夫君出征带回怀孕外室,这一世我不闻不问,坐看她和婆婆斗翻天!

发布时间:2025-06-15 22:15  浏览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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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梨,你既为谢家主母,自当胸怀宽广!”

耳畔嗡鸣渐散,视线终于清明。

柳初梨指尖微颤,铜镜中倒映着十九岁的容颜——她竟真的重获新生,回到嫁入将军府的次年。

“少夫人,老太太正与您说话呢!”

大房孙姨娘的提醒将神思拉回现实。

柳初梨抬眸望去,堂下立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两鬓簪着珊瑚红重瓣海棠,暗香浮动,正是夫君从战场带回的意中人——陈嫣嫣!

那女子小腹已显孕相,老太太见孙媳不语,忙不迭打起圆场:“你嫁入谢家年余,肚皮却毫无动静,总该为子嗣考量……”

“祖母明鉴。”柳初梨执起青瓷盏,茶烟袅袅中勾起唇角,“成亲当日边关急报,夫君拜完堂便披挂出征,平乱归来后,又执意宿在书房。这般光景,您教我如何有孕?”

若真怀上,谢家敢认这血脉么?

老太太闻言反倒松了表情:“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接纳陈姑娘?”

柳初梨将老人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泛起冷笑。这老虔婆素来厌恶陈嫣嫣来历不明,奈何谢亦辰执意接人入府,便将烫手山芋抛给她处置。

前世自己正是因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断然拒绝陈氏入门。

谁知那女子竟成了谢亦辰的外室,仗着几分歪理邪说,女扮男装闯科场,私贩精盐触国法,累得谢家满门遭殃。

她为保夫君性命奔走十年,熬得油尽灯枯。

可等谢亦辰出狱那日,等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怨怼——他怨她未能救出陈氏母子,骂她鸠占鹊巢,称那外室才是他心中正妻!

“表嫂?”林宸宸的呼唤将思绪拉回,表姑娘扶着老太太假意关切,“您脸色怎这般差?”

柳初梨攥紧帕子,将喉间腥甜压下:“无妨。”

“初梨,既你容不下陈氏……”老太太作势要遣人传话,却被清越女声打断。

“我倒觉得这位陈姑娘颇合眼缘。”柳初梨执帕轻笑,目光扫过堂下女子。

陈嫣嫣昂首而立,眼底尽是倨傲:“我可不是你们这些迂腐古人!”

“放肆!”景冬厉声呵斥,“见到主母还不跪下!”

“跪?”陈嫣嫣嗤笑出声,“众生平等,我凭何跪你?”她转身挽住丫鬟,“我待下人如姐妹,才不似你们这般!”

“孽障!”老太太拍案而起,刘妈妈立时指着陈氏痛骂:“不知廉耻的贱蹄子!”

“老虔婆,你不过是主人养的一条狗!”陈嫣嫣反唇相讥,惊得满堂瞠目。

柳初梨执盏轻啜,语带惊喜:“妹妹果真女中豪杰,难怪将军倾心。这谢府,便留妹妹养胎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当年若非她执意下嫁,谢家怎攀得上内阁首辅嫡女?如今竟容得下怀有身孕的外室?

“初梨,你糊涂!”老太太急得直跺拐杖,“为讨好夫君,竟要家宅不宁?”

“可她怀着谢家血脉啊。”柳初梨以帕拭泪,眼底却泛起冷光。

二夫人王氏心软道:“倒是个可怜见的。”

“可怜什么!”老太太瞪她一眼,转向柳初梨:“便先做个妾室,产下男丁再抬位分!”

话音未落,陈嫣嫣已跳脚尖叫:“我才不做小三!亦辰许我正妻之位的!”

满堂寂静中,柳初梨执起团扇轻笑:“妹妹莫急,将军归来自有决断。”

待众人散去,景春惴惴不安:“夫人,将军最疼陈姑娘,若知您只许她为妾……”

“怕什么?”柳初梨斜倚湘妃榻,指尖划过案上并蒂莲瓷瓶,“横竖做决定的,又不是我。”

她永远记得前世陈嫣嫣身怀六甲闯青楼,在招贤馆与男子高谈阔论的模样。这般惹祸精留在府中,且看谢家如何鸡犬不宁!

