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攻略者侵占的第五年,我回来了 一纸离婚协议摆在眼前(完)
发布时间:2025-08-16 22:16 浏览量:1
身体被攻略者侵占的第五年,我回来了。
一纸离婚协议摆在眼前。
对面是男人绝情冷淡的脸,「许妄,你放过我吧。」
我顺从地签了字。
又望着他,莞尔道:「现在,我能追你了吗?」
1
余天朗停下步子,转身,盯着我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有病吧。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真以为我舍不得对你动手?」
说完这句,余天朗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大步流星甩门离去。
门外的光被掩下,我坐在暗处,周遭的空气一点点变得平静。
我隐入黑暗,开始思考。
从见到余天朗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变了。
五年的时光将他的五官打磨得更为立体深邃,当年的那点青涩傻气也逐渐被阴戾和野性替代。
天差地别,翻天覆地。
而导致他发生如此大变化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或者说是占据我身体的那个人。
这五年来,我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操控,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一点儿记忆也不剩。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余天朗他,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2
衣柜里花里胡哨的衣服被我嫌弃地塞进了垃圾桶,翻出角落里五年前的衣服换上,我去了余天朗的公司。
路过花店,顺手买了枝玫瑰,色泽艳丽饱满,看起来能给我带来好运。
前台明显认识我,看见我的瞬间眼角抽了抽,又赶忙挂上僵硬虚假的笑。
「许总,您怎么来了?」
看样子这五年我不常来。
我颔首微笑,温声说:「我找余天朗。」
小姑娘如临大敌,连忙开口:「余总他不在!」
旁边的保安也虎视眈眈,一副生怕我冲进去的样子。
见状我没过分纠缠,只是把花递了出去,「那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顺便帮我带句话,说我想跟他谈谈。」
前台松了口气,连连答应,保安也退了回去。
我面不改色转身离开,耳后传来窃窃私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又要来闹。」
「这个许妄也真是,都这样了还有脸来公司找余总。」
「嘘,小声点,人家好歹也有公司的股份。」
……
连续一周,我每天都溜达到花店,带着玫瑰去公司等余天朗,却连他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谁让他把我的号码和微信都拉黑了呢,总归得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才行。
于是我抱着 ipad 直接住在了公司的待客厅,几天下来公司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你好,能帮我添点咖啡吗?」我温和地笑着,人畜无害。
前台神情放松了不少,弯腰给我倒咖啡,无意中瞟见屏幕,小小惊呼。
「许总你还会画画啊?画的真好。」她这么一出声,旁边几个探头探脑的姑娘也凑了过来。
「嗯,挺久没画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几个姑娘也瑟缩着逃回岗位。
眼前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我抬头,正好撞进余天朗审视的目光里。
几乎是粗暴地,手腕被大力握住。
我踉跄着被他扯起来,挣扎间撞翻了 ipad 和桌上的玫瑰。
惋惜地看了眼被一脚踩碎的花,一路被拽到了密闭的总裁办公室。
还没站稳就被余天朗掐着脖子抵到了门上,后脑勺撞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顾不得手腕几乎被折断的疼痛,我惊愕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暴怒。
「你…怎么了?」
余天朗狠狠闭了闭眼,努力遏制住怒火,声音沉的吓人。
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钱?你说个数,只要你从我眼前消失,老子倾家荡产也给你。」
「……我想跟你谈谈。」
「好,你说。」余天朗定定看了我几秒,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转身背对着我,竟是不想多看我一眼。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湿润,声音干涩道:
「是我,我是许妄,我回来了。」
足足有十余秒,周围静的可怕,办公室隔音很好,我清晰的听到男人胸口传来浓重的喘息声。
余天朗终于转身,目光平静,一字一顿道:「这招你已经玩了无数遍了,我最后再说一遍,你不是他,就算模仿得再像你也不是他。
「许妄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3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直到走出公司大门,我才回过神。
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个占据我身体的人,他到底对余天朗做了什么!?
