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讨论20年,时代终于追上了她
发布时间:2025-08-31 10:59 浏览量:2
最近,鲁豫在荧幕上越发活跃了。
在作为嘉宾参与《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2》之外,她还邀请一众脱口秀女演员参与谈话节目《豫见她们》, 广受好评。
四位女性围坐圆桌前谈天说地,嬉笑怒骂,高兴时笑得前仰后合,美好如乌托邦。
(图/《豫见她们》)
鲁豫等这张圆桌等了很多年,她说:
在我们成长的环境中,像这样的一个圆桌,四个女性谈话的场子是没有的。
( 图/ 《豫见她们》)
诚然如此。
从香江清谈、三人成行,再到《圆桌派》,此类谈话节目里少有女性身影。
而现在,鲁豫出场的时间到了。
这 关乎时代观念 浪潮的 起伏,也关乎一个女性正视 自己价值而产生的引力。
总之,圆桌生态变了。
“想做这样的节目很久了”
《豫见她们》和以往谈话节目的气质太不一样,它温柔又锋利,欢乐又有些伤感。
每期四位女性,一起谈论年龄的意义、痛苦的过往、失败的体验......
而这些鲜活的女性样本,没有落于世俗的想象、假定之中。
她们谈年龄,不说焦虑,而说所得。
步惊云对年纪渐增的三字感叹: 挺爽的!
她越来越有主见和掌控感,说的话越来越有分量,于是意识到 “年龄能让我有这么大的话语权啊” 。
(图/《豫见她们》)
她们聊孤独,但没有陷入“如何摆脱”或“找个伴”的常规套路。
王小利和鲁豫走向感受的深处,说那是一种“像穿过身体一样”的静,“内心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悯”。
原本私密而模糊的体验,通过彼此的共鸣与印证,突然变得具体起来。
王小利与鲁豫共鸣。(图/《豫见她们》)
她们也谈起各自被如何被家庭塑造,那是一些颇为伤痛的经历。
小帕的故事,很多人已经听过。
她父亲结过六七次婚,终日喝酒,无所事事,最擅长搞砸家里的一切。
不稳定的家庭中长大的小帕, 到现在还是无法适应平静的生活。
一旦生活有一点起色,工作有一点成就,她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然后让生活变成她曾经熟悉的一团糟烂。
小帕的感受与创伤后的“强迫性重复”非常相似。(图/《豫见她们》)
山河和大国手,则说出了成长中的一种相似性:隐藏。
和很多孩子一样,她们从小就学会了隐藏真实想法。
心里想要,嘴上说“不要”。心里喜欢,口中说“不喜欢”。
在大人面前扮演不添麻烦的乖小孩。
(图/《豫见她们》)
火锅,坦诚地直面自己前半生的“失败”。
为了逃离父母争执不断的原生家庭,她仓促结婚,又迅速怀孕生子,接着离婚。
人生像按下了加速键。
但建立一段新关系,也无法转移旧关系的伤痛。
她说,有一天突然想通了: “如果在世界上我没有朋友,那我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图/《豫见她们》)
小雪谈起自己从小被父亲打压贬低的细节时,鲁豫握紧拳头,努力忍住脏话。
父亲对她的评价。(图 /《豫见她们》)
无论外界如何夸奖,小雪始终不相信自己是优秀的、值得被喜欢的。
三四十年的情感暴力留下深刻烙印。
小雪说,如果能早点遇到鲁豫这样的姐姐, 被肯定、被鼓励,或许自己的自我认同不会这么低。
(图/《豫见她们》)
《豫见她们》的嘉宾多为脱口秀演员,但少有人将它视为脱口秀衍生节目。
它干净、清爽又温情。
豆瓣有网友说,“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电视节目” “没有任何人在试图吹牛展示自己的博识” 。
很少能在一档节目里看到这么多深刻又私人的瞬间。
20+、30+、40+、50+的女性们坐在桌前,分享自己千奇百怪又莫名熟悉的生命经验,彼此间真诚碰撞, 将成长中粗粝的颗粒感细细描摹出来。
借由她们的讲述,曾经被视作“个人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生命历程,不再是散落的、孤立的碎片。
(图/《豫见她们》)
《豫见她们》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行业生态中一个长期被忽略的缺口正在被填补。
鲁豫很多次讲到发起这次圆桌谈话的不易。
