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我终于嫁给了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完结)
发布时间:2025-09-01 20:03 浏览量:2
终于嫁给了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
仔细地想想,从第一次看到他到今天,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我爱的这个男人,他在大城市出生和长大,很帅,家里很有钱,也许有一些人会称他为小富二代。
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十八线小县城的姑娘。最重要的是,「漂亮」这词,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绝对算不上世俗意义上的美女。如果一定要从相貌上找出几个优点的话,第一,我个子高,裸足一米七五,但并不能被形容为身材高挑;第二,我双眼皮,但也仅限于普通的双眼皮,而非大眼睛双眼皮;第三,我上半身还算丰满,但因衣着向来保守,绝对不会被人认为性感。
我的出身和我的容貌一样,乏善可陈。
所以,当他第一次把我作为女朋友介绍给他的圈子时,我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克制的吃惊和失望。
更不用提,婚礼上,各色熟人的复杂眼神了。
是的,我太明白不过了,我从来都不是令他一见倾心的异性类型。
谁都不会想到,最后他选择了我作为妻子共度余生。
就连我自己都不会想到,十八线小县城四十平米里小房子里长大的我,现在住在国内一线大城市,坐拥三套房,全部五环以内,最小的那套,也都有一百来平。现在住的这套,是个小别墅,不仅两层带三个卫生间,第一层门前,还带一个小院子。
是的,曾经一无所有的我,现在多少也算一个小富婆了。
听说,一些女生择偶时的标准是「有房有车,无父无母」。通过了这么些年的努力与奋斗、坚持与守望,以及命运之神的垂青,好像我还真做到了。但是此刻,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幕幕闪过,我忍不住诘问命运,难道真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1.
我第一次见到贺铭,是大一军训。
下午军训解散到晚上再次集中的短暂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一群男生和教官打篮球。虽然他跟大家一样穿着迷彩服,但是长相帅气的他在其中非常耀眼。
我原本只是跟着很多女生一起,站在旁边加油。
忽然,教官冲着女生们喊了一声:「哪个女同学一起来打篮球?」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起哄地推选了两个女生出来。一个是身高一米八二的兼职模特大美女孙姣,另一个就是我。
孙姣个子高归高,但是不擅长打球。
而我,中学时练过。
贺铭把球传给我时,夕阳映射着他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整个人,被阳光勾勒出了一道金边,周身闪闪发亮。
后来我解释为,也许是家境优越加高颜值的人自带的光环滤镜。
站在三分线边上的我,一次投篮成功。
场内场外都鼓起了掌。
一个钟头以后,贺铭记住了我。
如果你们认为,因为一场球,他从此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之处,从而就喜欢上了我,对其他女生视而不见,那就大错特错了。
贺铭仅仅是,记住了有我这么个人。
在他的第一印象中,我只是一个篮球打得还不错的、没什么别的特点的女同学。
贺铭、孙姣和我,都是那年我们学校法语系的新生。
军训结束没多久,贺铭就和孙姣在一起了。
当北方初秋的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他俩沐浴着阳光,手牵手地在校园里面散步的时候,几乎所有路人都会屏息驻足偷看一下下。
用「金童玉女」来形容他们俩,毫不夸张。
那时的我也完全没有想过,将来我会是那个陪伴在贺铭身边的女人。虽然,大家都知道,贺铭身边最好的女性朋友是我。但是所有人,都不会把我跟他往男女关系那种事情上想。
说起来,我跟贺铭熟识起来,还得感谢我们学校的培养方案。
我们这种文科专业,竟然开了高数这门课。并且,开了整整大一学年。
第一次数学小测验,我轻轻松松地得了满分。
贺铭,不及格。
几乎每次高数课,老师都会布置作业。每次高数作业,他都要来「参考」我的。据他说,因为他是被保送进校的,数学这门课以前就没好好地学过。
他会请我吃饭,来表达感谢。
给贺铭暗送秋波的妹子不少,但是孙姣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她心中,像我这样的女生也许是无性之人吧。总之,她很少跟着来一起吃饭。而我每次,都很珍惜跟贺铭一起吃饭的那一个钟头。
我从中了解到,贺铭对专业课的学习也不是很上心。他纯粹是被他妈逼迫才上的法语系,因为他妈想让他当外交官。他不愤:「驻非的外交官,有什么好当的?」(念了法语系才知道,最需要法语的地方是非洲。)他从来志不在此,他就想搞艺术、当导演,不然,当编剧也可。总之,他就想做创意类的工作。
一次饭间,他认真地看着我:「张翘楚,是什么支撑着你那么热爱学习?」
我叫张翘楚,名字是我妈取的。在我的记忆中,我爸经常打我妈,原因在于,他觉得我妈生了我这么个赔钱货,八辈子都对不起他。我读小学时,我妈终于跟我爸离婚了。之后,再也没有嫁人。我太知道我的名字承载着什么样的殷殷希望了,我妈做梦都希望,将来有一天,我成为人中翘楚,她可以苦尽甘来。
当然,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我妈能够跟着我享享清福。
高考的第一志愿,我填报的是当年最热的金融。但是分数没有到线,就被调配到法语系了。
就我的家庭出身,无论分到什么系,我都得好好地学。
我没得选。
但我没这么说。
我说的是:「因为赢的感觉,超爽。」
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贺铭和孙姣分手了。
我早就预料到他俩会分手。
尽管,他们外表无比般配。
尽管,他们家庭背景高度相似。
尽管,他们的感情得到了很多的祝福——好吧,也许他们的分手,我从中起到了一点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孙姣本人太作,一个身高为一米八二的大女生,内心却是一个非常柔弱的小女生。贺铭的外表,加上他身上透露出的神定气闲,总是引得女生明里暗里地示好。孙姣得知后,大吵大闹不说,还会从其他男生那里寻求安慰。
比如,深更半夜跟男生发信息,或者在男生面前扮演林黛玉哭唧唧的,求得安慰。
任何感情,只要深究,都有裂缝。就看你,愿不愿意当那个把裂缝扒开的掘墓人。反正我,遇到了合适的时机,在贺铭面前,就漫不经心地「美言」过几次孙姣的女性魅力。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的话起了几分作用。我只知道,他俩吵架,贺铭一开始还哄,哄了几次后就失去了耐心。最后一次,当孙姣威胁着说「那我们分手吧」,贺铭就再也没有回头。
不过,贺铭跟孙姣分手后,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因为我心里一直很清楚,贺铭最喜欢的女孩类型是,漂亮到校花水准,甚至选美小姐那样的女孩。整整大学四年,我眼见他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女孩,一个比一个白,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妖艳,一个比一个作精,我却反而渐渐地确定了,这些女孩都不适合他。
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孩陪在身边呢?