此刻我才惊觉事情比我猜想的要复杂的多。
余天朗知道这五年里占据我身体的是另一个人,而那个侵占者大概率继承了我的记忆,一直在伪装成我的性情。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我该怎样向余天朗证明我是我?
于是我去找了曾经的好朋友,但没想到他一见到是我就立马变脸,把我拒之门外。
我的心沉了沉,面不改色,继续敲门。
终于他烦了,怒气冲冲把门打开了。
「你有病吧?找我干吗?」
与他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我勉强笑了笑,推门硬挤了进去,「找你讲故事。」
一个小时后,顾醒盯着我的脸陷入了沉思。
「你是说过去五年里的你不是你,跟我闹掰的那个人也不是你,作天作地跟余天朗闹的死去活来的也不是你?现在在我面前的你才是你?」
我点了点头:「嗯。」
「你可拉倒吧,」顾醒却一副看透我的样,鼻孔朝天道,「说吧,你又有什么目的?想利用我干什么?又想搞余天朗,我可求求你了,你安生点吧。」
「…什么叫又?我以前怎么对他了?」
顾醒一副你在跟我装的样儿,眉心充满了不耐烦,「妈的,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知道吗?
「当年你车祸失忆,余天朗跟当妈一样照顾你,公司都不顾了,结果你他妈的是装失忆,说余天朗一碰你你就想吐。余天朗也是够男人,立马跟你分房睡,有一天大概是睡迷糊了跑你床上了,差点没被你一刀捅死。」
顾醒伸手比了比,心有余悸,「那刀口有这么长,医生说再深个几毫米就伤着脏器了。」
我颤抖着垂下眼,手心捏的发白,脸色也发白,「然后呢?」
「然后…」顾醒的目光冷了下来,哼笑一声,「然后你就拿着余天朗的钱去鬼混,跑到国外小半年不回家,他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搂着几个外国妞在飙车。把你带回来后你俩三天两头吵架打架,几次都动刀子…」
「再然后,咱俩闹掰了……」他顿了顿,扯起嘴角,「你后边又干了什么疯事我也就不清楚了。」
4
从顾醒那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浑浑噩噩走回家,到楼下的时候发现灯竟然亮着。
心中一动,我大步冲上去。
一开门,余天朗正好要出去。
对上我的眼,他愣了一瞬,脸上很快又染上不耐烦。
「我回来拿个文件,离婚协议已经寄到国外处理了,手续下周就能办好,这套房子还有公司的股份我不动,另外再给你三千万。」
说完他往前一步,我却挡在门口不动,目光幽幽地盯着他肋下三寸的地方,问了一句,「痛不痛。」
余天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又警惕起来,皱眉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目光交汇的瞬间,我垂下眼,指尖微蜷,「没什么,上次我说的事你可以慎重地考虑一下。」
余天朗拧眉,依旧警惕,「什么事?」
「追你的事。」
余天朗:……
他骂了一句,摔门离去,步伐却乱了。
5
车内,盯着楼上的亮光,他满目疑虑。
「你是说,许妄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传来顾醒懒懒的声线,「是啊,你没发现他很不对么?他现在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余天朗没吭声,眉头却皱得死死的。
顾醒继续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更会伪装了,要么……许妄真的回来了。」
余天朗持烟的手抖了抖,脸色苍白了一瞬,继而斩钉截铁道:「许妄死了,我早就死心了。」
「我放过他是因为他占着许妄的身体,他要是敢继续兴风作浪,我也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说罢他眸光骤然加深,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至于他现在这么反常……八成是知道了我订婚的消息,他以为我舍不得对他放手。」
6
得知余天朗订婚的消息,我的心沉入湖底,面上却波澜不惊。
「余二少,你大老远跑来就是跟我讲这件事的吗?那你未必太闲了。」
面前斜斜站着的男人跟余天朗的样貌有三分像,嘴角不怀好意地勾着,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样。
「哟,怎么着,过河拆桥啊?许妄,想当年余天朗他为了跟你结婚那可是主动放弃了家里的继承权,舍江山为美人啊,现在你看看,离婚了,哎,人家拍拍屁股回家继承家业联姻去了,你呢,你还剩下什么?」
记忆中我跟余天朗这个便宜弟弟只见过几面,没想到他却格外熟稔地揽上我的肩,暧昧凑近到我耳边。
「听说你在追他,我也是奇了怪了,你以前不是可烦他吗,怎么现在离婚了又后悔了?想旧情复燃?找我啊!我帮你!」
「你想怎么帮我?」我不动声色。
余天白嘿嘿一笑,长眉高挑,笑中藏着凉薄,「陈小姐啊,她归我,至于余天朗,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总之,不能让他俩联姻。」
余天白是余家的私生子,原本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可谁让五年前余天朗跟着魔一样非要跟一个男人结婚,因此他有了上位的机会。
眼看着家业就要到手,余天朗幡然醒悟,要回家认错了,这怎么行?
