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桂系史料:新桂系和CC在广西的斗争(李微)

发布时间:2025-09-08 07:08  浏览量:1

新桂系和CC都是反动国民党里的反动派系,他们反苏反共反人民是一致的,但是由于互相争权夺利,彼此矛盾重重,常常斗争得你死我活。他们斗争的主要地点有二:一在安徽,一在广西。在安徽,以争夺安徽省主席职位为中心,斗争时间最长,自一九三九年原安徽省主席廖磊病死李品仙接替时起,一直至安徽解放;斗争也最剧烈,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在广西,受安徽方面的影响,新桂系和CC的斗争也从暗争而明斗,一九四六年广西省参议会议长选举纠纷以后,大家抓破了脸,斗争更其表面化,剧烈程度也不下于安徽。我没有在安徽工作过,那边斗争的箭况我不大清楚。在广西,我当时是参加新桂系和CC斗争的一员,现把亲历和所知的情况略述于下,以见在国民党反动统治下的所谓“政治”之污秽腐败,卑劣无耻的一斑。

新桂系自一九二九年反蒋失败后,多年来还是坚持反蒋,屡蹶屡起。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在“共赴国难,一致抗日”的旗帜下,新桂系虽然不再搞反蒋活动,但是对于蒋帮的势力还是极力防范的。那时主要是“防蓝”(蓝衣社),因为蓝衣社的活动主要在军事部门,新桂系历年来反蒋,在军事上和蓝衣社交过手,吃过蓝衣社的亏,因之对蓝衣社防范极严,虽与蒋合作也不稍疏忽。至于CC,因其活动主要在党政与文教部门,而广西多年来割据一隅,形成一独立王国,党政文教自成一系统,CC无法渗入,也无活动,因之新桂系对CC起初是不大注意。

随着抗日战争的发展,不少机构内迁广西,同时又在广西设立许多新机构;并且蒋帮在重庆设立许多训练机构,不时调训新桂系官员,其中最显著者为中央训练团,每期都有新桂系官员去受训。这样一来,新桂系和CC就接触频繁。这时新桂系和CC在安徽的争权夺利已经从暗斗进为明争,非常剧烈。CC很想渗入新桂系的老巢广西,进行捣乱拆台;新桂系鉴于CC在安徽的捣乱,也就改变态度,对CC加以注意和防范了。但至一九四四年湘桂大撤退时为止,尽管新桂系和CC在安徽的斗争已经表面化,抓破了脸,在广西还是暗刀暗枪,没有公开破脸。

这时期CC极力想渗入广西,对付新桂系的做法一是“派进来”,一是“拉过去”。“派进来”有两种方式,一是就广西原有的机构,派CC人员来担任职务;一是在广西设立新机构,出CC人员主管。前者如派郑绍玄为国民党广西省党部委员(郑绍玄是朱家骅系人物,那时朱还未和CC分家,也可算是CC的人)。后者如在国民党广西省党部内设立调统室,派中统特务牛百男为主任;新设广西省图书杂志审查处,派CC分子杨智为处长,新设桂林社会服务处,派CC分子程云祥为处长。“拉过去”是就新桂系派去重庆中训团受训的官员中,物色对象,先是勾勾搭搭,继而使之入彀。

CC这些做法新桂系不是没有察觉,新桂系对付的办法是:广西绥署(前身是五路军总部)和广西省府系统内的大小官员,绝不许CC插足,原有机构偶有出缺,开缺和保荐继任人员的文电一齐发出,绝不让CC或其他派系有置喙机会。新设机构也多方保荐新桂系人员,使CC或其他派系无机可乘。如一九四一年广西省府新设地政局和社会处,国民党中央的地政部门和社会部门都控制在CC手里,不为CC所同意的人是通不过的。

桂系原定保荐彭襄为地政局长,李支为社会处长,这两人都是湖南人,不是老牌的新桂系,而是属于新桂系中的外江派,又是外江派大将邱昌渭的得力助手,而李支和CC有勾搭,那时邱昌渭任广西民政厅长,一方面正得新桂系头子的信任,走红的时候;一方面又为新桂系元老和本地派所反对,以驱邱为新桂系内部本地派与外江斗争的核心,CC为着想和邱昌渭勾搭及加深新桂系内部矛盾,对彭襄为地政局长、李支为社会处长都予同意,但新桂系元老和本地派则拼死反对,元老之一黄钟岳不惜扔乌纱帽力争,黄旭初为了和缓新桂系内部矛盾,同意改换一人,而改换的就是与CC勾搭深的李支。

