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的爱（8）反目的父子

林浩他爸是彻底摆烂了，什么也不做，连孩子上幼儿园也不接送了。

他总是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半夜才回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孟甜甜每天早上早起带着林悦，

出去吃个早餐，第一个把林悦送到幼儿园，还没到开门的时间，她把林悦交给看门的大爷，就急匆匆的赶去上班了。

下午再急匆匆的赶回来接孩子放学。

林悦的老师很不耐烦，她说：“林悦妈妈，你不能让我们每天都为你们加班啊，这个时候，我同事都到家了，我还在等你，偶尔一次我就不说了，每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孟甜甜只能不断的跟老师道歉，说她会注意。

孟甜甜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她要从销售岗转到办公室，工资水平直接回到了解放前，她不甘心，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袁春丽说：“要我说，你就把悦悦送回来吧，让她在家里上幼儿园，反正都是玩儿，等到她上小学了，在接回去，到时候学啥都不晚啊。”

孟甜甜不忍心，她也不想把女儿再送回去，林悦马上中班了，画画，舞蹈都能学了，她不想再让孩子回去光着屁股在院子里到处跑。

她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袁春丽说：“想谁不会啊，你以前咋不想想呢，父母已经想到你结婚后要面临的生活，你不是不听，不服气吗？不是非要撞一撞南墙吗？”

孟甜甜说：“妈，你说这有意思吗？那时候你为啥不拼死阻止我呢。”

袁春丽说：“你脸真大，我还拼死阻止你，我不拼死你都埋怨我当初不看好你的婚姻了，还拼死，我没有那么伟大，你到底要不要把悦悦送回来，校车可是要提前订的。”

孟甜甜说：“我在想想吧。”

袁春丽叹气，“你公公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别理他，一个不知道活着干什么的老头子，半生的很，你一个儿媳妇，跟他起了冲突是会吃亏的，有林浩在，让他去管，你天天忙自己的日子，上好班，带好孩子就行了。”

孟甜甜说：“我就不管，听不见，看不见，我真的觉得臊得慌，人家儿媳妇打到家了，林浩气死我了，还说人家婆婆骗他爸了，我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

袁春丽说：“都不是好东西，谁家好女人背着老头子跟别的老头子吃饭喝茶啊，你公公死了老伴儿，那女人没死老伴儿啊。”

孟甜甜说：“我跟林浩说了，不让他给他爸钱了，就知道给悦悦买五毛的棒棒糖，两块的面包，家里一棵葱他都不买，出去给人家买金买银，买吃买穿，更何况林浩他妈去世还不到一年呢。”

袁春丽说：“老头儿们就是这样的，薄情的很，别说不到一年了，咱村你建设叔，你婶儿才走俩月，又找了一个，隔壁村的，寡妇带个孩儿，早先你婶儿活着的时候，他整天游手好闲啥也不干，现在干的厉害，他得养老婆孩子啊。”

孟甜甜说：“男人真是犯贱。”

袁春丽说：“不是男人的事儿，是人本来就是这样，有些好点儿，有些差点儿，所以我得说，你再辛苦得挣钱，只有自己是能倚靠的，别人都不行。”

孟甜甜说：“我还好羡慕燕子，她有你这样的好婆婆。”

袁春丽说：“燕子比你可 能多了，干工地也得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上个月给我了一千块钱，说带文博辛苦了，还给你爸转了三百块，让他买买烟抽，把你爸高兴的两眼泪啊。”

孟甜甜说：“那也是你对他们好在先。”

袁春丽一下子戳在了孟甜甜的心窝子上，“你对他们不好吗？对林浩不好吗？他能一直对你好就行了。”

林浩已经不私下里找他爸聊了，聊了也没用，他开始明着跟他爸干仗，说他再喝酒就断了他的生活费。

林浩他爸说：“我把你养大了，你翅膀硬了，一个月给我那点钱你还惦记上了，白养你了，我喝酒怎么了？你要是看不惯你不看，我把你养大，你就得养我老，你不嫌丢人你试试。”

孟甜甜说：“我给悦悦找了个托班，就在幼儿园旁边那个小区，可以晚上九点再接，我以后就九点以后再回来，你们随意，林浩，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我只有一点儿要求，别再当着悦悦的面吵架了，行吗？”

