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霍靖廷离开上海的第一天,他的微信被人盗了
发布时间:2025-09-10 22:06 浏览量:2
(前文在上一篇——
第15章
霍靖廷就这么冷淡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留恋。
不知为何,黎婷雪呼吸猛地一滞。
她定定地看了许久,没再犹豫,终于签下了名字。
见状,霍靖廷一涩,也有些释然。
出了民政局,霍靖廷难得觉得上海冬天的阳光暖呼呼的。
心里再无负担,一片轻松。
他径直就想离开,却被黎婷雪喊住:“你以后还回上海吗?”
霍靖廷一愣。
回头看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看见黎婷雪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
他莫名笑了笑,也还了个好语气:“还回的。”
便见黎婷雪眼睛猛地一亮,他才毫不犹豫地刺出一刀:“毕竟离婚冷静期结束之后,我们还要再见一次。”
黎婷雪眼睛的光,霎时灭了。
霍靖廷却没觉得太难过,他只是挥了挥手,最后再嘱咐道:“三十天后再见,希望那天你不要再迟到了。”
黎婷雪就这么看着霍靖廷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有什么珍视的东西一点点地从指缝溜走。
她越想抓紧,它流逝得就越快。
而三十天后的再见,霍靖廷也几乎没多给她一个眼神,就这么平静地出现,又平静地签字。
工作人员没一会便递了两个绿本本出来。
“你们的婚姻关系,至此正式解除。”
如此迅速的环节,黎婷雪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直到晚上回到家,她一个人坐在凄清的家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真的永远地失去霍靖廷了。
而霍靖廷也没再犹豫,当天就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他遥遥地看了眼底下钢筋水泥般的城市,真诚地道了别。
上海,再见。
……
半年后。
北京市法院。
霍靖廷穿着律师制服,平静地往前走去。
新助理在身边忙不迭补充道:“嫌疑人那边忽地换了律师,听说是业内顶尖律师。”
霍靖廷毫不担心,甚至还有些嗤笑。
“他就算换了律师又如何,证据链充足,一切无懈可击,今天我一定把他送进监狱。”
他说的咬牙切齿,甚至带上一丝执拗。
这半年,霍靖廷跑遍了十几个受害人的家,面对家长的再三嘲讽与冷漠,他终于再次劝动了其中几位受害人的家长,表示愿意出庭作证。
而他也终于找到了替死鬼和嫌疑人之间有大额现金往来,这无疑是他买通替死鬼的最大证据。
霍靖廷实在想不出,在这种铁证下,嫌疑人的律师到底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自信地想着,眼前也正巧走到了审判庭的入口处。
手搭上门把手的那瞬,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
整整两百多天,只要当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阳光学校性侵案”的受害人躺在床上的满脸苍白模样,叫他夜不能寐。
这一次,无论对方律师是谁,他都要拿下胜利!
霍靖廷冷静了一瞬,再度睁开眼,眼底便已是极致的镇定。
他推开门,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下一瞬,脚步却猛地一顿。
只见黎婷雪赫然出现在嫌疑人的律师席上!
第16章
霍靖廷这个瞬间,一股凉气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他想过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在法庭上遇见黎婷雪,毕竟他们是同一个行业里的人,避免不了交流。
但他从未想过如此之快就会与她争锋相对,尤其是她还选择了为这样一个嫌疑犯辩护。
霍靖廷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眼神锋利。
而他的目光实在太过于锐利,对面的黎婷雪似有所感,竟也同时抬起头来看他。
彼此一震,相顾无言。
霍靖廷率先移开了视线,将淡淡的鄙夷藏进眼底。
可黎婷雪又如何看不出?
她挑了挑眉,身后的门忽地开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黎婷雪便冲他一笑,就从席上下来了。
霍靖廷眉一皱,忽地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到底辩护律师是谁?
而此时,法院的工作人员终于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霍靖廷也收敛起神情,认真看向台上。
因为这次的刑事案件涉及到大量未成年人,所以不对任何人开放。
黎婷雪站着看了一会,便主动转身走了。
霍靖廷这才敢确定,她应该只是救场的,负责的律师另有其人。
也对,黎婷雪擅长的是金融案件,又怎么会出现在刑事案件的场上?
是他有点大惊小怪,把黎婷雪的出现视为最大威胁。
毕竟她是他求学路上学习最多的典范,他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技巧都是跟着黎婷雪学的,要他和黎婷雪打案子,他还真没把握。
霍靖廷皱起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刻,台上法官猛地一锤。
“开庭!”
霍靖σσψ廷顿时为之一凝,打起万分精神来。
无论如何,拿下这个案子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嫌疑人名叫陈天,是陈家的唯一继承人,多亏了这层身份在,不然他一个流氓痞子如何能够开得起一家学校?
这事爆出来后,陈天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发表过道歉信,他早就打算好了,事发就找替死鬼,所以谨慎地没能在任何地方留下过他的DNA。
这也是事发将近两年来,他始终没能被拘留的原因。
霍靖廷望着被告席上的陈天,一张四十来岁儒雅男人的脸,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男人居然能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来。
霍靖廷此次出庭,便是收集到了新的证人口供,只要这位家长愿意作证,她的女儿也受到了陈天的侵害,便能将这个案子重启调查。
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霍靖廷面朝法官,语气平缓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以上,便是我此次庭审递交上来的所有证据。”
“这不是和上次庭审差不多嘛,我还以为霍律能有新的花样,原来还是老样子么?能不能别浪费我的时间啊?我也很忙的。”
陈天似笑非笑,坐在被告人的位置上,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语气更加嚣张跋扈。
“别着急。”
霍靖廷下巴一抬,遥遥地看了眼他:“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此话一出,陈天脸色骤变。
霍靖廷这才微微地勾起了唇角,继而看向法官。
“我申请证人出庭。”
“什么?”
陈天当即大惊失色:“什么证人?”