但邱昌渭不甘社会处长的位置落于本地派之手,拉出一个与新桂系无甚关系的当时军事委会桂林办公厅主任李济深的外甥黎民任充任。当时李济深在桂林多和进步人士来往,支持民主运动,正为特务攻击,像黎民任这样关系的人本为CC所不喜的,但CC为着加深新桂系内部矛盾,也予同意。(黄旭初何以同意黎民任充任社会处长,这牵涉到当时的反对邱昌渭实际是反对黄旭初的缘故,详细情况俟另文写桂系内部矛盾时再叙述。)

至于有些机构不能不为CC硬派人来,(如当时国民党省党部委员是由国民党中央委派的,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掌握在CC手里,就可硬派一些人充任国民党广西省党部委员。)以及CC在广西所设的机构,新桂系则极力使之孤立,不能在新桂系内部有所活动。例如郑绍玄当了几年省党部委员,搞不出什么名堂,就调走了;另一个硬派来的委员周可法,虽是广西人,但不为新桂系所理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后也走了。又如CC在广西设立的机构广西图书杂志审查处处长杨智,是广西柳州人,又是新桂系元老张任民的亲戚,但也不能凭广西人的资格或通过张任民的关系在新桂系内部进行什么活动,最后仍是调走了。杨智尚且如此,其他如既不是广西人又和新桂系扯不上关系的桂林社会服务处长程云样,中央社广西分社主任陈纯粹之类更不必说了。由此可见桂系对CC的门实在关的紧。

在湘桂大撤退前,CC对新桂系人员虽然也做了一些“拉过去”的工作,但收效不大。一、二流人员没有拉上一个,三、四流人员拉过去一些,一旦被新桂系察觉,即被摒弃。如梧州高中校长李剑中曾参加新桂系的秘密组织“革命同志会”,原为新桂系所信任的,但自调重庆中央训练团党政班受训后和CC勾搭上了,为CC所表扬,回广西不久就为新桂系借故免去梧州高中校长职务。有一次我在当时的国民党广西省党部书记长刘士衡家里谈天,座上有新桂系特务头子林茂,他对在座的五、六个人说:“凡是中训团受训回来,信写得最多的都是靠不住的。”国民党中训团规定,在该团受训结业后每月至少和团通信一次。林茂当时正为黄旭初所信任,称为黄旭初的政治参谋,从他这句话也反映新桂系对CC的“拉过去”的做法,非常小心警惕。

尽管如此,但一直到湘桂撤退前,新桂系和CC在广西的斗争仍然是暗斗——暗中防范,暗中斗法;并没有明争因之在表面上看来是相安无事的。

新桂系在广西坏事做得不少,一九四四年的湘桂大撤退和桂柳的失守可算是最坏的一件,也是最丢人的一件。新桂系头子平日大言不惭,标榜什么“三寓”“三自”政策,什么“建设广西,复兴中国”,煞有介事;特别是白崇禧,自负为“小诸葛”,到处吹牛说广西力量如此雄厚,民团如何厉害,抗日如何有法。

一旦事到临头,日本侵略军侵入广西,长驱直入,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桂林柳州沦陷之速,出人意料;韦云淞守桂林,一把火把全城九万栋房子烧剩几百栋,军队则趁机抢掠,在日军未到之前就把这座南方名城毁了;撤退时时间的迫促,行动的仓皇,秩序的紊乱,交通的拥塞,军警的乘机勤索,人民群众在撤退中病死、饿死、挤死、踏死、冻死、炸死以千万计,河池大山塘桥正拥挤着成千上万的逃难人民,国民党军队就下令炸桥,使桥上男女老幼全部炸死。总之是湘桂大撤退和桂柳失守是惨绝人寰,集辞典上所有的黑暗与罪恶名词的大成。

这一次新桂系成了众矢之的,不仅进步人士进步报刊交相指资,即资产阶级的报纸也加以讥笑怒骂,CC当然是幸灾乐祸,其所控制下的报纸更把新桂系骂得体无完肤。新桂系自己没有通讯社,在桂林办有一个广西日报,南宁办有一个民国日报,随着湘桂大撤退,都停刊了,此外再也没有办什么报纸。因此只有挨骂,没有什么通讯社为他发好消息,没有什么报纸为他讲好话。在重庆由黎蒙(原广西日报社长,在湘桂大撤退时为黄旭初撤换)出面进行顶一个报纸来办,没有成功;想收买一些报纸,也没有大报愿上钓,只有一两家二三流报纸愿意接受新桂系津贴。