贺铭其实是个徒有其表,没有主心骨的人。熟识他之后,我意识到,他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妈搞定的,哪怕屁大点儿的事。比如,大二下学期,有天他忽然感冒发高烧,他马上打电话给他妈。他妈竟然立马派了司机过来接他去了医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贺铭即将恋爱或者打算分手都会找我倾诉。他对我非常信任。用他的话说,从小到大,其他女生要么总是对他有所图,要么总爱跟他闹情绪。但是感觉我对他从来都无所图,而且,从来都很稳定、很包容,就像认识多年的亲人。
我的成绩排名全系第一,而贺铭的专业课,一言难尽。
毕业论文,他用中文写好,我全文翻译。
他很幸运,顺利地毕业了。他这样的成绩,自然不可能去当什么外交官,最后去了一家五百强企业的驻非机构。
我倒是知趣地没有问,是不是他妈帮忙打点的去处。
而我,作为年级第一,毫无悬念地保研了。
毕业前,贺铭问我,为什么大学四年都不谈恋爱?那一瞬间,我的心猛然一跳。我很想告诉他,因为我在等你。但是我知道,现在说这番话的时机还没有到。
他,明显还没有玩够。
即便他此刻选择了我,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我对贺铭说,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人,目前还不能接受我。我不想让他为难,就在心里默默地关注和祝福吧。
对这个解释,贺铭深信不疑。在他心中,我是一个拥有大格局的女孩,不会沉湎于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
很多人可能会纳闷我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冷静,那是因为从我爸妈的感情中,我早就看透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再美好都是海市蜃楼,迟早都有幻灭的一天。
2.
贺铭出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我。
我主动地在网上联系了他,他告诉我,他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在驻外公司的上司,兄弟院校法语系毕业,大他一岁。
隔着屏幕,我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兴高采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活力四射的女生。」从他的话中我得知,他的这位新女朋友,不仅聪明,而且漂亮,最关键是,特别爱他。他跟她在一起之后,他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洗过。
他似乎觉得需要加点儿证据来对他的话加以佐证,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女生的照片。苗条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一对夸张的耳环,笑得恣意盎然。
我承认,这个女生,五官虽然没有到达校花或选美小姐的颜值水准,也没有贺铭曾经的任何一任女友漂亮,但是整体来看,确实还是漂亮。
至少,比我漂亮多了。
我陷入了沉思,除了外在合格,她这么年轻就往管理层走了,多半还能在事业上帮到他。
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硕士在读,鞭长莫及。
关上了电脑,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宿舍窗外,传来篮球场上的喧嚣声。往事的一幕幕,如电影一般在我眼前闪过。
其实我对篮球,也没有多大的热爱。
读中学时,打篮球是为了锻炼身体。
读大学时,打篮球是为了制造机会。
大学四年,也不是没有男生追求过我。
就在篮球场上,好几个男生都过来跟我搭讪。但是我跟他们,始终没有走到男女朋友的那一步。
从大学认识贺铭到现在,快六年了,我一直单身。其实也并不是为他守候什么,只是实在没遇到什么令我心动,又特别合适的人。
也许贺铭跟这个女生确实合适,自从那次网上聊天以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地找过我。
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两年以后。贺铭的驻外工作结束,他回公司总部工作了,还带回来了他的女上司兼未婚妻。
我从他的朋友圈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主动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贺铭用轻快的声音告诉我,这次回来,估计没时间跟同学朋友们见面了,因为在准备订婚的事情比较忙。
我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但我还是保持了风度,祝福了他。鬼使神差地,我还说:「订婚就算了,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贺铭保证,他结婚的时候,任何女人都可以不在场,但是我必须在场。
我经常一语成谶。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最后没有嫁给贺铭,是不是就不是现在的结局了?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贺铭可以接受我的机会,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永远也等不到了。关键是,这个女生的小辫子,我从来就没抓到过。即使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他这次回来,让我几乎死心了。我在想,也许我根本不该等待什么合适的机会,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合适的机会,也许对于我这样的女孩,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机会。
我心灰意冷,接受了一个男生的追求。当年,他想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朋友介绍他找我咨询,就这么俗套地认识了。
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家境、普通的能力,还好不是特别的自信。最重要的是,他殷勤、体贴、善解人意,自从九月份入学后开始追求我以来,我就从来没有自己下楼买过早餐。我们的恋爱不温不火,大家却觉得我们特别般配。
关于自己的出路,这几年我也想了不少。我妈一个人在老家,所以我并不打算去大公司驻外,如果要去,我大可以一毕业就去,不用继续读研。既然选择了读研,我也就打定主意走学术这条路。我的导师也带博士,我已然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读博以后,我跟男友的感情还是如以前一样,不温不火。就像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我们一起上自习、找实习、闲暇时看个电影,偶尔出去吃顿大餐,再顺便在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睡一觉。不过,纵然我万分小心,还是意外过一次。男友提议,要不我们干脆领证了吧?我拒绝了。现在的我们,哪有能力一起抚养孩子?何况,博士毕业以后的出路,也没有着落。这种时候,怎么能要孩子?
我果断地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了。
尽管如此,不出意外的话,我多半还是会在博士毕业后嫁给他。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一个靠谱的人。
以及,对我确实好。
到了暑假,我去男友家见了他的父母。
还没等我从男友家返回学校,贺铭就十万火急地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
他又一次,分手了。
3.