“夫人莫忧,将军不过图个新鲜。”景春劝慰道。

柳初梨把玩着青丝轻笑,眼底却淬着寒冰——她等的就是这场好戏。

柳初梨曾呕心沥血地操持着偌大的谢府,谁料竟落得如此凄凉收场。

自垂髫之年起,她便将毕生痴念系于嫁给谢亦辰为妻,即便察觉他在外另结新欢,仍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当那个男人铁了心要给陈嫣嫣正妻名分时,往日情分便如后脑突遭重锤,短暂的眩晕过后,锥心之痛反倒让人清醒得彻骨!

此番重生,她望着铜镜中倒映的容颜,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

前世为料理府中诸事,未及而立之年便生出了缕缕银丝,倒险些忘了自己本该是这般明眸皓齿的模样。

景春执起玉梳为她整理步摇上纷乱的流苏,由衷赞叹:"夫人肌肤胜雪,日光下通透得宛若羊脂美玉,将军迟早会念及您的好的!"

柳初梨指尖抚过镜中倒影,眸光流转间轻笑出声:"是吗?"窗外竹影婆娑,在青砖地上摇曳出斑驳光影。

"景春,备桶冰水来。"她忽地开口,惊得侍女手中玉梳险些跌落。

"少夫人这是要作甚?"柳初梨却已挥退左右,褪去外衫踏入浴桶。寒意刺骨的冰水漫过肩头,她硬是咬牙忍了整整两个时辰,果不其然,暮色初临时便觉浑身滚烫。

恰逢谢亦辰下朝归来,听闻陈嫣嫣连个妾室名分都未得,竟在老太太院中掀了桌案,怒气冲冲直闯鱼跃阁。

守门小厮刚要通禀便被踹翻在地,他踹开雕花木门厉声喝问:"柳初梨,你究竟何意?"

内室药香缭绕,柳初梨裹着数层锦被支起病体,苍白的面颊泛着异样红晕,连咳嗽都带着气若游丝的颤音:"将军……咳咳……回来了……"

谢亦辰见她这般病容,满腔怒火竟莫名消了大半,却仍梗着脖子质问:"你竟只肯给嫣嫣侍妾之位?"

"这是祖母的决断。"柳初梨垂眸望着锦被上繁复的刺绣,声线清冷。

谢亦辰却是不依不饶:"休要拿祖母当挡箭牌!嫣嫣曾舍命救我,如今又怀着身孕,你若真心待我,何苦这般为难她?"

柳初梨攥着被角的手骤然收紧,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扇他耳光的冲动。

不是他变了,是她眼盲心瞎多年,如今方才看清这人的蠢钝如猪!

"将军可知,陈姑娘腹中胎儿已有五月?"她抬眸直视对方,眼底寒意令谢亦辰心头一颤。

"国丧期间……"谢亦辰刚要反驳,却被她截断话头:"先帝驾崩那日,你我新婚燕尔,你便被急召前往北境。如今守孝期刚过,你便带回有孕五月的外室,可曾想过朝堂上的弹劾折子会如何泼墨?"

谢亦辰面色骤变,后脊沁出冷汗。商贾出身的谢家本就根基浅薄,若非仗着柳家在朝中斡旋,他怎能在军中立稳脚跟?

柳初梨却未给他喘息之机,将一串铜钥匙推至他面前:"妾身病体沉疴,府中中馈恐要劳烦婆母暂代了。"

谢亦辰如蒙大赦,起身时瞥见案上陈酿,忙不迭解释:"这是同僚所赠,我绝未沾唇。"

柳初梨却执起酒壶浅笑:"将军沙场征战落下病根,妾身怎会这般不识大体?"说罢便吩咐景春将库中珍藏的美酒悉数送去。

谢亦辰怔怔望着她温婉笑靥,竟觉出几分陌生。待他离去后,景春跺脚急道:"夫人怎的由着将军糟践身子?"

柳初梨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唇角笑意渐冷——前世她遍寻名医为他调理旧伤,严加管束他饮酒镇痛,到头来只落得句"聒噪如老妪"。

此番她倒要看看,没了她日日盯着,这副残躯能撑到几时!

