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为初恋延后婚礼那天,我果断同意,毕竟我可不想吃回头草
发布时间:2025-08-05 22:27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当朝最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郎,竟成了我沈家的赘婿。
然而,就在成婚的前一晚,他却突然提出要先迎娶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苏绾绾为贵妾。
只因朝廷有规矩,女子年满二十若还未嫁人,便会由官府强行指配夫君。
他心生怜悯,只因苏绾绾已年满十九,他唯恐她被随意许配给一个不靠谱的人,所嫁非良人。
众人原本都以为我会极力反对,哭闹着不肯答应,谁知我竟大方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嫁衣让了出来,还亲自为他们挑选了良辰吉日。
只因前世我曾苦苦阻拦这门亲事,最终逼得苏绾绾被强行许配给了一个跛脚的书生。
她不堪受辱,愤而选择了自尽。
季景逸安慰我说,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人力难以改变。
而在父亲的扶持下,几年后他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最终成为了当朝的丞相。
可他却反过来指控我父亲擅权乱政,祸乱朝纲。
沈家因此遭满门抄斩,血流成河,一片惨状。
而我,身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腹中还怀着他六个月的骨肉,却被他亲手推入了万蛇坑中,任由毒蛇啃噬至死。
“若不是你横加阻拦,绾绾怎会走投无路选择自尽!”
“你不过让她先进门一步而已,为何非要阻止?!”
“你可知,她那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是你害死了我的爱人,毁了我的血脉!我要你血债血偿!”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他手持庚帖,请求延后婚礼的那一刻。
这一次,我不会再做那个逆来顺受的沈婉儿了。
我倒要看看,若是没有我与我父亲的扶持,他还能否登上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
……
“娘,我决定同意将婚事延后了。”
话音刚落,娘亲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她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她清楚,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满二十岁了。
一旦婚事拖延太久,朝廷很可能会介入,强行给我支配婚约。
可季景逸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我就知道昭昭你最是通情达理了。你放心,就算绾绾先入门,你也永远是我的正妻。”
我低垂眼帘,遮住眼中翻涌的恨意。
前世那一幕幕亲人惨死的画面、蛇毒入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依旧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看着眼前这张虚伪至极的脸,我恨不得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伸手一把抓住他手中的庚帖。
“既然婚事延后了,这庚帖我得先收回来。”
季景逸一怔,下意识地收紧了手里的红帖,似乎生怕我抢走。
“昭昭,你生气了吗?若你不高兴,我……我可以先娶你进门。”
他嘴上这么说,眼中却闪过一抹不甘与怨愤。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是丞相府的嫡女,身份尊贵无比。
而他虽是新科状元,但三年一考,年年都有新人冒头,又有几人能真正踏入权贵之列呢?
若想在朝堂之上立足,他必须依附我父兄的势力。
可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始终拎不清轻重,不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我只是想重新择一个吉日罢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又露出了笑容,似乎对我的话感到满意。
“昭昭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快要二十了,一定尽快迎你过门。”
“只是……”季景逸语气一转,“如今绾绾比我先嫁,不如你将你的嫁衣借她一用,再分她一半嫁妆如何?”
2
“绾绾那丫头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既没有体面的嫁衣,也没有丰厚的嫁妆傍身。要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过来,难免会被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这话刚一说完,娘亲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就扬起手要扇他一巴掌。
我却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没真正抵达眼底:“嫁衣我倒是可以给她,可要是我来出这份嫁妆,恐怕苏绾绾还是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听说季家有一处祖上传下来的宅院,要不你把那宅子卖给我,卖宅子得来的钱就当作她的嫁妆,你看咋样?”
季景逸神色变得迟疑起来,只因那座宅子是他长辈留下来的唯一念想,长辈还再三叮嘱过他不可轻易出售,所以他一直把这宅子视若珍宝。
上辈子的时候,我就只是提议把那宅子翻新重建一下,他便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那时候我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他却因为我动了祖宅的念头,罚我跪了一整夜的祠堂。
见他犹豫不决,我又缓缓开口说道:“我爹就我这一个闺女,沈家将来的一切,那可都是我的。”
“好,我卖!”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签下卖宅的契约,然后拿着银钱匆匆忙忙地走了。
“娘,我听说父亲门下还有个特别得意的弟子?”