余天白想,两年前他能把余天朗踩在脚底下,那么两年后的今天他就依旧可以。
7
助理把几张照片和一段音频交给了余天朗,照片里我跟余天白勾肩带背,像是在密谋什么。
而监听到的音频里清晰地传出我的声音,「好啊,合作愉快,余二少。」
余天朗的眸沉的像水,他捏着耳机没说话,指尖摩挲着照片里我微微笑着的侧脸,良久下了个命令。
「他,除掉吧。」
话音刚落,一个陌生号码就过来了,接通的瞬间,熟悉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让他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是我,我是许妄。」
8
将近年关,又干又燥的天终于还是沉默着落了第一场雪。
细如米花纷纷扬扬落下,落至鼻尖融化,偶有一两片挂在睫毛上,在眨眼的瞬间渐渐消融。
我捏着手机,声音带着些许嗡嗡的哑意,「余天朗,下雪了。」
对面安静的跟没人一样,于是我拢了拢大衣,自顾自开口。
「唔,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下雪天吧,我老远就看见一个傻乎乎的男人站在雪地里赏雪,肩头落满了雪。
你说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没见过雪,于是我给你捏了一个雪人,你捧着雪人傻乎乎望着我的样子真的很蠢……」
那时的我和他都还很年轻,相遇在第一场大雪里。
对面终于传来动静,带着些许精神错乱的恍惚,「你说错了,我不是在看雪。」
而是在看人。
声音瞬间哑住,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发热。
自我回来以来,余天朗还是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话。
这是不是说明,他有点相信我了?
但此刻我若是能看见他的脸色,恐怕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说完这句话余天朗脸上到手扶额露出痛苦的神色,又颤抖着去拿抽屉里的药,也不喝水,就这么硬生生吞咽下去。
苦涩瞬间在口腔蔓延,直涩到心底。
在遇见我之前,他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可那天他大概是被雪砸的昏了头,忽然就走不动道了。
那天我穿的单薄,刚从画室出来,脸上衣服上都蹭到了些许五彩斑斓的颜色,孤零零走在雪地里,露出的侧脸比雪还白,温润若玉,余天朗看傻了眼。
一眼万年,不过于此。
可这五年身心俱疲,他倒情愿自己从没遇见过我了。
9
电话再次被挂断,我孤零零站在街头,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大学毕业后我就跟余天朗在一起了,当时他因为出柜跟家里闹掰,银行卡和资产全被冻结,只剩下一身衣服和空荡荡的钱包。
刚开始创业那两年我们过的很苦,挤在阴冷潮湿的出租屋里啃方便面,我几次都忍不住开口,要不你回去吧,可最终都咽了下去。
我承认是我自私,舍不得他。
后来,我们一起创办的辰光有了起色,蒸蒸日上,总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再后来我们要结婚了,眼看一切都要走上幸福的终点。
可婚礼前夕,却又遭遇连环车祸。
电光火石间我本能地扑向余天朗,替他挡了大部分伤害,巨痛过后就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
我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被拉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完成系统任务就能回家。
于是我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奔波在各个系统任务中。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睁开眼,只看到了一个陌生受伤的余天朗。
他警惕我、疑心我,看我的目光再没有爱意,只留冰冷。
10
陈小姐跟余天朗的婚礼取消了,听说是被人撞见她跟余家二少偷情,世家豪门里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人汗颜。
但陈小姐也不傻,当即就决定鱼死网破,新郎换人,她把宝压在了余天白身上。
一时间,余天朗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但随即余老爷子出面力挺余天朗,直接给他又订了门更好的婚事。
这一番操作下来,傻子也看明白了,余老爷子这是认定余天朗为余家继承人了。
我受邀去了余天白跟陈小姐的订婚宴,进门第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端着酒杯俊朗挺拔的余天朗。
这些年我跟余天朗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笑话。
如今余天朗回了余家,这些笑话他们不敢再看,只是眼神古怪地打量着我。