霍靖廷这才冷冷扭头看他:“送你进监狱的证人。”
第17章
陈天脸色顿时一僵,扭头便看向自己的律师。
“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他压低了声线问的,可霍靖廷却看懂了他的唇形,当下心里一稳,连笑容都更加真实了一点。
这刻,法官终于点头示意:“请证人上庭。”
话落瞬间,侧门的大门应声而开。
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穿着短袖,过瘦的胳膊缩在衣服下,更显得空荡。
霍靖廷一直目送着她走到证人席上,妄图用这种方式来给她一些心理安慰。
毕竟当时找上她的时候,她的家庭已经因为这件事而濒临散架了。
她的丈夫埋怨她将唯一的女儿送进戒网瘾学校,觉得这一切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搞得女儿已经抑郁,而他在外面也丢面子。
一个好好的家庭,如此轻易地就要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
霍靖廷永远记得当他说出希望孩子能够出来作证的时候,受害者母亲那双不可置信却又绝望的眼。
“还要让我女儿将伤口撕开给谁看?她遭受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不够!做错了事情的人一定要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如果陈天不进监狱,这十二个孩子永远不能开始新的人生。你要让你的女儿下半辈子永远生活在地狱之中吗?”
霍靖廷说完之后,胸膛还不断地起伏着。
他的眼眶早已红透,却始终盯着对方。
“救你女儿的唯一方法就你面前,你自己想想,要不要救她。”
这句话最终打动了受害者母亲,她独坐在沙发上许久,才哑声嗓子问道:“只要送陈天进监狱,我的家庭就还能挽救吗?”
霍靖廷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是的。”
还能救,女人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是罪恶的人毁了这一切,他就理应遭受惩罚。
而此刻,受害人母亲攥着孩子的手,一步一步地从台侧走到台前。
所有人都能看见,孩子在瞥见陈天时,情不自禁颤抖着的身躯,和不断发红的眼眶。
所有人都知道恶魔就是陈天,只是……大家都缺少证据。
霍靖廷深呼吸,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与孩子对话。
“接下来哥哥会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够诚实回答,好吗?”
孩子咬了咬下唇,怯懦地点了点头。
霍靖廷见她还能思考,便放下心来,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孩子看了眼母亲,见她点头,才小声说道:“我叫宋甜,十五岁了。”
才十五岁!
事发时,宋甜甚至才十三岁!
霍靖廷忍不住怒视了一眼陈天,却见他一脸平静,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霎时怒意四起。
却因为此刻在法庭之上,不得不收敛住了怒火,继续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的指尖遥遥地点向了陈天。
宋甜视线只飘过去一秒,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又收了回来。
“认识……”
她的嗓子几乎都在颤抖。
霍靖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却为了案子的真相大白,不得不继续问道:“在学校有人触碰过你的身体吗?”
宋甜脸色骤然苍白一片,张了张嘴,只有眼泪在流。
“有。”
这话一出,在场人神情都为之一震。
霍靖廷也不例外,他攥紧了手里的笔,盯着宋甜,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他吗?”
宋甜却在此刻抬头望向了他,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霍靖廷一怔,心里涌出不安的征兆。
下一瞬,便听宋甜回道:“不是。”
第18章
现场一片哗然!
霍靖廷当场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声音都往上大了几分。
“不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宋甜却不肯再望向陈天那个方向,她只是绝望地看了眼母亲,然后像是朵被霜打了的花一样,逐渐地走向了灭亡。
“不是他,侵犯我的人是体育老师,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来作证?为什么还要伤害我,一次次的……”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犹如夏季的暴雨,来的迅猛。
可她的眼底,分明藏着一场龙卷风,正在将她的世界一步步地摧毁。
霍靖廷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陈天在对面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
“霍律师,我理解你们律师都想打一个完美的案子,这样就能赚更多的钱,拥有更多的名声,但是……”
他眼底藏了分讥讽。
“你们也不能因此冤枉好人啊,整整两年了,明明犯罪嫌疑人都被抓到了,是体育老师,不是我。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
“我学校也停办了,我甚至给每一个受害者家属都送去了十万的赔偿,这难道还不够吗?你们不能拿我的人生当做往上爬的台阶啊。”
啪嗒。
霍靖廷眼底一片血红,他的手硬生生将手里攥着的笔折断,塑料管身扎进他的掌心,又疼又麻,却比不上此刻心头的凉。
他冷冷地望向听审台上的宋母,却见她白着一张脸,竟是连一眼都不敢看他。
当下便明白,宋母被陈天收买了。
这场庭审,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输了。
霍靖廷终于松开手,脸色灰败。
随着一声清脆的法槌落定声,在场的人一一散去,霍靖廷却坐在原地,像是一具出了窍的死尸。
“靖廷。”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从前方响起。
霍靖廷僵硬地抬起头,却对上一脸犹疑的黎婷雪,她试图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安慰道:“我知道,你已经努力过了。”
但是很显然,他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霍靖廷收敛住神情,冷冷地站起身来。
“我不会放弃的。”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
黎婷雪一愣,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刚才的庭审她听完了全程,她自然看得出这里面的猫腻,只可惜,就算是她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现代法律,没有DNA,没有证人,没有视频文件。
几乎无法定罪任何一个人。
哪怕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凶手,但没有证据,便只能放人。
霍靖廷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憋了满心的怒火,离了法院,便开车去了宋甜家。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在楼下蹲了许久,才蹲到了宋甜和宋母回家。
霍靖廷冷冷地走上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什么要做假证?”
她们顿时一僵,宋甜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宋母脸色更是一白,当即推搡了一把宋甜:“你先上去。”
宋甜没有犹豫,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离开了。
霍靖廷也没管宋甜,他知道,这事如果不是宋母指使的,以宋甜的胆子绝不可能做到。
所以,他今天来找的人本就只有宋母一人。
第19章
可宋母此刻却直勾勾地望着霍靖廷,笑了下,皲裂的嘴唇又裂开,甚至渗出点血珠来。
她紧张地舔了舔唇,语气有些奚落。
“你问我为什么做假证?”
她往前走了一步,眼底越发血红:“那你告诉我,我女儿承认她被陈天侵犯了,她到底能获得什么好处?是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还是能逆转时空回到三年前?”
霍靖廷一下子哽住。
他嗓子里似乎堵住了无数的酸楚与无奈,最后却只能哑声说道:“至少,能还你女儿一个清白。”
“清白?”
宋母却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下子打得魂魄都散了。
她甚至自嘲地笑了笑,眼底一片死寂:“我女儿的清白在我把她送进阳光学校的那一刻,就已经亲手被我毁掉了。”
霍靖廷呼吸一阵窒息,他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往前迈了一步,认真地看着他。
“可把陈天送进去,你女儿就能重新开始。你难道刚才在法庭上没看见你女儿的表情吗?她最敬爱的妈妈让她亲口说出不是陈天侵犯的她。”
“那一刻,她又死了一次。”
“而且是你亲手掐死的她。”
“够了!”