在广西,黄旭初除了命令广西日报从速复刊外,还想对CC的新闻人员拉一手。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桂林分社在湘桂大撤退时全部向贵阳撤走,只打算留一个记者跟广西省府走,恰巧有一个普通记者徐鋆(CC分子)家小多,向贵阳走不了,就把他留下跟广西省政府走,狼狼狈狈跟到百色,人口多薪津养不了家,生活困难,他向省府秘书长陈寿民请托设法在省府谋一份挂名的兼差,多拿几文。他原意是想得到一个咨议名义的兼差就很满足了。

那知陈寿民向黄旭初建议,聘为省府顾问。按照国民党政府当时的官阶,咨议相当于荐任的低级,参议相当于荐任高级,顾问则相当于简任级,省府的厅长委员卸职后,也就聘为顾问,而一个普通记者不过相当于文官的委任级而已。这一聘任发表,省府的大小官员都感到诧异,侧目而视。这一聘任说明当时黄旭初饥不择食地要拉拢CC新闻人员,又说明了陈寿民已经和CC勾勾搭搭。

桂林是当时广西的省会,新桂系抓得紧,CC在桂林的活动不容易开展,他就在桂林以外另辟据点。CC决定在广西办中央日报广西版,就不设在桂林,而打算设在南宁,筹备未竣南宁已经紧急疏散,乃迁至百色出版。广西省政府疏散至百色时,广西日报未复刊,百色只有中央日报广西版一个报纸,初时黄旭初因病在成都就医未回,到百色的新桂系二流官员,有些因本身有问题(如种烟、走私等),有些购谋与CC勾搭(如陈寿民、黄昆山等),因之对中央日报广西版不免退让几分,中央日报广西版负责人CC分子徐咏平乘机大肆活动,抗日战争几年来CC在广西的活动以这个时期最顺利。

湘桂大撤退和桂柳失守,不但使新桂系声誉扫地,而且使新桂系老家也残破了,老本也丢得差不多了。这就使新桂系内部产生了严重的离心倾向,想“跳糟”者大有人在。加以CC的乘机大肆活动,那就一拍即成。陈寿民、阳叔葆、黄昆山等人的参加CC大概就在这个时候。CC对新桂系的“拉过去”,这时获得意外的成功。可是这秘密买卖,新桂系头子还睡在鼓里,毫不发觉。一九四五年底布置省参议员的选举,黄旭初还交给黄昆山负责,桂南一带省参议员的名单都由黄昆山拟定,黄旭初批准。

一九四五年秋日本投降,广西省政府随即迁回桂林。CC由于拉过了一批新桂系的高级干部,通过这批人又控制了一批省参议员,进而可控制即将成立的省参议会,因而决定对新桂系采取攻势。他们计划先夺取省参议会议长,继而由省参议会提出要求撤换省民政厅长陈良佐、教育厅长黄朴心,以孤立黄旭初,最后则撤换黄旭初,夺取广西地盘。

为了进行这一阴谋,除了把中央日报广西版的总社从百色迁来桂林外,还进行夺取广西日报,使新桂系毫无喉舌。这时是一九四六年初,国民党反动派已经公开撕毁旧政协的协议,重庆发生了几场特务殴人和特务捣毁新华日报案件,反动派气焰嚣张一时。

这时桂林广西日报在石兆棠主持下,登载了一些有利于民主运动的言论和消息,又请进步人士撰写星期论文,中统、军统和桂特都大为不满,除了从各方面向黄旭初告讦攻击外,并放出要捣毁广西日报的谣言,又由黄昆山向黄旭初建议由他出任广西日报社长,以和缓各方面的空气。

这时CC从夺取广西省参议会议长进而夺取广西省政府的阴谋已由黄朴心联合老牌桂特头子韦贽唐向黄旭初告密。黄旭初当然不会同意把广西日报交给黄昆山,但黄旭初对广西日报同情民主运动的言论和消息也不满意。石兆棠之主持广西日报是由黄中廑所推荐,到任才几个月。黄中廑这时正为黄旭初所倚重,黄旭初起初还不准备撤换石兆棠,只打算改组广西日报编辑部,推荐侯桂炎和张洁二人给石,由他选择一人担任总编辑。