娘亲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你是说莫子羡?可他出身贫寒,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我垂下眼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前世的时候,莫子羡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路崛起,最后成了能和季景逸相抗衡的权臣。
而且他也是唯一一个在我危难之时,选择相信父亲、拼了命想要救我的人。
他既有才学,又有情义。
既然要嫁人,我自然得选一个能让爹娘放心、能护得住沈家的人。
至于爱情,我早就已经不敢奢望了。
“他是父亲的学生,咱们对他知根知底,况且他还是三年前的状元,才华一点都不比季景逸差。”
母亲被我说动了,立刻叫上父亲,一起去商议我的婚事。
我独自坐在花园里,神情有些落寞。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杨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在微光下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不远处种满了我最喜欢的棠花,此时正值春日,满园都是绿意,生机勃勃的,和记忆中那片被大火烧成废墟的样子截然不同。
“小姐,您怎么哭啦?”身旁的丫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轻声问道。
我赶紧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沙子迷了眼睛。”
她脸上浮现出心疼的神色,想必是以为我又因为感情的事伤心了。为了转移话题,我拉起她的手,故作轻松地说:“走吧,陪我去看看我的新嫁衣。”
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左右邻舍纷纷投来目光,还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那位状元郎要先娶一个贵妾呢。”
“哪有正妻还没进门,就先纳妾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是个入赘的女婿,这不是明摆着打沈家小姐的脸吗?”
“有人说这状元根本就不想娶沈姑娘,是沈家托相爷施压,他才不得不答应的。这高门贵女为了嫁人,真是啥手段都用上了,以后啊,在床上估计也得百般讨好夫君才行。”
几个人一脸猥琐地笑着,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丫鬟听得满脸怒容,愤愤不平地说:“明明是季公子先对小姐有意思的!他们怎么敢这么胡说八道!”
我呆呆地出神,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是啊,我确实是在一次施粥的时候遇见了季景逸。
3
那天,我瞧见他身上穿着粗布做的旧衣裳,可举手投足间却尽显温文尔雅,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书生气。
跟他交谈之后,我才得知,他这是在赶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的途中,身上的盘缠被人偷走了,所以才落魄到这般地步,流落到了这里。
我打心底里欣赏他的才华,于是好几次都拿出钱财接济他。
后来,他果然不负众望,高中了状元。
没想到,他居然在我家门口徘徊了好几天。
我瞧见后,主动上前请他进府。
进了府,他才红着脸跟我说,他是想来向我提亲的。
“我知道自己出身贫寒,身份低微,要是小姐您不嫌弃,我愿意入赘到相府。”
可谁能想到,这才过了短短半年时间,他的心就差不多全跑到别人那儿去了。
我心里一阵酸涩,那股难受劲儿直往上涌,我强忍着,轻声说道:“罢了,反正我要嫁的人本来就不是他。”
我这话刚一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呢,就微微愣了一下。
只见几步之外的绣楼前面,季景逸正站在那儿,眼睛瞪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好像要把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似的。
我一点儿也没躲闪,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黑着一张脸,大步朝我走过来,语气里满是质问:“沈云昭,你明明答应过要把嫁衣送给绾绾的,怎么绣楼老板却说你自己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件?”
“你是不是想在成亲那天,和绾绾一块儿进门,好借此机会压她一头啊?”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原来是为了他的新欢苏绾绾。
我抬起头,朝他身后看去,只见苏绾绾正站在他身后,眼睛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姐姐,”她声音哽咽着,可语气里却带着那么几分哀求,“你要是真不喜欢我,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干嘛非要这么为难季公子呢?”
“哪有一天之内又是娶老婆、又是纳小妾的道理啊?你让季公子的那些朋友怎么看他?又让街坊邻居们怎么议论他呀?”
她这话刚一说完,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变得更加凄婉动人了:“只要能让我和季公子在一起,哪怕没有名分,让我当奴仆、当丫鬟我都心甘情愿。只求沈小姐别再为难季公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声抽泣着,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直直地扎在季景逸的心上。
她每说一句,季景逸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一分。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怒喝道:“沈云昭,你就这么容不下别人吗?”
“像你这么爱吃醋的女人,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这绣楼正好处在繁华的街市上,我们俩这番对话,很快就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停下脚步,侧过头来,低声议论起来。
“这沈云昭也真是的,要是不想让状元郎纳妾,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偏要耍这种小心机,这不是故意把人家往不仁不义的境地逼吗?”