暮色四合时分,陈嫣嫣的跨院里传来阵阵喧闹。

这位新晋姨娘正叫嚷着死活不愿屈居妾室之位,偏生谢将军不知许了何种承诺,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将人安抚妥当。

次日晌午,柳初梨方从宿醉般的沉眠中转醒,虽染了风寒头痛欲裂,却强撑着让景春梳妆打扮。

"大夫刚从泰安苑出来,说是老太太病倒了。"丫鬟边绾发边禀报。

柳初梨执起螺子黛的手微微一顿:"昨日不还精神矍铄地训斥下人?"景春撇撇嘴:"听闻是为着将军将中馈交给陈姑娘的事,祖孙俩当庭争执,老太君气得直捶床板。"

柳初梨对着菱花镜轻嗤,这老封君最擅揣着明白装糊涂。前些日子纳妾之事,明明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偏要推她这个做媳妇的当恶人。如今见硬骨头难啃,索性装病躺倒——毕竟孝道大过天,晚辈若气病长辈,传出去可是要遭人唾沫星子淹死的。

"既如此,便将对牌账册悉数送去陈姑娘处。"柳初梨描完最后一笔花钿,裹着银狐裘缓步出门。景春跺脚急道:"夫人真要将管家权拱手让人?"她但笑不语,临行前特意让丫鬟扑了三层粉,硬是将红润面色掩成病态苍白。

行至抄手游廊,忽闻前头传来斥骂声。

原是大房孙姨娘叉腰立在青砖道上,面前垂首挨训的瘦弱少年正是谢九。这孩子虽年方十五,却因长期营养不良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模样,此刻正死死攥着衣角为怀中小狗辩解:"小灰才满月,许是饿得慌才哼唧……"

"饿?你当谢家是善堂?"孙姨娘涂着丹蔻的手指几乎戳到少年额间,"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野种!"

柳初梨驻足廊柱后,忆起前世落难时,唯有这谢家养子翻墙为她送药。当下整了整披风,含笑踱步而出:"孙姨娘好大的火气,可是底下人冲撞了?"

孙姨娘见正主驾到,忙换上笑脸:"少夫人有所不知,这野狗脏得很,万一传了疫病……"柳初梨截断话头:"小九虽是义子,到底记在老太爷名下,姨娘这般当众训诫,怕是不妥吧?"说罢使个眼色,景冬立即上前将少年带离是非之地。

及至泰安苑,正逢两个花匠在花圃边交头接耳:"少夫人再尊贵又有何用?将军可宝贝那位陈姑娘了……"柳初梨仿若未闻,倒是孙姨娘假意劝慰:"那些个碎嘴的,少夫人莫往心里去。"

踏入正厅,但见林宸宸正倚在老太太榻前喂药。这表姑娘原是谢家姑奶奶遗孤,自幼养在老太君跟前,惯会撒娇卖痴。

见丫鬟捧着锦缎进来,林宸宸眼疾手快挑了匹茜色缠枝纹的:"这料子衬我新做的襦裙正好!"

"且慢。"柳初梨伸手拦下,将锦缎重新卷起,"这匹要留给陈姑娘。"林宸宸当即沉了脸,老太太也斜睨过来:"不过匹布料,你与表妹争什么?"

"孙媳岂敢?"柳初梨执起帕子轻咳,"只是陈姑娘既入府为妾,又曾救过将军性命,合该以贵妾之礼相待。"

说罢从袖中抽出和离书轻轻搁在案几上,"若老太君觉着孙媳处置不当,不妨让将军另择贤妻。"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老太太手中的青玉佛珠应声而断,林宸宸更是惊得打翻了药碗。柳初梨却神色从容,她深知这府中看似波谲云诡,实则只需抓住两点——谢亦辰的愧疚与老太太的忌惮。

今日这出以退为进,不过是给那些暗中窥探的眼睛提个醒:这谢家后宅,终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孙姨娘忙上前劝慰:"少夫人这是何苦?哪有正室夫人主动求夫家写休书的?"

柳初梨垂眸冷笑:"如今满府下人都在背后嚼舌根,方才来时孙姨娘不也听得真切?"她指尖划过紫檀木桌沿,"成婚刚满周年,将军就带回个身怀六甲的外室,这分明是打我的脸,更是谢家对柳家的轻慢。"

"自嫁入谢府,我晨昏定省侍奉祖母公婆,照料弟妹从未懈怠,可我们柳家女儿的骨气也不容这般践踏。"她抬眼直视主位,"求老太太成全,放我归家!"

正厅陷入死寂。

老太太摩挲着翡翠扳指,深知这孙媳自幼痴缠谢亦辰,更将她对谢家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此刻见她决绝,老太君眸光骤冷——谢柳两家的联姻绝不能断。

"初梨,休要耍孩子脾气。"老太太瞬间换上慈蔼面容,"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等新鲜劲过了自然收心。"

她观察着柳初梨神色,语重心长:"你若真为这事闹和离,且不说柳家颜面何存,你让族中姊妹如何自处?"