我视若无睹,因着上次的通话,自以为跟他关系有所缓和,便想上前去跟他搭话。
刚抬脚,便被一个摇曳生姿的身影拦住。
陈小姐笑得妥帖,眼神却是不屑,她压低声音挖苦,「许妄,你还真有脸来,怎么,余天朗不要你了,你就又巴巴地来贴余天白?」
我不明所以,「我跟余天白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她脸上却露出古怪的嫉妒之色。
「你跟余天白的那档子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心中一跳,我强装镇定,「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此刻,我几乎绝望地想到了最糟的结果,余天白这个人男女不忌,私生活混乱,这五年里我要是真跟他沾上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足为奇。
怪不得上次跟他交谈,总感觉几分古怪。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见,「当年你跟他联手把余天朗送进精神病院,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猛然抬头死死盯向她,脑中却困惑地思考着,什么叫把余天朗送进精神病院?
陈小姐的声音继续传来。
「哼,你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对枕边人也能这么心狠手辣,活生生把余天朗送到精神病院折磨了整整半年,最后还是他向余家低头,老爷子才救他出来。
「我就说男人之间能有什么爱情,你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身份地位罢了……」
11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再不敢看余天朗一眼。
其实上次找顾醒问话,我就隐约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来,人怎么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把活生生的人送进精神病院……
被自己的爱人和仇人联手陷害……
唇齿间传来让人作呕的铁锈味,我弯腰扶着柱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抬头,猛然看见站在我不远处的余天朗。
他不知道已经看了我多久,西装外套斜斜地搭在臂弯里,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两颗,望着我的目光有些颓然。
我忽然觉得自己太厚颜无耻。
哪怕是别人占据了我的身体,哪怕伤害他的人并非是我,但这些错…这些给余天朗带来的伤痛,终究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余天朗盯着我,一寸寸向我靠近,他似乎喝了酒,暴露出眸中深藏的悲痛。
「我给你的钱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心只会害死你自己。」
「为什么现在才离婚?」我忽然问他。
余天朗的眉头拧的很深,「你还要继续装吗?还是又要用自杀来威胁我?」
我忽然就明白自己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原来那个「我」是用自杀来牵制他的。
即便知道「我」不是我,即便受到「我」一次次的伤害,还是没办法接受我的身体再死一次吗……
我微转过身,偏头忍住眼泪,用手抵住下唇笑了起来,「是啊,又被你识破了。
「我当然不是许妄,他也不会回来了。现在我玩腻了,我要放过你了。放心,我会拿着你的钱好好生活的。」
背后只传来一阵静默,我依旧偏过脸,怕他看见我的眼泪,放缓了声音。
「余天朗,这些年你是不是特恨我啊?在精神病院那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出来后肯定要把对方也关进去折磨。」
余天朗眸中闪过痛色,胸腔中压抑沉闷的钝感就好像有一把锯子在一寸寸割磨他的血肉。
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是他最恨许妄的时候,那时,他也分不清自己恨的是哪个许妄了。
于是他回答了我,「恨,我经常想不如跟你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后来又觉得没意思,这些情情爱爱的,太没意思了。」
「我本来还打算放过你的,但你……」
我早已没脸再见他,脑中思绪混乱,一时没听清他后半句说的什么,直到余光瞥见余天白忽然一脸焦急地出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于是我连忙跟了过去。
身后余天朗却忽地叫住了我,语气带着莫名的焦躁,「最后提醒你一句,离余天白远一点。」
脚步只堪堪停了一瞬,我回眸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管不顾跟了过去。
12