再一次见到贺铭时,我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胡子拉碴,头发感觉也很久没修理了。
他倒是,反反复复地看了我几眼,一直说我变漂亮了。
贺铭说,他是被迫跟女友分手的。因为他妈和他家所有亲戚都觉得他女友不合适,所以全家投票让他分手。
我不动声色:「怎么不合适了?」
贺铭喝了一口咖啡:「我妈觉得她太矫情了,难伺候。」
我不置可否。
贺铭问我现在的感情状态。
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只说自己谈了一个,现在处于冷战状态。
他问我冷战的具体原因。
我说一言难尽,还是听你的故事吧。
从我若干年来观察以及审视贺铭的感情生活的经验来看,现在的他,急需一场恋爱来抚平他受伤的心灵。
我才不想为他疗伤。
果然,没到半个月,贺铭开始了相亲模式。
跟上一次恋爱不同的是,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校园时的那种友情的感觉,他每交往一个女生,都会在微信上跟我诉说他的感情生活。
他现在也看明白了,他能娶进家门的女人,一定要得到他妈,甚至他整个家族的认可。所以他现在,要么玩玩,要么遇到真心喜欢的,交往不多久就会带回家,让家里人给意见。
我现在是真的佛了,已然抱着一种随缘的心态,看他在情海爱欲里沉浮。
最近,他又交了一个小妖精般的女友,给我发了照片。
我跟以前一样,对他所有女友的长相,从来不做评价。
他跟我吐苦水,说小妖精太作了。她就连在他家给他爸削一次苹果,都抱怨连连,说自己差点儿削到手了。据说她在自己家,从小到大都是她爸给她削苹果,从来都不碰刀。
贺铭随口问我会不会削苹果。
趁火浇油谁不会?我故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搞笑是不是?我削苹果可以一整条削到底,从头到尾不带断的。」
贺铭笑起来:「为什么我不惊讶呢?」
随即我又换了一副神色,「开导」他道:「说起来这都是小事儿,不就给长辈削个苹果?真想练习也就三天,顶多一个礼拜,准能练出来——只要有心。」
贺铭只是摇头苦笑。
我当然懂他的摇头苦笑。这个小妖精,不可能为了他,为了融入他们家,做任何改变。我的直觉,她多半是那种只吃男人剥的虾的那种娇滴滴的小女生。
此刻,贺铭心烦,正是诛心的好时机。我不带任何情绪地评价:「她是有点儿小女生的那种矫情,感觉不怎么适合你们家。」
顿了顿,我又说:「你真的应该好好地想想,什么样的女生适合你。」
贺铭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确实。」
我就此打住了话头,话不能一次说完。所谓良药苦口,对一个人真正好的药,需要他自己愿意吃下去,才行。
不久,贺铭又约了我出来喝咖啡,他轻描淡写地说,他自己估计多半要分手,因为他妈对这个女孩不是很满意,他在她面前一提到小妖精,他妈就开始碎碎念,觉得她娇生惯养、不懂事。接下来,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有意无意地半开玩笑:「其实我妈对你还更满意些,可惜那么多年,你一直对我没意思,不然你肯定早就跟我表白了,对不对?」
我心里大惊,同时又一喜,但是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问他:「我什么时候让阿姨满意了,我怎么不知道?」
贺铭说:「你可能忘了,有一年我生日,我请大家去我家里玩……」
我怎么可能忘?
那年我们大二,贺铭生日请了不少同学,去他家里面开Party。本来他们家是有阿姨做饭的,谁知那天阿姨有急事,临时请假了。
贺铭妈妈在厨房里忙活,我们班几个女生也去帮忙,但进去没两分钟,就被赶出来了。我是后面才进去帮忙的,也许我从小做惯了家务吧,贺铭妈妈也试着赶我出来,但我看出,她没真心地赶。于是我把所有的下手都打完了才出的厨房。
贺铭说:「我妈说你做事利索能干,说话自然得体。前两天,我又顺便告诉她,当年我毕业论文你还帮了大忙,现在你又在读博。直接惊艳到她了,夸你智商高、人善良。」
我觉得有必要声明一下:「我当时进厨房帮忙,可不是讨好阿姨。纯粹是因为看到阿姨,就像看到自己妈妈一样亲切,不忍心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的,这点儿小事,阿姨竟然还记了那么多年。」
贺铭的总结是:「我妈说,现代社会像你这样的女生,实在太难得。」
现任男友,认为贺铭对他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只能说,男人的第六感,其实也挺强的。
彼时,我已经博士二年级了,男友研究生毕业后开始工作,最近隔三岔五地催着我领证,我都以自己没毕业当借口来拖延。
我淡淡地告诉他,贺铭跟我绝对不可能:「如果要在一起,我们早在一起了。」
男友说即使这样,我也必须跟贺铭绝交。
好笑。
凭什么?就凭他是我男友?
如果我跟他结婚,短时间内不可能买房,也不可能生孩子,更不可能过上稳定的生活,如鸡肋一般的伴侣,凭什么对我要求那么多?
大不了我就单身,有什么可怕的。
我冷冷地告诉他,我跟贺铭是多年的好朋友,不可能绝交,也永远不会绝交。
男友拂袖而去。
我一点儿也没有伤心难过。也许,他的离开,也是我内心深处渴望的。只不过他最后的冷漠与决绝,以及我对他一直以来的不满意,让我觉得分手也不过如此。
而对待贺铭,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时机一到,必须出手。
这天晚上,贺铭打电话约我出来喝咖啡。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跟小妖精分手了,脆弱的情绪档口,特别想找人聊聊。
我早就想到了他会约我喝咖啡,于是我说:「喝什么咖啡,喝酒不行吗?」
他吓了一跳:「你真没开玩笑?」
我严肃认真:「谁跟你开玩笑,我今天想喝酒,你做东。」
贺铭一听马上答应了。
我跟着自己关注的一个美妆博主学化妆和穿搭,前几天做了头发,穿了一件新买的衣服,凸显线条的那种,出门前还化了妆,用了号称斩男色的口红。
我从来没有这么打扮过。
贺铭见到我时,明显地吃了一惊。他说,差点儿没认出来是我。随后,他就说起了分手的事。
他跟小妖精的分手场面,可以说是极为难看。
导火索是,小妖精跟她的男上司一起去香港出差,回来时行李箱里多了一个当季限量款的名牌包。
贺铭问了一句:「哪里来的?」
小妖精马上顶了回去:「跟你有关系吗?之前我让你买,你买了吗?你不爱我,还不允许外面的男人爱我啊!」其实贺铭也没想着跟她长久,但是这句「外面的男人」踩到了他的底线,他坚持让小妖精把包退回去。结果小妖精小脸一倔,小腰一扭,背上那个限量款名牌包,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听到这儿,我做出目瞪口呆的吃惊模样:「我天,不就一个包吗?——包有什么魔力,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贺铭定定地看着我:「像你这样的女生,太少了。对很多女人,包意味着,包治百病。」
我再次确认信息:「她就这么走了,再没回来?」
贺铭无奈地点头,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今晚似乎有点儿放任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万念俱灰的样子。
认识了贺铭那么多年,他的情史我几乎倒背如流。我冷静地分析着他今晚的万念俱灰,应该也不全是失恋造成的痛苦,更大一种可能是,他恋爱已经到了一种疲乏状态,永远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女孩,他家里人才能接受。或者说,适合他的女人,和他真正动心的女人,他永远只能拥有其中一样。我早就看清了,贺铭就是典型的「妈宝男」,无论交往年纪多大的女人,他都不可能包容对方,只能是对方包容他。
说两句题外话。
很多女孩,咬牙切齿地赌咒,自己绝对不要找「妈宝男」,免得受婆婆的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却早就看透了,如果一个女人内心足够成熟和强大,条件好的「妈宝男」完全可以找。非「妈宝男」,也许很爱你,但是他既然不听他妈的话,但你也要做好他也不会听你的话的准备。
我爸就不是「妈宝男」。
我妈说,当年看上他,就是觉得我爸很男人。
是啊,男人到他俩一旦意见不合就动手的那种男人。
这样的非「妈宝男」,我可不想要。
而优质的「妈宝男」,如果在婚后,你变成了那个他理想中的妈,他一样也会听你的话。
贺铭本人,当然没有看清这一点。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他是愈发江河日下了。这么多年,都是他甩别人,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被甩的那一天。
这个机会,我终于等到了。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赌博,那么,为了坐上贺铭发牌的赌桌,我已经等待了太多年。
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上桌赌一把,无论结局如何。
驻唱歌手唱着缠绵的情歌,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我主动地告诉贺铭,我也分手了。
「为什么?听说你男朋友对你不错。」他已经半醉了。
我把早就想好的台词拿了出来:「他是对我不错。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将就一份没有多喜欢的感情。但是真的将就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完全不行。
「我还是相信爱情,我还是要选择爱情。」
说这番话时,我一直深情地看着贺铭。出门前,我还在镜子面前练习过,原来只要心中有爱,平日里再普通的双眼皮也能滴出水来。
也不完全是演戏。内心深处,我的确是爱他的。
也许因为他醉了,也许他感受到了我浓烈的情感,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总之,在我的蓄谋之下,他的吻落了下来。
非常热情。
当天晚上,他把我带回到他的公寓,我们俩稀里糊涂地睡了,或者说,他稀里糊涂地跟我睡了。
我也喝了酒,但从头到尾,我都异常清醒。
我没有让他用小雨衣。
人生既然都是赌,不如赌一把大的,对吧?