这番话分明是用家族声誉相要挟。

柳初梨攥紧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半晌才福身道:"祖母教训得是,只是近日身子倦怠,恐难料理中馈。"

老太太暗松口气,原想让她继续掌家的算盘落了空:"既如此便好生将养,我还盼着抱金孙呢。"她转向谢夫人,"府中杂务暂交你打理,初梨安心养病要紧。"

柳初梨敛衽告退,临走时瞥见那匹要赐给陈姑娘的苏绣锦缎,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待众人散去,老太太疲惫地揉着眉心,只留心腹刘妈妈伺候:"速去查清那陈嫣嫣底细,这等祸水留在府里,我寝食难安!"

柳初梨领着丫鬟往客院去,脑中闪过前世片段——老太太当年宠溺林宸宸,总教她忍让。后来林宸宸恋上戏子,她阻了这桩荒唐婚事,反遭诬陷与人私通。这一世,她绝不再重蹈覆辙。

"陈姑娘,夫人特送来江南进贡的云锦!"丫鬟掀开湘竹帘,却见陈嫣嫣赤足盘坐在酸枝椅上,嗑着瓜子翻看账册。

"陈姑娘安好。"柳初梨福身见礼。

陈嫣嫣翻个白眼:"假惺惺!"

"陈姑娘若有不明账目,我可为姑娘解说。"柳初梨好意相询,却换来对方嗤笑。

"将军许我此生唯一,你们趁早和离!"陈嫣嫣突然拍案而起。

柳初梨执起茶盏轻啜:"我倒羡慕姑娘敢爱敢恨,不像我……不过是家族联姻的棋子。若被休弃,唯有悬梁自尽以全名节。"

陈嫣嫣骇然变色:"这般严重?你们这万恶的封建制度!"

怜悯果真能消弭敌意。柳初梨三言两语便让陈嫣嫣态度软化,甚至主动邀她游园。

"姑娘与将军情深意重,我自当避让。"柳初梨诚恳道,"除非必要宴饮,绝不打扰二位。"

陈嫣嫣摆手:"名分而已,我不在乎!更不会让将军休你,免得害你性命。"

行至后花园,正见谢九抱书经过。这少年身形单薄,旧衣短了半截,露出细瘦手腕。

"这是老太爷当年收养的义子。"柳初梨对陈嫣嫣解释,"自老太爷仙逝,他便如皮球般被踢来踢去。"

陈嫣嫣蹙眉:"既是主子,怎穿得如此寒酸?"

"月例银子早被克扣了。"柳初梨将人拉到假山后,"姑娘若掌家,可要主持公道?"

陈嫣嫣豪气干云:"我平生最恨欺凌弱小!今日便让你瞧瞧本姑娘的手段!"

望着她远去背影,柳初梨对景冬吩咐:"带谢九来见我。"

少年忐忑随行,暗自纳闷——今晨景冬姐姐特意让他换上最破的衣裳,在花园来回走了三趟,原来……

"小九,三日后你的月银便能足额发放。"柳初梨抽出他怀中《算术精要》,见他字迹歪斜,不禁叹息:"我院中尚有剩余笔墨,你若不嫌……"

谢九猛地抬头,眼中迸出惊喜:"真、真的可以?"

柳初梨含笑点头。她太清楚谢家人的凉薄,此刻雪中送炭,他日必得回报。

"随我来,还有样礼物送你。"她转身时,发间步摇在秋阳下划出璀璨弧光。谢九怔怔望着那抹背影,已有多少年……未曾收过礼物了?

刚踏入鱼跃阁的院门,谢九便听见那道魂牵梦萦的呜咽声。他眸子倏地亮起,提着衣摆飞奔进屋:"小灰?"