“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儿,沈云昭这么爱吃醋,以后要是把她娶进门,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呢!”
“依我看啊,她都快二十岁了,京城里早就传遍了她和状元郎的婚事。现在要是状元郎不娶她,她怕是只能嫁给乞丐了。”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心上,疼得我直发颤。
看到我脸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季景逸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那么几分居高临下的安抚:“昭昭,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正妻。”
可前世的时候,他却心狠手辣,害得我家满门被抄斩,就连我肚子里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他都没放过!
此刻,看着他那一副高高在上、满脸怜惜的样子,我只觉得荒唐得要命。
或许是我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季景逸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低声说道:“刚才我说话太重了。”
“昭昭,你别生气。我会给你办一场最风光的大婚,你也依然是我唯一的妻子。成亲之后,我谁都不会偏心的。”
他这话说得倒是温柔体贴,可在我听来,却只想冷笑。
4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前世的光景。每到了花灯节的时候,他总是找借口,说自己得在书房里抄写经书,死活都不肯陪我一块儿去赏那花灯。
不管我怎么软磨硬泡,又是撒娇又是哀求,他就是死活不答应。
我那时候还傻傻地以为,他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要遵守。直到我死之前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个夜晚,他是在给苏绾绾祈福呢。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不偏心啊?人的心啊,天生就是有偏向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慢慢地开口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季景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无比,他朝我逼近了一步,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威胁:“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你没听见那些人都在说什么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早就定亲了,除了我,谁还敢娶你?”
“沈云昭,你真打算铁了心嫁给一个乞丐,让自己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吗?你就一点都不怕把你爹给活活气死?!”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胸口就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似的,一股难以抑制的恨意在心底疯狂地翻涌。
他果然是最清楚我的软肋在哪,就这么寥寥几句话,就精准无误地戳中了我的痛处。
季景逸没再多停留,带着苏绾绾,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丫鬟抱着我那件崭新的嫁衣走了进来,说话的语气有些迟疑:“小姐,您……真的还要嫁过去吗?”
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嫁衣上绣着的交颈鸳鸯,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前世的那些记忆,我低声问道:“听爹说,再过几日就要和陛下商议那些学子的去留问题了,是吧?”
“是。”丫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上辈子的时候,父亲心疼我,不忍心让我跟着他离京去受苦,就为那个人谋了一个京官的职位。也正是靠着这个机会,他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最后还接替了父亲的丞相之位。
而这辈子,我就特别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只靠自己的本事平步青云。
回到丞相府之后,母亲满脸欢喜地拉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跟我讲起莫子羡有多优秀。
“今天你爹下朝之后会带他来家里坐坐。娘想着,成亲之前总得让你们见上一面,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咱们还能再商量商量。”
我神色平静地开口说道:“不用了,我愿意嫁。”
“你干什么!相府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吗!”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和母亲同时转头往屋外看去,只见季景逸正带着三个陌生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府里。
暮春时节的庭院里,柳絮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着。我望着月洞门外那几个身影,指尖不自觉地就把绣帕攥得更紧了。
季景逸身后跟着的那三个男人,一个个都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为首的那个,头顶上生着个大脓疮,龅牙歪斜的嘴唇里不停地淌着涎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像棉絮一样的衣服,露出来的脚踝上全是结痂的伤口,一看就是街头乞儿的模样。中间那个,五官虽然还算周正,可拖着一条瘸腿,在青石板上磕出“笃笃”的声响,裤管下露出来的木假肢在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最后那个,走路扭扭捏捏的,浑身都是脂粉气,熏得人直皱眉,水袖间晃出来的银簪,分明就是青楼里小倌戴的饰物。