宋母声音一下拔高,她满眼血红,眼里盈出一汪泪。
“少说这些话,我能害她吗?在这世界上,除我之外,到底还有谁在真的为她着想?你吗?你到底是为了打赢这场官司而努力劝我们商场,还是真的想帮我们?”
霍靖廷一愣。
忙不迭道:“我当然是……”
“不重要了。”
宋母一下打断了他,闭上了眼,一切情绪就都因此收敛了起来。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刚才的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大可以和你坦白,之前我确实是想为你作证的,但是陈天的律师听到消息,所以来找了我。”
“他许诺,只要我在法庭上为他作证,他就能帮我们一家在隔壁省重新找份工作,还能找关系帮我女儿进重点高中。”
宋母笑了下,眼眶微红:“霍律,这才是真的帮我们。”
她的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仿佛这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一场交易。
可她的眼底分明又藏着无尽的痛苦,这让她甚至割裂成了两个人。
霍靖廷沉默住了,他定定地望着宋母,再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的沉闷在这一刻几乎要将他击溃。
是啊,他这样做究竟有意义吗?
案子哪怕胜诉,结束之后受害人究竟又该怎么生活下去?
霍靖廷紧攥住了手,就这么看着宋母颤颤巍巍地上了楼,她的背影再凄凉不过,揪心得令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可有位受害者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她的未来又靠谁来偿还呢?”
霍靖廷轻轻地说道。
宋母背影一僵,停顿了片刻后,才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里。
霍靖廷闭上了眼,心底一片苍凉。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开。
天上却在此刻下起雨来,雨滴滴在他的脸上,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鞋子。
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今年北京的夏雨,可真冷啊。
他捂住自己,如此想道。
第20章
霍靖廷走着走着,心中积攒的情绪却越来越深,越来越厚重。
几乎要将他压垮,将他的灵魂冲破。
他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分不清什么是悲伤,什么是遗憾。
他只是不断地想起半年前在医院和受害者的那一面。
孩子躺在病床上,自杀的手腕被纱布一层又一次地包裹起来,嘴唇苍白,无知无觉,就像个破碎的玩偶,躺在那一动不动。
霍靖廷当时就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还她们一个清白。
可这清白,可真难熬啊。
霍靖廷喉咙里涌出无尽的酸楚,他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任由雨水将他冲刷,好似这样就能将他心中的悲伤一起冲走。
可是,他的世界忽地被人撑起了一把伞。
雨滴打在雨伞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再从伞边往下滑,砸在他的脚边。
霍靖廷苍白着一张脸仰起头来,逆着光,便看见一位清丽的女人站在伞外,她的脸被伞遮住,看不真切。
他只能听见她说。
“霍律,我是来帮你的。”
……
华灯初上,律所里还灯火通明。
霍靖廷从宋母家回来之后,便直接回了律所,在律所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备用的衣服,这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此刻,他正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女人,欲言又止。
女人此时正坐在他的对面,垂着眼看书,神情专注而认真,睫毛长而柔软,搭在眼睑上扑闪扑闪的,被灯光染成了温柔的金棕色。
霍靖廷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霍靖廷。”
他知道女人是隔壁办公室的律师,但他只知道她被人叫做姜律,和他一样也是当刑事律师的。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女人也恰时地抬头往他,好看的脸对着他时,不能不说是某种大的冲击。
霍靖廷稳了稳心神,才集中注意力。
便见女人抿了抿下唇,眼底滑过一丝失落,闷闷不乐道:“不是初次见面。”
霍靖廷一顿。
这才眼睛微微瞪大,心里有些无措起来。
“我……我们还在哪见过吗?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忘了,记忆力不是很好。”
他越说越尴尬,随口扯的谎话听起来真的很假。
一个律师说自己记忆力差……
霍靖廷干笑了几声,便老实地坐着干脆等她来介绍。
女人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叫姜汐。”
霍靖廷忙不迭地重复了几句:“哦哦,你叫姜汐……等会……你叫姜汐?”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便有些不可思议。
这女人居然是姜汐!
霍靖廷这才在她脸上看出点熟悉来。
他们当时那届的有句俗话说得好,男有霍靖廷,女有姜汐。
两人合之,天下无敌。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他们的交往却并不多,那时候霍靖廷一心扑在黎婷雪身上,对除黎婷雪之外的人基本上不关心。
毕业之后,他又因为黎婷雪留在了上海,只听说姜汐来了北京。
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
第21章
霍靖廷一下子便觉得眼前的人变得生动了起来。
在陌生的城市遇见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无论是谁,也会在心底涌出一点好感来的。
只是,姜汐大学时期长得就这么勾人吗?
霍靖廷想将眼前人与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姜汐划上等号,却有些困难。
索性不再去想:“我记得你,你早说你是姜汐啊,我来这都大半年了,你怎么一句话不和我说?”
他笑得眉眼弯弯。
姜汐却被这笑颜猛地烫了一下,仓惶地移开了视线,手指微蜷,声音都有些抖。
“我以为你忘了我,所以我就没好意思说。”
毕竟他们当时,从来都是她默默跟在霍靖廷身后,她习惯了这种日子,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今天在法院也有一个案子,她刚出来便听人们议论纷纷,说霍靖廷今日吃了大亏。
她实在担心得很,想去找他,却正好看见他红着眼冲去了停车场,便想都没想跟了上去,又看见他开车离开的方向并不是律所,心里更是焦急,便也跟着走了。
在宋母家外面,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完完整整地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大概两人都心事重重,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
后来又下起了雨,她看着霍靖廷竟想就这样离开,便咬牙去了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了把伞,然后又冒着雨跑了回来。
顺着小区的道,一点点地找他。
最后,只看见一个背影蹲在雨里哭泣。
霍靖廷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的他看起来有多绝望。
绝望到她明明只打算和从前一样,留下一把伞便离开的,却在迈出第一步之后,情不自禁地说了那一句:“霍律,我是来帮你的。”
思绪回笼,姜汐抬头看他,心又软成了一团。
霍靖廷不知前后因果,只觉得姜汐这人挺内向的,但想起大学时候她也是这样,便没有多想了。
“那你可就误会我了,我确实是忘记了你长什么样,毕竟我们大学时候也没有见过几次。但你的大名我可是一直记得的。”
他含笑夸了几句,却忽地想起她刚才在雨里说的话,脸色一凛,又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要帮我,是什么意思?”
