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有口难辩不算真本事,能让哑巴开口才是有能耐
发布时间:2025-07-17 01:12 浏览量:2
师后辞济,济问:“甚么处去?”师曰:“南方去。”济以拄杖画一画,曰:“过得这个便去。”师乃喝,济便打。师作礼而去。济明日升堂曰:“临济门下有个赤梢鲤鱼,摇头摆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谁虀家瓮里淹杀。”
——《五灯会元》第六卷 洛浦元安禅师
元安禅师身为临济义玄的侍者,已历多年。他自忖已将“临济喝”的禅法要义领悟透彻、融会贯通,遂萌生出闯荡禅宗江湖、砥砺修行之心。
这天,他来向临济义玄辞行,临济就问:“你准备去哪里?”
元安回答道:“去南方。”
在那个时代,禅宗江湖以马祖道一所在的江西洪州开元寺,以及石头希迁所在的湖南衡阳南岳寺为核心要地。天下僧众,十之八九皆有“跑江湖”之举,以期于参访游历中精进禅修。
临济义玄驻锡之所——临济院,地处遥远的河北正定。在此情形下,元安禅师萌生出前往南方闯荡的念头,实乃情理之中、不难理解之事。
临济义玄并未对元安禅师南下之行加以阻拦,只见他缓缓举起拄杖,于地面上轻轻一画。而后,目光沉静而深邃,言辞平和却蕴含深意:“若你能跨越此关,方可前往南方。”
元安禅师瞥见临济义玄于地上绘就的一道痕迹,未发一言,陡然一声大喝,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临济义玄亦不做多余言辞,迅即扬起拄杖,重重击于元安身上。然而,元安禅师并未动怒,神色泰然,恭敬地向师父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第二天,临济义玄在法堂上对众弟子说:“临济门下有一个红尾巴鲤鱼,摇头摆尾的向南方去了,不知道他将淹死在谁家的腌菜缸里。”
元安禅师身为临济义玄的侍者,临济义玄对其极为器重。往昔,临济义玄曾如此评价元安禅师:“临济门下一支箭,谁敢当锋?”
然而,悟与未悟,终究是自己事。即便如临济义玄,虽对元安禅师非常了解,亦无法对其悟境妄下定论。他所能做的,唯有在日常中时时敲打,处处提醒。身为师父,能尽之责、能为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你欲前往闯荡江湖,此志可嘉。然而,闯荡江湖需有所依凭。若无坚实的根基与足够的资粮,禅宗江湖广袤,何处能容你安身立命?更遑论于禅宗江湖的核心之地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所能依凭的是什么呢?
瞧,这地上所绘之画,或为一横,简洁而刚劲;或为一竖,挺拔且坚毅;又或是一撇一捺,勾勒出独特的轮廓。它不拘泥于曲直方圆,亦不局限于形态点线,皆是你当下所见。
有我绘就的这一画,亦有你当下的一见,二者因缘际会,这一画才得以真切呈现在你眼前。当你凝视这一画,其中必然映照着你自己。只是不知,你元安禅师能否洞悉此中真意?见到你自己呢?
森罗万象乃所见,能见者是谁?自己,自我世界的唯一真佛,一切所见、所生,皆为众生。十方世界无一不是自己所生,尽乾坤大地,唯有一个自己耳!
外在的一切并没有恶意与刻意,一切都是自己在造作,如此还能有什么能牵绊住你呢?天大地大,任“我”行!
如能见自己,自然见众生,此乃天下衲僧于茫茫尘世纵横捭阖、自在行止的不二依凭。如能与“此我”相伴,纵然身在天涯海角,也未曾一刻离家。
面对临济义玄饱含期许的勘验,元安禅师依旧施展出“临济喝”这一法门。刹那间,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喝破空而出,如利刃般果断斩截了后续所有欲言未言的话语。
而后,他向师父顶礼,头也不回,就此决然离去。
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心生疑惑:他究竟是已然悟透禅机,还是仍在迷雾中徘徊,并未参透其中真意呢?
此中真相,着实难窥端倪。然而,从临济义玄翌日于法堂之上的言辞观之,这位师父对元安禅师可谓忧心忡忡。
“这一尾摇头摆尾的红尾鲤鱼,不知道将会淹死在谁家的腌菜缸里?”