她想做这样一个节目,想了很久。
才子们的时代
《豫见她们》的节目性质,更接近直译的t alk show—— 脱口秀, 指的是主持人和嘉宾一起讨论某一的谈话节目。
而现在正热门的为人所熟知的“脱口秀”,实质上是舶来品“单口喜剧”。
一直以来,荧幕上类似的多人谈话节目并不少见。
早年香港的 《今夜不设防》 ,由四才子之三的倪匡、黄霑、蔡澜担纲主持,就是“三个男人一台戏”的代表作。
(图《今夜不设防》)
当年,倪匡迷上了某夜总会的妈妈桑,时常约黄霑、蔡澜前去捧场。
众人喝酒、谈天、逗美人,着实享受,只是买单时会贵到肉痛。
于是三人决定把私人聊天搬上电视,喝最好的酒,调戏最好的俊男美女,还能赚钞票,就有了亚视的红极一时的《今夜不设防》。
(图/《鲁豫有约》)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火的是《锵锵三人行》。
窦文涛携梁文道、许子东、马家辉、陈丹青…… 众多 文化名人 于桌前,讲时政民生,谈风花雪月,在近20年的时间里,给几代人打开了一扇看 世界的窗口。
节目2017年停播, “多少天下事,尽付笑谈中” 的情怀,至今依然有人怀念。
(图/《锵锵三人行》)
到了网络时代,《圆桌派》延续了《锵锵三人行》的长红。
依旧是那些老熟人谈天说地,讲国际的大,也有“出轨”之类的小切口,雅痞文化和节目金句一起流传开来。
更时髦且具网感的,是他们聊 网红、男色消费、MBTI和全职儿女……
(图/《圆桌派》)
而《非正式会谈》,一档翻拍自韩国、以 国际友人为主的谈话节目,从2015年至今已经播到第九季。
不同民族、肤色、地域之间的文化碰撞,总有人好奇。
可见,脱口秀节目始终被需要、有市场。
《非正式会谈》节目海报。(图/《非正式会谈》)
但这些谈论人类经验的房间里,一直缺少 女性表达的声音。
即使有女性嘉宾,也是作为主宾们调侃的配菜,甚至消费的对象。
这种趋势,贯穿了多人谈话节目发 展史。
《今夜不设防》作为一档成人向深夜清谈节目,自是有 洒脱性情之处,惹得不少观众怀念。
但今日来看,更多是展现了香港黄金时代的气势,所聊并无新意。
三个“不正经”的风流才子与众多风头正盛的港娱大美女交锋,围绕着婚姻、爱恋、美貌所展开。
他们聊张曼玉的美腿。
(图/《今夜不设防》)
调侃林青霞的比基尼照片,开下三路的黄腔。
黄霑摸了林青霞的下巴,惊呼“哇,肤如凝脂”。(图/《今夜不设防》)
王祖贤的初吻,令才子们十分好奇。
美人说向往家庭想要结婚,蔡澜言语间都是可惜,教导她要开放,“不可以把结婚和生孩子混在一起”。
(图/《今夜不设防》)
《锵锵三人行》作为一档偏人文气质的节目,也有被诟病之处。
曾有学者抽调了24期节目,发现《锵锵三人行》的男女嘉宾比例严重失衡,24期节目中,10期是全男阵容,14期是二男一女。
粉丝也对此有相应的认知,戏称该节目展现了梁文道的渊博,许子东的刻薄,和窦文涛的轻薄,因为窦文涛经常调侃女嘉宾。
他曾这样评价竹幼婷:
“幼婷的腿在我们节目是出了名了……她真是我们节目的一道风景线。”
也有热衷于此的观众留言:“ 男人世界中又 增加 了一位又一位靓女 、才 女, 使本已 精彩的节目又增色不少。”
(图/《锵锵三人行》)
到了《圆桌派》,女性嘉宾同样经常被当作陪衬。
蒋方舟在鲁豫的播客《岩中花述》中就讲述过自己的感受,她作为圆桌上那个年纪最小且唯一的女性,很多时候都在做一个点头微笑、表示赞同的人。
“ 不要反驳、挑衅、冒犯,要赞许,说一些他们想听到的” ,她是在很多年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喜欢那种虚伪附和的感觉。
同时,女嘉宾们也更容易被挑剔,包括长相、笑声、说话的时机和态度……相比于表达的观点,观众更在意她们是否合乎女性的身份。
(图/《角落的夜晚》)
而《非正式会谈》这种谈论不同人群经验的节目,鲜少看到女性。
但它可以在全男阵容的前提下,无痛开启他们并没有一手经验的—— “不愿意母乳喂养算不算自私”。
多数男性认为不愿意母乳喂养是自私。(图/《非正式会谈》)
在圆桌被独占的同时,众多女主持人散落在其他类型的聊天节目里,比如小S的《康熙来了》,鲁豫的《鲁豫有约》,李静的《非常静距离》……
很多访谈节目的主持人都是女性,因为她们符合“倾听者”温顺、内敛的刻板印象。
荒谬的是,女性作为“倾听者”,仍会被挑刺。
最近,易立竞在和鲁豫的一次视频播客对谈中,就聊到自己在很长时间里都被质疑:“你为什么不笑?”