便见姜汐一愣,然后坦然回道:“我想加入你们的团队,一起攻克这个案子。”
霍靖廷一惊。
他可是没记错,姜汐也算这个律所的合伙人之一了,以她的身份何必接手这个累赘?
霍靖廷笑容淡了点,婉言谢绝道:“不用了,我们案子已经有两位律师了,我们缺的可不是律师,而是证据。”
“这案子也没必要瞒着你,我们现在,一没有物证,二没有人证,唯一愿意作证的人刚才在法庭之上还做了伪证。”
“更何况,其实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体育老师自首说是自己一个人干的,时间线等等都对得上,人也已经收押了,是我们不死心,一直在做无用功。”
霍靖廷心里真有些凉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自嘲的话来。
可姜汐却全然不管,身体前倾,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我手里还有新的证据呢?”
第22章
霍靖廷瞳孔猛地一颤。
立即坐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姜汐看,脑子疯狂地转动起来。
“什么证据?”
姜汐垂下眼眸,从桌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
霍靖廷忙不迭拿过,拆开一看,是一张陈天的照片,照片上,他穿着一身蓝绿色的西装,文质彬彬。
霍靖廷现在已经到了光是看见陈天的照片便觉恶心的程度。
看了几眼就不想再看,但他也没注意到区别,于是抬头看向姜汐:“证据在哪?”
姜汐伸出手,在陈天的西服上点了点。
“这件西服是私人订制的,花费至少几十万,整个北京找不出第二件。”
“同时,他侵犯至人死亡的那天,穿的也是这件外套。可事发之后,他便再没穿过这件西服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人不惜舍弃一件几十万的西服,也不愿意再穿?”
霍靖廷心猛地一跳。
“西服上沾了血迹!而且是洗不掉的血迹!”
姜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霍靖廷又是一愣,眉头紧皱:“可已经过了两年了,他万一销毁了这件西服,又该怎么办?”
姜汐脸上却无一丝担心的表情,慢条斯理道:“我说的证据不是单单指这一件衣服,而是指陈天事发时穿过的所有衣服。”
“他侵犯学生已有三年之久,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在孩子身上留下过DNA,那他自己呢?会不会太注重对孩子的证据消灭,而遗忘了自己?”
“只要有一件西服上有过任何孩子的DNA,我们都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开启调查。”
霍靖廷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可他又是那么地理智,这样的可能性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这真的是最后的办法了。
霍靖廷深呼吸,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目光坚定道:“可我们去哪找衣服?又怎么确定事发时,他穿了哪身衣服?”
姜汐却往后一靠,表情轻松:“这件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们只是律师,又不是警察。”
霍靖廷有些迟疑。
“可是这起案子已经结案,警察没有新的证据是不会重新开始调查的。”
“所以我们要去找一个人。”
姜汐表情一凛,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霍靖廷一愣。
忍不住问道:“谁?”
姜汐一字一句道:“市刑警队大队长,宋绪。”
……
市警察局外。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脸上大多都带着焦躁。
霍靖廷对这也不算陌生,毕竟律师来警局的次数也不少。
只是这次,当他走进去之后,身后多了个小尾巴,姜汐。
他本来不想让姜汐加入其中的,但奈何程河对姜汐的水平再信任不过,一听她想加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还苦口婆心地劝他:“靖廷啊,这可是姜汐,北京打刑事的第一人。无论如何,哪怕她的加入只带来一点可能性,我也不愿意放弃。”
程河都这么说了,霍靖廷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好同意了。
这次,他们两人一起来到警局,和警员说了身份以及想要见宋绪的目的之后,便被警员领着去了楼上的刑警支队。
警员朝一位背对着他们的警察喊道:“宋队,有律师找你!”
便见那道背影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第23章
宋绪也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只是大概是因为警察的缘故,眼睛下有着一层淡淡的青黑,整个人看起来又颓又丧。
“你们找我有事吗?”
宋绪淡淡地开了口。
霍靖廷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案情报告递了出去。
“我们来找你,是希望你能重启这个案件。”
宋绪眉头一挑,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盯着旁边的姜汐说道:“姜汐,你带他来的?”
姜汐明显和宋绪是旧相识,对此,含糊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宋绪也没多说,接过手里的案件,翻开了一会,才一脸古怪地看向霍靖廷。
“这案子已经结案了,你不知道吗?”
霍靖廷猛地点了点头,生怕他误会。
“我当然知道,只是这案子明显就是有古怪,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们不能假装看不见啊。”
宋绪手一合拢,眼底多了几分嘲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警察办案不严?”
霍靖廷一哽,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的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埋怨。
若是警察能在案发现场发现DNA,若是警察能在监控里看见陈天的身影,若是警察能说动证人作证。
那么一切会不会早就结束了?
见霍靖廷这迟疑的表情,宋绪也是嗤笑一声,将手里的报告往桌上一扔。
“这个案件我们刑警队上下看了少说也有五十遍,有些警员甚至都能背出来了。你以为我们不想查吗?陈天的办公室,四十平方,我们的警员从里之外,以平方为单位,查了至少三遍,没有受害者的DNA。”
“而自首的嫌疑人,无论是证据链还是时间线,全都完美符合。你告诉我,如果是你,抛开先入为主的这一切,你觉得谁是嫌疑人?”
宋绪的脸色越说越严肃,甚至有些苛刻。
“你就靠着那位孩童的一句口供,害我的人是校长,就坚定不移地相信校长是凶手,难道这不是一种自负吗?霍律,法律是讲证据的地方,不是讲感觉的地方。你要我重启调查,最起码给我个证据吧。”
霍靖廷张了张嘴,竟是哑口无言。
他还能说些什么?
所有人都是为了受害者而奔波不息,他们已经尽力了。
霍靖廷垂下眸子,将照片放在他桌上:“无论如何,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多调查一回呢?万一这一次,就找到物证了呢?”
