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六个女人的婚姻（254）

四凤来信了，信上说，她这个寒假在叶骏家很开心，叶骏的父母对她很好，给她做了好多好吃的，她都吃胖了 ，她还讲了很多在叶家发生的趣事。

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四凤内心的快乐。

“哎，这上了大学的就是不一样。”我娘听完我给她念的四凤的信，满意地说，“找对象啊，还得找叶骏这样的，你四姐和他多般配啊。你可得好好学习，将来上了大学，也能找个好对象，考不上大学，连个好对象都找不到。”

“那我大姐也是大学生啊，她怎么找了秦峰那样的？”我问。

“你大姐，”我娘瞥了一眼大姐的卧室，想了半天说，“谁知道你大姐怎么就鬼迷心窍，嫁给了秦峰。”

“大姐当初也是为了我们全家考虑，秦峰家庭条件好，姜珠又找到院长说媒，她要是不同意岂不是驳了书记夫人的面子？大姐这是为了全家人做出了牺牲。”韩银凤说。

这时韩金凤卧室的门打开了，韩金凤从里面走出来，说，“银凤，不用替我找借口，我当时就是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以为有人喜欢我，我也该去喜欢人家，特别像秦峰那种家庭出来的，竟然能看上我，我就该感恩戴德，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人都会变。”

“你就是命不好，遇上秦峰这样的人。”我娘说，“什么也别怨就怨命吧。”

“命到底是什么呀？我怎么觉得我命也不好。”韩银凤疑惑地说。

“你们的命能好了吗？都是丫头片子。”我娘冷然说道，“生下来，就没人疼，就遭人嫌弃，看看你叔家几个男孩子，生下来那可是被你爷爷奶奶当了宝贝疙瘩。要不是我，你们这几个还不知能不能活。”

“可是，他们还不如我们呢，现在还在村里种地。”韩银凤噗嗤一笑说。

“那是他们没出息，不好好上学。”我娘说。

“我觉得还是多亏了我爹，我爹出来参加工作，我们才有机会离开农村，眼界高了。”韩银凤又说。

“嘻，还亏了你爹？你们这几个要是指望你爹，连活都活不下来。”我娘嗤之以鼻。

“看来人还是要往高处走，”韩金凤说，“走的远了，就不仅仅考虑吃喝拉撒的事了，就有条件追求理想了。有共同理想，两个人才是志同道合，就像四凤和叶骏。”

“嗯。”韩银凤不由地点点头，她想到自己和吴建军，两个人现在算是志不同不相为谋吧。韩银凤一心想建厂子，吴建军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想着老婆孩子都听他的。

“反正，好好学习是对了，”我娘也得出了结论，“不好好学习，将来嫁什么样的人，你自己说了都不算，就像是我，当初你姥爷姥娘根本就不征求我的意见，媒人把八字递过去，感觉两人合适，父母就同意了，我现在都后悔，我要是活在现在，怎么也得挑挑拣拣的。”

“娘，我爹也不错啊。”韩银凤笑着走过去给我娘揉着肩膀，说道。

“哼，他还不错？现在看着像那么回事了，”我娘哼的一声，说道。

这时，韩金凤和韩银凤都敏锐地觉察到我娘又要倒苦水了，不约而同走到一边。

我娘好戏还没开场，观众就走了，只好 悻悻地去了厨房。

韩金凤和韩银凤相视一笑。

“其实，咱娘也挺不容易，”韩银凤吐吐舌头，小声说，“要是我们处在她的情景，不一定比她过得好。”

“确实不容易，”韩金凤说，“一个人拉扯大我们六个，还把咱爹照顾得那么好......宝宝一个孩子，我都弄不好，婚姻也处理不好，男人都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这样说来，过得好不好与学历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那到底跟啥有关系？”韩银凤问道。

“跟男人有关系，嫁个好男人，就掉福窝里了。”韩金凤断然说道。

“大姐，你还是和于浩然好吧，我觉得他就是百年不遇的好男人。”

韩金凤听了韩银凤的话，愣了一会神，说，“可惜，我没那个命。”

“你看，你刚才还说与男人有关，现在有个好男人送上门了，你又说没那个命。大姐，什么是命啊？命有时候不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运气来了，你不去追，还能往你怀里塞啊？”