母亲手里的茶盏轻轻晃了一下,青瓷釉面上映出她一脸愕然的神情:“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季景逸拍了拍锦袍上的浮尘,朝母亲拱了拱手,他手上的玉扳指闪过一道冷光:“伯母容我禀告,今天沈云昭当街说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是那种会强娶的人。只是念着咱们往日的情分,知道她都年近二十了,恐怕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夫婿,所以特意找来几位底细清楚的人选。”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母亲扶着雕花栏杆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指节都泛白了,就像瓷器一样。
“来人!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打出去!”母亲的声音在回廊间回荡着,震得檐角的铜铃都“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5
季景逸却像压根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径直踱步到鱼池边上。那池中的锦鲤,原本悠然自得地游着,可一瞧见他投在水中的倒影,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开来。
“伯母您可知道,昭昭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了。到时候,官府那套盲婚哑嫁的规矩一施行,就算是丞相大人,也很难插手干预了。”
说着,他弯下腰,伸手去拨弄池中的水面。他腰间挂着的玉坠,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一圈圈涟漪,仿佛在水中荡漾开来的心事。
“现在亲自给她挑选个夫婿,还能找个愿意入赘的,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在下心里明白您心里头憋着气,可这女子啊,终究还是要依靠夫君过日子的。要是您瞧不上这三位,在下也不是小气之人,大可以再娶她一回。”
晚风轻轻吹过,卷着海棠花瓣,在庭院里肆意飞舞。季景逸转身的时候,袍角扫过石凳上那一层青苔,像是给这静谧的庭院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只是她得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做个温顺贤淑的夫人。要是能做到这样,在下保证让她一辈子富贵无忧,吃穿不愁。”
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的算计光芒,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便是那些玩弄权谋之人的手段。他带着三个品行不端的人上门,这既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们,又暗藏着威胁之意。先是用这等不堪之事打压我们,然后再抛出橄榄枝,显然是算准了我如今无依无靠的处境。
这恩威并施的伎俩,把母亲气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就在这时,廊下悬挂着的鹦鹉突然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鸟笼上。那鸟笼在暮色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我急忙大步跨到母亲身前,宽大的衣袖轻轻拂过案头上的青瓷香炉。随着我的动作,那原本氤氲着的檀香,一下子翻涌起来,弥漫在空气中。
“季景逸,你还是请回吧。我已经定下婚约了,我未来的夫君,可不比你差。”
季景逸头上戴着的那支墨玉簪子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身上穿着的玄色锦袍,袖口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随着他的动作,那金线绷出冷硬的线条,仿佛在彰显着他的不悦。
“除了我,这京城里还有谁能配得上你。沈云昭,你可别逼我发火——”
“谁敢在沈府撒野动怒?”
雕花槅门被风掀起,那帘栊也跟着晃动起来。父亲穿着绯红的朝服,上面的仙鹤补子在日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随时都要展翅高飞。他身后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腰间仅仅系着一条竹节绦带,可身上却有一股清贵之气,压过了满堂的珠翠。那人剑眉斜飞,直入鬓角,眸光深邃,好似藏着千顷寒潭,正是我在相国寺初次遇见的莫子羡。
季景逸腰间的玉带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响。他今早特意算准了父亲入宫侍读的时辰,却万万没想到,檐下的铜铃还在“叮咚叮咚”地响着,穿飞鱼服的亲随就已经捧着尚方宝剑,立在廊下了。
父亲抬起手,指节在酸枝木屏风上叩响。那屏风上绘着的《寒江独钓图》,随着震动,墨色洇开,仿佛那寒江上的雾气都弥漫开来。
“堂中聚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季景逸抢在我开口之前,连忙躬身作揖,他镶着宝石的靴尖,碾过青砖缝里的苔痕,仿佛要把那苔痕都踩进地里。
“岳父大人容禀,小婿听闻昭昭心里头的结还没解开,所以特意从宗人府抄来了适龄公子的庚帖。”
说着,他从袖中滑出一张宣纸,那宣纸在烛火下透出细密的洒金,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小婿知道先前纳柳氏为妾,惹您不高兴了。但要是您应允这门亲事,我马上就将昭昭抬为正室。”
檀木香炉里的香灰,“簌簌”地落了半寸。我望着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牌,心里一阵刺痛。那玉牌原是去年上元节,我亲手为他雕琢的平安扣,如今却不知道挂在哪位美人的妆奁前了。
“昭昭还不快来谢过季郎?”
他自以为已经得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金镶玉的戒指蹭过案头叠放的庚帖,发出轻微的声响。
“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肯为你做到这步?”