廊下暖阳里蜷着团灰扑扑的毛球,不过巴掌大的杂毛幼犬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酣睡,石槽里的食盆早已舔得锃亮。柳初梨倚着门框浅笑,昨日花园里与孙姨娘的对话犹在耳畔——这孩子连只瘸腿犬都舍不得弃,倒真是个心软的。

"往后在院角给它搭个木屋,你想它了随时来瞧。"她指尖轻叩门框,却见少年抱着狗儿僵在原地,半晌不吭声。

直到被引至花厅落座,谢九才攥着衣角嗫嚅:"将军归来后,夫人总会有自己的骨肉……到那时,小灰便多余了。"他仰起的脸庞澄澈如泉,惶惑与忧虑在眼底泛起涟漪,像在说犬,又似在诉自身。

这些年辗转各房,他早悟透自己不过是个累赘。柳初梨执起青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眉眼:"只要你愿意,此处永远为你留门。"

少年眸光骤然黯淡,分明是不信这番承诺。柳初梨轻叹,执起他藏在身后的手,虎口处狰狞的疤痕刺得人眼疼。她用帕子细细拭去掌心灰尘,勾住那截小指:"拉钩上吊,百年不许变。"

温软触感如春水浸透冰层,谢九怔怔望着交缠的手指,忽觉心尖某处悄然融化。待他回神时,柳初梨已捧着陈年宣纸折返,却见少年正仰头凝视壁上墨宝。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柳初梨执笔的手顿了顿,这是她新婚时亲题的匾额。谢九忽然转身,指尖轻点"飞"字,却在触及旧伤时猛然缩回,最终落在末字上:"渊……可好?"

柳初梨提笔挥就"谢九渊"三字,墨迹未干便递与他:"从今往后,这便是你的名讳。"少年捧着宣纸飞奔而出,欢欣雀跃的模样像极了挣脱锁链的雏鸟。

次日天光未亮,景春便来通禀:"磊哥儿澜姐儿携功课请安来了。"柳初梨执杯的手微紧,这对龙凤胎乃大房所出,前世她倾心教导,换来的却是大房构陷时的集体沉默。

"少夫人安好。"粉雕玉琢的孩童行礼如仪。柳初梨接过谢承磊的文章,翻至末页时骤然变色,檀木戒尺破空而落:"跪祠堂去!何时悟透错处何时用膳!"

谢承磊捂着红肿的手心愕然抬头,往日温婉的师长此刻眸光如刃。待他含泪退下,柳初梨转向瑟缩的谢若澜,忽而绽开温柔笑靥:"澜姐儿最是乖巧,女子何须苦读?往后只管学些女红针黹便是。"

谢若澜捧着文章怔在原地,分明记得少夫人曾说"女子当明理"。柳初梨执起绣绷示范针法,眼波流转间掩去所有锋芒。

日头西斜时,柳初梨终得脱身回府。马车在朱门前空等半晌,传闻中要陪她归宁的谢亦辰始终未现。她轻抚怀中小灰蓬松的毛,忽然忆起前世狱中相见的场景——那时母亲欲为她求和离书,她却执意守着这风雨飘摇的谢家。

"启程吧。"车辙碾过青石板,柳初梨阖目假寐,任回忆如潮水漫过心防。

这一世,她再不要重蹈覆辙。

柳宅。

穿廊绕阁,侍卫林立。

谢家作为商贾巨擘,素来爱用金砖铺陈门庭以显尊贵。然柳氏一族却另辟蹊径,千年紫檀为梁,南海暖玉作阶,将矜贵深藏于古朴之中,半分不落俗套。

珠翠环绕的美妇人缓步而出,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群仆妇。

"阿娘!"

柳初梨眼眶泛红,直直扑进母亲温软的怀抱。

母女执手相看,泪光在眼波中流转。待收拾好情绪,便亲亲热热挽着手往内宅去,絮絮说着体己话。

"听说谢家那小子带回个有身孕的狐媚子,他们谢家究竟要作什么妖?"刘箐抚着女儿鬓发,又气又怜。

柳初梨唇边笑意微敛,挥手遣退所有下人,压低声音道:"娘亲可藏有那种慢性毒物?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高门大院里,哪个后宅没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刘箐定定望了女儿半晌,转身从妆奁底层取出个素白瓷瓶。

"药丸最是妥当,若熬成汤剂,药渣恐留痕迹。"她细心叮嘱用法,看女儿贴身收好。

母女二人执手无言,唯闻更漏声声。

半晌,刘箐轻抚女儿手背:"早与你说过,夫君当作东家待,切莫掏心掏肺。情字最是难测,总要留三分爱自己。"

柳初梨垂眸颔首。往日只当是寻常教诲,如今方知字字泣血。

午膳是刘箐亲手张罗的,四菜一汤皆是女儿爱吃的口味。席间柳初梨忽想起什么:"哥哥们怎的不在?"

