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为赶考卖妻卖女,多年后进宫,满朝群臣:既见女帝,为何不跪?(一)

发布时间:2025-06-22 01:31  浏览量:1

爹为赶考卖妻卖女,多年后进宫,满朝群臣:既见女帝,为何不跪?(一)

洪灾肆虐,家中早已断粮多日。我爹为了凑进京赶考的盘缠,把我和我娘打包卖给了货郎做菜人。

我娘受不了凌辱,趁人不备,决绝地纵身跳入滚滚洪水里。

多年转瞬即逝。我爹历经艰辛,终于在官场中步步高升,得以入宫觐见圣上,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早早爬上龙椅的我。

满朝文武,见此情景,皆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呆立当场的我爹,齐声斥责道:"既见女帝,为何不跪?"

"既见女帝,为何不跪?"

我和阿娘像牲口一般被推搡着卖掉时,阿娘的小腹已微微隆起。她本能地用臂弯护住那处隆起,跪在泥泞中向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不住叩首,青石板上很快洇开点点血痕:"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呐!妾身愿往菜人市,可阿银……阿银才十二岁啊!"

阿银,是她们唤我的乳名。

男人却只顾着与货郎讨价还价,仿佛根本未曾听见这泣血哀求。他抬脚踹向阿娘心窝,那力道之重,竟将怀胎数月的妇人踹得蜷缩成虾米,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麻绳有限,尽数缠在我稚嫩的手腕与脖颈间。我被他像牵牲口般拽着,阿娘虽未受缚,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攥住我,她便插翅难飞。

我跪在地上,双臂被缚却仍竭力向前探去,指尖刚触及阿娘衣角,整个人便被拽得踉跄倒地。"成交!"父亲的声音裹着贪婪,"三十文钱并二两白糖,速将白糖予我!"

两条人命,竟只值三十文钱与些许甜味。

洪水肆虐的年月,饿殍遍野,人命竟比猪狗还贱。

父亲曾是十里八乡敬重的私塾先生,可乱世里刀剑比诗书值钱。当最后束脩也断绝时,他竟要变卖家宅田产,只为凑足去往召国上京的盘缠。青楼原是能多卖些银钱的去处,奈何流民洗劫了干粮,饿得眼冒金星的父亲在桥头拦住货郎,要以妻女换取吃食。

那货郎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乱世里专做这等腌臜买卖。二人交易达成时,父亲盯着掌心二两白糖,竟直接往嘴里倒去,往日的文人风骨早被饥荒啃噬殆尽。

阿娘蜷在角落冷汗涔涔,货郎上前查看时,拨开她散乱青丝,眸中骤然迸出邪光:"这大肚婆,倒有几分颜色。"说着便要撕扯她衣衫。

阿娘疼得说不出话,却仍挣扎着向丈夫呼救。货郎当着父亲的面将她打得动弹不得,而后在光天化日下行那禽兽之事。父亲却只顾着吞咽白糖,连眼皮都未抬半分。

我爬过去想护住阿娘,换来的却是重重一耳光。父亲将我拴在桥柱上,破布塞住我嘶喊的嘴:"别坏老子好事!"

阿娘的惨叫混着货郎的喘息,我眼睁睁看着她身下绽开血花,那未成形的胎儿怕是已化作血水。待货郎餍足后踹开她时,阿娘竟挣扎着爬起,血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阿银,是娘对不住你……"她最后望我一眼,决然跃入滔滔洪水。浑浊的浪涛瞬间吞没了她,连片衣角都未留下。

货郎对着翻涌的洪水暴跳如雷,本想先享用再转卖,如今却血本无归。他迁怒于我,一拳砸在我脸上:"晦气东西!待会定要卖个高价!"

父亲仍瘫坐在地,心满意足地舔着指尖糖渣。这个曾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眼看着发妻受辱、女儿遭打,竟无动于衷。他永远只顾自己,就像当年强娶阿娘时那般自私。

阿娘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唤作李二牛。两家隔墙而居,阿娘及笄那年,二牛已攒下两间瓦房与一头耕牛。他每日天不亮就下地,省下银钱既为聘礼,更为给阿娘置办薄田。

那时的阿娘,以为自己会嫁与两小无猜的情郎。二牛去城里买大雁那日,她浣衣时遇见醉酒的父亲。这个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将她拖进草丛撕碎了所有美好。