我垂下眼眸,敛住眼中的情绪,默默地不说话。父亲只是将茶盏重重地蹾在案几上,那“砰”的一声响,仿佛敲在了季景逸的心上。他目光冷冽地睃视着阶下之人,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季景逸穿着官靴,在青砖地缝上碾来碾去,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洇湿了束发的玉冠。他频频偷觑父亲紧蹙的眉峰,心里显然有些慌乱了。忽然,他将视线落向莫子羡月白锦袍的身影。
莫子羡负手而立,墨玉般的瞳孔里漾着几分戏谑的神情,竟然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6
季景逸手指死死地攥住腰间的蹀躞带,因为父亲就在旁边,他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强忍着怒气,脸上硬挤出一副恭恭敬敬的笑容,问道:“岳丈大人,不知道您身旁这位是谁呀?”
自打进了正厅,莫子羡就一直垂着手,安安静静地站在沈大人身旁。他身上那件墨色锦袍,把他的身形衬托得格外挺拔,腰间的玉带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温润的光泽。
他长得那叫一个面如冠玉,剑眉斜斜地飞入鬓角,这出众的风采,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也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剑,让人无法忽视。
听到季景逸的问话,莫子羡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说道:“在下自然是沈大人能放心的人。”
“能放心的人”这几个字,就像冰锥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季景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官靴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踩到了朝靴底下的青砖缝里。
这人到底是大景朝堂上的政治盟友呢?
还是和沈大人相交多年的忘年知己呢?
又或者是……
他猛地想起三天前,沈云昭在花园里斩钉截铁地说“不嫁”,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感觉嗓子都有点发紧了。
大景王朝的百姓,被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折磨得够久了。要不是连年战乱导致人口急剧减少,那“女子二十必须嫁人”的宫规,恐怕早就激起老百姓的怨气了。
不过呢,上面政策再严,下面也有应对的办法。京城里的贵女,刚满十六岁,家里就开始到处物色好女婿了,更有甚者,早早地就给女儿定下了青梅竹马的婚约。
可沈云昭不一样。
她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她父亲被外派离开京城,此后十年,她父亲一直在官场里沉沉浮浮,直到她到了及笄之年,她父亲才带着家人回到京城。
因为沈父在朝廷里权势极大,满朝的文武大臣大多都对他有所忌惮,没人敢轻易到沈家来提亲。而且沈丞相平日里也不愿意卷入朝廷里那些派系的争斗,所以就连皇子贵胄,也没派人来说媒。
这么一来,沈云昭的婚事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季景逸出现。
沈丞相刚一踏入厅堂,季景逸就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他虽然仗着沈云昭对他的情意,没少羞辱折辱别人,可眼前这位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又怎么会是他这个新科状元能轻易对付得了的呢。
他赶忙收起那副傲慢的样子,作揖的时候,腰弯得都快碰到地面了。可偏偏这时候,身旁莫子羡的一句悄悄话,让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要是沈云昭因为今天这事儿伤心了,要退婚,然后转而嫁给别人……
想到这儿,季景逸突然就后悔上次把庚帖退回去的举动了,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沈丞相看着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眼里满是厌恶。
他沉着脸说道:“瞧瞧你这副德行,成什么样子。带着你带来的这些人,马上离开沈府!”
“子羡,跟我去书房。你不久就要去赴任了,有些事儿得好好交代交代。”
听到这话,季景逸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招呼那三个男子,躬着身子告退。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往后还有更多好戏等着看呢。
等人都走光了,我往后花园走去。刚一进去,就看见以前那片繁花似锦的花丛,居然枯萎了一大半。
我伸手折下一根枯枝,只听“咔嚓”一声,枯枝碎成了渣,簌簌地往下掉,看样子已经干枯很长时间了。
“沈小姐。”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檐角的铜铃被穿堂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我转过身,只见莫子羡正撩起玄色的衣摆,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躬身礼。
雕花木窗透进来一些细碎的阳光,把他笼罩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之中。我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起来,眼前这个人和我记忆中那个神色冷峻、做事周全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才短短几年时间,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吗?