"你大哥随二叔办差去了,过些时日方归。"刘箐夹了块芙蓉鸡片到女儿碗中。

柳初梨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封火漆信笺:"待哥哥回来,劳烦娘亲转交。"

信中暗藏玄机——请兄长彻查陈嫣嫣底细。那女子两番交锋皆言行诡谲,实在可疑。

"若有急事可寻你父亲……"刘箐话未说完,柳初梨已如受惊的雀儿般跳起。

"谢家还有事,女儿先行告退!"

望着女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刘箐摇头失笑:"都嫁作人妇了,怎的还怕爹爹怕成这样?"

前院书房。

玄色官服的男子正批阅奏章,眉眼如画却自带威仪。这位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现任内阁首辅柳中锦,闻言笔锋微顿。

"胡闹!"他冷哼道:"平日里杀鸡都手抖,如今倒为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脏了手。"

谢家闹出的风波早传遍京城,柳中锦执笔的手青筋微凸:"终究不及长姐与二哥半分。"

柳初梨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仍觉心有余悸。自小到大,父亲威严如山,便是二叔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泰安苑内,谢老夫人端坐紫檀椅上,八岁的谢承磊跪在青砖地,手心肿得老高。

"磊哥儿素来敬重长嫂,怎的下此毒手?"老夫人拍案怒道。

柳初梨扫过瑟缩的孩童,唇角浮起冷笑:"磊哥儿,你怎不与祖母说清原委?"

小童把头埋得更低。

"好个不知悔改的!"柳初梨厉声道:"景春,去取磊哥儿的功课来!"

老夫人见状,面色陡然凝重。谢家商贾起家,如今正盼着孙子辈读书入仕,磊哥儿的文章素来由柳初梨亲自督导。

当那篇《立嗣论》摊在案头时,老夫人浑身战栗。文中"立长不立贤"的论调,分明在影射当今圣上得位不正!

"孽障!"老夫人将纸页掷于火盆,"你可知这等言论会招致何等灾祸?"

柳初梨冷眼看着跪地的孩童:"商贾入仕何其艰难?将军在边关浴血,为的便是洗去谢家铜臭。你倒好,一篇文章便要将全家推入火坑!"

孙姨娘还要争辩,被老夫人凌厉眼神制止。烛火摇曳中,柳初梨的身影宛如寒梅傲雪,再不复往日温婉。

柳初梨轻啜一口茶,平静开口:“祖母,原本我是没有义务教导哥儿姐儿开蒙识字的,特别今天,我不过打了磊哥儿几下手板,他便到您面前告状了,实在让人心累,既如此,以后教导的事便不要来找我了。”

老太太赶紧试图劝阻:“初梨,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然而柳初梨神色黯然,最后只推脱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然后扫了眼身旁不敢吱声的孙姨娘。

她刚刚还想不明白,磊哥儿这么小,怎么就能写出这种文章来?

不过见到孙姨娘心虚的样子,她便明白了。

定是她在私下里经常和孩子们说着类似的话,无形中各种言论影响到了磊哥的文章。

哼,没那份本事,就不要瞎掺和到哥儿的教育上。

若将哥儿继续在孙姨娘身边,恐怕会近墨者黑。

“明天,把磊哥儿接到我院子里来住!”

孙姨娘震惊,“老太太,磊哥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可老太太已经下了决定,根本不容她拒绝。

……

离开泰安苑后,柳初梨还不忘吩咐身边的景春。

以后磊哥儿再来找她指导什么文章,直接打发走就好,不用管老太太高不高兴。

总之,这一辈子她是不可能再对谢家掏心掏肺了。

现在她乐得清闲,就可以腾出手来经营自己那几家店铺了。

上一世,谢家看中柳家在朝中的权势,全家人都在盯着她吸血。

这一世,不妨颠倒一下。

他们谢家世代经商,累积财富无数,她凭什么就不能借助谢家的势力让自己挣更多的小钱钱?

反正不管任何时代,亮闪闪的金条总是很迷人的。

“少夫人,我们回鱼跃阁吗?”

“不,去栖凉院。”

那里是谢亦辰的住所。

柳初梨怕谢亦辰不见自己,特意让小厮告诉一声,说是从娘家带来了几坛罕见的好酒。

果然,谢亦辰让她进去了。

一进去便是极其奢华的大厅,繁复的花瓶装饰带着冷冽的光,和柳家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平时都是陈嫣嫣来此处,柳初梨今天显然是因为带了好酒的缘故,才有幸能进来一趟!

“今天本来是想陪你回娘家的,奈何我手中事务繁多,不过相信你也能理解!”

