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守嫡长女,却被继母嫁给个乞丐,直到新婚夜:是她高攀了
发布时间:2025-05-22 10:31 浏览量:2
1
孟春极嫁给初冬那天,正是谷雨时节。谷雨谷雨,雨生百谷,倒是一个好兆头,只是晴姨娘和庶兄眼中的讥笑让春极隐在大红霞帔下的手紧紧蜷起。
她一步步踏出孟府,围观的百姓无不叹息,“让嫡长女嫁给一个乞儿,孟太守也当真荒唐。”
是了,今日是春极大喜的日子,嫁给乞儿初冬。
初冬连姓也没有,当初老乞丐捡着他时正值初冬,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初冬也没有住处,城隍庙里破席一铺,能挡风雨,便是居所。
她父亲本来给了初冬一个两进的宅子,只是晴姨娘以初冬穷惯了住不习惯为由,换成了郊外的两间木屋子和一亩薄田。
她的目的是折辱春极,让她穷困潦倒地活着,这比让她死更令晴姨娘开心。
春极的花轿出了城,看热闹的百姓渐渐散去,于是轿夫便将花轿一放,对着春极道:“孟大小姐,这乌云蔽日眼瞅着要下雨了,哥几个便只送你到这儿了。”
春极扯下盖头捏在手里,掀开轿帘将那几个轿夫冷冷看了一眼。
那几人本来嬉笑着,被这样一看,顿时噤了声,只是看着春极一身繁复的嫁衣,踉跄走在泥泞的路上,便又笑开,“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的孤女,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那个孟大小姐?”
春极听着他们语中的讥讽,蜷起手,掌心被指甲刺破,濡湿一片。
最好别让她有得势的那天。
天又下起了雨,濛濛的,潮湿了春极的眉眼。初冬撑着一把破烂的伞从雨中走来,看着浑身狼狈的春极,愧疚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春极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只是初冬上前为她遮雨时,她却突然发作,扯过伞往地上狠狠一摔,本就坏了的伞顿时四分五裂,有竹篾反弹起来,划破初冬的脸。
血汩汩流出,春极犹不满意,攥起拳头狠狠打在初冬身上,屈辱、不甘、愤怒悉数爆发,“都是因为你!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初冬苍白瘦弱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灰败,他牵起嘴角笑了笑,“对不起……”
可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他救了她吗?
春极捂住脸,蹲下身去,放声大哭。
黑云漠漠,阴雨绵绵,转眼便又是一个春尽。
2
很久之后,红颜衰败,双鬓斑白的春极独自回顾过往,她总会想,当初要是没有遇到初冬,她的人生会是哪种模样。可思来想去,最后也不外乎两条路,被晴姨娘暗害,或者在她的安排下嫁给某个老头子当继室,总归不是什么好去处。
两相对比下,初冬竟也成了好归宿。
那时,春极去无相山为母亲的长明灯捐油,路上遭庶兄孟芝暗害落水,本已是强弩之末,不想被前去无相山为老乞丐祈福的初冬所救。
只是命是保住了,可这名节却是败了。
孟家大小姐湿淋淋地被乞儿初冬从河中抱起来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金陵城。晴姨娘一吹枕边风,好色的孟太守便这般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初冬。
当时孟春极听闻这个消息,生平头一次翻墙,就是为了去见初冬。
她穿街过巷,跑到城隍庙,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喂老乞丐吃饭的初冬,“你为什么要应下这门亲事!”
初冬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他将饭喂完了,又仔细打点妥当后,才起身,看着春极,眼中带了哀求,“孟小姐,我们出去说可以吗?”
春极看着破席上躺着的老乞丐,脸色缓了缓,跟着初冬出去了。
城隍庙外,初冬小心翼翼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孟小姐,是我唐突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晴姨娘……她说可以为我的义父请一位大夫。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是吗?”春极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愤怒,“你想要大夫,我可以帮你找,你就非得这样毁了我吗?”