林浩跟他爸的关系到达了冰点，爷俩儿不说话，没有交流，这个出租屋就像是个中转的旅馆一样，每个人都只是为了回来睡一觉。

幼儿园马上要放暑假了，老师在群里问有没有学生愿意上暑假班的，暑假班到八月上旬才放假。

孟甜甜没有犹豫就报了名，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林悦不放假。

袁春丽打电话问放假要不要把林悦送回老家住俩月，孟甜甜说到八月份再说。

林浩他爸又喝醉了，回家看见林浩在餐厅吃泡面，摇摇晃晃过去把他的饭碗给摔了。

林浩坐着动也没有动。

他爸心心念念的秀萍回老家去了，说再也不来了，他爸说：“我们啥也干，就是在一起说说话，你看看你那态度，说说话也不行？你妈一辈子，临死都没有多一句话，就是因为当年她生你的时候，跟你奶奶吵架，我打了她一巴掌，她一辈子都是那个死样子，一句热乎话都没有，我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林浩终于知道她妈为啥谁都不爱了，就那么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了。

她们那个时代的女人，虽然生在农村，没有文化，但她们从小就知道在家从父，出门从夫的道理。

她嫁人了，丈夫就是她的依靠，她的天，是她最亲的人，有事儿的时候，丈夫都不站在自己身边，她得有多心寒啊。

哀莫大于心死，林浩能体会到他妈 的痛苦，因为他是儿子，他从小渴望母爱得不到的绝望不比任何人少。

一个不幸的婚姻，毁了一家人，而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埋怨。

林浩站起来恶狠狠的说：“你闭嘴吧，你一辈子干啥了？你给我妈什么了，她坐月子的时候，你在干啥？不管多大的事儿，她刚给你生了孩子，你还打她。”

他爸说：“在农村谁不打老婆，她该打，没一点儿规矩。”

林浩说：“就你那个穷家，还有啥规矩？我宁愿你当初打我妈的时候，顺手把我掐死多好，也不用看你这幅模样了。”

他爸踉跄的逼近他，“早知道你不孝顺，就该掐死你，养你个白眼狼浪费干粮，现在掐死你也不晚。”

父子俩扭打在一起，林浩下了狠手，一把把他爸推倒在地上，头撞在了门框上。

他爸久久没有站起来，龙林浩夺门而出。

孟甜甜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地板上一地的泡面，被踩的哪都是，泡面汤一路流到了卧室门口。

除了泡面还有呕吐的酒臭味儿。

她公公仰面躺在床上，衣服上和床上都是呕吐物。

林悦捏着鼻子一直说难闻，难闻。

孟甜甜的火气喷薄而出，她让林悦先回房间看故事书，她说要把外面收拾一下，让林悦先别出来。

眼里看着一地狼藉，耳朵里是她公公震天响的呼噜声，鼻子里是呕吐物的酒臭味儿，孟甜甜快要崩溃了。

她把林浩爸爸的卧室门关上，把那不的画面，声音和气味儿都关进了房间内。

她拿出手机给林浩打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孟甜甜只能先把客厅的泡面收拾干净，打开窗户和电扇，好让家里的味道尽快散去。

厨房里煮泡面的小锅还在水池里，她也一并给收拾了。

湿热加上疲惫，孟甜甜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给林悦洗了澡，她也冲了一下，林浩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这一夜，林浩没有回来。

孟甜甜一大早起床带着林悦出门了，她已经不想再给林浩打电话了，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儿，干啥去了。

再忙，除非是电话丢了，不然不会连个信息都没有。

把林悦送到幼儿园，赶紧去赶地铁，她今天也很忙，她不想管家里的破烂事儿。

早地铁上，孟甜甜甚至想离婚了。

这么多年的坚守，到头来她自己要先熬不住了。

年少时那点儿心动早就被现实磨没了。

到了公司，销售部的王威看见她说：“吆，姐，你这是干啥去了，跟老公淘气了吧，黑眼圈粉底都没盖住啊。”

孟甜甜心里嫌恶，脸上却笑着说：“这是新妆容，弟妹跟你离婚前没这样式的，所以你不懂。”

她很恶心这种开黄腔的男人，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吓人恶心人，她很累，不想跟他周旋，一招毙命。

效果很好，王威讪讪的晃了一下杯子走开了。

她坐在工位上，看了一眼手机，林浩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上午她要参加产品说明会，跟了两个月的单子，要签约了。