从此清白尽毁,流言如刀。家里人骂她不知廉耻,乡邻们议她水性杨花。而那个始作俑者,先是推说酒后失德,后又反咬一口,竟称是阿娘勾引于他。

如今想来,阿娘跳河前那声"对不住",究竟是愧对腹中胎儿,还是悔恨当年错付终身?我望着洪水咆哮的方向,喉咙里泛起血腥气。

拙劣的托词,但谣传得最广。

我娘生得美,爹爹提亲时乱世初现,天灾未显,百姓尚能温饱。爹是教书先生,家底比庄稼汉厚实,彩礼比李二牛攒了半辈子的家当还体面。

娘家人惯会捧高踩低,见了银钱立时把李二牛抛到脑后,锁了闺女逼嫁。娘心心念念旧情人,三番五次想逃,被抓回来关得严实。待李二牛揣着进城猎的大雁回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早被糟蹋,正被迫筹备婚事。

李二牛揪着伪君子书生揍得鼻青脸肿,反被乡亲们打得半死。他拄着扁担到娘家门口,说不在意贞洁,仍要娶她过门。娘家人啐着唾沫将他连人带雁撵出门,往日白使唤的苦力,眼下倒嫌脏了门槛。娘扒着窗棂哭哑了嗓子,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那夜李二牛套着老牛车要带娘私奔,爹早防着这手。人高马大的家丁把李二牛腿打折,当垃圾扔路边,老牛宰了炖汤给打手们下酒。娘摸着肚子里的我,剪碎了上吊的白绫。

李二牛变卖家产治腿,到底落得跛脚。没了耕牛又干不动重活,只得睡桥洞讨饭为生。曾经爱说爱笑的壮小伙,成了人人躲着的邋遢叫花子。

爹托词守孝,连轿子都没雇就把娘抬进门。新婚头几年还装着体贴,待娘生大姐落了病根,容颜凋谢,便日日咒骂村妇配不上他这个读书人。他总念叨要中举人娶官家小姐,骂娘当初勾得他孝期破戒,辱没斯文。

如今饥荒年景,他早盘算着卖妻鬻女。大姐被他诓进窑子,逃回家反遭毒打,又被押回去接客。小妹不足八岁,被他亲手送进菜市口换米。我跪着求他留妹妹,他应承只要凑够粮就收手。

我翻遍山坳捡漏红薯,爬悬崖采药换粮,捧着攒的吃食回家,却见他灶上煮着白花花的米粥——那是用小妹换的。我伸手抹掉桌沿米粒,被他踹得满地打滚,粥碗愣是不许我们沾半点。

这东西从来没人性。当年我高烧不退,他嫌晦气要扔乱葬岗。是姐姐背着我翻山采药,妹妹踮脚熬药才捡回条命。就像妹妹刚出生时,奶奶要溺死女娃,是我抱着襁褓逃过一劫。

血浓于水的骨肉,在他眼里不过草芥。

大姐被卖进窑子那天,小妹刚咽气。我这会儿正被麻绳捆着,眼瞅着要被拖去人市开膛破肚。娘亲原本还攥着最后一口气,就算为了肚里没成型的娃,也想着多熬一天是一天。可孩子流了,三个闺女个个没活路,她当街被扒了裤子羞辱,爹却躲在屋里连屁都不放。

这日子早不是人过的了。打从她头回被糟蹋,老天爷就揪着她往死里磋磨。如今她最放不下的,竟是没能护住我。临了只憋出句"阿银,娘对不住你",血沫子混着泪珠子往下淌。

要说我们家祖坟真该刨了看看。我爹打娘胎里就带着坏水,卑鄙下作得没边。可偏生老天爷不长眼,给了他颗七窍玲珑心——七岁能吟诗,九岁会写赋,十岁就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镇上人都喊他神童,我爷爷更是把他当眼珠子疼。

爷爷考了一辈子秀才都没中,憋着股气全押在儿子身上。我爹倒争气,童生秀才连着过,正要奔着举人老爷去,前朝塌了。天下乱成粥,今天张三称王,明天李四造反,后年又闹蝗灾,谁还有心思念圣贤书?