初冬脸色苍白,低下头不说话。
可春极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怜悯,堂堂孟家大小姐,竟沦落到被一个乞儿同情,春极心中翻涌着莫大的愤怒,可随之而来的无力感让她一丁点也发泄不出来。
她在孟府,确实过得连一个体面的丫鬟都不如,府中实权都在晴姨娘手里握着,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晴姨娘的人,她又哪里请得了大夫。
春极沉默下来。稀薄的春光染绿了城隍庙门前的槐树,只是上一年冬还未凋落的叶子在春风轻抚下终于掉落,打着旋,落进春极莹白的掌心。
她与初冬,都是不如意的人。
春极合起手,掌心那片枯黄的叶子被揉碎,碎屑顺着指缝漏出,她低头轻声道:“谢谢你救我,只是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将婚事退了。你义父的事,我会尽力……”
一席话,说得自己也心虚。她一举一动被掌控在晴姨娘手里,又哪里帮得了初冬。
可那远远站着的乞儿并没有戳破她最后的尊严,反倒是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血色,“好,我会和贵府说清楚的。”
春极这才抬眼仔仔细细看了初冬一眼。并不是令人惊艳的面孔,可这样微微笑着,却也如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只是晴姨娘又怎么甘心放过春极?初冬去退婚的时候,晴姨娘叉着腰骂他不知好歹,又说如果答应退婚孟府的脸往哪儿搁。初冬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一番抢白,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上便被晴姨娘赶了出去。
丫鬟带着不屑将这个消息说给春极听时,她正在绣一个香囊,上面一片槐树的叶子刚刚成形,春极手一抖,针刺进手指,那翠绿的叶霎时染上一点珠红。
后来,晴姨娘担心孟春极又整出什么幺蛾子,火速地命人整点好了春极的嫁妆,一抬抬送到了郊外那两间木屋子里了,虽然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事已至此,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3
洞房那天晚上,连日的雨终于停了,银盘拨开乌云透出了皎洁的光。
春极躺在泛着潮气的床上,看着打地铺的初冬,咬了咬唇,“要不你上来睡罢,地上太凉……”
晴姨娘给春极的东西怎么会是好的,两间木屋每间都漏雨,这连日的雨一下,屋中的物什都泛着一股子潮气。
“没关系。”初冬轻声笑了笑,温润黑亮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他认真计划着往后的日子,“等过两天雨停了我去砍两棵树,把屋顶修缮一下,往后便不会漏雨了。只是这两日没有太阳,孟小姐暂且忍忍,待太阳一出来我便将被子晾晒一番。”
春极认真听着,不禁也含了一丝期待,“好,到时我和你一起去。你以后别叫我孟小姐了,叫我春极吧。”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实在不该迁怒于你。”
夜色浓稠,周遭一片寂静,初冬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带着温暖与宽容,“孟……春极,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的。你从前是什么样,便做回什么样。”
春极眼眶发涩,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一路流进那鸳鸯枕面里,她将头蒙在被子里,潮湿的衾被将她所有的委屈都吸收。
从前骄横跋扈,到如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再怎么隐忍,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三天后归宁,晴姨娘一早派人过来告诉春极让她必须回去,不然便停了老乞丐的药。
春极本不打算回去的,只是见初冬眉眼间的愁色,到底不忍心,便应了。
只是临出门却又下起了雨。家中唯一一把伞在成亲那日被春极摔了,实在没法,初冬便找了件旧衣覆在春极身上。
但旧衣也只得一件,春极侧首看向身旁的初冬,他的眉眼笼在雨中,或许是感到了春极在看他,他转头冲她笑了笑,无端让春极心头一暖。
走到街心的时候,初冬忽然停下,将春极安置在檐下后,自己进了一家伞铺。
他这是……买伞?方才见他拿了几枚铜钱出来,还以为是为了给老乞丐抓药用的。
春极怔怔地看着那家伞铺,不察檐下已多了另一道身影……
初冬很快抱着伞从伞铺里出来。伞很素净,伞面只糊了一层白纸,一点装饰也无,可这是他唯一买得起的了。
只是看到檐下的春极时,他愣了愣,眉眼黯淡下来,抱着伞踌躇不前。
初冬顺着春极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公子欣长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蒙蒙细雨中,只是那水青色的缎面衣袍仍是尤为显眼。