我这时是广西省政府编译室主任,侯桂炎在编译室当咨议,黄中廑、黄朴心和黄旭初曾把调侯桂炎的事征询过我的意见。这是一九四六年二月中旬的事。黄旭初在二月底去重庆参加国民党二中全会,那知在黄旭初去重庆前几天广西日报登载了一篇赞同雅尔达协定的社论,雅尔达协定是当时CC和国民党一切顽固派攻击最厉害的,黄旭初看了这篇社论也大为不满,即叫石兆棠来问是谁写的,石兆棠承认是他自己执笔的,黄旭初非常生气,就在他离桂林前一天晚上和陈良佐、黄朴心、黄中座几人秘密商量决定撤换石兆棠,派我继任社长。

我当时正在病中,他们事前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决定后才通知我,并且要我仍旧兼着编译室主任,可见当时决定的匆促。那时黄旭初的文章和讲稿多数是我执笔撰写,算是黄旭初的人,CC为着要摸我的底,也向我作了活动。我发表为广西日报社长的当日徐咏平就来编译室找我,向我表示大力支持我接长广西日报,假如有什么困难,只要我开口,他必尽力帮忙。又请我找个时间和他详谈。

当时复杂的情况我是了解的,我既不愿和CC勾搭,出卖新桂系,又不能和CC破脸(因为那时新桂系和CC在广西没有破脸),和徐咏平详谈是没有什么好处,也很难于说话,那时恰我常有小病,我就称病一两个月没有和他见面。徐咏平见我不上钓,以后中央日报广西版在广告。发行、和印刷工人工资各方面专和广西日报捣乱,给我许多麻烦。不过这是后话,并且不在本文范围,待我另写关于广西日报的资料时再为详述。

一九四六年六月广西省参议会成立,发生了议长选举纠纷,新桂系支持李任仁为议长,CC支持陈锡珖为议长,相持将近四个月,最后由白崇禧禀准蒋介石,亲自出马回广西调解,以由新桂系支持的蒋继伊为议长,CC所支持岑永杰为副议长才告解决。关于这次选举纠纷的情况和内幕,我已另写《广西省参议会议长选举纠纷的幕前幕后》一文加以叙述,这里不再赘述。总之,这次议长选举纠纷是新桂系和CC一场抓破脸的激烈斗争,在以前,还只是暗斗,表面上客客气气,相安无事;从这时起,大家抓破了脸,而是你死我活的明争了。

通过这次议长选举纠纷,新桂系官员被CC拉过去多少都清楚了。这一来给新桂系头子大吃一惊,从实际行动所表现的被CC拉过去的新桂系官员比原先所估计的要多得多,原先估计只是黄昆山、陈寿民、阳叔葆几人,而在选举纠纷中,在行动上支持CC,证实为CC拉过去的还有严海峰、黄钟岳、梁学基等,加上参议员中的杨世贤、罗绍徽、谢康、廖百芳等等。这些人都是桂系头子豢养多年,认为忠实可靠者,特别是黄昆山、陈寿民、严海峰诸人一向是作为黄旭初的心腹,而为黄旭初所宠信者。

这一来给黄旭初伤心极了,多年来在新桂系内部矛盾中,黄旭初一向认为李任仁、韦贽唐等人是反对他的,因而特别培植和他关系最深的陈寿民、黄昆山、严海峰等人以树立自已的势力,谁知认为最可靠的心腹竞背叛了他,而这些背叛行动又非常明目张胆,使他触目惊心。如黄昆山公然私自将所保管的广西临时参议会的印信借给陈锡珖使用,自行发出文电宣称当选就职。

又如省府有些很机密的消息,陈寿民和梁学基竟给了中央日报发表,广西日报却没有,我把情况报告黄旭初,黄旭初说这些消息本来决定不发表的,何以泄露出去呢?一查,原来就是陈寿民凭借秘书长的地位,梁学基凭借秘书的地位给的。这样的事情连续发生多次。因之不但使黄旭初震怒,并且使他警惕,在省参议会长选举纠纷期间的秘密会议躲在陈良佐家开,不但不敢在主席办公室开,并且不敢在自己家里开,预防陈寿民、梁学基等人闯进。