想到季景逸最近干的那些事儿,我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人心是最容易变的,这世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不就是人嘛。
“想来丞相大人已与小姐说明白了。”
7
他抬眼那一瞬,那双平静得像古井里死水般的冷眸,直直撞进我的眼底。
说来也真是奇妙,方才还因为季景逸那家伙,气得我满腔怒火熊熊燃烧,这会儿,那火气竟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
莫子羡神色庄重严肃,声音清亮得如同碎玉碰撞:“还望小姐能放宽心,我在此对着苍天立下誓言,要是日后我辜负了小姐,定遭老天爷的惩罚,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凄惨下场。”
瞧见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我心里不禁微微一动,慢慢走到他跟前,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你可得想清楚了,跟我结亲,就只能做我们沈家的上门女婿。”
“入赘之后,凡事都得听我的安排,得长期住在沈府,寄人篱下,就连你们以后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得跟着我姓沈。”
指尖触碰到他下巴的肌肤,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有一丝轻微的颤抖。我目光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他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呼吸也变得又沉又慢,显然是因为这近距离的接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无奈地松开手,看着他耳尖的红晕愈发明显。
莫子羡神色平静如常,说道:“这些事儿,丞相大人早就跟我讲过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舒舒服服地吃软饭咯?”我挑起眉毛问道。
他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要是小姐非要这么讲,那倒也没错。”
这话来得太突然,我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男子。
要知道,这些读书人向来心高气傲,骨子里都带着一股清高的劲儿,要不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或者是对对方真心倾慕,绝不会轻易答应入赘这门亲事。
可莫子羡却大大方方地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三年前虽然中了状元,但终究只是个小地方的小县令,这次进京述职能留在京城,要不是相爷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了好话,恐怕我早就被调到外地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愿意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
话到嘴边,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发颤,好像紧张得说不出口。
我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催促了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是因为仰慕沈小姐。”
我一愣,抬眼看向他,却见他目光低垂,脚不自觉地在地上轻轻蹭了蹭。
“三年前花灯节上,我一眼看到沈小姐,就觉得您像天上的仙子,世间少有。”
听他说得这么直白,我脸上竟也泛起一丝热意,赶忙低头摆弄眼前的海棠花枝,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莫子羡看到我这副模样,轻轻笑了一声,也俯下身伸出手,随意拨弄了几下花叶。
“这一根被重物压折了,所以整片叶子都枯萎了。”
他说着,从竹篮里拿出一把蛟剪,动作熟练地把那根枯枝剪断,又把碎枝败叶揉成小段,随手埋进了泥土里。
“这些东西正好能当肥料,来年这株海棠肯定会开得更旺盛。”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喃喃地应道:“是啊。”
“该断的就得断,这样才能迎来新的生机。”
我迎上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之后几天,我就安心待在家里,忙着筹备嫁衣、准备出阁的各种事宜,心里竟生出几分久违的期待和宁静。
巧的是,我出嫁的那天,居然和季景逸纳妾的日子是同一天。
前一天,府里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仆人们把整个相府都挂满了鲜红的绸布,到处喜气洋洋的。莫子羡亲自拿起笔,一封一封地写着喜帖,然后亲手分发给各方宾客。
8
那封喜帖,他也给季景逸送了一份。
可季景逸向来对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嗤之以鼻,连瞧上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随手就把帖子扔到了一边,就好像那帖子是张破纸,根本不配让他正眼相看。
第二天一大早,季景逸路过相府的时候,远远就瞧见相府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的绸子挂得到处都是,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他轻轻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心里琢磨着:哼,这还真是沈云昭能干出来的事儿。
居然把整个相府布置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明天就要风风光光地嫁人了呢!可我还没娶正妻呢,除了我,她还能嫁给谁啊?
季景逸站在相府外面,冷冷地扫视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明天相府派人来请我去接亲,我肯定当众拒绝,让他们下不来台。
当然啦,要是沈云昭愿意退一步,同意把苏绾绾也一起接到丞相府,我也不是不能妥协。不过,前半夜我得先去苏绾绾那儿,后半夜要是还有空,再去沈云昭的屋里。
然而,一直到季景逸成婚那天,相府都没派人来找他。
“哼,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他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和不甘。
他翻身上马,随着唢呐声响起,迎亲的队伍缓缓出发了。那花轿普普通通的,没什么金雕玉琢的装饰,就只用了最平常的物件点缀。
这是因为之前为了给苏绾绾准备嫁妆,他把祖宅给卖了,现在只能在城郊租了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连个像样的宅子都买不起。
想到这儿,季景逸心里不禁有些后悔。那祖宅虽然旧了点,可也是家族传下来的,卖的钱也不算多,现在想想,真正丢人的应该是苏绾绾才对。现在宅子没了,倒成了我的耻辱。
之前,他还摆了宴席,邀请了不少客人,谁知道就在前几天,这些人纷纷送来信,说家里也有亲戚朋友要结婚,实在来不了。
最后,来祝贺的人没几个。
季景逸看到那些找借口不来的人大多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心里不禁起了疑心,还以为这些人是故意瞧不起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暗暗咬着牙,心想:等以后我办大事的时候,这些势利眼一个都别想请!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一路上热闹得很。可刚转过街角,就迎面碰上了另一支迎亲的队伍。骑在马上、身上披着红花的,正是那天在沈家见过一面的莫子羡。
季景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马上开口问道:“前面这支迎亲的是哪家的?”