4.
半夜我醒来后就一直没睡着。快天亮时,我轻手轻脚地洗漱穿戴完毕以后,贺铭还在熟睡。这是我人生中最为忐忑的一个清晨。
贺铭醒来以后,他会做何反应?他会不会尴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两个人反而就此诀别?
我真的拿不准。
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打算以退为进。趁他醒来前,我离开了他的公寓,枕边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只有几个字:「我爱你,但是我没法面对你。」
我用法语写的,自觉这一幕还有点儿浪漫爱情的电影感。
走之前,我蹑手蹑脚地把他家所有的房间逛了一遍。
天知道,我有多不想离开他的这套房子。无论是脚底下踩着的软绵绵的地毯,还是床上铺着的触感柔软、细腻的烟灰色床单,无论是一尘不染的书桌,还是书房里延伸到天花板的一整面墙的书柜,无论是书房一隅一整玻璃柜的古董,还是随意地搁在书桌上的一对黑色镇纸……都在提醒着我,这就是我从小到大梦想中的生活。
就连细节,都是我渴望的。
这一切,让人流连忘返。
但是我知道,无论再不舍,此时的我也必须果断、快速地离开。
走之前,我又去看了一眼贺铭。他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仿佛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不知怎的,我忽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多么努力,无论我付出多少心血,贺铭他最终都不会属于我。
我摇摇头,拼命甩掉这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轻轻地带上了门。
一个小时之后,贺铭给我打了电话。
我没有按掉,也没有接。
我就任它这么响了很久。
之后,他又给我发了微信,问我在哪儿,他说他要见我。
我给他回了信息,认识那么多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扮可怜:「你是不是特后悔,睡了一个二十六岁的老处女,而且这个老处女还没有见红。」
我告诉他,自己要好好地想想,我们两个人以后要怎么样相处。有些女生会为了男人去做处女膜修复手术,其实完全没必要。我早就查过相关资料,并不是所有女人的初夜都会见红,所以根本无须因为这种问题而烦恼。
贺铭说,他根本不在乎见红不见红这个问题。
他还说,我想得过于严重,无论怎样,我们都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绝对不可能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他最后说,希望我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没有马上答应他,只说让我想几天,让他也想几天。
之后,他再怎么找我说话,我都不回复了。
三天过后,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让一向稳如泰山的我,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
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我冷静得就像每次大考前的自己,轻微的紧张与兴奋,总体吃得好、睡得香,还不忘记进行体育锻炼,放松身体和情绪。
贺铭的电话很快地打过来了。
响了两声我就接了。
他就两句话,第一句是:「你在哪儿?」
第二句是:「你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我当然不会动。
所以当他霸道总裁般地把我抓进他爸送他的奥迪A8里面时,我也就配合着他演出了一番。当回到了他的住处,门刚刚关上,他就如同那天晚上一般热情地吻我时,我更热情地回吻了他。
之后,当我又一次躺在了贺铭的怀里时,他对我说,没想到我床上床下竟然完全两个人,他太迷了。
我逗他:「所以,那天晚上,你没有醉得不省人事?」
他说,他从来不会醉得不省人事。
在床上时,我问了一个我一直非常关心的问题:贺铭跟他那位小上司,当年都订婚了,为什么最后没结成婚?
贺铭说,是他家人对她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呢?这是我最想知道的地方,我诱导他道:「她跟阿姨吵过架,或者斗过气吗?」
贺铭想了想,告诉了我一件事。
在他们订婚后,打算新买一张床。贺铭妈妈执意地决定这笔钱由她来出,陪着两人逛家具店,小上司看中了一张皮床。但是贺铭妈妈不赞同他们买,因为她觉得皮床不透气。小上司当场就委屈得哭了起来。贺铭妈妈觉得自己出钱出力还没落个好,也很委屈,两人情绪都上头了,就吵了几句。
最后,床没有买。
婚,也没有结。
我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那个女孩的心。她多半认为,床是一对伴侣最为私密的地方。她也许可以容忍强势的婆婆插手她的很多生活片段,但是床是她的底线,她必须自己做主。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终于绷不住了吵架的根本原因。
而贺铭妈妈之所以对她的评价是「矫情」,是因为所谓「矫情」,在贺铭妈妈的尺度里,可以理解为凡是不听她的话,都算「矫情」。
我懂了,贺铭妈妈,绝不会容许一位忤逆她意见的儿媳妇进门。
一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5.