爷爷活活愁死了,我爹倒跟没事人似的,转头就用下三滥手段强娶了我娘。这些年他总念叨着金榜题名,可新朝都立了,科举再开,他揣着三十文钱就敢上京赶考——临走前还把我卖给货郎换盘缠。

货郎拽着绳子把我往反方向拖,他倒潇洒,连头都没回。我扑通跪在石板上,脑门子哐哐往地上撞,血水顺着鼻梁往下流:"爹!女儿给您送行了!奶奶临终前留了话,我一直不敢说……"

他果然停住脚。我踉跄着爬起来,凑到他耳边突然变脸,五指直插他眼窝:"奶奶说,我小小年纪就这般狠毒!"他疼得乱抓,我咬着牙把他踹下桥。洪水卷着人影眨眼就没了踪迹。

他早忘了,我骨子里流着他的血。大姐小妹都随了娘的绵软性子,就我像他。五岁那年,奶奶要溺死襁褓里的小妹,我抱着娃把她推进河里;八岁晒书,他那些宝贝典籍早被我偷看个遍;十二岁装乖卖巧,才让他最后才舍得卖我。

我向来是个狠角色,为了活命能直接磕破脑袋,装可怜扮柔弱,连亲爹都放松了警惕——就像当年哄祖母那样。

骨子里的野性从没消停过。

我哪里是变乖了?不过是学会了演戏。

爹水性好的很,老狐狸命硬着呢。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他会不会淹死。

可我现在人小力微,只能追求一招毙命。他要是今天就死了算他倒霉,要是没死透……哼,只要再碰面,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此去山高路远,能不能再遇上全凭天意。机会难得,我宁可冒着被砍手的险也要踹他下水。他不好过,我才痛快。

娘走了,他凭什么独活?

娘就是太软和,跟所有逆来顺受的妇人一样。有寻死的胆量,却没拉仇人垫背的狠心。

要换成我,跳河也得拽着他们一起沉底!

聪明,毒辣,说一不二,睚眦必报。

货郎举着柴刀逼近时,我正平静地盯着他眼睛。

"你不想卖个高价?"

刀尖在离我手腕半寸处僵住了。我趁机抛出诱饵:"我爹本要去召国,却绕道来这儿,知道为啥吗?"

"前面临城最大的窑子,我姐是头牌花魁。他早盘算着把我卖进去,有姐姐这块活招牌,我身价至少翻三倍。"

"半路断了粮才把我当菜人卖,你带我去临城,老,鸨准保掏空家底。"

货郎喉结动了动,柴刀"哐当"插进土里,吐了口唾沫:"敢耍老子就宰了你!"

我顶着满脸血污,心想这莽汉倒不笨。可十二岁的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他膀大腰圆,我瘦得跟猴似的,犯不上跟银子过不去。

其实骗他说姐姐能赎我,照样能混进青楼。

可我要的不是短暂栖身,是带着姐姐远走高飞。

她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没了娘和小妹的牵绊,她早该离开这腌臜地。

可我还是来晚一步。

头天夜里,她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那个大腹便便的客人刚折腾完她,得知娘和我被卖的消息,又听说小妹早夭,她连夜就悬了梁。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就能带她浪迹天涯。

老,鸨摸着我的脸直乐,货郎要价再狠她都应了。我跪在姐姐草席裹的尸身旁,他们破天荒让我守了整夜灵。

"好孩子,跟你姐道个别吧。"老,鸨假惺惺抹眼泪。

我枯坐到天明,跟着抬尸人走到荒郊,亲手挖坑埋了她。这窑子向来把死人往乱葬岗一扔,姐姐这坟头已是天大造化。

回去按了卖身契,手腕点了守宫砂。老,鸨攥着我青筋凸起的手:"苦命娃,以后我拿你当亲闺女疼。咱们不偷不抢,靠本事吃饭,不比外头饿肚子的贱。"

她给我续了"听银"的花名,画着大饼:"好好学,日后当上花魁,攀个达官贵人,可不就改命了?"

改命?

我盯着她满头金钗,轻轻点了点头。

临江楼依江而建,是临城最气派的烟花地。金碧辉煌的牌匾下,达官贵人撕着绸缎寻欢作乐,对岸却挤满衣不蔽体的灾民。

我捧着热乎的汤饼吸溜,这是半个月来头回吃饱。鸨母给我置办的新衣裳没补丁,住的是漏不雨的厢房。因着我年纪小,暂且在姑娘们房里打杂,往后还要学吹拉弹唱。

"傻丫头,活儿都让你干完了!"莺娘往我手里塞了碟桂花糕。她是临江楼的头牌,琵琶弹得跟黄莺叫似的。自打阿姐死后,就数她最疼我。

我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看她抱着琵琶信手拨弄。隔壁花魁酸溜溜的声音传来:"沈家小少爷又来捧场了吧?"小丫鬟翻着白眼:"我们姑娘才不稀罕,沈少爷当她是亲姐姐呢。"

沈念璋是临城首富的老来子,整日斗鸡走马。前些日子刚被老爷子关完禁闭,转头又往临江楼跑。莺娘弹了半日琵琶,临走把沈少爷带来的好茶分给我们喝。

"这小少爷单纯,就爱听个曲儿。"莺娘摸着我的头,"你且长着,等大了好好笼络他,比什么都强。"花魁经过冷笑:"就她这柴火棍身板,沈家能看得上?"