省参议会议长选举问题解决后,新桂系和CC抓破了脸,并且暴露了新桂系心腹人员已经被CC拉过去,新桂系就进一步反击,首先是清除心腹之患,改组广西省政府,把给CC拉过去的人清除出去,并且论功行赏,提拔一些在议长选举纠纷中和CC斗争得力的人。于是陈寿民的秘书长,严海峰的田粮处长都撤换了,以黄中廑为秘书长,李一尘为田粮处长,韦贽唐为省府委员兼训练团教育长。另外又陆续安插一些参议员中的CC分子和亲CC分子为专员县长,如罗绍徽之任专员,黄巨英、李宪章等之任县长,以谋釜底抽薪。

接着第二步就是改组国民党广西省党部。改组国民党广西省党部是省参议会选举后新桂系和CC又一次激烈的斗争。国民党的省市委员,在抗日战争发生后就是委派的,这时伪装民主,要改用选举。一九四六年秋天我接到国民党广西省党部书记长尹治通知,要我恢复广西日报的国民党直属区分部,并且说准备在一九四七年春召开国民党广西省代表大会,选举省执监委员,广西日报原有一个直属区分部的,一九四四年湘桂大撤退后就名存实亡,要我赶紧在一九四六年底以前恢复,可以选出出席代表一人,这次代表大会关系广西省党部的改组,叫我不要粗心大意。

我把广西日报的国民党直属区分部恢复之后,接着酝酿选举出席省党代会代表,我原意是想给广西日报的经理莫明琥当代表;但我和尹治联系,尹治不同意。他说黄旭初是指定我当代表的。我自然只好照办。从这些事实看来,可知新桂系鉴于省参议会选举的事前疏忽大意,事后非常被动;这次对于国民党广西省党部的选举早就积极布置,对CC采取攻势。

一九四七年初,我返南宁省亲度春节,春节后一星期才转回桂林。我抵桂林时,程思远已经从南京到桂林四、五天了,第二天就要离桂林,我回抵桂林的当天晚上参加一个宴会,在宴会上碰到程思远,他拉我到一个角落告诉我,他这次回桂林是为广西省党部的选举,新的执委监委名单他已经和黄旭初、韦贽唐、黄朴心、黄中廑等商定了,我内定为执委,此外他又告诉我一些执监委的名单。在这名单中,所有的CC分子唐仁民、黄昆山、陈寿民、陈锡珖等一个也没有留情,通通清除。

一九四七年三月初,国民党广西省第二次代表大会开幕了,国民党中央党部派刘文岛来监选。刘文岛是CC分子,新桂系对这事很感头痛,既怕刘文岛袒护广西的CC分子,使新桂系所内定的执监委员不能如愿产生;又怕所布置的假选举,为刘文岛所留难。

因此就对刘文岛大做工作,他们探知刘文岛既好名,又好色,除了刘文岛到桂林时,自黄旭初以下新桂系大小官员群到桂林北门外十余里的甘棠渡郊迎外(那时湘桂铁路衡桂段还未恢复通车,刘文岛是乘汽车沿桂全公路来),又组织桂林的太太、小姐和一些女艺人对刘文岛大肆包围,或陪看戏,或陪游玩,并示意大小宫员和桂林士绅送纸请刘文岛写字,刘文岛的字并不好,但却好为人写字,因而刘文岛应接不暇,尤其是某女艺人使他大晕其浪,把什么监选都抛诸脑后了。新桂系桂林市长苏新民特作对联一首以讽刺云;“贞乎贞乎,谁道刘郎忘返?凤兮凤兮,我亦马首是瞻。”可见国民党之所谓选举,所谓政治的卑鄙无耻。

刘文岛既堕入温柔乡中,诸事不理;新桂系对选举自代表之产生以至委员之内定都主动妥为布置,因此党代会的进行是风平浪静的,虽然在开会期间,新桂系的代表每晚仍像省参议会议长选举纠纷期间那样,齐集八桂厅,听候操纵党代会的新桂系小头目黄中廑、韦贽唐、黄朴心的摆布,或传达黄旭初的指示,或布置第二天工作。