这当然是我内心特别渴望发生的事。当我告诉贺铭的时候,仍是露出了几分慌乱,毕竟内心深处我确实也有几分不确定。
我心里清楚,跟我恋爱是一回事,真要把我娶进家,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去年,贺铭的爸爸才发作了一次心梗,在ICU里住了几天才出院。我赌,在这种情况下,他家里人会想要抱孙子;我赌,只要我坚决地留下这个孩子,贺铭他不会不要。
这一次,我真是All in了。
我真的运气很好,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贺铭非常欣喜。他告诉我,这么多年,走马灯一样地谈恋爱,他累了,想稳定下来了。
他说:「有时候兜兜转转,才发现最适合的那个人,原来一直在自己身边。」
他几乎没有做什么思想斗争,就把我带回了家。
也许我跟他之前交往的小妖精&网红脸女朋友太不一样了,贺铭妈妈对我的态度……将就满意。我暗中分析了一下,其实他妈妈对我应该是不太满意的,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也怕,如果再不同意,贺铭逆反起来,直接把他的感情玩家当到底,一辈子不娶老婆了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我已经怀孕了……
至于贺铭的爸爸,看上去身体还不错。听贺铭姑姑说,这两年瘦了很多。见面那天,我才知道,他爸爸不仅心梗,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随时会走的那种,早就想让他安定下来抱孙子了。
我还见到了他家别的亲戚,贺铭的其中一个姑姑过来说汤姆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汤姆是他们家的一只波斯猫,这段时间,放在贺铭的姑姑家寄养。
贺铭妈妈意味深长地说:「这几个月,我还是不见汤姆比较好。」
我秒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贺铭名下的房产有两处,都是婚前财产。
我不仅没有要求房本加我的名字,还主动地跟贺铭提出,不介意签婚前协议。
我是这么说的:「我看中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家世,而是你这个人本身。」
他很感动,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又说,他爸妈留给他的房子不好加我的名字,但是他以后赚的钱都有我的一半。
贺铭应该是相信了我对他的感情,尽管房本没有加我的名字,但是婚前协议也没有签。
在我们领证前,贺铭郑重其事地跟我求了婚。
地上铺满了玫瑰花,手里捧着大钻戒,一大伙朋友拿着烟花来围观的那种求婚。
我从来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女人,也能拥有一个盛大而浪漫的求婚仪式。
我当然是哭着答应了。结婚、生娃,也不会影响读博,对吧?
当我妈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后,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翻来覆去地嘴里只交待我一句话:「张翘楚,赶紧领证,赶紧领证……」
其实不用我妈提醒,我也清楚,证领得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我就借着去医院孕检办母婴手册需要结婚证,火速地跟贺铭领证了。
领证那天,我难得高调地晒了一下朋友圈。
果然,纷至沓来的留言,以及私信,让我确信,我无可避免地成了同学们嘴里的传奇人物。我一个人都没有单独回复,只统一地谢谢了大家的祝福。
贺铭在大学交的第一个女友,孙姣,也给我留了一条言,随后又删掉了。
留言太多,我没有看到她说了什么。
我也没有去问她说了什么。因为,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话,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我们的婚礼,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贺铭妈妈,应该被称为我的婆婆,一直嘴里念叨着「时间太赶了」,似乎有点儿不满意的意思。
我冷笑,她不满意又怎么样呢?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婚礼的一切,从时间,到场地,到婚纱礼服,到敬酒服,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上蹬的……里里外外,都是婆婆决定的。
我们的婚礼尤为独特。直到今天,有熟人谈起来,都对此津津乐道。当天婚礼现场,只出现了一种花——白百合。为了凸显这种花,婆婆特意定了室外的草坪婚礼。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在室内举办婚礼,用上这么大的量,简直可以用「一片白茫茫」来形容。
那天,这种花铺得到处都是,三五步就能看到一大簇。也幸好是室外草坪婚礼,大片绿色的草坪冲淡了白色花朵的视觉效果。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偏见,虽然大家都说百合清香怡人,但我总觉得这种花隐隐地散发出一股臭味。也幸好是在室外,青草的清香,冲淡了不少这种花的臭香。
那天,阳光和煦,云淡风轻。婆婆对婚礼现场呈现出来的效果极为满意。我听到婆婆笑着跟人解释道:「就是特意只选了白百合,因为我希望他们两个孩子,能够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我心里不禁冷笑。贺铭跟我说过,婆婆这一辈子,从年轻到老,就爱一种花,白百合。只不过不知道她从哪儿听到的,这种花的气味对猫不好,所以,纵然她爱死了这种花,为了汤姆,家里的小花园里,连一株都没有种。
我看得很清楚,婆婆说是为了帮我和贺铭办婚礼,鞠躬尽瘁地,实则她却是结结实实地办了一场她自己梦想中的婚礼。
只不过,她不是新娘。是的,我们的婚礼,完全由婆婆操持。
连婚礼的伴娘,都由不得我选择。婆婆想让她的几个侄女当伴娘,跟我商量了一下,我爽快地同意了。
至于我们的婚纱照,选几套、选哪家、选什么套装、选哪个摄影师,都是婆婆敲定的。我不是没想过,照相那天,如果婆婆要求我比画什么动作显得我们夫妇俩恩爱有加,我都会努力地配合。不过那天,她上着班,没空陪我们。所以,这应该是婚礼中唯一一件她没有插手的事情。
可以说,关于婚礼,我一点儿都没有做主。
贺铭觉得委屈我了。说实话,我一点儿都没觉得委屈。
经常在网上看到这样的帖子,准新娘因为对婚礼的细节不满意,觉得自己的意见没有被重视,跟准新郎家吵翻天乃至分手的情况发生。
其实我特别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吵的?
把握生活的主动权,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逞能。
婚礼,无非就是个仪式,跟熟人朋友昭告「我/我儿子/我女儿结婚了」罢了。
又有几个人,真正关心你过得幸福,还是不幸福呢?
婚礼,我妈当然来了。她身上的旗袍也是我婆婆选的。
我妈,挺满意的。
至于我爸,我强烈地表达,不想让他到场。婆婆听说了他家暴的事,也就很通情达理地理解了。
总之,整个婚礼办下来,据贺铭说,婆婆觉得我非常懂事、大气。
其实,她这点儿倒是看准我了。
我的确懂事、大气。哎!我现在躺着的婚床,以及婚床上的所有床上用品,是她一手选定的。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也有一点儿膈应,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我想,除了我,她也很难再找到这么听话的一个儿媳妇了吧。
休完了婚假,我又继续了自己的读博生活。没想到,就当我认为一切都顺风顺水,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我流产了。
6.