宋绪冷嗤一声,扭过头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冷冷道:“我手里还有监控没看完,就不送你了。”
霍靖廷心一涩,无可奈何,也只能转身离开。
宋绪摁鼠标的手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停顿过一秒,又继续投入在案子之中。
唯有一旁的警员,苦闷地凑上前来。
“宋队,这律师也有点神吧。案子都已经结案了,他还死抓着不放干嘛呀。”
宋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少操心,看你的监控去。”
警员一塞,眼神无意间又瞥见他的屏幕,一愣。
“这不是陈天别墅外面的监控吗?你怎么还在看?案子不是已经……”
他说着,却对上宋绪吃人的眼神,顿时明白自己的大队长压根没将这个案子放下过。
他苦笑一声,摇摇头,又转回了自己的位置前。
唯有宋绪盯着监控看了许久后,才平静地拿起霍靖廷递过来的照片,随意一看,却是瞬间怔在原地。
第24章
从警局出来后,霍靖廷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去。
他一脸苦涩地站在门口,抱歉地看向姜汐:“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话,害得你朋友不高兴了。”
姜汐摇摇头,只是平静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霍靖廷一愣。
心里满满的都是空虚:“不知道,我来北京半年了,从来的第一天起就在忙这个案子,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些天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
姜汐沉默了片刻,忽地说道:“既然你之后都没事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在北京玩一玩?”
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这句话,却在碰上霍靖廷诧异的眼神之后,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连耳垂都红了起来,磕磕绊绊道。
“我只是听你说,你来北京还没玩过,所以多说了一句而已。”
她垂下头去,眼神乱晃:“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提。”
霍靖廷总算心情好了一点,看她这样子也有点哭笑不得。
“我到底大学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怎么你一见我就很紧张啊?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想说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说呗。”
他很早就觉得姜汐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了。
大学时候,仅有的几次见面就是如此。
他们分属在不同的辩论队,同样都是4辩,可她每次对他辩论的时候,都没有看过他,低着头紧盯着地面。
结束后握手,她也是飞快地碰了一下,转身就跑了。
当时就惹得他朋友笑他:“你看你把人姜汐吓成什么样了。”
霍靖廷当时没在意,想着也许是她内向,可上次他去看了姜汐的庭审。
姜汐在台上气势全开,无论是面对法官,还是面对对面律师都丝毫不虚,口齿清楚,气势澎湃。
哪怕是下了台,她与人交流,也都是冷冷的,与在他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霍靖廷情不自禁便对她产生了好奇感。
“姜汐,你想带我去哪玩?”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笑了下,如此问道。
便见姜汐眼前猛地一亮,笑得灿烂:“都行,故宫,长城,你想去哪都行!”
霍靖廷一愣。
心里某个地方被这样明晃晃的笑容击中了。
他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也跟着笑了笑:“好。”
……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了。
霍靖廷将“阳光学校性侵案”暂时放下,开始接手别的案子。
但案卷仍放在书架上最明显的位置上,也算提醒自己,他不是万能的,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可生活还要继续,他总要在北京生活下来,因此,他这才算是正式融进了这个新的大家庭之中。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认识了姜汐。
姜汐的存在,给他的北京生活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她总会出现在身后,只要他一个招呼,就能随喊随到,无论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时候。
霍靖廷再怎么死板,也察觉了她对自己那不寻常的感情。
可无论他怎么引导,姜汐就是死活不承认,硬着嘴巴说:“我就是觉得我们是大学同学,想着多帮助你一点罢了。”
霍靖廷长长地啊了一声,别有用心地注视着她。
“大学同学是吗?”
姜汐红着脸猛地点了点头。
随后便听霍靖廷笑了声,像是蛊惑一般地开口说道:“那大学同学有没有这个意思,陪我一起回上海参加校庆呢?”
第25章
姜汐瞳孔一缩,立即磕磕绊绊道:“和你……和你一起吗?”
霍靖廷看见她这个样子,真的觉得挺好笑的,就故意又靠近了几分,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上:“是啊,你不愿意吗?”
姜汐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羞怯。
人却是猛地往后迈了一大步:“知道了,我会去的。”
她转身走的匆忙,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味:“以后,以后别再靠我这么近了,这样不好。”
霍靖廷一愣,看着她已然红透了的耳垂,许久,才兴致勃勃地笑了起来。
看来以后,北京的生活不会那么枯燥了。
而转角处的某人,一张通红的脸,在离开了霍靖廷的视线之后,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她靠在墙上,侧头望着自己的倒影,眼中一片清明。
若是霍靖廷本人还在这,他一定能看见这人眼底那病态一般浓郁的。
势在必得。
入秋的上海,整座城市都带着枫叶的黄。
街上来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大衣,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大有人在。
霍靖廷倒是没想到今年上海的十一月会这么冷,所以原本只穿着大衣的他,在下了飞机之后,便兴冲冲地拉着姜汐去了咖啡店。
买了一杯热乎乎的可可后,猛地喝了一口,才惬意地松了口气。
姜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这种眼神,霍靖廷最近几个月来倒是没少见,他已经能够做到无视了。
“姜汐,我们是直接去学校,还是先去宾馆休整一下?”
霍靖廷侧过头看她。
姜汐思考了一会,目光落在他裸露的胸肌上,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先去宾馆加件衣服吧。”
霍靖廷点了点头,拿起可可便朝外走去。
“那走吧。”
姜汐迅速跟了上去。
下午三点,霍靖廷加了件羽绒服,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赶到校庆时,典礼已经开始了。
霍靖廷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他的演讲时间。
这一次,他是作为荣誉校友回来做演讲的,演讲时,台下坐满了他的学弟学妹,灯光一打,他恍惚间竟想到了他刚入校的那一天。
“作为一名法律人,我没有一天不为我身上穿的这身制服而骄傲。但我不得不说,这身衣服带来荣誉的同时,它也带来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责任。”
“查清真相的责任,维护法律尊严的责任,让委托人重新开始人生的责任。”
他望见了台下的姜汐,忽地一笑。
“这条路真的很难,很难。但我希望,在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能携手共进,一同维护法律的尊严,法律人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因为走上真相的道理,就是走向光明的道路!”
霎时,台下响起了如潮水般热烈的掌声。
霍靖廷忽地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他挺直着腰杆,往台下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才平静地往后台走去。
可刚走下一步,却对上了台下黎婷雪无比复杂的眼。
“靖廷,好久不见。”
霍靖廷浑身一僵,然后礼貌地扬起了笑容:“是,好久不见。”
他就像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曾经熟识的人一样,礼貌地打完招呼后,便与她擦肩而过。
只是对方不这么想。
黎婷雪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僵持了许久后,她才开口说道。
“现在,我们能聊聊了吗?”