「决定好了要这么做?」
顾醒找来的时候,余天朗正站在空地上发呆,他知道余天朗今晚的计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天朗的头微微低垂着,脸上现出几许茫然之色,语气却是冷硬的,「余天白对我做的那些事,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跟他争,他却一次次踩进我的底线,是我太心慈手软了。」
于是顾醒不再说什么。
豪门大族里的兄弟不是兄弟,总会有点流血的牺牲。
所以余天朗对余天白出手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在车里动了手脚。
「…只是,许妄跟他在一起。」忽地,他喃喃自语了一句。
「什么?!」顾醒眉心一跳,「你是说许妄也坐上了那辆车?」
13
「你真是不要命了,冲上来拦车,不怕我一脚油门创死你?」余天白骂骂咧咧,眉心难得后怕地皱起。
他看起来有很要紧的事要处理,否则也不会在自己的订婚宴上贸然离席。
我坐在副驾驶上静静望着他,问:「你就那么想当余家的继承人?甚至不惜去害你的亲哥哥。」
余天白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复杂,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哂笑:
「是啊,我跟他不死不休,不过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奇怪,当年可是你主动找上我说要帮我对付余天朗,就连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也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现在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呢?」
说着,他泄愤一般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直直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心如刀绞的滋味。
那些从他人口中听到的,一遍遍确认的伤害,都是由这双手、这个人造就的。
我低头注视着自己发颤的双手,腕处几道浅浅的伤痕,只觉得心被一片片撕碎了。
忽然就想起做任务的那五年里,有一次,我接管了一个植物人的身体,对方有一个很爱他的伴侣,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只是在我完成任务即将脱离时,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平静地流泪,「你的任务完成了,请把我的爱人还给我好吗?」
在此之前我以为他只是个推进任务的配角 npc,却从未想过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说,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我不是他的爱人了。
「喂,」见我发愣,余天白忽然开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许妄吗?」
14
没来得及回答,车子忽然一个颠簸,余天白回神握紧了方向盘,下一秒,脸色陡然惨白起来。
「该死!刹车和电子系统全部失效了!」
只一秒他便确定是谁的手笔,「妈的,我那混账哥哥这回是真下死手了。」
此刻,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的小雨,盘山公路蜿蜒曲折,偶尔有车辆经过,几次险险擦过这辆失控的劳斯莱斯。
我忽然明白临走前余天朗提醒的那句是什么意思,脸色不由得苍白起来。
车子刮过护栏碰撞出激烈的火星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余天朗咬着牙,心脏砰砰地跳,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但此刻他却又无端地生出几分兴奋,目光灼灼,「许妄,哈哈哈哈,今天跟你一块儿死在这儿,余天朗那个王八蛋得气死。」
「我们这算不算是殉——」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一辆路虎咆哮着加速冲了过来,堪堪与劳斯莱斯齐平。
是余天朗,他一言不发,仗着强悍的车身用力把劳斯莱斯往山壁那边顶,一次又一次,余天白的方向盘差点脱手。
他在救我们。
意识到这一点,我扭头,目光死死盯在了余天朗脸上。
两车摩擦,迸发出夺目的火花,终于,砰的一声,两车同时撞向山壁。
巨大的撞击让我的大脑在巨痛中陷入空白,鼻腔中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模糊间,我看见余天朗摇摇晃晃爬起来。
他带着满身的血腥砸开车门,向我伸出了手。
「小妄,别怕。」
15
意识再次陷入混沌,这熟悉的场景让我深深地恐慌起来。
直到一个黑衣少年慢慢朝我走来。
他诡异地笑了笑,「你是许妄?