一切发生得特别快。
从我见红,到失去胎心,也就不过一天的时间。
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
婆婆得知后大发雷霆,骂我见红了为什么不马上告诉她?她可以请到最权威的医生来帮忙保胎,也许不必走到流产这一步。
她的原话是:「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头胎有多珍贵吗?!」
我没敢答话,心里怕得要命,只默默地低头抹泪。
婆婆动用私人关系联系了一个三甲医院妇科主任,又给我详细地检查了一番。
医生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第一次流产,要小心习惯性流产。」
对医生,我当然没有说实话。
医生经验如此丰富,是否看出了什么,我无从得知;医生跟婆婆说了什么,我更不愿意去深想。
我只是从婆婆的态度上,感觉她似乎有所怀疑。贺铭那里,之前我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婆婆这里我却没有那么确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她怎么想撬开我的嘴,我都会死死地咬住「贺铭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这个说法。
小月子,婆婆建议让我妈过来照顾我。
我坚持不让我妈过来。
如果让我妈此刻知道我掉了孩子,她肯定会崩溃。我不确定,情绪不稳定又患得患失的她,会不会哪天说漏嘴,捅出什么篓子来。
婆婆亲自照顾了我。
脸色是要看的,话也是要听的。再不想喝的汤,再不想吃的补品,我眼睛一闭,都咽了下去。
还有,嘴上对婆婆必须做到感恩戴德。
我都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妈,辛苦你了」。
婆婆只有一句话:「养好身体,早点儿怀上。」
我倒也是认同的,去有钱人家当儿媳妇,生儿子绝对是首要的KPI,必须完成。
没有想到,婚后,很多事情有了变化。
首先,我在公婆家的时间多了起来。因为我读博士并不需要每天到校,婆婆便交给了我一个重要的任务,我不得不白天基本都待在公婆家。
虽然公婆家请了一个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我并不用做太多家务。但公公身上几种病,每天要吃好几种药,每种药的时间还需要有间隔。婆婆和贺铭都不放心他,照顾公公吃药的这个任务,就自然地落到了我的手里。
我只能一一地忍了。
至于婆婆,话里话外催生的同时,手把手地教我做他们家的菜。
用她的话说:「虽然家里请了阿姨,虽然你也会做一些事,但是你作为我们贺家的媳妇,必须学会做我们贺家人爱吃的菜。」
「做贺家的媳妇,必须得贤惠。」她老爱把这话挂在嘴边。
听了这话,我才反应过来,当年贺铭生日,婆婆亲自下厨,也有点儿跟我们同学亮一手的意思。
我很快地就学会了那几道贺家菜。贤惠嘛,只是一项技能,只要想学,绝对是能学会的。
第二,婆婆跟我起了一场不小的冲突。起因是,我给贺铭介绍了一份工作。
我读博做口译时,通过导师介绍,辗转认识了一个法籍华裔文化的投资人。最近,这位投资人决定到中国来发展了,注资开影视公司,需要招募相关的工作人员,最好懂一点儿法语。
认识贺铭那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多年来心心念念想去娱乐文化产业发展,哪怕跑龙套都在所不辞。只无奈于公公无所谓,婆婆一向反对,一直没走上他心中「艺术的道路」。婆婆认为,贺铭干这个,前途渺茫,前景黯淡。关于这一点,我其实基本同意她的看法。
但我是这么劝自己的:贺铭虽然专业课成绩不好,但怎么说也好歹读了四年的语言专业,基本的工作生活用语没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工作虽然靠谱归靠谱,可是他不快乐呀!这份工作,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行业同时还能上手的工作。
于是,我大力地支持他去应聘,熬夜帮他润色修改简历,甚至还帮着他演练了一下面试的问题。一去,他竟然还真应聘上了。他欣喜若狂,说我帮助他实现了多年来梦想的第一步。
贺铭打算立马辞掉现在手里的高薪五百强企业工作。谁知他的辞职信才交到他领导手里,晚上婆婆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她连夜把我们叫了过去,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让小铭进这样的破影视公司吗?如果我真想让他搞这行,高考那年,直接让他去读影视专业不更好吗?你不会真以为我搞不定他的工作,非得让你来出手吧?你到底有没有搞错?!」我诚惶诚恐,先认错,而后讷讷地解释:「妈,我是觉得咱们家又不缺钱,小铭真的可以去尝试一下他真心喜欢的事情。」
婆婆气得脸发红:「小铭不懂事,他喜欢不喜欢什么,他心里根本就不清楚!」
我被婆婆骂得有点儿慌,定了定神,快速地打定主意,要硬杠,也得贺铭自己去杠。他不杠,这事儿就拉倒。我马上对贺铭说:「妈说的有道理,要不你就再想想,别那么急。这种机会,以后倒是还多。」
谁知贺铭脸红脖子粗的,在公婆面前声泪俱下,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辞职,无论如何也要干这行!如果不让他干,他也要辞职,大不了什么都不干了,天天在家躺平!
婆婆见贺铭撒泼不达目的不罢休,倒也瞬间软了,只提议道,要不换家大点儿的公司发展更好一点儿,她有熟人可以帮忙。
也许贺铭活了快三十年,才终于体验到走自己的路,反抗他妈的感觉真不错,他执意地要去这家公司:「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婆婆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了。
只不过在这事儿之后,有一次,我在厨房做事情时,婆婆轻描淡写的口吻道:「我当时是看你懂事、听话,才觉得你适合做我们贺家的儿媳妇,早知道……我根本不该让他上那间大学,这样他根本就不会遇到你,也就不会走上现在这条弯路。」
我眉头一拧,婆婆这话说得很重。反驳,是绝对不能反驳的。我只能用哭来脱罪,半演半真的,承认自己不懂事,现在才懂得婆婆的良苦用心,翻来覆去地悔过:「只是希望小铭开心快乐,其他的,我真的都不在乎……」
也许是我认错态度良好,这么一出以后,婆婆后面就没再提这事儿了。
第三,我小月子没坐完,汤姆就被接回来了。公婆对他,有时候感觉比对贺铭还宠爱些。这家伙,总是悄无声息,又耀武扬威的,我本能地不太喜欢。
第四,贺铭一直都想玩进口摩托,婆婆出于安全考虑,一直不允许他玩。有天,贺铭问我的意见,我想了想便选择支持他。因为男人这种动物,总喜欢在平淡生活中找点儿刺激,才能证明他们真正地活着。贺铭得到了我的认可,马上买了一辆六位数的进口摩托车,还买了一堆皮衣、拉力服、骑行服、头盔、骑行靴等装备。
没过多久,这事儿婆婆就知道了。当她得知是我同意贺铭玩机车后,勃然大怒。她门都没上,圣旨通过电话直接传达,劈头盖脸就指责我恶毒、心狠,不是真正的爱贺铭:「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同意他玩这么危险的玩意儿!」
用她的话说:「我就算把他的腿打折,也绝对不允许他上路!」
还好我反应快,马上解释:「别看贺铭表面上阳光潇洒,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我怕他活得压抑,对他身体不好。妈,我真的是想让他达到身心内外平衡,才同意他玩机车的。他是我最爱的男人啊,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他不好?