她把电脑里材料又确认了一下，等着经理的到来。

一直到十点多，林浩才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在忙的孟甜甜给挂断了。

中午跟客户一起吃了饭，下去忙到快要下班了，她才坐下来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只有那一通电话。

孟甜甜的眼睛一热，低头，抬头间，她已经恢复了情绪。

下班到托班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老师在给几个孩子讲故事。

这个托班都是幼儿园和附近外来务工子弟学校的低年级孩子。

接走的时间不同，最晚可以留到九点。

孟甜甜靠在窗户边，静静的听老师讲猎狗和公鸡的故事，看着林悦双手交叠在胸前，专心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林悦很聪明，每个老师都说她很聪明，在幼儿园和托班学习的儿歌个古诗词，她都会背诵。

每天孟甜甜接到她回家的路上，也会教她背古诗，她才是小班，已经会背很多古诗了。

英语也可以跟她做简单的对话，她打算中班就给她报个画画班，或者可以的话，去跳舞也不错。

等她带着林悦回家的我时候，才发现林浩已经在家了。

他做了三菜一汤，已经等在家里了，两个卧室门开着，孟甜甜一眼看过去，她公公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床是空的，床品已经洗好晾在阳台上了。

屋里有浓郁的柠檬味道，应该是喷了空气清新剂。

孟甜甜让林悦去洗手吃饭，她说在托班已经吃过了，不吃了。

林浩说：“那你先玩一会儿，爸爸妈妈吃完饭，我们睡觉好吗？”

孟甜甜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林浩说：“吃饭，先吃饭。”

孟甜甜又问：“你爸呢？”

林浩说：“我给他买票，让他回老家了。”

这个事情成功吸引了孟甜甜，她绕过林浩夜不归宿的话题说：“啥时候？”

林浩说：“下午。”

“你没有上班吗今天？”

林浩说：“嗯，请了半天假。”

孟甜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她说：“你爸就那么走了？他能听你的吗？不是说让你给养老，一直拖着你吗？”

林浩说：“我给了他一万块钱，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他两千块钱。”

孟甜甜放下筷子，她看着林浩说：“你哪里来的一万块钱，你不是把接单的钱给我存起来了吗？”

林浩说：“我问同事借的，你放心，我不从工资里还，我接单子还。”

孟甜甜说：“我不知道该咋说，你爸……算了，哎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连个信息都没有。”

林浩说：“我跟我爸起了点儿冲突，你没回来之前，我就出去了，跟朋友喝了点酒，喝多了，就睡他那里了。”

孟甜甜没有多想，对她来说，老公公的离开，是件开心的事儿，她开玩笑的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林浩一本正经的说：“我要说是女朋友，你信吗？”

孟甜甜说：“信啊，怎么不信，你长的那么帅。”

林浩说：“就我这样的穷屌 丝，去哪里找女朋友啊，这个世界上在没有比你更好的女朋友了。”

孟甜甜很受用，林浩对她的夸赞，让她没有心思去深究那些她不曾想过的问题。

林浩他爸走了，家里被林浩大扫除过，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孟甜甜给袁春丽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带着文博来上海住一住。

袁春丽说：“家里正忙呢，早花生已经在卖了，出完花生还得整地，家里忙死了，去不了，你们带不了林悦了，可以送回来，能带就让她在上海吧。”

孟甜甜说：“现在可以啊，现在她还没有放假呢，等到八月份放假了再说。”

袁春丽说：“八月份放假不忙了，你到时候给送回来吧，让孩子也在家里跑跑。”

她跟林浩说起这个问题，林浩说：“可以呀，不行你到时候给送回去吧，也顺便看看爸妈。”

孟甜甜在送林悦回家的前几天，弟弟孟天磊和弟媳小燕儿来家里做客。

小燕儿给儿子文博买了衣服，零食和玩具，还给林悦买了一个娃娃。

是让孟甜甜给带回家的。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林浩因为加班还没有回来，说起来林浩爸的事儿，孟天磊说：“我姐夫可真是命苦啊，贪上一个那样的爹。”

小燕儿说：“那是前二十年，后面的日子遇见姐了，他命够好了，现在哪里还能找给男朋友还账了女人啊？咱姐多么贤惠啊。”