莺娘把我拽到铜镜前,往我额头的疤上抹药膏:"别理她,姑娘家可不能留疤。"这药膏金贵得很,她自己都舍不得用。

好日子没过几天,货郎就找上门。他举着砍柴刀嚷嚷:"小兔崽子,偷我玉镯子!"我躲开他喷着酒气的嘴:"我爹早死了,你找错人了!"

他在楼里撒泼打滚,非要我替父还债。我抱着一坛梨花春想绕道,被他劈手夺过:"好酒!"他灌了几口,红着眼让我再去拿。

我转身往酒窖去。这帮懒汉常把钥匙塞给我,今儿倒方便了。货郎喝得东倒西歪,我抄起酒坛子照他脑袋砸下去,火折子往他衣襟一扔。

火苗蹭地窜起老高,货郎满地打滚惨叫。我抱着胳膊倚在门框:"右拐二十步有口井。"

他二话不说就往那边冲。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右边天际就腾起黑烟。

逗他玩呢。

右拐根本没水塘,全是堆着易燃布料的库房。

楼里顿时炸了锅,人们提着木桶乌泱泱往那边涌。

这头倒清净,我摸出酒窖钥匙,把成坛的酒液泼在干柴堆、帷幔旁,火折子一扔,整座临江楼瞬间变成火笼,再没扑救的可能。

眼瞅着楼子变成火海,方才还往前冲的众人作鸟兽散,拎着包袱四散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趁乱摸到角落,我盯着地上蜷缩的卖货郎,看他在烟尘里被火舌一点点吞噬。

从袖口滑出只玉镯,在指间转着玩。

"找这个吧?确实是我顺的。"

早说过,我这人骨子里就带着反骨。

不过是披着温顺皮囊罢了。

打从踏进这腌臜地界,我就没想真当什么风尘女。就算救不出阿姊,既来之则安之,总得干票大的。

总得让糟蹋我娘的东西下地狱,让这逼良为娼的窑子见阎王。

这镯子成色挺好,就是沾着点血星子。八成是路上从死人手上扒的,怕摔了藏货筐底,自以为没人注意。

巧了,我偏就盯着呢。

贪财好色之徒,最好拿捏。

我留下这烫手山芋,他果然找上门。

被困在楼里出不去,正好支使他找我爹的尸首。没找着?看来老东西命硬。

等他再露面,我已经备好火油酒坛。

整天抢着干粗活,就为摸清酒窖位置。

故意把陈年佳酿摆他眼前,看他贪杯灌醉自己。

剩下的事顺理成章,火把一扔,送这东西归西,再点把火烧了这脏地方。

他躺在火堆里只剩半口气,浑身烧得噼啪响,哭喊着求我救火,说家里有老有小。

我把镯子扔他手边,蹲在旁边看他咽气:"放心,卖你闺女的钱,够养活你全家了。"

他突然瞪大眼,临死前总算回过味来,看着我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像见了鬼:

"你……你在桥上下跪那会,就……就……"

贪财的栽在横财上。

确定他断气,我又往他心口补了刀,这才抽身。

此刻楼里浓烟滚滚,我闭着眼都能摸到老,鸨房间。推门正撞见她拎着包袱要跑。

"丫头,咋不逃?"

我抡起路上捡的棍子,照头就是一下。

别看瘦,农活练出的力气不是假的。

老,鸨瘫在地上,包袱散开,露出成摞卖身契和金银财宝。

我抄起那些纸,站在阁楼上往下撒。

火苗子蹿上来,纸张瞬间化成灰。

管她平时多慈祥,我永远记得阿姊被抓回来那顿毒打。

阿姊下葬时,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楼里姑娘哪个不是被逼良为娼?每道门都有打手看着,敢跑就往死里打。赚的银子大头都被这肥婆搜刮,死了连口薄棺都没有。