谢亦辰敷衍地解释。

柳初梨不在意地笑了笑,“将军现在是朝中新贵,理应以国事为先。”

“听说你带回一坛西域的贡酒?”

谢亦辰有些急不可待,眼看就要入秋了,一降温,他胸口上的箭伤就总是发作。

而之前家中的酒,他喝着喝着就不怎么够劲了。

“将军不必着急,这酒很特殊,需要煮。”

柳初梨从景冬手中接过煮酒的器皿,然后单独倒了一壶酒,仔细试着温度。

屋中很快便酒香四溢。

她亲自斟了一杯端到谢亦辰面前。

“好,一闻便知是好酒!”

眼看着谢亦辰就要将那杯酒饮下,柳初梨却突然出声阻止了他,“等等!”

谢亦辰诧异,“怎么了?”

柳初梨面上不动声色,忽然道:“亦辰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

谢亦辰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吧!”

其实,柳初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上辈子直到死,她都有一件事情没弄明白。

“明明你我青梅竹马,为何你会对那位认识了不到一年的陈姑娘感情这么深厚?”

闻言,谢亦辰目光远眺,缓缓开口。

“自我出生,便是谢家锦衣玉食的嫡子长孙,旁人不是图我出手阔绰,就是倾慕我长相俊美,特别是如今又手握战功。”

“初梨,即便是你,若我是个身无分文、平平无奇的草民,你还会嫁给我吗?”

这话还真把柳初梨问得一愣。

“……嫣嫣她不一样,当初我重伤垂危,她完全不知道我的身份,却愿意和我共度此生,她的爱是那样的纯粹,她爱的只是我这个人,甚至可以为我去死!”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闪着光。

柳初梨沉默,她自问做不到。

她是世家嫡女,从小谨言慎行,家族为了培养她花费无数精力,她有自己的责任,没法为另一个人放弃生命。

就这样,柳初梨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人,服下了那杯酒。

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但也别怪她先下手为强,她只是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爹爹教过,无毒不丈夫!

对敌人绝对不能心存侥幸!

回到鱼跃阁后,柳初梨从袖中取出那个瓷瓶晃了晃,里面已经空了。

“把这个处理干净。”

景春接过,什么都不敢问,立刻转身去办。

其实自始至终,柳初梨都没有想过要对陈嫣嫣下手。

陈嫣嫣又有什么错?

谢亦辰刚刚都说了,当初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他家中有妻室。

可谢亦辰知道啊,是他辜负了自己!

奈何柳家是世家大族,柳初梨若和离,定会损伤家族名声。

这一点,老太太之前就“善意”地提醒过她。

那就…只能丧夫做寡妇了!

……

傍晚时,柳初梨亲自来到门口,接一座刚从灵隐寺请回的佛像。

“都小心着点,佛像千万不能落地!”

半人高的佛像,用布遮着,显然是已经开过光的。

小丫鬟比较好奇,“夫人,您才多大年纪就开始礼佛了?”

柳初梨只道:“最近做了点坏事,心里有些不安。”

这话她可没撒谎。

但丫鬟们听在耳中,觉得十分难受,这明显是自家夫人不受夫君待见,伤心之下想要与青灯古佛常伴了!

正好此时路过陈嫣嫣的院子,柳初梨只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在谢家各院女眷门外,一般会有两个守着的小厮,负责通报和送信。

然而,陈嫣嫣门口站着的那两个小厮不仅没有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甚至还在院内支起了小桌打牌,说说笑笑不成体统。

天色都暗了,灯还没有亮起。

柳初梨毕竟在谢家管了一年家,看到这种情况下意识询问身边的人,“这院子里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如此玩忽职守?”

“还不是因为那位陈姑娘!她非说什么下人也要有人权,不应该被奴役,和主人家是平等的关系,听说就连卖身契都被她烧了,天天一起吃饭,也没个尊卑!”

柳初梨想起陈嫣嫣之前的言论,也就理解了她的做法。

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下人们这样松散,对外没有警惕,对主子又没有敬畏,迟早是要出事的。

可柳初梨现在又不管家,不想多管闲事。

“景冬,去我的私库那边多上把锁。”

“是。”

“景春,从今天开始,咱们鱼跃阁提前半个时辰落锁,都给我看紧门户,这段时间少和别院的人往来。”

“是,夫人!”