(图/《陈鲁豫慢谈》)
请正视自己的才华
终于,时间来到了21世纪20年代。
越来越多的女性观众,渴望在公共领域看到、听到——真实、多元、复杂的女性故事,而非经过偏见过滤,或刻板印象塑造的形象。
鲁豫深刻地感受到时代不同了,另一位媒体人也和她接连发力。
她就是周轶君。
之前,周轶君是《锵锵三人行》和《圆桌派》的常驻嘉宾,而她近两年自己走到了台前,所制作的 《第一人称复数》 ,很好地接过了大众的期待。
(图/《第一人称复数》)
周轶君曾经是战地记者,后来制作系列纪录片《他乡的童年》大获成功之后,她开启《第一人称复数》,邀请多位女性,表达对世界大事小事的关心。
由女性知识分子主导的人文谈话是什么样的?
毫无疑问,它是新的。
她们关心女性,探讨影视剧中的女性形象,更讨论性骚扰的界定和其中的权力运作逻辑。
(图/《第一人称复数》)
接着,她们迈向了更阔大的世界。
看到植物的自然节律和人生的高低起伏,本质共通;动物的求偶行为,和人类两性的相处,大有不同。
(图/《第一人称复数》)
她们还谈人工智能、上海的城市气质、中东的日常生活和残酷的战争……从细腻的内心,展望到人类的浩瀚未来。
如果你看了,会感受到由她们控场的圆桌确实不一样。 的抛接不在于炫耀学识、引领说教,而是平等地分享感受,轻松漫谈。
《第一人称复数》的制作团队,也以女性为主。
主持人是周轶君,导演任长箴拍过《舌尖上的中国》,策划张越之前则是老牌女性节目《半边天》的主持人。
她们都对创作和表达有充分的认知和经验:
“谁说女性只关注女性,我们不能聊社会吗?不能聊人工智能吗?我们女人本来就可以聊所有的。”
《第一人称复数》两季,大获成功。
豆瓣评分超过9分。(图/网页截图)
其实一开始,当平台找到周轶君,她并没有很多信心能做好。
周轶君不想表达太多,之前她在《锵锵三人行》之类的节目做嘉宾,也经常被观众说,“说得太少了”。
女性对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总有误判。
周轶君对自己的不确信,鲁豫这几年也意识到了。
在受到贾玲的启发之后,鲁豫才知道一个被忽视多年的事实:我有才华,我要正视自己的才华。
(图《豫见她们》)
她从《岩中花述》开始,坚定地坐在桌前,大量地表达自我,与世界碰撞。
在五十多岁的年纪,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底气可以说点什么,自己的声音是值得被听到的。
她也不止一次感叹时代的变化。
从前她翘腿坐都会被观众挑刺,现在她岔开腿坐却会有人为她鼓掌。
(图/《陈鲁豫慢谈》)
遗憾的是,鲁豫和周轶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才华。
同时,万幸的是,她们终于一起被时代接住。
周轶君借由《第一人称复数》说:
“ 我想展现的是,女性可以关心所有的事儿。 ”
而鲁豫在《豫见她们》中表态:
“她们是人类,所以她们想说的,就是人类想说的。”
她们在用行动重新定义:谁可以说话,什么值得被郑重讨论,以及何种经验足以构成公共对话的基石。
(图/《第一人称复数》)
纵观谈话节目的发展历程,一个清晰的图景是: 女性视角的长久缺席,并未使这个舞台更显高级,反而让它失去了一半的世界。
《豫见她们》和《第一人称复数》的成功,不仅仅在于提供了另一种谈话的“风格”,更在于它们完成了一种话语的 “回归” ——将人类经验中长期被忽视的一半,重新嵌入我们对公共讨论的想象。
(图/《豫见她们》)
它正在重塑一种文化认知,即女性的私密经验,本身就具有深刻的公共价值;女性的真实声音,理应在时代的“圆桌”上,占据一个响亮而清晰的席位。
所有人都能安心坐下,分享各自生命中那些细微而重要的颗粒时, 我们对于人本身的理解,才会变得更加完整和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