韩金凤有所心动，但是于浩然已经被她气走了，本来韩金凤就觉得配不上于浩然，现在更不敢想了。

下午，韩三凤回来了，过了一个春节，韩三凤肉眼可见的瘦了。

“人家过年都胖了，你怎么还瘦了呢？”我娘纳闷地问。

“唉，别提了，我这个年真是累坏了，还得看小妞还得做饭，一大家子的饭呢，好不容易，路凌他两个哥走了，我可是要歇歇。”韩三凤说。

“一大家子的饭，就你一个人做？你婆婆就不会做？”我娘问。

“我婆婆不给我脸子看，我就烧高香了。”

“那路凌两个嫂子呢？不做饭？”

“也做，不过人家都借钱给我们，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们做饭我们回去吃？”

“唉，真是穷人志短，”我娘摇摇头，说。

“真没想到三凤这么刚强的性格，竟然在婆家还这么受累。”韩金凤说。

“没有办法，我总还得替路凌着想吧，路凌借了他们家人的钱，男人本来就要脸，我再回去白吃白喝，让他们家人怎么说？”

“有路凌心疼你就行，你管他们怎么说呢。”韩银凤说。

“路凌也不是神仙，他们家人在背后说多了，他受不了，即使当时不表现出来，时间长了，还不对我有怨气？那岂不是影响我们两人的感情？”

“咦，三凤，你心眼还不少啊，竟想那么长远。”

“我确实是想好的，我觉得路凌他家里人好，我们就好，可是，我觉得自己太累了，真的要被累断气了。现在我一想起过年，就害怕。”

“确实挺难为你，你韩三凤的脾气谁不知道，你吃过亏吗？没想到在婆家还是最能忍的。我和你二姐，我们两人都做不到你这么隐忍。也许，我们才过的都不好。”韩金凤说。

“靠忍，能长久吗？”韩银凤却撇撇嘴，说，“三凤你又不是神仙，你一个人去讨好那么第一大家子，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能吃的消吗？”

“唉，确实是吃不消了，我真的觉得太累了。”韩三凤叹口气说，“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真的不想看到路凌左右为难。”

“这事确实挺难办。”韩银凤说，“反正我是没有办法能让人婆家满意，我承认，我在这方面是失败了。”

寒假结束，韩金凤走的第二天，韩三凤生了一场大病，连续发了三天高烧，吃了退烧药，烧稍微退一点，却又报复性地升高，最后不得不挂了吊瓶输了液，才慢慢退烧好起来。

我娘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在背后骂曹红欺负三凤，路凌回来，说话给路凌听，路凌心里不安，又回去埋怨曹红，曹红岂是受委屈的，直接躺床上不起来了，说自己手术之后就没好利索，现在让路凌又给气病了。

韩三凤身体刚刚恢复，又得回去伺候曹红，伺候了几天，咳嗽反而加重了，一个春天都咳咳咳不停。

路凌一开始做生意没有经验，赔进去不少钱，心情不好，一听见韩三凤咳嗽，心里就来火，硬逼着韩三凤看各路医生，药拿了不少，咳嗽却不见好。

不知是不是受韩三凤影响，小妞身体很弱，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韩三凤每天都心急火燎，结果不仅咳嗽不好，身体也越来越弱。

我娘一提起韩三凤就摇头，“这个三凤结了个婚就像进了火坑似的，以前就属她最厉害，谁也不敢欺负她，现在，她是被制伏了。这就是命，不服不行，你想打着灯笼找好，门都没有！曹红那个婆婆，是个善茬吗？只一个路凌心疼有什么用？婆婆想治儿媳妇，有的是办法，再怎么说，人家是他娘。”

那年从春节前到春节后，我们家好像就没有一点好事，除了韩四凤，每个人都不太顺。

韩有成像口香糖似的黏着韩五凤，隔三差五就来我家，一来就坐半天不走，韩五凤一气之下，提前两天回了学校，回去不久，就写信回来说她有男朋友了，家在外省。

我娘知道了，叹息了好几天，她预感到这个女儿也回不来了。

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学习在外面打拼出一番成就来，另一方面，真不想让闺女走远了，远嫁的闺女最终是回不来了。

韩金凤回校后不久，法庭就开庭了，我爹带着宝宝去出的庭，当法官问宝宝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时，宝宝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跟着妈妈。