但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执监委员都如期选出。在代表中CC分子也有,但为数甚少,他们知道在会议上起不了什么作用,因此也不在会上作什么破坏或捣乱。我的座位适与陈锡珖同桌,我见他情绪颓唐,不时短叹长谓,我就在广西日报关于党代会消息报道中,写了几条花絮加以挖苦,但立即为黄旭初、黄朴心、黄中廑等责备。他们说陈锡珖是老实人,被CC拉过去可能是上当,会回过头来的,我挖苦他就无异迫他死心塌地跟CC走了。新桂系对被CC拉过去的人是要集中打击黄昆山、阳叔葆几人,对于某些人如陈锡珖等还是留有余地的。不过不待大会闭幕,陈锡珖就以妻病为名回玉林去了。

这次党代会可说是在新桂系一边倒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在大会期间没有什么打斗,没有什么好戏看,而好戏却在后头,在大会闭幕之后。执监委员如新桂系之愿选出后,接着就对广西省党部组织加以改组,调整人事。新桂系以为原任书记长尹治懦弱无能,调去做省社会处长,另派罗广福为书记长。罗广福是玉林的大恶霸,陈锡珖也是玉林的大恶霸,新桂系就是为着准备陈锡珖不就范时,培植罗广福这个大恶霸来对付陈锡珖这个大恶霸。又推陈剑萍兼组训组长,推我兼宣传组长。执监委员的选出和人事调整都要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批准的,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是掌握在CC手里,就大有文章可做。

不过执监委员是选出的,除了选举不合法宣布无效外,所选出的委员是不能随意变动的。派来监选的刘文岛并没有说这次选举不合法宣布无效,这点,CC的中央组织部无法啰嗦;组训、宣传两组长都规定由委员兼任,委员的身份既已承认,组长的身份也就无法否认,这点,CC的中央组织部也无法啰嗦。这两项虽然CC的中央组织部耽搁了一些时候,最后还是批准了。

而书记一职,规定可以不由委员兼任,CC的中央组织部就在这里做文章,不批准罗广福兼任,另派黄昆山为书记长。黄昆山接到派令后,大模大样去见黄旭初(黄旭初是广西省党部的主任委员),请示就职日期,黄昆山做得出,黄旭初也做得出,黄旭初告诉黄昆山,书记长不是他,而是罗广福,叫他不要到省党部去,以免闹出纠纷。黄昆山还是不听,第二天拿了中央组织部的派令到国民党广西省党部去,对罗广福说他是中央派来的书记长,现在要来就职视事,请罗广福让出办公室。罗广福自然不加理会,黄昆山在会客室坐了一个上午。

第三天上午黄昆山仍到省党部去,这天他不找罗广福,而找总务人员要给他布置办公室,他每天都要来办公。总务人员也自然不予理会,黄昆山又在会客室坐到下办公时才走。以后一连几天,每天上午黄昆山都到省党部坐在会客室里到下办公时才走,表示他是到职了。这时真像五花洞的几个潘金莲一样,不知谁真谁假;这两个书记长也不知谁真谁假。后来也许连黄昆山也感到这样做太无聊了,过了几天他才不到广西省党部去,不过到一九四七年底所谓党团合并,我离开宣传组长兼职时为止,CC的中央组织部对罗广福的书记长还是不承认的,名义上书记长还是黄昆山的,可是在书记长位置上坐的却是罗广福。

国民党广西省党部改选后,不久就是国大代和立法委的选举,桂系在广西的选举工作,交给桂特头子韦贽唐负责。这次选举,新桂系内部的斗争比新桂系与CC的斗争激烈得多,而提名时的暗争又比选举时的明争激烈得多。如妇女在名额上有一定的比例,广西有一名女性立法委,郭德洁想当这个立法委,但为白崇禧所不喜,韦贽唐就拥出黄朴心的嫂子楼亦文,表面上是帮了黄朴心的忙,实际上则是使黄朴心和郭德洁冲突,藉郭德洁之手来打击黄朴心。

在提名时,郭德洁与黄朴心、楼亦文之间,郭德洁与韦贽唐之间就闹得一塌糊涂,又如在选举时临桂的国大代有吕竞存与粟豁蒙之争,柳州的立法委有张任民与覃连芳之争,都是剑拔弩张,非常激烈的。CC与新桂系这时虽然也有斗争,例如在南宁陈寿民就与雷殷竞争立法委,在支援CC的王始非之兄与新桂系的周游竞争国大代表,但比之新桂系内部的斗争其激烈程度就逊色多了。新桂系和CC在这次选举中斗争虽不激烈,但终是有斗争,当时的情况我虽有所闻,现在都忘记了,现在还记得的只是我所参与的新闻界的情况。新闻界有立法委