「我对他真的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安全为重,万千小心,状态不好时,绝对不能玩车。」当然,解释到后面,我已经泣不成声。
婆婆似乎买账了,但她还是下了最后通牒:「我知道小铭舍不得扔,你赶紧亲手把他那些个危险的玩意儿全扔了,不然我亲自上门来扔!」
话已至此,这套机车只能处理掉。
不过,贺铭既然这么喜欢,我就没有听婆婆的。那么贵的车扔掉?多可惜。我四处托朋友,在偏远的郊区租了一个小仓库,存放他的这套车。我要贺铭保证,偶尔玩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以及,绝对绝对,在任何情况下,不能对婆婆吐露半个字:「你不希望引起婆媳矛盾吧?」
贺铭感动得稀里哗啦,觉得我是真的懂他。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就算有天事情败露,我会说是我自己捡回来的,绝对不把媳妇供出来。」
或许分享共同的小秘密,的确可以增进伴侣间的感情。总之,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我跟贺铭的感情更加甜蜜了。人前人后,我们都出双入对,十指相扣。但婆婆那边,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一层审视的意味。这一切变化,其实都可以忍。
我最担心的问题是怀孕。婚后一年多以来,我有时忍不住想,难道我真的习惯性流产了?
医生说,避孕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再次尝试怀孕。
我就这么忍辱负重地在贺铭家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妈得知我流产的事情后唉声叹气。我也很内疚,如果我顺利地生了孩子,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借着让我妈来照顾我,把她接过来去住贺铭那套房子了。
老天还是垂怜我,在我差不多快要放弃自然怀孕,打算去试管的时候,我终于怀上了。我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就把我妈接过来时,婆婆查出了乳腺癌。原来,婆婆身体早就不太舒服,早在几年前的单位体检就查出乳腺有问题,但她延迟退休了,想多罩着贺铭几年。因为,从小到大,贺铭有什么事,她一个电话,分分钟就能搞定。
所以她一直撑着。
现在一彻查,已经是晚期。我陪着贺铭私下里咨询了好几个主任医生,因为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都不建议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公婆家里,又添了一个护工阿姨,专门照顾婆婆。
家里又多了一个外人,散在婆婆梳妆台上的各种珠宝,我就顺手帮她收了起来。我对贺铭说:「家里阿姨都有两位,怕顺手牵羊到时说不清。」
贺铭觉得有道理,他让婆婆把家里的珠宝都拿出来,说放在我们那里保管。
婆婆真的很信任贺铭。他一说,她就全部交出来了。
贺铭,自然是转手给我让我一定好好地保管。他说,这也算是他们老贺家的传家宝了。
我一怀孕,马上借机把给公公喂药的工作甩给了做饭的阿姨。
我用的借口是:「总去分这些药,也不知道对肚子里的宝宝有没有什么影响。」
婆婆得知我怀孕,主动地提出把汤姆送到贺铭姑姑家。我跟她说不必了:「爸妈你们那么爱汤姆,它就像家里的一份子,不能因为我怀孕了就把它送走,不然太残忍了。」
我试探地说道:「要不我就,以后稍微地少过来这边家一些,可以吗?爸妈可别怪我呀。」
婆婆凝重地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眼睛看向了别处。
我心想,还算识趣。毕竟,都病成这样了,自顾不暇,还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嘴上却道:「妈,我好内疚,都没能好好地照顾你,这孩子……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婆婆马上说我瞎说,让我好好地保胎。
过了几天,我就借口孕反,想吃我妈做的东西,把我妈接了来。贺铭倒是对我不放心,问我们这边还需不需要请阿姨了?
其实我本来是想让我妈轻松一下的,可是,如果请了阿姨,我妈在我们这里住着,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我自然说不需要请阿姨,有我妈在就行。
没想到孕期,不用管贺铭家的事,心情舒畅了不少,做事情也顺手了许多。在我妈的悉心照顾下,娃出生前,我倒是把拖了许久的博士论文给写完了,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我应该可以顺利地留校。
而这段时间,新工作的适应,加上照顾他妈,贺铭累得够呛。婆婆时不时地得去医院化疗,一去就去一天,虽有护工阿姨全程陪伴,贺铭还是得一大清早上班前就把她们送过去,下了班又火急火燎地把她们接回家。有时候贺铭累得到家靠在沙发上都能直接睡着。
心疼他归心疼他,可发自内心地,我是真的感恩上苍,我这个孕,怀的时间简直太妙。因为怀了孕,白天晚上都不用过去跟公婆当面请安,每天只用电话请安即可,别的时间基本都跟我妈在一起。
偶尔才去一趟公婆家,点个卯。
不过有一次,婆婆提出,想再戴戴她的珠宝。她在电话里跟我提的,我直接把话题给岔过去了。后来,她又让贺铭跟我提了一次。
我叹了一口气,拒绝了:「妈病着呢,精神不好。你想啊,妈在家,经常都在昏睡,得防着阿姨。妈去医院检查和治疗,也得把首饰摘下来。这一摘一戴的,挺容易丢。妈本身就是病人了,又何必分神来担心这些小事?」
贺铭想了想说:「也是。」我心里只觉得可笑,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没看透,还惦记着身外之物?