这老虔婆穿金戴银,都是拿姑娘们的命换的。

火势封了门,我把老,鸨拖到水池边。她没直接杀人,我不取她性命,但要她倾家荡产。

确定人都跑光了,我摸到早挖好的狗洞。没走正门,怕被逮回来。

钻出洞是条荒郊小路,刚爬起来就撞见个黑炭似的人影。

小胖子抱着烧鸡,紫衣服烧得破破烂烂,头发焦了一半,活像从灶台里爬出来的。

泼火油、捅刀子、敲闷棍,八成都被这小子瞧见了。

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沈家小少爷沈念璋。

他刚要张嘴喊,我又是一棍子。

看看四周火苗子窜不过来,我摘了他怀里的烧鸡当干粮,揣着抢来的金银细软,专挑小路狂奔。

等彻底安全了,我才蹲在溪边洗脸。水面上浮着张脏兮兮的脸,额头还趴着块吓人的疤。

我总在伤口快结痂时抠破它,所以额角的疤始终好不利索。顶着这副丑陋模样,才能防着那些觊觎幼女的东西,免得被老,鸨逼着接客。

如今总算能好好上药了。我掏出莺娘给的伤药,淡淡药香在鼻尖萦绕。她该是逃出这吃人窝了吧?那晚她弹的琵琶曲,句句都是思乡的苦。

我撸起袖子盯着腕间朱砂痣,摸出小刀剜了下去。血瞬间涌出来,疼得钻心,可我连眼睛都没眨。敷药包扎后,又把抢来的金银分成几份藏好,只留根金簪在身。用石头砸得面目全非,谁也认不出原样。

货郎咽气前问我,从桥上磕头那刻就算到今日了吧?每步棋都暗藏杀机——假装投河引他救我,故意弄破头防止被卖,拿玉镯勾他回来,放火烧死他时还给他全家留了活路,连青楼大火都成了姐妹们的逃生路。

我攥着金块望向溪水,潺潺流水劈开山石勇往直前。辨明方向后,我朝着临城反方向大步走去。老,鸨总说青楼女子不偷不抢,可旁人一句话就能定生死,哪来的尊严?

想要改命,就得爬到所有人头顶。乱世里英雄辈出,我偏要当个女枭雄。第一桶金有了,接下来要招兵买马。可女子从军难如登天,我只能另辟蹊径——先收服个能打的手下。

我想起娘亲的旧情人李二牛。找到他时,这跛脚的疯汉正窝在破茅屋里煮野菜。见我靠近,他挥着锄头怒吼:"滚!"我捡起他扔的脏馒头,平静道:"二牛叔,我娘死了。"

我说清家破人亡的经过,直言要找他报仇。他愣了半晌,仍冷着脸赶人。我在茅屋外扎了根,他赶我走,我就退远些;他回屋,我就跟回去。饿了就啃沾泥的馒头,渴了嚼草根,下雨天蜷在屋檐下发抖。

暴雨连下数日,我烧得昏沉,却死撑着不进屋。说起娘亲的旧事,说起后山的山神传说:"阿姐曾向山神求簪子,没几天地上就躺着木簪;饥荒时她们总在后山捡到粮食……"

话音未落,破门吱呀作响。李二牛暴喝:"你想死在我门口?"我烧得迷糊,却强撑着跪下,学姐妹们拜山神的姿势:"求山神护佑。"

惊雷炸响时,我彻底晕了过去。再睁眼,李二牛正背着我狂奔找大夫。郎中嫌我们像乞丐,他差点跟人打起来。灌下苦药后,我昏睡了整日。

醒来时,李二牛守在床边,眼睛熬得通红。"你娘像你这般年纪,可没你这么倔。"他沙哑着嗓子开口,终于松了口。

村里人传得邪乎的那个疯癫瘸腿怪人,到底被我磨得没了火气。

我懂,这是变相应了。

有些事不用挑明。就像他总趁夜回村,躲在暗处瞅他老娘,被阿姐错认成山神爷,干脆将错就错往我家送东西。他自己住茅草棚喝野菜汤,偏把攒下的粮食肉食翻山越岭送来,还死心眼地接零工还债。如今落魄成这样,早没人催他还钱,他自己倒惦记得紧。

人呐,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李二牛这人性子憨实,心眼实在。生活的苦楚让他竖起了尖刺,可骨子里的纯良始终没变。

所以我那点小算盘,天天拿娘亲旧事套近乎,明晃晃的阳谋,他到底还是认了。

这憨货甚至跟郎中合计,要白干两年苦力给我换退烧汤药。我瞅着郎中干巴身板,又瞅瞅李二牛那身腱子肉,觉着藏着金子不安全,干脆掏出金锭拍桌上。

他捧着金子的手直抖,嘴唇哆嗦着也没追问来路。等我病好利索,他敲下块金角结了药钱,背起我就往破茅屋钻,剩下的全塞回来,板着脸追问金子来头。

我随口编了瞎话糊弄过去。

他虽收留了我,却死活不让我跟着找张文景报仇。

"小丫头片子报什么仇?这事交给大人!老子这就去弄死他!"他掂着锄头就要下山。

其实我不提,他早晚会去。我娘惨死那档子事,他比谁都憋着火,哪怕同归于尽。

我跟着他走到镇口,就听满街人嚷嚷:"听说召国恢复科举,咱这儿出了个头名!就是隔壁乡那个教书先生,真给老张家争气!"