「我也是许妄。」
我瞬间明白,他就是那个占据我身体的人。
他围着我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妒恨。
我奋力抓住他的衣领,咬牙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少年也不反抗,任由我拽着他,轻飘飘道:「哼,好玩啊,我想看看他有多爱你,所以我一次又一次作践他,羞辱他,」
他笑了起来,「余天朗可真够贱的啊,无论我怎么伤害他,只要我流点眼泪,服个软道个歉,他就又原谅了。」
我的手捏住他的喉咙,随着他的叙述一点点锁紧,但他依旧不反抗,笑嘻嘻地道:
「可惜啊,后来他变聪明了,还学会举一反三,竟然推断出我不是你,可——那又怎样?他依旧舍不得对我做什么。」
「不仅如此,我又发现了他一个弱点,哈哈哈哈他连你的身体也舍不得伤害,他竟然跪在地上求我,求我放过你也放过他哈哈哈哈」
他忽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忽地,他不笑了,阴沉沉望着我,「许妄,你凭什么,凭什么让他这么爱你?」
说着他轻松躲过我的钳制,竟然猛然撞向我。
最后我只听见他说,「许妄,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16
等我再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病床前趴着一个人,胡茬很多天没刮过了,露出疲惫却依旧俊朗的侧脸。
余天朗的手上还打着石膏,穿着病号服,伤痕累累。
我一睁眼,他就有感应般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哽咽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许妄吗?」
眼泪刹那间决堤,我张了张嘴,泪珠比声音先滚落,颤抖着,「余天朗,我回来了。」
此时此刻,什么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痛哭一场才能缓解我心中的酸痛。
一天前,那个人再次占据了我的身体。
这一次,我清醒的看到发生了什么。
余天朗一开始很激动,几乎语无伦次了,但很快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痛苦地松开了手。
他认出眼前这个人又变了。
而「我」也渐渐脱去伪装,刻薄道:「余天朗,又见面了,不管你见到我开不开心,我见到你还是挺高兴的。」
余天朗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唇,问:「他呢?」
「我」轻描淡写开口:「我不是活生生在你面前吗?」
余天朗此刻绝望至极,发疯一样扑过去,箍住了「我」的喉咙,双目赤红,「许妄呢!许妄!你把他还给我!你给我滚,你不配碰我的许妄!」
「我」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就撑不住了,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依旧在煽风点火,「哈哈哈…哈,你做梦,他回不来了,他不要你了,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认他……」
余天朗颓然地松了手,能看到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将他彻底压垮。
我以旁观者的姿态,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知道我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样的生活余天朗过了五年。
这五年,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呢……
17
好在,系统终于及时出现,从我进去这片空白开始我就一直在呼唤系统。
【叮咚——好久不见哇,唔,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占据你身体的是个脱离掌控的 npc,已经逃亡很久了,没想到竟然藏在你的身体里。】
我微微蹙眉,「npc?」
【是啊,他是穿梭在各个恐怖剧本里的 npc,几年前他趁着世界检修逃脱了剧本,以亡灵的姿态藏匿在各个时空缝隙,估计是钻了空子,这才占据了你的身体。】
「那怎样才能让他彻底离开?」
【唔,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得他主动脱离你的身体我才能带走他,否则强行剥离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精神伤害。】
【不过这毕竟是你的身体,如今宿主回来了,他本来也会慢慢消散,不过是时间问题。】
……
18
那个亡灵最终是自愿脱离我的身体的。
他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情绪波动,忽然变得困惑。
他质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许妄?他究竟有什么好的?明明我跟他一样,同一张脸,同一个声音,就连性情我也尽力在模仿了,可你还是要我滚。
「你喜欢他,你的对手也喜欢他。」
「许妄,我跟你究竟差在哪儿?」
少年陡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现实中的「我」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被余天朗惊慌失措接住。
我静静注视着他,问:「你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跟我差在哪儿?」