第26章
霍靖廷离开的脚步就这么被拦住了。
他浑身一僵,但又瞬间恢复了平常,好像那一瞬的失态不过是人眼花。
“我不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聊天的必要,从前的事无论真相与否,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平静地看向黎婷雪,目光是没有一丝留恋的沉静。
黎婷雪还是第一次看见霍靖廷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自己,瞬间连呼吸都要暂停了。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没有说清楚的事情。”
她越说心里却越苍凉,因为她看得懂,霍靖廷分明已经不再在意和她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了,他的眼底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黎婷雪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张了张嘴,下意识要道歉的时候,却被人一下给推开了。
黎婷雪一惊,再看向对面的时候,只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紧紧握着霍靖廷的手,怒视着自己,而他对于女人的亲密动作,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黎婷雪脑子一下子空白一片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们彼此紧搂的地方,好一会,才干涩说道:“靖廷,她是谁?”
黎婷雪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竟是她率先问起霍靖廷的感情生活来。
在她的思考里,从未有过霍靖廷离开她,选择别的女人的选项。
而此刻,这种可能却像似发生了一般。
霍靖廷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解地望着黎婷雪,语气冷淡:“你做出这副样子来干什么?你总不可能以为我离开你一年了,还会为你守身如玉吧?”
他说讥诮,却成功地击中了黎婷雪的心。
她张了张嘴,似是艰难地回道:“我和霍亦辰没有在一起。”
她虎头虎尾的一句话,却让霍靖廷一愣,顿时沉默了下来。
而黎婷雪眼前一亮,以为自己猜对了,霍靖廷现在只不过是在和她赌气罢了,于是忙不迭解释道:“当年你离开之后,霍亦辰的精神就不太对劲,只要我离开医院半天,他就嚷嚷着要自杀。我实在是没办法。”
霍靖廷却勾起一个冷淡的笑。
精神不好?
霍亦辰哪会精神不好,这理由也只有黎婷雪会信了。
霍靖廷深呼吸,懒得和她再掰扯这些陈年旧事。
他抬头望向姜汐:“我们走吧。”
姜汐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牵着他作势就要离开。
黎婷雪简直不敢相信,她都已经把误会都解开了,为什么霍靖廷还是不肯原谅她。
情急之下,她竟是又抓住了霍靖廷的手,这一次,姜汐没再给她面子,冷下脸来,反手就是一个警告。
“黎律,你也是当律师的,应该不用我提醒你,骚扰别人的男朋友触犯什么法条吧。”
简单一句话,却让黎婷雪瞬间面如死灰。
她怔怔地望着姜汐牵着霍靖廷的手离开,又不死心地大喊了一声。
“靖廷,你的案子也已经结束了,你难道还有什么理由待在北京吗?”
“回上海吧,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
第27章
霍靖廷的脚步一顿。
姜汐心也为之一紧,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但是马上又松开,像是怕伤了他。
霍靖廷抿唇一笑,手也回握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冷淡地看向了黎婷雪。
黎婷雪本来还在为霍靖廷的停留而惊喜,却在看见他回头之后的表情时,瞬间脸色一僵,心头涌起浓郁的不安。
“黎婷雪,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霍靖廷嗤笑一声,眼底没有一丝对她的留恋与情愫。
他恨不得今后的每一天都不要再见到黎婷雪。
“你真的可以放弃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黎婷雪的眼眶忽地红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霍靖廷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从年少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身后会有一个小尾巴。
只要她回头,就一定能看见他。
可现在,尾巴不见了,他爱上了别人,要和别人共度余生了。
黎婷雪的心脏像是刀割一般难受,她下意识说出挽留的话,却没能打动他。
霍靖廷平静地看着黎婷雪,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样。
“可以。”他如此说道。
然后转身离开,再没有回过头。
黎婷雪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任由痛苦将她吞噬。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
霍靖廷真的不爱她了。
黎婷雪站定在原地,忽地再走不出一步,只能这样看着他消失不见。
直到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黎律,轮到您上台演讲了。”
她才如梦初醒,白着张脸,扭头上了台子。
她按照事前准备好的稿子一点一点地念完,再恍然不知地离开,硕大的学校,早就没有霍靖廷的存在了。
黎婷雪本就是为了霍靖廷回的学校,她想了好多个开头,但真的和他面对面对上的时候,事先想好的所有借口都说不出口了。
直到恍惚地回到家中,她站在这个和霍靖廷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家里。
一下就僵住了。
明明她为了今日能唤回霍靖廷,所以一点都没动过这个家的布局,可此刻站在这里,她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了起来。
太空了,一切都太空了。
黎婷雪的眼眶逐渐一点点地红了,心脏好似被什么刺穿。
就这样,彻底地失去他吗?
黎婷雪猛然攥紧了手,眼底迸发出无穷尽的坚持来,随后,她打出了一个电话。
“帮我这周之后的案子全部往后移,我有事。”
……
此刻的机场里。
霍靖廷愣愣地坐着,旁边是姜汐,他难得在她面前出神地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黎婷雪到底想干什么。
他本都做好了黎婷雪和霍亦辰在一起的准备了,可她却说出这种话来,她没有和霍亦辰在一起。
霍靖廷闭上眼,悠长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黎婷雪想和谁在一起,不想和谁在一起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想至此,他这才睁开眼,扭过头,却和一脸严肃的姜汐顿时对上了视线。
她的眼底一片冷意,冻得他心下一颤。
又迅速地消失不见,恢复成寻常看他的神态,只是,她薄唇微张,便固执地追问道:“霍靖廷,你刚才是拿我当了挡箭牌吗?”
第28章
霍靖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来。
他几乎是问都没有问过,就用了姜汐来伤害黎婷雪,他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这一瞬,他张了张嘴,忽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想和姜汐因为黎婷雪吵架,在他的心中,早就没有黎婷雪的位置了。
“对不起。”
霍靖廷低声说道,他小心地看她,却见她神色冷淡,心猛地一紧,又悄然间靠近了不少距离。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那人是我前妻。我曾经因为爱她,忍了很多委屈,再见她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失去理智。”
姜汐如何不知黎婷雪的身份,她气的只是因为担心,霍靖廷还对她有所留恋。
“靖廷,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汐眼底忍不住带上了点焦急,神色不定。
霍靖廷的心跳却在她的眼里逐渐加快,他拼命往下压,问道:“什么问题?”
姜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不许他有一点撒谎的迹象。
“你还爱你的前妻吗?”
