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边去新疆天山四场修水库,一个大地窝子住40多人,男女各睡一边

发布时间:2025-08-25 00:13  浏览量:1

来自泰州的张宝珍口述

这事儿,要不是亲身经历,说出来怕没人信。谁能想到,一家子穿过半个中国,越过黄河、戈壁沙漠,最后扎根在天山脚下,靠的就是一股子死劲和不服输?说实话,家里人当时很少有谁真正愿意,谁不是在家门口望望亲人、琢磨自己能不能熬得住?可话说回来,那些年,只要一提支边,大家伙谁都不敢太多嘴,毕竟是响应国家号召,总得有人去。

你要说那场“远征”该怎么开头,还是得从火车开始——那铁皮的闷罐头里,闷热又晃悠,没窗户,没座位,十三岁的女儿困得迷迷糊糊。南京浦口的站台天刚亮,我们把行李一杵,掂了掂心里的箱子,硬着头皮上了车。十一天,头皮都快散开了,铁轨伸得没有尽头,睡得也迷糊,想家人、想老家菜园子,还有家里那口水井。到了尾亚,下车那一刻,人都快散架了。可别说歇,往下又是三天卡车,人挤人,外面全是土,里面全是土,感觉人都快变成土疙瘩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淡淡的霉味和焦虑——到底来这干啥?真能撑下去吗?

卡车在一片光秃秃的戈壁上晃晃悠悠地停下来了。我头一钻出车窗——荒凉。没一棵树,地平线远得发虚。有人不敢下车,有人直接缩在座椅上哭。那种哭,不是撒娇,是没底,是心里苦。到最后,没谁能赖得住,还是全都下了车。就是这么“被动地”,大家一窝蜂扎在了天山四场。

那时候支边来的,孙龙珍也算一个老乡。她老家离我不远,陈家庄郑家村的,人本分,脸上总是带着点紧张。虽然分到同一个四场,但她去了基建队,我在一队,常听说她那边更累——后来好像调走了,大家见面也就偶尔寒暄几句,各自抱着苦水过。

真正的日子,怎么说呢?刚到地头,没房没炕,更别提啥家电家什。工作头一年,就是个字——“开荒”。红柳根、芨芨草根,像是人与土地的一场较量。没机器,全靠手里的工具,铁锹在手上磨出了厚茧,抬巴、坎土曼、十字镐,每一样都攥得熟练了。说起来,偶尔也被调去干坎儿井——从地底下向上掏水,扒开一层壳一层冻土。那井水算救命的,可也难喝,基本上树叶、羊屎、杂质啥都有。初冬还比如说住——没房子啊,都靠自己动手挖地窝子。方坑,圆顶,木头一搭,拉点土糊个暖,严寒里能钻进去算是有地方卸下骨头。

喝的吃的也真是难为人。一坑水,是牲口和人共用,连拉带喝。有时候馒头就是那“涝坝水”和面做的,打糊糊也得用,闻着味儿不敢细想,嘴里糠咽着也算下了肚。要是冬天涝坝结冰,就得靠化雪。可你见过雪白水黄吗?雪化后跟泥汤差不多,沉底杂物不管什么都捞上来,连羊屎蛋都飘着呢。就这样的日子,谁还能挑剔?

转眼一冬就过去了。等天一暖,伙计们下地干活,没菜吃,干脆去捋点榆树叶、野菜。说是菜,实际是添个底,有点嚼头罢了。等大伙拼完了春忙、秋收,十月一到,全四场的人齐心拎上工具,去修达坂河水库。不是就我们四场,二场三场也调了不少人过来。水库工地没房,咋办?还是挖坑——大地窝子,木头棚顶垫草,男女分边。五六十人挤一窝,想想吧,最尴尬的还是女同志。大冬天来月经,屋里连块干净布都凑不齐,只能裹着烂布、跑到远处折腾一下。不是不好意思,是没法忍。

风雪厉害,天山四场的冬天,比五家渠还狠。常零下三四十度,风雪刮得皮都麻。早起就得趁天还黑,晚上收工八九点,哪怕星期天也没歇。地窝子里头就靠一个铁皮炉子,可缺碳没柴,炉火断断续续,屋里冷得像冰窖。不脱棉衣睡觉成了常态,帽子、口罩、毡筒都戴着,早起来,口罩冻得硬邦邦。脸、被头也结冰珠,棉衣里捂着汗臭也不敢乱动。

吃饭,多的是干饽饽;洗脸,不提,自从到水库几个月下来,脸没洗过,身也没擦过,衣服根本没换。有脚气的就算正常了,虱子爬得人烦不胜烦,有时候手从腋下一档能抓几个。干活最苦莫过拉爬犁。装石头,一天多少趟,拉快了惯性大,脚跟常受伤;慢了又完不成任务。弯腰爬坡,膝盖都磨掉一层皮。有回我拉快了,让爬犁子直接撞翻,石头全压在腰上,扭了一个多星期,没法下地,想起来还直哆嗦。

说起来钱,那可算紧巴儿了。我们两口子每月工资三十多块,家里还有女儿啥也不会干,扣去伙食、大衣、毡筒,剩下的就两条空袖管。头两年,要细说过日子,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到1961年冬,第三个寒冬啊。早上天黑出门,像是钻进了北极圈。冻的不是皮,是骨头,呼气都打霜。大家麻绳裹腰,腋下铁锨,怀里玉米饽饽,缩着脖子奔苇湖滩挖进排碱渠。人走在冻土路上,嗡嗡响,远看像条黑龙趴地。有人提前烧柴解冻地面,挖下去才有点希望。分配任务,人人都得完成四米,渠面宽五米,深两米半,坡度还有细致讲究。开始干活,铁锨下去挖,冻得像钢板,虎口都震痛。干活这事,真是有窍门的,班长帮我那一手,才明白同一个点才出功夫。裂缝一冒,冻土能撬开,我在一旁直拍脑门骂自己笨,但心里老早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点技术门道了,也就能跟上老军垦的节奏了。

一个上午,累得一身汗,手上磨出了水疱,也顾不上包扎。下道工序又是新的麻烦,地底苇根多得像钢筋,铁锨锉了锉,才能像样子挖出土块。太阳出了一点点,马上又藏回去了。送饭的毛驴车来了,菜兜子都冰了,饽饽成了冻疙瘩。没法,捡柴火烤一烤,暖暖身,又得翻身接着干。野餐都成了冰碴配饽饽,风里来火里去,活得跟烤羊肉串似的。

等排碱渠挖到两米深,地下水冒出来,泥土成了泥浆,裤腿马上结冰,冻得腿没知觉。水排开了清理渠肩,后面挖通了算是转运,可真正完工时就这一天算自己的心血。在荒凉里头留下了一条渠,算是自豪。

日子慢慢转了又转。改革开放后条件好了,房子也亮堂了,市场挨着广场,吃穿不愁,退休金、医保一应俱全,公交不用票,一切都成了“家常便饭”。但人也就开始嘴馋心浮,年轻人干点啥都喊累。偶尔看着现在的小伙子,有时候真觉得他们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常想,是不是得把这些日子、这些艰难都告诉他们?让他们记得,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别忘了苦日子。日子过得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兴许,年轻人不信这些,又不怪他们。可我八十三了,头脑还清,耳聋眼花都离我远着。我真想让后来的人记住一件事——谁的福气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只是有些过往,不是靠说就能懂。有些苦,得自己嚼嚼、才能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