没想到婆婆又给我打了电话。她具体说了什么我忘了,就只记得她最后一句话,非常小声,但我听到了,「你是真不怕报应。」
我让她再重复一遍,她却噤声不言了。
也许顺利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吧,日子过得飞快,几个月过去后,我儿子平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孩子出生以后,贺铭的爸妈提出过看孩子几次。他们并不过来,都是要求把孩子带过去给他们看。我一般都借着自己没恢复好,跟都不跟过去。这样一来,因为到点儿孩子要吃奶,贺铭也不能让孩子在那里待得太久。
公公虽然毛病多,更多是犯懒。婆婆是真的病得很重。贺铭告诉我,肿瘤已经扩散到全身了。
一个周末,贺铭没带儿子,一个人去看婆婆了。我本来不想去,在家里闲坐着,跟我妈一起带孩子,但那天也是奇怪,不知怎的,总感觉心神不宁。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好一阵儿没去看婆婆了。想到这里,我便把儿子托付给我妈,打了个车前往婆婆家。
推开院门,院子里的各种花卉,由于婆婆生病后疏于照料,也枯了不少。忽然,刮过一阵阴风,一团影子一闪而过,定睛一看,是汤姆,吓了我一大跳。
正是午后。
一楼的客厅开着电视,公公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二楼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轻手轻脚地往楼上婆婆的卧室走去。走近了,只听到一句话,是婆婆,气若游丝般地:「你一定……要跟……张翘楚……离婚。」
「为什么?」贺铭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心里猛然一惊,婆婆是看穿我了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婆婆说出她想说出的话。
我当机立断,在门外朗声道:「妈,您好点儿了吗?我来看您了。」
门里果然没有了声音。
我等了几秒钟,贺铭给我开了门:「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刚刚到,妈怎么样了?」
贺铭让我进房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婆婆了,她似乎整个人在急速地缩水,比我上一次见到她又消瘦了不少。
我坐在床边,说了不少贴心话,又陪了一阵儿。直到我妈来电话催我:「宝宝哭了,你赶紧回家喂奶!」
我趁机拉上贺铭赶紧开车回家。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让贺铭单独地跟婆婆待在一起。
每次贺铭来看他妈,我都让我妈跟着一起来。说辞当然是:「妈在,多少搭把手。」
工作加上照顾病人,贺铭忙得焦头烂额,我妈跟着去也确实搭了一把手,他完全没有想过要拒绝。
几个月后,婆婆的病情愈发恶化,到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到家里了。她最后的一段日子,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几乎每天都处在半昏迷中。
其实,婆婆还能再撑一阵儿的——如果不是我亲自出手干预的话。
公公借口自己是病人,根本不去医院。我是真心地心疼贺铭,几头跑了一年多,他实在是太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婆婆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最后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咽下去。
一天,我把婆婆现在用的所有的药,集中起来拍了一张照,咨询了我一个学医的高中同学。电话打了半个钟头,我就明白了每种药的用途,也很快地替贺铭下了决心。只不过,这个决心,我得灌输给他,让他来操作。
婆婆用的一种药是贴剂,巴掌大小,是肿瘤科医生开给病人缓解癌症带来的全身疼痛用的。但是,它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抑制呼吸,二十四小时之内,最多只能用两片。所以医生每次都不会多开。
我让贺铭把这种药攒起来,等攒到可以贴满一整个后背的时候,一次性地贴到婆婆的背上。
那天,我给一直照顾婆婆的护工阿姨放了假。我告诉她,她照顾了婆婆那么久,太辛苦了,也该休息一天,工钱照常给。
贺铭可真是软弱。一开始他当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我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其实这样的所谓治疗,躺在病床上延续生命的生活,于病人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作为儿子,该替母亲做决定时,无论多么艰难,也得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绝对不是,这么做就是不爱她。我小时候,就听我妈说过,有的子女为了赚取老人的退休金,让老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那样的做法,才不是爱,那纯粹是满足个人私欲。」
「如果是你,你愿意这样躺在病床上活着吗?」
贺铭最终,被我说动了。
我也就陪着流着泪的他,在一天夜里,一张一张地把贴剂贴在了婆婆的背上。当然,如果非要计算清楚,应该是我贴的比较多。因为我,一向做事麻利嘛。
7.
第二天天还没亮,婆婆就走了。
走得挺平静的。我让贺铭在朋友圈发讣告,这样该来的人都会来。
婆婆给了我一个无比盛大的婚礼,我则早就打定主意投桃报李,给她一个无比盛大的葬礼。
除了盛大,还要庄严。
灵堂,摆满了白百合,她这辈子最爱的花。
我对贺铭说:「妈走得太早了,葬礼怎么着都得按照她生前的意思来。」
贺铭看着满室的白百合说,妈在天有灵,应该也会满意了。
我也挺满意的,葬礼的效果不错。就连哀乐都是我亲自请了人现场演奏的——可不是什么二胡、唢呐。我请的乐手用的乐器,可都是西方乐器,钢琴、管风琴之类的。来的人都说,办得既独特又雅致。
只有贺铭的姑姑在贺铭和公公面前嘀嘀咕咕的,说葬礼应该用白菊,用白百合不伦不类的,像个什么样儿?
公公一如既往地,对婆婆的事,既不关心也不评价。
贺铭反驳道:「我妈一辈子都是优雅的人,肯定不想跟其他人一样,用俗气的白菊。」
听了这话,我特别欣慰。
婆婆的骨灰盒,埋在了公公老家的墓园。
当然是公公做的主。公公早就说,要落叶归根。他们的合葬墓,就在他们老家的墓园。其实我知道,婆婆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埋在那儿。她年轻时就来到了这座大城市,在这里奋斗了一辈子,就想生做这里的人,死做这里的鬼。
但是,她的病生得太重,来得太迅猛,她也一直在抗争,没想到过,自己抗争也抗争不了多久,她还没有为自己的后事做任何安排,就急匆匆地走了。
人活着的时候,都不能事事如愿。更何况,死了的时候呢?
婆婆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入睡困难。总觉得漫漫长夜,似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审视着我。即使睡着了,也会忽然醒来,「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这样的话,也会猛然出现在我的心头。
贺铭让我帮忙整理遗物。
嫁进贺家那么久,我从未踏足过婆婆的衣帽间。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其中一个小衣柜里,放满了名牌墨镜;另一个大衣柜里,则放满了名牌包包。我清点了一下,竟然有上百个。其中一些,甚至吊牌都没有剪。更不用提,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各种大牌衣服、帽子、丝巾、鞋……我试了一双,实在穿不进去,哑然失笑。
人与人,真是天壤之别。
这个柜子里,随便一个买包包的钱,拿给我妈用,都够她在老家吃一整年。
我把那些看上去明显用旧的包包清理出来,摊在床上,准备给公公汇报。
那些新的包包,用纸箱装好。我和贺铭的家,仔细地收拾一下,应该有地方摆下它们吧。
美好之物,还是要爱惜呀。
婆婆既然已经不在了,这些包包还是归我和我妈来物尽其用吧。
婆婆去世后,我还是忍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气的。
公公退休后,还是放不下他退休前的工作,又折腾出了不少事情,时不时地就要闹腾一番。我为了装贤惠,亲力亲为地又为他做了不少事。
所以,当得知公公回老家走亲访友,心梗忽然复发去世的时候,我相当吃惊,以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有各种基础疾病,我倒是还接受了他会长久存在的这个事实。
据说公公走得很快,从发病到去世不过几个钟头。也可以说,这一次发病,如果他不回老家,而待在大城市里,及时地得到了救治,也许并不会因此而去世。
儿子我妈带着,我和贺铭一起回了公公老家,处理后事。
见到了公公老家的各种亲戚朋友。贺铭悲痛得都有点儿麻木了,我能做的也就是当着众人的面,自始至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了吧。
当哀乐奏完,风水先生在墓前做完法事,众人散去了以后,我跟贺铭盯着墓碑上的公公婆婆的遗像。
我和贺铭,都有点儿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将,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长眠在此地了。
虽然,我们的不相信,有点儿不一样。
有一说一,天底下可能没有哪个儿媳妇发自内心地喜欢公公婆婆吧——如果有,她一定是耶稣基督转世。站在墓前,想想那些常年与公婆同住的、每周要去公婆家请安的、不当面请安也要电话请安的,甚至只在过年那几天回公婆家的已婚妇女们,我不禁在心中感叹:上天,也实在太厚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