霍靖廷果断地摇头,回道:“早就过去了。”
姜汐一下松了口气,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回归正常,眉眼带笑,还有心思转移了话题:“那真是好可惜,我也好久没来上海了,结果我们待了还没几天就又要回去。”
霍靖廷见状,心里也暗自滋生了点情愫。
偏过头去,喃喃道:“是啊,好可惜,还想带你去玩呢。”
两人又莫名同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在北京和上海之间隔得并不是很远,等到霍靖廷回了北京,虽已经是深夜,但不影响明天的上班。
姜汐开车送他回家,在楼下分别,她看着他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泄气一般地说道:“你上去吧。”
霍靖廷揣着一颗有些失落的心,就这么上楼去了。
等到了楼上,他拉开窗帘一看,结果姜汐还在楼下看着他,见他出现在窗边,还忍不住晃了晃手。
“笨蛋。”
霍靖廷忍不住笑着骂了句,然后拉上了窗帘。
这一夜,直到他入睡前,嘴角仍挂着笑容。
……
几天后,霍靖廷刚下班,却在律所门口看见了黎婷雪。
他有些惊讶,随后就皱起了眉。
“你来这里干什么?”
黎婷雪几天不见,却像是又瘦了一圈,眼底满是血丝,像是几夜都没有睡觉了。
她不敢强迫霍靖廷,只好用上了苦肉计哦。
“我有话想和你说。”
霍靖廷实在觉得厌烦,可感受到律所其他人奇异的眼神,他又只好忍下不说,拽着她径直离开。
等到姜汐下班时,却见律所门口站着两人在那八卦。
“那就是霍律的前妻?看着人挺好啊,霍律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不知道,可能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吧。”
“看这样子,看来是前妻来主动求和了,你说霍律会同意和她复婚吗?”
“会吧,不是说他们认识都快十年了,这可是将近半辈子的时间,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割去。”
“也是,唉,要是霍律真同意复婚,那他岂不是又要回上海?我还挺喜欢他的,啧,可惜了。”
姜汐脚步不停地经过他们,去了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的那瞬间,她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冷意。
第29章
霍靖廷和黎婷雪再次待在同一辆车的空间里,他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不过一年时间,他也没想过会将这将近十年的感情,去除得如此干净。
刚决定离婚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爱上另一个人了,他觉得自己的爱已经被黎婷雪耗尽了。
可现在。
霍靖廷抿了抿唇,果然,时间可以带走一切。
他回过神来,侧头看向黎婷雪:“说吧,把你想说的全部都说出口。”
这样,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可黎婷雪却闭口不谈,只是说:“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朝他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
霍靖廷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她。
黎婷雪十分自然地驾驶着他的车离开,霍靖廷只顾着用奇异的眼神看她,却没注意到车的后面还有一辆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黎婷雪开了大概半小时左右,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广场里。
她下车后,便领着他往更偏僻处走。
霍靖廷花了好大的劲才没吐槽,等到黎婷雪脚步一顿,他的目光也停在了摆在那的一个大纸箱处。
黎婷雪有些难为情,拽着他往纸箱走,摊开一看,是一整个纸箱的仙女棒。
霍靖廷所有藏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
黎婷雪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就要点燃:“北京禁烟花,我只能买点仙女棒给你看了……”
“够了!”
霍靖廷突然的一声,顿时止住了黎婷雪的全部动作。
她有些无措,愣愣地看着他,眼里闪过明显的受伤,可霍靖廷却只觉得虚伪。
“黎婷雪,你是不是觉得用这样一箱仙女棒就能弥补你以前对我做过的所有错事?”
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不颤抖只有冷冽。
黎婷雪攥紧了仙女棒,嘴里满是苦涩:“我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想补你一场烟花而已,你不是喜欢仙女棒吗?”
她的这句话就像再尖锐不过的刺,瞬间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早已痊愈的心脏,又开始活生生地往外冒出血来:“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吗?”
明明知道他喜欢她,却让他亲手摆告白的烟花;
明明知道他误会了她的心思,却假装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
明明已经和霍亦辰重归于好了,却舍不得松开他的手,所以把他瞒在鼓里一直骗到了最后一秒。
黎婷雪脸色骤白,这一刻,她无言以对。
只能说了声:“对不起。”
“所有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都很抱歉。但我希望你知道,从我和你结婚之后,我真的就再没和霍亦辰发生过什么了。”
“这次也是,我好不容易和霍亦辰说明了一切,才回来找你的,你不是担心我再和他发生什么吗?以后不会了,他出国了,他再也不会阻碍在我们之间了。”
黎婷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了。
可是,真的太迟了。
霍靖廷从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无比坚定地回道:“黎婷雪,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第30章
“我们已经决定了和平分开,甚至分开都已经有一年了。你如果不舍得我,当时就该来北京找我。但是你没有,因为你的心里还有另外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你更没必要在伤害了别人之后,现在又回过头来找我,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霍靖廷的眼眶在说话的途中,一点一点地变红。
但他条理清晰,每句话也都情真意切。
仿佛在他的世界里,黎婷雪真的只是曾经爱过的一个女人了。
黎婷雪恍然地松了手,像是彻底死心,往下一靠,眼里的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靖廷不是一个喜欢藕断丝连的人,既然已经分手,他不介意做的更绝一点。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黎婷雪,你祝福我吧,好吗?”
他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子瞬间扎入了她的心脏里。
黎婷雪呼吸急促了几秒,胸膛涌动着几乎要淹死人一般的悲伤洪流,这一刻,她想了很多种说“不”的借口,可全都一个字说不出口。
趁着夜色,她抬起头,绝望地望向霍靖廷,等了许久,才像是从心脏里活生生挖出来那个字。
“好。”
她会祝福他,在以后每一个没她的日子里,过得幸福顺遂。
而她将会抱着对他永恒的歉意,孤独而又绝望地活下去。
霍靖廷长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了解黎婷雪的,既然她说了这个字,那么以后她就绝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解决掉一个麻烦,他心里又沉重又轻松。
这种复杂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他几乎是瞬间便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抱歉,那我先走了。”
霍靖廷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离开,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他的未来不在这里。
可走出不过二十秒,昏黄的路灯下,却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姜汐。
霍靖廷心不自觉一跳,手心都生了点细汗。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他径直走了过去。
“姜汐?”
他才刚刚喊出口,便被姜汐紧紧抱住。
她粗重的鼻息扑在脖颈处,又痒又烫:“霍靖廷,你为什么又和她出来了?你不是答应我了,你已经不喜欢她了。”
霍靖廷莫名勾起了唇。
故意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又跟在我身后?你是什么变态吗?”
姜汐的怀抱又紧了一点,她急冲冲地回道:“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担心你又会原谅她。”
霍靖廷有些喘不过气来,推开了她,缓了缓才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可就算如此,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和我说,你和我只是大学同学,现任同事的关系吗?”