李二牛的锄头"当啷"砸地上,整个人僵得像块石头。

我拽着他躲开人群:"我说什么来着?你单枪匹马弄不死我爹。当年你腿脚利索都栽跟头,何况现在瘸了腿?人家都考中功名,过阵子当官老爷,身边护卫成群,远在召国地界,你连面都见不着。"

"你以为你腿咋瘸的?欠的债咋来的?"我冷笑,"都是我爹搞的鬼!他故意放你跟我娘私奔,撺掇楚家人打断你腿,买通村医不给你治利索,让你瘸着腿花钱买药,最后倾家荡产欠一屁股债!"

他瘫坐在地:"你咋知道?你还没出生……"

"猜的。"我爹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

他攥着拳捶地:"可那是官老爷啊!咱平头百姓……"

"我说带你去报仇,就说到做到。"

我替他还清债务,赎回祖宅锁好,带着他往反方向走——去投奔横崖寨,当土匪。

乱世匪患猖獗,横崖寨是这带最大的土匪窝。

我和李二牛熬了年把,总算站稳脚跟。他身板结实,打起架来不要命,很快混成小头目,喽啰们都服他。我也没闲着,暗地里帮他收买人心。

对外,他是我干爹,我是他捡的闺女。

我扮得乖巧,谁也想不到,这憨货早听我使唤。日子久了,他对我言听计从。

半年下来,寨子底细我摸得门清。

就等个机会,从内部瓦解他们。

这天二当家下山劫道,绑回个富家少爷,全寨子乐疯了,杀猪宰羊开篝火宴。

我沾光分到块肉,蹲在角落听他们嚷嚷要把人质关猪圈。

寨子里不少人是活不下去才落草,可当家的那几个不同。他们本是逃犯,凶神恶煞,把寨子带得乌烟瘴气。

大当家表面和气,实则默许二当家把人质往猪圈里扔。李二牛老实巴交应下差事,二当家却踹儿子一脚:"学着点!"

我瞧出这俩当家面和心不和。

半夜,我揣着饼摸进猪圈。油灯一点,人质猛地窜起来:"别杀我!"

借着昏暗的火光,我眯眼打量着猪圈里的景象。脏兮兮湿漉漉的围栏里,几头肥猪缩在角落,另一头拴着个活人。麻绳长度卡得精准,刚好够他够到食槽——这是逼着人跟猪抢食吃。

显然这小少爷宁死不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蜷着身子想遮掩,抬头看清我长相时眼睛倏地瞪圆,又惊又怒地嚷嚷:"是你!你……"

原来是临城沈家那个宝贝疙瘩。记得两年前在破庙,就是这小子抱着油纸包烧鸡,被我当头一棍撂倒的。

他"你"了半晌,最后憋出句毫无威慑力的控诉:"你抢我烧鸡!我讨厌你!"

懒得跟他废话,我把几张饼甩过去,压低声音:"防身用的,别让猪啃了。"

他愣怔片刻,捡起饼时摸到里面裹着的短刀。没等他开口,我直接吹灭油灯,摸黑溜了。

三天后沈家赎金将至,猪圈里的沈念璋却凭空消失。二当家举着砍刀要劈人,被大当家拦下,全寨老小出动翻了个底朝天。

横崖寨前有湖后靠崖,地形复杂得像铁桶,众人抓破脑袋也想不通大活人咋没的。

我像条尾巴似的粘着刘勇,嘴里嘟囔:"都怪干爹心软,给人质送什么饭!要我说就该饿他三天,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刘哥你靠谱,当土匪就得像你,要是让你看人,肥猪绝对跑不了。"

这话听得刘勇通体舒泰。他最吃这套狠辣论调,倒没嫌我跟着碍事。

路过芦苇荡时,水面无端泛起涟漪。刘勇已经骂骂咧咧走了半日,这会儿撂挑子要歇脚:"这死胖子能钻地缝里不成?要是让老子逮着,非把他做成人彘!"