名额三人,新桂系没有候选人,CC的候选人是申报的陈训愈,新桂系新闻界当然不会投CC票,一九四七年秋我在南京,程思远就告诉我,新桂系在这次选举和三青团有某种默契,要我在广西的新闻界支持三青团方面的候选人黄少谷。黄少谷当时任南京和平日报社长,曾来拜访我多次,并且请我吃饭,我就同意了。因此新桂系新闻界的票都投了黄少谷。华南区的新闻界有国大代一名,新桂系推荐我为候选人,南京方面竟然同意,予以提名。我觉得这近于开玩笑,因为华南区包括广东、广西、福建三省,新桂系广西新闻界的票数就比不上广东汕头一个市,没有希望是肯定的,因此我就不作任何活动,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仅仅得到我所控制的桂林、南宁、柳州三处广西日报的寥寥可数的几票。

国大代表和立委选举过后,国民党就忙着开国大了。新桂系头子李宗仁要竞选副总统,新桂系倾全力以赴,志在必得。这段时间新桂系忙于为李宗仁竞选,在广西与CC的斗争一时没有什么动作,一直到一九四八年秋天才爆发以撤换中央日报广西分社社长徐咏平为中心的斗争。事情经过是这样:一九四八年秋的某一天早上,我接到黄旭初的电话,问我看过今天的桂林中央日报没有。我说我才起床,还来不及看。他叫我立刻仔细的看一遍,午饭前到他那里。

我展开当天的桂林中央日报一看,除了第一版是广告外,第二、三版和第四版的大部分,完全登载广西省参议员的谈话,而标题则把广西吏治之糟、治安之坏、民变之多、人民武装之强,用大字标出,老实说,这些都是实际情况,而CC的桂林中央日报这样报道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此来攻击新桂系无能,其别有用心是很明显的。

在上午下办公前我到了黄旭初的办公室,黄朴心已经先在了。那时已快下办公了,等待一会大家同进午餐,餐后黄旭初、黄朴心、黄中廑和我就共同研究这事。先研究CC的中央日报这样做目的何在呢?黄中廑说一定是乘省参议会开会对省府发动攻势,这是先声,接着必然是CC的参议员在会上进行攻击。黄朴心说恐怕与甘竞生事件有关。

所谓甘竞生事件,这里得说明一下:一九四七年秋国民党行政院通令各省裁撤保安司令部,另设立警保处,隶属于省政府之下。新桂系原拟遵办,已保荐姚槐为警保处长,但行政院不同意,另派军统特务甘竞生为广西警保处长。新桂系认为警保处是生命线,绝对不能由军统掌握,因此就索性不成立警保处,甘竞生来桂林见黄旭初,黄旭初推三推四,甘竞生就赖在桂林不走,这时还在桂林。黄朴心分析:可能以此给南京借口说广西治安不好,共产党势力大,催迫成立警保处,给甘竞生走马上任。我以为两者都有可能,乘省参议会开会而发动攻势的做法很明显,一眼就看出;给甘竞生造成有利条件也有蛛丝马迹可寻。

CC与军统在别的地方虽是斗生斗死,但在广西因同与桂系为敌,两者却互相拉拢。如军统特务广西保安司令部政治部主任罗铁青和中统特务广西省党部调统室主任程剑声及CC小头目徐咏平都勾结得很好,在省参议会议长选举纠纷时,罗铁青就公开支持CC,军统也支持CC,因此现在CC帮忙军统,给甘竞生造成上任的有利条件就并不奇怪。

接着商量对于CC桂林中央日报这个做法怎样对付呢?黄中廑主张广西日报写社论驳斥,黄朴心主张由黄旭初出而请徐咏平吃饭,警告他以后改变态度。我说请徐咏平吃饭是白白浪费一顿饭,他是代表CC,CC有他一套做法,怎能一顿饭就可使他改变态度呢?至于广西日报写社论驳斥也不好,一则这都是省参议员说的话,驳斥就是驳斥参议员,在参议会开会期间,不是时机;二则不理它外面还不大注意,假如广西日报和中央日报一打笔墨官司,反把事情闹开了,外省都知道了。