他认得他。那个公子方才同他一道挑伞,他冲着最便宜最素净的找,那公子则是冲着最精致最漂亮的找。若是他没记错,春极手中的那把伞,应是木芙蓉伞面,柄处镂空成芙蓉花,端上还系了一个白玉伞坠,也是同样的花型。
那公子说:“芙蓉如面柳如眉。”
初冬不懂,他只是用他连续三天为别人家倒夜香而攒的钱买了一把他买得起的伞而已。
春极回头见着初冬,不知怎么有些慌乱,这让她想将手中的伞扔了。只是初冬却并未在意,走到她身边轻轻笑了笑,正要开口,春极抢先道:“方才那公子见我没有伞,便送了一把,我看着它颇为精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这话的意思是,我只是因为它看起来很贵才收下的,并没有其他意思。虽然春极不清楚为什么要向乞儿初冬解释这些。
“没关系,女孩子合该有一些精致的东西,是我对不起你……”初冬歉疚道,看着春极鬓角的雨珠,不由伸手为她拂去。这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漫天的雨滴落下来,金陵城氤氲在一片烟雨朦胧里,在某处不起眼的屋檐下,姑娘低着头,通红了脸,少年眼中闪过懊恼,可更多的却是欢欣。
4
孟府中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公子。
孟太守跟在后面,极尽殷勤。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镇守南疆的一位将军,姓刘。
看到春极时,刘将军很是开心,冲她抱拳,“姑娘,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说罢,又向一旁的初冬颔了颔首。
初冬回以一笑。春极偷偷睨了初冬一眼,然后屈膝行礼,“大人,我已经嫁人了,当不得姑娘这个称呼。”
春姨娘在一旁冷笑,“可不是,我可是为我家姑娘找了一个好归宿,穷归穷,可到底模样周正,人也体贴。”
初冬与春极还没有说什么,刘将军倒是先发作,“这偌大的孟府,竟然由一个妾做主来迎接?孟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孟太守惊了一身汗,狠狠扇了晴姨娘一巴掌,斥了几句让她退下后,才转身点头哈腰冲着将军赔不是。
刘将军没理他,可一双眼却转而看像初冬,神色间尽是玩味。
初冬像是未曾察觉,拱手,“多谢大人了。”
刘将军摆了摆手,笑道:“小事而已,不必挂怀。”
说罢又冲着躲在初冬身后的春极,“姑娘嫁了一位好夫君。”
春极一愣,又是姑娘的称呼,却又承认她已嫁人,这将军究竟有何目的?
此番归宁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回去的路上初冬沉默得很是不寻常,虽然平时他的话也不多,可这次他却像是心事重重的。
春极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笑笑,回一句没什么。
等快要到家时,他却突然停下来,看着春极,神色认真,“孟姑娘,日后你若找到好归宿,大可不必在意我,只管随他去。”
春极听闻,心突地往下沉了沉。她牵了牵嘴角,只觉得喉间发涩,“说什么呢,都让你别叫我孟姑娘了。”
转眼又过了一月,同初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清苦,可难得的是自由放松,混不似在孟府的时时警惕戒备。除了晴姨娘时不时派人来嘲讽奚落,日子也过得轻松。
初冬仍睡在地上,春极也慢慢习惯入睡时身旁不远处有一人清浅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呼吸交错,这让她感到很是踏实。
只是老乞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晴姨娘当初为春极制备的嫁妆虽看着丰厚,可打开来,那一箱箱的也不过是些破铜烂铁,卖不了几个钱。上次被孟太守打了之后晴姨娘便不再给初冬药钱了,眼瞅着老乞丐不行了,春极暗地里将那些嫁妆全部典当了,只是那几个钱在这病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初冬去倒夜香、砍柴、打更……什么活都干了,想改善一下如今的状况,可从未过过这种日子的春极还是一日日消瘦了下去。
初冬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愈发拼了命地干活。
立夏后,打更的初冬本该子时末便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却晚了些,知道丑时才回来。
春极还没有入睡。
彼时夜色沉沉,漫天的星子闪烁着斑驳细碎的光。春极向他看来的目光里满是不安与无措,她听他说:“孟姑娘,我可能得去参军了。”
初冬立在门外,披了漫天星辰的微光,可一双眸子却暗沉如这黑夜。夜风熏暖,带了丝夏日的气息,立夏的天气,初冬却觉得如坠冰窖。
春极张了张口,从嗓子眼里憋出话来,她想说,那你便去罢,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另外一句,“真要去吗?”