回到院子,柳初梨命人将佛像供奉到偏室那里。

原本是她准备为谢亦辰做书房的,如今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切安置好,柳初梨上了第一炷香,跪在蒲团上诚心祷告。

“我佛慈悲,保佑夫君他早登极乐!”

……

泰安苑。

“祖母,您叫我?”

谢亦辰一进来便带了身酒气。

老太太皱眉,“还没到晚饭,你怎么喝起酒了?要注意身体才是!”

“哎呀,我只喝了一点。”

他本就是个男子,又是武将,喝酒很正常。

老太太并未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今天初梨回娘家,我不是让你陪着去吗?”

“我忙!”

老太太气得一噎:“你!”

回想起之前柳初梨要休书的事情,老太太还心有余悸,她们谢家可不能失去柳家的帮扶。

首辅大人本来就看不上商贾出身的谢家,肯下嫁女儿,完全是因为柳初梨对谢亦辰的感情。

可现在,柳初梨的感情明显是淡了。

自己这个傻孙子居然还无知无觉?

“初梨才是你的正妻,你们理应尽快生下嫡子,为谢家开枝散叶,这是正事!”

谢亦辰不以为意,但却出奇地没有反驳,“我都知道了。”

老太太见他态度放软,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

然而谢亦辰话锋一转,“祖母,想和您商量一件事,嫣嫣这两天掌家管账,发现府中开销甚大,便想着开个铺子……”

“不行!”

不等他话说完,老太太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老实在后宅呆着得了,居然还想出去抛头露面做买卖?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官身子!”

“而且磊哥儿今年也该上族学了,你要多打听哪里有好的教书先生,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谢亦辰又开始不耐烦。

这一年间自己在战场拼杀,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光宗耀祖。

他为家族做了这么多,竟连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开个铺子都不能!那他拼死拼活还有什么意义?

“嫣嫣她可是个独一无二的奇女子,祖母不该这样说,她家祖传了一种香皂的制造方法,非常罕见,一定能大卖特卖!”

“至于您说的教书先生,交给柳初梨去办不就行了?柳家在这方面有的是人脉!”

谢亦辰理所应当地说着这样的话,就连一旁的刘妈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大少爷如今从战场带回个怀孕的女子,这本身就是打了少夫人的脸,就连今天回门您都不肯陪着去一趟,怎么还好意思张口求人办事?”

谢亦辰立刻哑然。

这些年一直都是柳初梨上赶着倒贴,他早就习惯了,反正当初是她非要嫁给自己的。

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他会在人前维护一下柳初梨正室夫人的颜面,但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可是答应过陈嫣嫣的,会为她守身如玉。

所以柳初梨若想要孩子的话,绝无可能!

“算了,嫣嫣的事不用祖母操心,也不动谢家的钱,我用自己的私库给她开个店面总行了吧?”

陈嫣嫣那样的才华给他做妾已经很委屈了,所以这些小事他是一定会满足的。

说完,谢亦辰起身便走。

老太太赶紧道:“我刚才和你说过教书先生的事,你上心些!”

“知道了,啰嗦!”

看着谢亦辰那背影,老太太直给自己顺气。

她倒要看看那个陈嫣嫣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至于教书先生,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柳初梨负责的,现在却要轮到她这个老婆子来操心了!

谢亦辰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当然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武将的战功都是拿命换的,做个文臣多好,耍耍笔杆子就行。

只不过,他觉得请个教书先生没多难。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多砸些银子,怎么样的教书先生请不来?

谢亦辰迫不及待地去找陈嫣嫣,“好消息,祖母已经允许咱们开一间香皂铺子了!”

“真的吗?”

陈嫣嫣惊喜,也不管是否有下人还在身边,直接扑到他怀里献上了一个热吻,“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

陈嫣嫣可谓是自信满满,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她早就规划好了,定要在这里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她注定要成为故事的女主角,站在舞台中心!

来了这些日子,她发现这里的人一般只用皂角、淘米水或者草木灰来清洗污垢,立刻便萌发了开一家香皂铺子的想法。

而香皂有太多优点了,成本低、技术门槛也低、易于加工,还不会像火药那样受管制。

等她的香皂铺子一开,定能震撼世人!

陈嫣嫣的脑中甚至已经有了店门口被顾客排着长队等待抢购的场面了。

她可不能把自己过成像柳初梨那样,离了男人和家族就活不了的封建女子!

人们只要用过香皂,就会发现它有多神奇。

自己一定能够赚很多钱,实现第一桶金,日后才能更好地大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