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打听,没过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低声禀报:“公子,对方说是相府送亲的队伍,让我们让路。”
季景逸听了这话,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是谁家?!”
“是相府。”小厮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出嫁的是沈云昭小姐,接亲的是当朝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莫子羡大人。”
季景逸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怎么可能?我还在这里呢,沈云昭怎么就嫁给别人了?而且……”
他的脑海里一下子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一个消息——前任大理寺卿突然去世后,皇帝就把新任大理寺卿的人选交给了丞相来定。
当时他还听朋友开玩笑说:
“这大理寺卿的职位虽然只是管京城里的大小案子,但谁都知道这是丞相大人的直属位置,以后前途一片光明,说不定还能当上宰相呢。”
9
季景逸那时候,嘴上笑嘻嘻地骂他们净瞎扯,可心里头啊,早认定那官职迟早得落到自己手里。
可谁能想到呢,如今不光官职没了影儿,连那原本订好的未婚妻,都成了别人的新娘子!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心里头乱得像一团麻,刚要打马冲上去质问,却被身边的小厮一把给拽住了。
“公子啊,您可瞧瞧,对面那可是大理寺卿家的迎亲队伍,咱们不过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能得罪得起啊。再说今儿个还是您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把吉时给耽误了。”
季景逸就那么默默地站着,感觉好像连上去阻拦的资格都没了。
季家来迎亲的队伍,一声不吭地就退到了道路的一边。
花轿里的苏绾绾,心里头有点犯嘀咕,忍不住轻轻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地往外瞅。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支奢华得没边儿的迎亲队伍。
八个人抬的大花轿,装饰得那叫一个珠光璀璨,身后跟着一百多辆装满嫁妆的车子,那场面,浩浩荡荡的。沿途还有仆从不停地撒喜钱,老百姓们一边捡着钱,一边嘴里说着祝福的话。
苏绾绾心里头,一下子就涌起了一丝羡慕,还夹杂着那么点嫉妒。
虽说季景逸也给她置办了一些嫁妆,可也就区区二十车,连一处像模像样的宅子都没给她准备。
不过好在他是今年备受瞩目的新科状元,要是以后真能飞黄腾达了,那她也能跟着享尽荣华富贵。
正当苏绾绾准备把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珠玉铃铛声响起,她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微风轻轻吹过,把珠帘的一角给掀了起来,也把新娘头上的凤冠珠串给吹开了。
苏绾绾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那个马上就要成为别人老婆的新娘,竟然是她一直最瞧不上眼的沈云昭。
……
因为莫子羡是入赘的身份,迎亲的队伍就绕着城转一圈,然后返回相府就行。可没想到,回程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我们意外地和季景逸纳妾的队伍碰了个正着。
好在也就停留了半炷香的功夫,对方还挺识趣,主动让开了道路。
当两队花轿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一道目光里满是嫉妒和怨恨,另一道目光则复杂得很,甚至还透着一丝苦涩。
可这些啊,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本来以为,经历了之前那些事儿,季景逸会暂时消停消停。
可没想到,我才刚刚和莫子羡完成拜堂礼,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突兀的喝止声。
“且慢!!莫子羡不能娶她!”
来的人正是季景逸。
他居然不顾自己刚纳的美妾,匆匆忙忙地就赶来阻挠我们的婚礼。
莫子羡紧紧牵着我的手,神色温柔又坚定。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季景逸一眼,目光里透着一丝不屑。
坐在高堂上的父亲反应可快了,立马起身,厉声斥责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女儿的事儿指手画脚?”