当时我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法院最终判决宝宝跟了韩金凤。

我爹老泪横流了好几天。他从上衣靠近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沓大小不一的票子，有十元的，五元的，一元两元还有毛票，每天出门前他都要数一数，然后牵着宝宝的手，领着宝宝去商店，宝宝看中什么，他就给买什么。

那时候县城里刚兴起打游戏，我爹一个老同事老胡开了一家游戏室，我爹给宝宝买了好吃的好玩的，就带着宝宝去老胡那里打游戏，老胡不好意思收钱，宝宝坐在那里一打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秦峰很快就结婚了，听说婚礼举办得很热闹，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卧龙酒店摆了一百多桌，上午没喝完喜酒，下午接着喝。

房子在县委县府大院里，新盖的二层小楼，买的大彩电，大冰箱，洗衣机，还安了电话。

凡是去看的，都羡慕地咂舌。

我一个远房表叔与女方有拐弯亲戚，被请去当大客喝喜酒，喝完喜酒，又被邀请去新房，表叔看了新房，第二天就跑来我家，说可惜韩金凤没有这个福分。

我爹听了，鼻子里哼哼两声，说，“你看着吧，兔子尾巴长不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人不可能老是这么好。”

“可是，人家就是比一般人家好，这条件在这里摆着，那是全县城独一份，再差也差不哪里去。”表叔说。

“这可是谁也不好说，秦德利当年还全县最大的官呢，跺跺脚，全县城都哆嗦。现在怎么样？还不如咱普通人呢。”

“人家他儿子不是已经起来了吗？秦峰将来只会比他爸强，不会比他爸差。”表叔神神秘秘地说，“女方的关系厉害着呢，她可不是一般关系。”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金凤没有这么厉害的关系，离了就离了吧，别挡着秦峰往上爬的路。”我爹淡淡的说。

表叔走了之后，我爹自豪地说，“连个孩子都不如，宝宝还知道跟着咱比跟他爸好。”

有一次，韩银凤问宝宝，为什么选择了妈妈，没选择爸爸。

宝宝说，他不想有个后妈。

可是，你爸多威风啊，现在都当大官了。韩银凤说。

宝宝沉默了一会，说，他觉得妈妈是研究生更厉害。

我们这才知道宝宝原来还挺有主张。

韩金凤更是感动得不得了，她每次写信都表决心，只要工作岗位落实好了，她就想办法把宝宝接过去。

我爹则不舍得，但是想来想去，为了宝宝以后的前途，也不得不同意。

韩金凤回校后，于浩然刻意躲避她，两个人很少碰面了。

韩金凤也就断了心思。她没日没夜的学习，只想着将来有一天成为名医，让自己和宝宝生活得好一些。

清明节前后，韩银凤的工厂开始施工了，她更忙了，整天带着安全帽穿行在建筑工地上。

吴建军的印刷厂再也支撑不下去，无奈，他也跟着韩银凤去了工地，两个人有了共同目标，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经过一段坎坷之后，我家的生活又有了新的起色，我娘闲下的时候，又会时不时给我上课，“看见了吧？女人还是得有本事，没本事，将来找不到好婆家，受一辈子的欺负，你看你大姐，别看离婚了，人家还真有本事，马上就能上京城当大夫了，你二姐，别看没上大学，自己争气，还让她开了工厂，现在你二姐夫都得求着她。六子，你可得好好学习，咱家里，你爹没本事，不像别人的爹能给你们安排工作，就得自己争气。”

“你不是嫌我四姐和五姐上大学就回不来了吗？”我说。

“唉，那也是没有办法......再说，就你这个脑子，你还能和你四姐五姐似的？你能考上大学就烧高香了......反正不能像你三姐，没有本事，穷人志短，还得看曹红的眼色，你看吧，除了出苦力，没有一点本事。”

“可是，我看三姐和三姐夫最好。”

“感情好有什么用？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不服我娘说的，我亲眼看见韩三凤和路凌恩爱的样子，我希望以后也有一个男人能够无条件的喜欢我，不在乎我傻，学习不好。

可是，我长得没有韩三凤漂亮，哪个男人会无条件喜欢我呢？

姊妹六人中，我最笨，学习不好，长得最丑，我能指望遇见一个对我好的男人吗？

我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我盼着能遇到一个傻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很傻，只要他一心一意对我好，我就会对他好，我就嫁给他。

#文学创作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