姜汐一哽。
她没想到昔日用来搪塞的借口,此刻居然成了他防备的理由。
可她忍了又忍,从下班听见那几个律师闲聊的话开始,便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在这个瞬间彻底爆炸了。
就算被他拒绝也好,从此再当不了朋友也好,她都不想再当所谓的同事了!
姜汐下定了决心,就这么直白地望着他。
然后伸手抚住了他的脸颊,紧张得手都在抖,可她还是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做你的同事。”
“霍靖廷,我喜欢你,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第31章
深藏了几年的感情,只要有一个宣泄口,那么剩余的情绪就会像泉流一样全部涌了出来。
“霍靖廷,从在大学见的第一面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姜汐眼眶瞬间红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心动。
可爱情总是来的如此不讲道理。
只是一个照面,她就顺理成章地坠入爱河,却在鼓起勇气告白的那天,得知了他有对象,感情十分稳定。
因此,她全部的感情只好一一收回。
像个卑微的旁观者一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全心全意地爱着另一个人。
毕业后,她回了北京。
再次打听他的消息时,便是得知他和黎婷雪结婚的消息。
这一刻,她心如死灰。
甚至想过,其实这样也好,他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她也算得偿所愿。
只是一年,两年,三年下来。
她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想起他,他的优秀,他的一颦一笑,他的全部美好,都始终在脑子里盘旋。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再次死灰复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想,她还是爱他,没有办法。
……
霍靖廷瞪着大大的眼睛,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你喜欢我这么年了?”
姜汐点了点头,小心地看着他,又有些不敢持续看他。
她怕在他脸上看见任何不悦的神情。
可霍靖廷只盈出了一汪的眼泪,心中情愫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
姜汐等了许久,才问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霍靖廷恍然地笑了笑,本来是打算答应的,可得知了她感情的深厚后,他忽地有些胆怯,他真的能承受这样一份感情吗?
他轻轻握住姜汐的手,她的手有点凉。
“姜汐,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我不想因为感动和你在一起,我想因为爱。”
姜汐身体一顿。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似乎也领略到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激动地想也没想就将他抱住:“好,我会等的。”
霍靖廷很顺从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他想,也许现在他只有一点点地喜欢她,但总会有一天,这份喜欢会变成爱的。
身后不远处。
黎婷雪魂不守舍地看着这一幕,心脏宛如撕裂般的疼痛。
她自虐地笑了笑。
这是你该得的,黎婷雪。
你终于用你的自大,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你活该承受这份痛苦,你活该。
黎婷雪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她收回了视线,拖着这身沉重的身躯,走向了相反的地方。
姜汐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亮光。
她一动不动地抱着霍靖廷,眼神却如狼一般望着黎婷雪离去的方向。
良久,直到黎婷雪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将自己埋进霍靖廷的胸前。
太好了,他终于只是她一个人的了。
……
几天后,霍靖廷正在办公,放在桌边的手机却忽地响了起来。
他接起一听,居然是市刑警队的队长,宋绪。
他也没有废话,开口便是一句宛如炸弹般的话:“找到陈天的DNA了。”
第32章
霍靖廷瞬间连着头一起麻了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宋绪却没了耐心,甩下一句:“来警局细说。”便匆匆地挂了电话。
霍靖廷反应了好几秒,巨大的惊喜才从心里往外冒出来。
他冲进程河的办公室:“找到陈天的DNA了!”
又去了姜汐的办公室说了同样的话,然后三人便迅速地去了警局。
警局里,宋绪摆出一件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儿童衣服,沉声道:“这是我们在距离陈天家之外的垃圾处理站找到的。”
“他这个人很谨慎,一旦弄脏了孩子的衣服,就会给她更换新的衣服,从而把这些残留了DNA的衣服全部保留下来,转手再让人处理掉。”
“但他没有想过,专门来帮他处理衣服的爷爷,自己有一个十二岁的孙女,这些衣服他没有送去垃圾站搅碎,而是保留了下来,给孙女穿。”
宋绪看着这一件沾了血的衣服,目光深沉。
“而这一件,因为实在太小,他孙女穿不了,就被他随手拿去垫桌子了,直至今日都没有洗过。”
“上面陈天和受害人的DNA都非常清楚,足以让警方申请到搜查令,彻底搜查他的家了。”
宋绪眼底涌现出淡淡的笑意:“这一回,他逃不掉了。”
霍靖廷的眼眶瞬间红了。
整整两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个真相了吗?
“谢谢你。”
他有些哽咽,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没法想象,警方该是做了多少白费的工作,才在众多干扰项里找到了真相。
真相的路上,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
宋绪反倒勾唇一笑:“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你的那张照片,我也不会想到这条线上。”
霍靖廷一愣。
忍不住追问道:“什么照片?”
宋绪从桌子那一堆照片里准确地找出了他当时给的照片。
“就是这张。”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这身衣服,可我找遍了监控,除了陈天穿了一次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穿。”
“但我就是觉得还有人穿过,所以我查了从事发到现在两年的监控,终于在三月十二号,看见这位爷爷穿上了陈天的衣服在这条街道上捡垃圾,这才知道他和陈天之间的联系。”
宋绪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光。
“我就说我曾经见过,错不了。”
霍靖廷一震。
简直被宋绪强悍的记忆力给震惊到了,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真,真厉害。”
宋绪睨了他一眼,然后便开始驱逐了。
“回去做准备吧,如果我们在陈天家里发现了更多有价值的证据,这第三次的上诉,就该交给你了。”
霍靖廷猛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他了!”
十一月二十日,警方在陈天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面贴着孩子照片的照片墙。
他居然在学校侵犯完孩子后,会拍下清晰的照片,成为他的胜利品。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喝了个大醉,躺在地下室里不省人事。
一月十五日,关于“阳光学校性侵案”三审正式开庭,在无数物证的支持下,陈天被宣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一名孩子的命,和数十名孩子的清白终于真相大白。
宣判结束后。
霍靖廷拿着崭新出炉的宣判书,从法院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他回头望向这个庄严肃穆的建筑,飘扬的红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坚信,真相也许被隐瞒,被延后。
但终有一天会来临。
霍靖廷深呼吸,止住不断往外冒的泪水,转身坚定地往前走去。
而台阶的尽头,正站着姜汐。
她含笑冲他伸出了手:“靖廷,我来接你回家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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