元安禅师南下之后,于江湖间闯荡些许时日之后,辗转来到了湖南石门县的夹山。此处山清水秀、静谧清幽,宛如尘世之外的净土,令他心生归意,遂于此结庐而居,隐居下来。
夹山善会于斯地开创了“夹山寺”。那时,夹山寺声名远播、法席隆盛,其鼎盛之势,丝毫不逊色于临济义玄所主持的临济院。
尽管隐居之地与夹山善会禅师的道场近在咫尺,但元安禅师自恃已悟透禅机、洞悉佛法真谛。时光匆匆,一年有余悄然流逝,他竟未曾前往夹山禅师处进行礼谒。
夹山善会得知此事后,暗自思忖,此人不来拜谒自己,想必心中有所依仗。于是,他遣人送去书信,欲一探究竟。
元安禅师接过书信后,看都未看,而是把信坐在屁股底下,旋即又伸手索要信件。
送信的僧人一时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只见元安禅师迅即操起拄杖,挥打而下,同时厉声说道:“回去后,如实向和尚禀告。”
夹山善会知晓详情后,神色笃定,缓缓说道:“此人若看了我所书之信,三日之内必然前来与我相见。倘若不来,那便已深陷迷障,再难有解脱之机了。”
果不其然,元安禅师拆开书信,目光匆匆扫过,便即刻动身,前往见夹山。元安禅师见到夹山禅师后,并未行礼拜之仪,而是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气宇轩昂地伫立在其对面。
夹山禅师就喝道:“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
元安禅师说:“我自远方赶来,恳请禅师接引。”
夹山善会说:“眼前没有你,此地没有我。”
听闻夹山禅师这般言语,元安禅师又使出那招“临济喝”,在夹山面前大喝一声。
夹山善会禅师并非易被唬弄之人,他既不像临济义玄那般对弟子多有袒护,于是直言不讳道:“适可而止吧,休要再玩弄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了。”
“云月是同,溪山各异。你的大喝虽然能让人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开口应对,但是,你这一声大喝,能让没有舌头的人开口说话吗?”
简而言之,大喝能截断人的思路,却未必能开辟前路,只是“杀人刀”而已。要接引学人,不能只说“不是”,还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
善知识,既要有“杀人刀”,还要有“活人剑”啊!
“道可道非常道”、“佛法不可说”、“大道不可见”等等都是绕路说禅,只是在外围兜圈子,或许有“杀人刀”的作用,却只能杀而不能活,算什么善知识呢?
正如夹山善会说元安禅师:“纵然你有让天下人有口说不出的本事,但你有让哑巴开口的本事吗?”
元安禅师听闻此言,顿时呆立当场,正欲凝神思索其中深意。就在此时,夹山禅师蓦地扬起禅杖,狠狠打将过来。这一杖如醍醐灌顶,令元安禅师刹那间心智澄明,终于打破了那如漆桶般的迷障。
元安禅师这次被别人“截断舌头”了,正当透不过、绕不开之时,一拄杖打过来,身上的痛随之而来。前者杀人刀,后者活人剑!夹山善会禅师给元安禅师来了个热炒热卖。
当下自己的这份觉知,有什么可说的!纵然是哑巴、聋子、瞎子,所得岂有不同?
这才是人人本自具足的,若背离了这份觉知,我又将于何处展现本真呢?以前自己那些刻板僵化的言辞、机械生硬的造作之举,实难称之为禅法,只能算自我妄想而已。
往昔之我,实乃“画虎不成反类犬”,空有其形而失其神,落得个不伦不类之境,实在愚不可及!
自此而后,元安禅师对夹山善会心悦诚服,再无半点犹疑。他自此常伴夹山禅师左右,虔诚地跟随其参禅修行。日夜请益,孜孜不倦。
凭借着勤勉与慧根,元安禅师深刻领悟并继承了夹山善会的禅法精义。最终,他德行高深、声名远播,成为一方备受敬仰的大德高僧。
临济义玄早有先见之明,他曾将元安比作红尾鲤鱼,而如今,这尾看似灵动的红尾鲤鱼,终究还是溺亡于夹山善会这腌菜缸之中。
“心死则道生”。不死,又岂能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