5
老乞丐咽气的那一日,金陵城内已经传开了初冬得刘将军青眼马上便要带往南疆军营的消息了。
初冬和春极在老乞丐床前守了一夜,天明时老乞丐回光返照,拉着他们的手说道:“人活一世,功名富贵都是虚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的。”
初冬并没有情绪波动,垂首,轻轻“嗯”了一声。
老乞丐被葬在了屋前那亩什么东西也种不出来的薄田里,曦光中,初冬捧着最后一捧黄土洒在了坟上。
春极随他跪在老乞丐的墓前,许久,薄暮晨光中,她听初冬开口,却又是那一句,“孟姑娘若是有好的归宿……”
春极咬了咬唇,忍住眼中的泪意,猛地开口打断他,“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同我说?”
初冬顿了顿,又道:“此去经年,望姑娘事事顺意。”
春极却是哭了出来,脸上泪水肆意着,执意问他:“别的呢?”
可初冬抬眸看了看她,垂在身侧的手先是微微抬起,想为她拭一拭泪,可只片刻便颓然放下,轻叹道:“初冬口拙,别无他话。”
晨间的风微微沁着凉意,春极脸上的泪水也变得冰凉。她低头,一滴眼泪迅速滑落进泥土里,再难觅踪迹。
她说:“我知道了。”
初冬走的那日是小暑,此前初冬被刘将军找去,已经有小半个月未曾回来。
阳光灼热炽盛,似乎要将世间万物都燃尽。
将军的兵马路过郊外,一群人便齐齐停了下来。
一众甲胄中,一个挺拔的身影显出来,缓缓朝着倚门而望的春极走来。
春极看着一身盔甲的初冬,也只是笑,掏出绢帕轻轻为他拭了拭汗,“一路平安。”
可初冬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上面赫然写着“休书”二字。像是这辈子只会说那一句话,初冬又轻声道:“孟姑娘若是有好的归宿……”
不待他说完,春极便神色自若将那封休书接了过去,只是末了,却未拆开,反倒是像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随意搁置在桌上,然后从屋内抱了一件冬青色的衣服出来。
春极低头轻轻咬了咬唇,这才显出了些许局促不安,“我头一回做,你可别嫌弃才是。”
蹩脚的针线,寻常的料子,合不合身都不一定,可初冬便这般愣在原地,怔怔将那件袍子接到了怀里。
这一瞬,天地寂静,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初冬张了张唇,心里无数情感汹涌碰撞着,突然便滋生出勇气来,“你可愿……”
等我?
一声嘹亮的哨响将他拉回现实,那句话,初冬终究是没能问出口。
他苦涩地笑了笑,将那将军与他的银钱尽数交给春极,末了,轻声道:“姑娘保重。”
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何苦拖累她?
阳光犹如熔金,照到眼里生生将人逼出泪来。
初冬听到身后凌乱仓促的脚步声,有个姑娘踉跄着跑上来紧紧抱住他,同他道:“初冬,我等你……”
行军的号角已经吹响,现下已经片刻都耽误不得。
初冬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所有决心都前功尽弃。
所以他轻轻掰开了春极环在他身前的手,一步一步,未曾回头。
甲胄在烈日照耀下反射着冷光,整齐划一的步伐中,春极哽咽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哭喊道:“夫君,我等你回来!”