少年沉默片刻,开口,「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我想看看余天朗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不是你,如果他连这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爱。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他认出我不是你以后,我反而不高兴了,他对我的态度转变很大,他把我锁起来,质问我…还找来道士驱鬼……」
说到此处,少年笑了起来。
「他好可怜,看的我都有点不忍心了,所以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呢?他太好玩了,他越痛苦我觉得越开心。」
「可我讨厌他总是透过我去看你的眼神,明明我们是一样的,怎么他对你就百般呵护,对我就弃之如履?」
「许妄,你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对你都这么死心塌地。」
我注视着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你曾得到的哪怕是片刻的温暖,也都是从我身上偷来的啊,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余天朗对你好,是因为他爱我,因为我是许妄。顾醒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是许妄,可你呢?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压根配不上他们的好。」
少年不说话了,嘴唇颤抖了起来。
许久才茫然开口:「……是他们要惹我生气的,我想跟你一样,我想拥有你的一切,可他们不配合。」
我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走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少年不甘心,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赶来的系统控制住了。
【权限申请到了,宿主放心,我这就带他走。】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结局。
系统告诉我剧本世界里的 npc 分为两种,一种是纯数据代码生成的,还有一种就是任务失败的宿主,他们会被同化。
而少年就是最早的那批宿主,一直循环在各色各样的剧本里,身体和思想全被数据控制,也许是系统漏洞,总之他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最终又产生神智,逃离了系统控制。
但他受到剧本的影响,性情大变,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了。
他的剧本里只充斥着暴力和恶意,这些剥夺了他爱人的权利,也剥夺了他成为正常人的可能,剩下的只有嫉妒和疯狂。
19
如今出院已经快两个月了,余天朗还没从那种紧绷怀疑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总是害怕自己一睁眼看见的又是别人了。
我只能一遍遍安抚,寸步不离待在他身边。
他时常在半夜惊醒,然后一遍遍用目光和气息确认枕边的人是谁,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半年。
我开了家画室,里面画满了那五年里我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一幅幅指着,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余天朗总是听的很认真,「那他的爱人最终回来没有?」
他问的是那个一开始被我认作 npc 的男人,我清晰地记得男人红着眼哀求我把他的爱人还给时的样子。
「嗯,」我点头笑了起来,「我用积分兑换了那副身体保持康健,所以此刻,他应该跟他的爱人好好守候在一起,就像我们一样。」
「那……那个人呢?」余天朗语气染上了迟疑,「那个占据你身体的人,他最终去了哪儿?」
「他啊,嗯…大概又被带回了剧本世界,继续扮演着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 npc。」
「对了,听说余天白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上次车祸后余天白就一直昏迷着,最近听说人醒了,但什么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是真失忆了,还是怕余天朗刁难他而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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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终还是去见了余天白,他瘦了很多,精神却很好。
一见到我就笑了起来,「嗨,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笑得风流,余天朗很快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在他不爽的目光中开口警告,「余天白,你最好是真失忆。」
余天白挑了挑眉,垂眼惋惜地看着我们相互交握的手,连连叹气,「美人,你长的好看但是眼光不行,我明明比这家伙帅多了,你怎么就不先看见我呢?」
我没理会他,拉着即将发作的余天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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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余天白】
余天白是私生子。
他见到余天朗的第一眼就觉得困惑,为什么他跟哥哥长的这么像,但大家偏偏都不喜欢他呢?