我抬头看看日头:"太阳都快落山了,不如分头找?"

他应声后,我等他走远又折返回来。拨开浮萍,幽黑水面露出一抹紫色衣角。我跳进水里,连拖带拽把溺水的沈念璋捞上岸。

这小子醒过神就要往水里窜,我拽着他后襟:"别慌,我不是来抓你的。"

他这才认出我,想起是我给的短刀割断绳索。本以为他逃不出百步就会被逮回来,没想到竟憋着气藏在水里,有人来就潜底,人走了才冒头换气。这次险些憋死,全因刘勇在岸上唠叨太久。

"你为啥救我?"他抹了把脸上的水。

我拍打衣袖草屑:"顺手。"

话没说完,去而复返的刘勇撞个正着:"我就说邪门!你突然要分头走,果然有问题!"

李二牛从林子里窜出,一拳撂倒刘勇。我翻出条小船:"划去对岸,寨子里要乱套了。"

沈念璋划桨时突然开口:"虽然你杀人放火当土匪,还抢我烧鸡……但我觉得你人不坏。别当土匪了,跟我回沈家,给你安排差事,再找个好人家嫁……"

我把船桨扔给他:"滚蛋。"

他倒不恼,临走还喊:"想通了随时来找我!对了,你叫啥名?"

我没答话,看着船消失在芦苇丛,转身往回走。检查刘勇尸体时,从他衣襟里抖落条花斑毒蛇。这东西顺着领口钻进去,正咬在他心口。

当夜二当家独子被毒蛇咬死的消息炸开锅。我在人群里故作惊讶:"蛇咋能咬到胸口呢?"

二当家掀开尸衣,看着心口两个血洞,脸色阴得能滴水。那件貂皮大氅,还是他老子穿腻了赏给儿子的。

"老大这是容不下我了。"二当家攥着刀柄,亲信们围成圈,帐子里烛火明灭不定。

商讨了一晚上,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转头就派李二牛去向大当家告密,说老二存着反叛的念头,深更半夜跟人密谋篡位。接着暗中做局弄死刘勇,把黑锅扣在大当家头上,让二当家觉得老大要除掉他,同时让大当家怀疑老二想造反。这俩人本就面和心不和,我偏要抓住这点嫌隙煽风点火,把矛盾彻底引爆。

救沈念璋不过是顺手为之。

果然没几天,大当家先沉不住气,带着心腹把二当家住处围得铁桶一般。谁知老二武艺更胜一筹,双方当场火并僵持不下。我暗中给李二牛递了眼色,这小子混战中偷偷助老二一臂之力,当着众人面让二当家亲手砍死了大当家。

群匪正乱作一团时,李二牛突然振臂高呼:"为大当家报仇!"带头冲向二当家一伙。混战整夜,终于把老二余党屠戮殆尽。经此内讧,横崖寨元气大伤。

众人推举李二牛当新寨主。外头都传是二当家叛变弑主,李老大带着兄弟们血战报仇。我暗地里让李二牛给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扣上叛党帽子,借机清理干净,只留下些被迫落草、本性不坏的老实人。

横崖寨占尽地利,山清水秀易守难攻。洪水年景,山上开垦的良田丝毫不受影响,又有现成的人力物力。自己从零开始招兵买马,哪比得上直接抢现成的土匪窝?

抢地盘、收人马、敛钱财,我花了两年时间蛰伏。亲自丈量山势画地图,规划田地设关卡,把散漫的匪寨改头换面。打家劫舍的买卖换成护送商队收过路费,寨里粮食堆成山。听说横崖寨管吃管住还不用玩命,逃难的流民成群结队来投奔。

我又让李二牛带着抢来的银钱去外面招募人手,弄来不少壮汉好马。加上寨里原有弟兄,慢慢攒出支像样的队伍。大局定下后,我便把寨务扔给李二牛打理。

桃花开遍山野时,我带着小队人马下山,直奔千里之外的下泽。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大小诸侯割据。横崖寨紧邻的卫城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岐水穿城而过,下游湖泊密布,散落着诸多小城。上泽指横崖卫城一带,下游水乡则称下泽。

下泽年年闹水灾,饥民遍地匪患猖獗,几个小城池年年给卫城进贡粮食钱财,换取卫城派兵镇压动乱,算是松散联盟。

我的目标正是卫城。

谁也想不到,横崖寨那群突然安分的土匪,正对卫城虎视眈眈。这一步棋凶险万分,只能智取。

我游走于东边各路匪帮叛军之间,撺掇他们劫掠卫城贡品,赈济灾民,还教他们避实就虚——官兵来了就跑,官兵走了再闹。卫城收到的贡品越来越少,终于引起重视。等他们派大军围剿时,却发现这帮刁民像野草般烧不尽。