孟甜甜脸上火辣辣的，小燕儿又说：“姐，这两年我看着姐夫可是比你还年轻了啊，男人是很耐老的，你看看天磊，我们俩整日风吹日头晒的，他还是看着比我小。”

孟天磊说：“你啥意思说这。”

小燕儿说：“刚好姐夫不在，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跟咱姐说的嘛，你跟我不一样，你有文化，工作又好，可是姐夫工作更好啊，他还帅气，还年轻，姐你也保养保养，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孟天磊说：“你行了啊，废话那么多，我姐对我姐夫掏心掏肺，供他上大学，给他还贷款，他要是敢有花花肠子，看我不劈了他。”

小燕儿笑着说：“我就是随口一提，你激动个啥，娘家有人就是好啊，我妹妹还指望我给她撑腰呢。”

孟天磊说：“我啊，我给俺小姨子撑腰，不用你。”

说说笑笑闹成一团，孟甜甜的心却缩在了一起，小燕儿的话给了她警醒，是啊，林浩在家事的裹挟下依然风度翩翩，她却在琐事里让自己的心成熟了，身体也老去了。

晚上跟林浩睡在床的两边，中间睡着女儿林悦。

不是小燕儿晚上的提醒，孟甜甜还意识不到，自从她妈回老家之后，林悦就睡在了他们中间，她和林浩已经半年没有在一起过了。

关键是这么久了，他们俩没有夫妻生活，俩人居然都没觉得不合适。

孟甜甜动了动，林悦也跟着动了动，罢了，等到她把林悦送回家，回来就剩下她们两个再说吧。

夏天家里很忙，花生种了两茬，最后一茬收完，该卖的卖了，还剩下一部分，在院子里晒着。

孟甜甜看着在花生堆里跟文博玩耍的林悦，对她妈说：“最近又不开心呢，这孩子一不开心就不爱说话，他爸跟她爷爷总是吵架，走了还好些，要不是我就不送她回来了，感觉她还是跟着你开心。”

袁春丽说：“我早就说过，你不具备条件，让她跟我在家上学，你偏不，偏要接回去，那幼儿园也都是在上海打工的孩子在上，其实跟农村的幼儿园差不多，看看现在弄的，我看着都心疼，我走的时候，她还圆乎乎的，你看看现在瘦的一把干筋。”

孟甜甜狡辩道：“她长个儿了，肯定就瘦了，我就在家两天，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撵我。”

袁春丽说：“这个孩子真是，从小就被丢来丢去的，再大该怪你了。”

孟甜甜转移话题说：“妈你等到悦悦开学了，你带着文博去上海吧。”

袁春丽说：“我不会再去了。”

孟甜甜说：“为啥呀，慢待你了啊。”

袁春丽说：“不是，你爸，你爸他动脉硬化，血脂稠，血压又高，医生说是脑梗的高发人群，他需要我在家照顾他，以后我都不会再出远门了，你们要是需要我照顾悦悦，只能送回来。”

孟甜甜进退两难，爸爸身体出了问题，再让妈去上海，已经不现实了。

但让林悦回来上学，她也不愿意，她想留在上海，不说她们在上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不还是为了给孩子创造好的生活和教育吗？

孟甜甜走的时候，林悦没有哭，只是拉着袁春丽的衣服看着她妈妈离开了。

她不想回去，袁春丽问她为啥不想跟妈妈一起回上海，她说想跟姥姥在一起。

回到上海的孟甜甜跟林浩说起林悦是留在上海，还是在老家上两年幼儿园之后再回来。

林浩坚决反对林悦留在老家，他说：“我们想在这儿买房子，想留下来，也是为了她，给她送回去算咋回事儿啊，哪怕她在晚托班，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我们吗？困难我们克服，她大了，不要总是把她送回去。”

林悦不在家，只剩下孟甜甜和林浩两个人的松散日子。

晚上两个人下班之后，还能坐在一起喝一杯冰爽的啤酒，共同回忆一下上学恋爱时候的事儿。

他们两个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从暗恋到认识，再到互相拥有彼此，风风雨雨走过，太不容易了。

林浩问孟甜甜后不后悔跟他，孟甜甜笑着说：“有时候，那天晚上你夜不归宿，第二天我还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想跟你离婚了，林浩，想想很容易，真的要是走到那一天了，肯定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可是这中间的变量太多了。”

林浩说：“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夜不归宿了，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回来。”

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被林浩巧妙的化解了，至于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