后来,在老爷子的怒骂声中他渐渐明白了,有些人本该一辈子见不得光。
他被母亲偷偷生下来,又被母亲用大价钱卖给了余家,这就注定了他一辈子得不到别人待见。
他一无所有,偏偏又什么都要争个高下,尽管他知道余天朗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自己这个哥哥口口声声说不想跟他争,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有,勾勾手指就有人双手奉上,不像他,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攥到手里。
还有许妄。
同一天,同一场雪。
他手里握着的画展门票已经被攥的皱巴巴了,他徘徊在许妄跟前已经有一周了,终于鼓起勇气想跟许妄认识,如果可以…说不定还能一起去看画展。
但等他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的便宜哥哥正直勾勾盯着许妄,真可笑,他们兄弟俩就连眼光都是一样的。
他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妄朝着余天朗走过去。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很难说清楚,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失去了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再后来,许妄跟余天朗在一起了。
他们结婚了。
余天白嫉妒的要发了狂,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许妄…似乎不是许妄了。
终于在许妄主动找上门,要求跟他联手把余天朗送进精神病院时,这一点怀疑得到了证实。
余天白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情绪,总之,他答应了这荒谬的要求。
那个许妄很聪明,几次交涉下来便看出他对真的许妄有点不一样的情愫,于是他恶意的勾引余天白。
余天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正人君子,他向来是来者不拒,但这一次,面对眼前这张跟许妄一模一样的脸,他反倒是心情复杂的拒绝了。
再后来,又过了很久,许妄又来找他了。
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了,这是真的许妄。
22
【番外——余天朗】
许妄变得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心疼之余处处纵容,可是那天,他应酬到很晚,又喝了酒,不小心走错了房间,上错了床。
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毕竟一开始分房睡也是因为许妄的伤没好全,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可他从背后抱上许妄的那一刻,对方跟被怪物袭击了一样,竟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水果刀,冲着他的腹部就捅了过来。
一瞬间,余天朗的酒醒了,堪堪握住已经没入腹部半截的刀刃。
事后许妄解释说是自己做噩梦了,刀是用来防身的,可余天朗清晰的记得那天许妄的眼神,陌生而冰冷。
于是他开始默不作声的一次次试探, 奇怪的是, 他跟许妄过去发生的一切那个人都知道,对答如流, 就连一些细枝末节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陷入怀疑和自责中,车祸来临时是许妄挡在他面前, 在鬼门关走了几遭才夺回一条命,现在他这么怀疑试探许妄……
余天朗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开始加倍地对许妄好。
直到许妄一次次故意露出破绽, 跟遛狗一样对他时好时坏, 他终于崩溃了。
他找来道士, 可道士也束手无策,只说许妄是被恶鬼夺舍了, 还说真正的许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余天朗不肯相信许妄已经死的事实,用尽手段让对方承认他不是许妄,一遍遍恳求着让真的许妄回来。
直到假的许妄被他折腾的不耐烦了, 直接找人设计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半年里, 余天朗简直要疯了。
有时候恍惚间他也觉得自己有病,他想, 或许压根就没有两个许妄,或许妄在车祸后就死了, 而那个许妄不过是他虚构出来的。
总之, 他差点把自己逼疯,最后是顾醒找到余老爷子, 才把他救了出来。
出来后他又花了小半年时间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他想过让这个冒牌的许妄彻底消失,可每当看见那张脸, 又下不去手。
于是他想,眼不见为净, 离婚吧,就当许妄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他是许妄的未亡人,这辈子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可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聪明, 吃透了他不愿意许妄的身体受到伤害, 一次次威胁着让他妥协退让。
余天朗不止一次地想过, 不如拉着这个人一起去死吧。
直到那天,他签了离婚协议。
他说, 余天朗,我是许妄, 我回来了。
可他已经不能再轻易相信这句话了。
可是这一次, 对方装的好像啊, 一举一动,一个眼神, 一个小动作,就连画风也模仿的好像。
那一刻, 他动摇了。
直到派去监视许妄的手下告诉他,许妄跟余天白见面了。
这样反反复复的戏码,他一次又一次上当。
那一刻,余天朗是真的起了杀心, 所以他策划了那场车祸。
可临到底,他又不敢赌了。
脑中反反复复回想起五年前的许妄和酒会上的许妄,那个冒牌的许妄真的会对他说出这种放手的话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