卫城精锐深陷下泽泥潭,我却数次在官兵清剿中死里逃生。对面慢慢回过味来,开始暗查幕后黑手,追杀各路叛军头领。

那年我十六岁。

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无害的小姑娘。谁也想不到我会是翻云覆雨的主谋,只当我是不起眼的小跟班。可追杀仍波及到我,某次中伏后,我孤身跳河逃命。

我爹水性极好。

我也算精通水性。奈何失血过多没了力气,被浮木撞晕过去。

再睁眼时,正躺在画舫里。多年刀口舔血养成的警觉让我瞬间清醒,发现救我的竟是沈家小胖子。

两年前我救他出匪窝,他倒还记得。此刻见我这般模样,急吼吼要请大夫。我暗中攥紧衣襟,挡住心口那道剑伤——再偏半寸就刺穿心脏了。

伤口泡得发白,血迹早被河水冲净,衣衫又是深色,暂时看不出异样。我强打精神冲他笑:"你说随时能来投奔你,这话还作数么?我在土匪窝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才跳河。"

沈念璋连连点头:"你能改邪归正最好不过!"

他初次见我,我在杀人放火;二次见我,我已是山匪。在他眼里,我定是十恶不赦之徒。

眼下带着伤,独自回寨风险太大,跟着沈念璋反而安全。沈家是临城首富,藏在城主眼皮底下最是稳妥。只是若被查出窝藏要犯,怕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小胖子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忽然抬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垂眸抿了口温水,轻声道:"听银。"

……

那就,先把临城拿下。

换新的城主,我就不算作贼首了。

沈念璋把我领回家后,沈家二老听说我是救过他们小儿子的姑娘,连连道谢。我平静道出身世:"爹为口吃的卖了我和娘,买主转手把我卖进青楼。没过几个月楼里走水,我逃出来四处漂泊,这些年东躲西藏。"

沈母脱口而出"当真",随即慌忙道歉。我垂下眼帘:"句句属实。"每字都是真话,只是藏着没说的部分,足够让我显得楚楚可怜。

沈家夫妇当下拍板收我作表小姐,安排了新院子。丫鬟领路时,沈念璋跟在后面,偷瞄我好几次,终究没吭声。

入夜后,小胖子抱着箱子、拎着包裹,身上还挂着字画,跌跌撞撞闯进来。跟班们抬着大包小包,把冷清屋子堆得满满当当。妆台摆满首饰脂粉,衣柜塞满时新衣裙,最后他掏出个食盒:"娘做的松花糕,分你。"

小胖子盯着糕点咽口水,却把盘子往我面前推:"沈家养得起你!"我愣了愣,明白他白天欲言又止是想说这个。

被爹卖掉时我没哭,娘病死时我没哭,此刻却觉得眼眶发酸。沈念璋用最笨的方式告诉我:沈家能给我安身之所,沈夫人能分我母爱。

仆妇们议论城外追查反贼的事传入耳中。卫城调来大批官兵,城门口设卡盘查,医馆盯着刀剑伤患者,城墙上贴满通缉令。画的是个络腮胡大汉,倒帮我掩护了身份。

我脸色太差,沈家要请大夫总被我推脱。可一直拒绝反而惹疑,干脆半夜拿石头砸烂伤口,跳进池塘泡冷水,硬把自己折腾得高烧昏迷。

老郎中边处理溃烂伤口边摇头:"这伤像是在激流里撞的,姑娘家怕花钱硬撑着。"沈家人听了更心疼我。

烧得迷迷糊糊时,沈念璋守在床边念叨:"林妹妹,你撑住!我还欠你镜湖鳜鱼、杏子酒、胭脂鹅脯……"我哭笑不得,梦里竟被满桌菜肴围着跳舞。

这才发现错看了这小胖子。初见时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如今才知他抢烧鸡是为怀念姐姐,豪掷千金是为照拂与姐姐相似的青楼女子。

我放火烧了酒楼后厨,他记恨到现在。其他富家子弟欺男霸女时,这傻子满脑子只有那只烧鸡。

沈家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书院先生们联名告状:逃学顶撞是家常便饭,不是放蛇吓人,就是训鸟喷墨,新养的恶犬还咬了山长屁股。沈老爷举着家法要打断他的腿,最后在众人劝阻下终究没落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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