黄旭初问我:你说两样都不好,你认为怎样办才好?我说:最好是把徐咏平赶走。黄中廑说:连请他吃饭要他改变态度都不行,你有什么办法把他赶走?真是谈何容易!我说:半年前一年前的确是不容易,但现在却是不难。黄旭初赶忙问我;怎见得?我说:中央宣传部长新近换了黄少谷,黄少谷是三青团的人,他上台一定希望挤掉些CC的人,安插些自己的人,我们请他撤换徐咏平,借我们之刀,杀CC的人,他坐享其利,何乐而不为?何况请他撤换徐咏平的文章好做得很,就凭今天的报纸己足给他定上“夸大匪情,为匪张目,造成社会浮动,人心不安”的大罪名,又找出几张过去的报纸,再给他加上一个“挑拨中央和地方关系”的罪名,理由就够充分了。

至于怎样应付CC的参议员在参议会的攻势,怎样安置甘竞生,那是另一问题,请你们再从长研究了。他们都同意我的意见,就进一步谈具体做法。我建议先用黄旭初名义写信给黄少谷,连同今天和以前有问题的报纸一并寄去,请他撤换徐咏平;接着我再亲到南京去找黄少谷面谈。黄旭初说:好,就这样办。

我回到报社,叫吴颂平等几个主笔、编辑将当天和以前的桂林中央日报根据“夸大匪情,为匪张目”和“挑拨中央和地方关系”两个大罪名,把有问题的地方用红笔勾画出,并加批注,另由我草拟信稿经黄朴心修改后,为着提防泄漏秘密,并由我誉抄发出。接着我就起程到南京去,为着避免特务注意,我以买纸为名,先到香港,再从香港飞上海转南京。因为兜了一个圈子,到南京时已是十一月下旬了,那时淮海战役蒋军败局已定,南京人心惶惶不可终口。

我到了南京恐怕黄少谷不是爽脆地一下子就答应,我打算先去见李宗仁,把情况报告李宗仁,请他给黄少谷去个电话,或者去个信,这样效果就更好。谁知去了两次,都有客人在座,无法谈话。而南京蒋帮官员如惊弓之鸟,鸡飞狗走,我不愿多留南京,只好就此去找黄少谷。

出乎意料之外,一见面,黄少谷就说:“黄主席的信早就收到了,徐咏平既然不宜在广西,调换个人就是。因为没有找到适当的人去接,所以还没有给黄主席复信,现在决定派漆高儒同志去接。漆高儒同态在江西跟蒋经国先生办报很久,对这个职务是胜任的,他现在江西工作还没交代清楚,待他交待完毕来到南京,就可发表。请你先转告黄主席,发表后我再给黄主席复信。将来漆高儒同志到广西,还请你多多协助。”

这一下我南京之行的目的完全达到,和黄少谷闲谈一会就辞出了。我一路想:我的估计果然不错,借我们之刀,赶CC的人,抓到一个小地盘,黄少谷何乐不为!其实我当时没有想到,淮海战役蒋军败局已定,蒋介石的老本已丢得差不多了,新桂系还有些本钱未动,美国佬正在活动以李宗仁代替蒋介石,这些情况黄少谷当然是知道,他正好乘此卖新桂系一帐,以讨好新桂系,这恐怕还是主要原因。

我目的已达,本想就离南京,不去看李宗仁。但车票难买,得逗留多儿天。在离南京前一天接到李宗仁请吃饭的帖子,到时吃过饭后别的客人走了,我留下和他谈一会,把来南京的目豹和会见黄少谷的情况向他报告。他说:“这样办很好,你回去告诉黄主席,假如徐咏平再捣乱,就把他扣留起来。”

我在上海等了十几天飞机,并且又去香港一转,到十二月中旬才回到桂林,这时徐咏平已去了南京,不久漆高儒就来了。这时蒋介石已经下台,由李宗仁代总统搞和谈,新桂系先忙于和谈,后忙于备战;CC在蒋介石下台的情势下,也知道形势对他不利,比较销声匿迹,因此这时新桂系和CC在广西没有什么斗争。一九四九年四月我因事为新桂系头目不满,辞职离开广西日报,接着回南宁省亲和医病,脱离了政治活动,新桂系和CC还有没有斗争就不清楚。我想这时已快到“树倒猢狲散”的时候,没有什么骨头可争,也许不会有激烈的狗打架了罢。(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