可混入士兵中的初冬,哪里还能寻到踪迹。
这一刻,春极感觉像是被钝物击中了心肝,先是麻木,等回过神来,痛意才开始一点一点蔓延放大。
从此以后,孟春极还是初冬的妻子,是那个给她晒被子、修房顶,给她买伞,给她摘山间的花,打雷时会陪她,吃饭时会多给她舀一些,会对她笑得很温柔的初冬的妻子。只是却极难让他陪在身边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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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走后的日子并非不好过,想来是那位将军对孟府那边说了什么,晴姨娘倒是未曾来找过春极麻烦。
倒是春极自己,早在初冬的陪伴中失了心神,如今他一走,便百般难眠。
折腾下来,不到一个月便瘦了一大圈。
春极去为她母亲和初冬义父的长明灯捐油时,听旁人说起南疆的战役,有说此战艰难,也有说能大获全胜。每每春极的脚步都会顿一顿,但不过片刻,便又继续走,转瞬消失在了满山青翠之间。
南疆那边也陆陆续续有消息传来。
但无非都是军队的胜与败,单单想知道其中某个人的消息,却又哪能如意。
战争是无数人的尸骨垒起来的,不清楚哪一天,白骨累累中便会出现初冬的一具。春极不敢想,可每每夜色蔓延,抬头也看不到星光的时候,她便总能想起初冬离开的那日,并未予她什么承诺……
刘将军的人是在十个月之后找上春极的。这个时候,南疆之战胜利的消息已经举国传遍。
这一仗,从去年夏时打到了来年秋分,春极住的棚屋前的榕树也几度枯荣。
那人依次在春极面前取出来一件件东西:刻字的木牌、冬青色的衣服碎片,以及一个乌漆木的方盒子。
木牌上写了“初冬”二字,初冬是没有姓的,老乞丐在初冬时节捡到了他,所以为他取名初冬。
冬青色的衣服是初冬临行前她亲手缝制的,针线粗糙,可她怕来不及,花了整整三个晚上。
而那个乌漆木盒子……
春极颤着手将它打开,里面却是一捧沾了血的黄土。
来人略带歉意,“我们与南疆蛮夷的最后一战,初冬兄弟身先士卒,最后死在了敌人的箭下。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死去的兄弟不可能都运回家乡,所以……”
这话说完,想象中的悲痛欲绝却并未出现在春极脸上。只见她像是抱着珍宝一般,将那三件东西抱到门外,在一方坟茔前跪了下来。
那人见春极微微笑着,道:“父亲,初冬回来了。”
说罢,却是直接用手在地上挖起来。秋日温凉的风徐徐而至,拂过春极的脸庞,带了一滴泪下来。
春极不停挖着土,脏污渗进指缝,洇了一丝血出来。
可春极却像是没有察觉,直到那人看不下去叫了她一声,她才茫然回神,血混着泥土的手往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是泪痕交错。
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交代来意,“初冬兄弟攒了许多战功,临别前嘱托在下另为姑娘置办了一座宅子,再加上天家的赏赐,足够姑娘衣食无忧了。”
春极此时却是平静下来,“在哪儿?”
那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春极会这般快答应,“京城。”
“好,我去。”
出城的那一日,春极独自坐在马车上,只是掀起帘子往回看时,来往的人中,她似乎看见了初冬的身影,可不待她细看,车轮辚辚,载着她早便驶离。
她隐约觉得,初冬并没有死。
因为她想挖一个坑将那人带来的东西埋到初冬义父的墓旁时,不经意看到了那块冬青色碎布的边角,那般细密的针脚,并非出自她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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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印证春极的猜想,甫一住进京城的那座宅子里,便立马来了一批人将宅子给围了起来,俨然是将她软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