季景逸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委屈的神情,开口说道:“岳丈大人,您当初明明答应把昭昭许配给我,为啥现在反悔了?您这么干,还谈什么文官之首、当朝丞相的威严啊?”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宾客顿时就发出了嗤笑的声音。
连我自己也不禁对他多了几分轻视。
到底还是年纪轻,经历的事儿少,看不清眼下的形势,说出来的话天真得让人想笑。
今天来相府祝贺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就连好几位皇子都亲自来了。
三皇子年纪不大,说话可一点都不客气:“你算哪根葱,也妄想娶丞相的嫡女?”
10
“我算是看明白了,又碰上个死读书的呆子,居然把话本里的故事当成真事儿了。那话本里是不是还写着,只要考中状元,就能把贵女、公主娶回家?我跟你说,咱们朝自开国以来,都出了好几百个状元了,可真正能娶到公主的,也就那么一个人罢了。”
“就你现在这样,连当官的资格都还没捞着呢,凭什么惦记着丞相家的千金?”
这番话让季景逸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偏说话的人身份高贵得很,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根本不敢反驳。
这时,另一位宾客也笑着打趣说:“季公子,听说你今天刚纳了一房漂亮的小妾,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你怎么不陪在美人身边,反倒跑到这儿来了?”
众人听了,都露出讥讽的笑容,我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切。
季景逸终究还是没能看明白,横在大家之间的那道森严的等级界限。
以前啊,他总爱耍些小手段,煽动那些市井百姓来指责我、教训我。可他压根儿就没察觉,他干的这些事儿,在那些达官显贵眼里,早就成了个大笑话。
哪家有权有势的家里,没有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又有谁愿意让自家小姐嫁给这么个毫无根基的上门女婿呢?
上一世,是我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干那些荒唐事儿,才扭转了旁人对他的坏印象。
可这一世,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季景逸张了好几次嘴,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口,他看着四周那些权贵们眼中流露出的轻蔑和厌恶,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我父亲脸色越来越难看,准备把他轰出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季公子!季公子!苏姑娘她……她要跳井自杀啦!!”
哼,那个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上一世她也是用自己的死,让我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这一世,她遇到麻烦了,居然又故技重施,演了这么一出。
我抬眼看着季景逸,心里特别好奇,他到底会怎么选?
只见他犹豫了一会儿,竟然选择了装作没看见,不理会!
这走向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上一世他能忍气吞声好几年,就为了复仇,可见他的忍耐力有多强。
当年他宁愿看着苏绾绾死去,也不肯放弃我另娶他人,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苏绾绾估计也没多深的感情。
最后,父亲还是把赖着不走的季景逸赶了出去。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看到周围的老百姓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可这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说话了。
众人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情,有人说:“还说什么喜欢沈姑娘,不就是看中了相爷的权势嘛。你这种人,我们早就看透了。”
“就是就是,和沈小姐定了亲,还在外面胡作非为,现在沈小姐不要他了,也是他自找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还想一妻一妾,两个美人一起收了!真以为自己中了个状元就了不起了。”
这些闲言碎语就像一把把利刃,把季景逸刺得千疮百孔。
季景逸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可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苏绾绾居然把所有的嫁妆都卷走,跑得无影无踪了!
季景逸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那女人还给他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就是指责他忘恩负义,她带走的那些财物,就当是对他背信弃义的补偿。
我听说这些闹剧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天了,听说季景逸已经去报官了。
可那些财物本来就是季景逸私下里给苏绾绾的银票,后来苏绾绾把它们换成了嫁妆,还都登记在册了。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确实归苏绾绾所有。
季景逸知道真相后,整个人都疯了,居然拿起匕首,狠狠地刺向苏绾绾。
最后,他也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秋后问斩。
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正坐在府里悠闲地喝茶呢。
侍女把刚摘下来的茉莉花放在案子旁边,那淡淡的香气,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
我抬手叫来旁边的丫鬟:“你去给季景逸隔壁那个婶子送点银子去。”
丫鬟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好嘞”,我只是微微一笑。
我没想到苏绾绾这么容易就被挑拨了,几句言语就把她给激得带着东西跑了。
也没想到季景逸会这么冲动。想到这儿,我心里还真有点惋惜。
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们俩斗得更久一点呢。
“娘子!”
我正出神呢,突然听到一道清亮的男声叫我。
我抬眼一看,只见莫子羡怀里抱着一大株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快步朝我走来。
“娘子,我今天和翰林院的先生下棋赢了,他送了我这株海棠!”
我朝他笑了笑,虽说已经过了春天,可这初夏的阳光,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