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我们争着返程,这年父亲三周年结束,大家像是变了个人
发布时间:2025-05-23 08:35 浏览量:2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1.
老栓儿,是我们村的一个木匠,和我们村的朱建国是好朋友,朱建国就是当初娶了镇上周铁匠闺女的那位,在周铁匠那里当学徒,后来自己当了铁匠。
老栓儿这个木匠啊,和别的木匠还不一样,他是一个打棺材的木匠,今年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现在个人打棺材的活也少了很多,大多都已经变成了葬殡公司的一条龙服务。
在老栓年轻的时候,大家还是先预定棺材的,家里有老人的,老人自己或者家里人会提前给准备好棺材,尤其是家里老人一过六十岁,家里就会把棺材准备好。有的人置办寿材回来,有时候一放就是二十年。或者是老人会亲自指定什么木料,打回来,放在家里。准备自己之后入土为安的时候,能够用上。
请木匠先把寿材打出来,有的人家会运回自己家,放在一个闲屋子里,每年刷上一遍桐油或油漆,有的人会放在木匠这里。
老栓就是这样一个行当,年轻的时候,家里有老人的,都会提前打好棺材,家里也不着急,老栓就这样慢条斯理的做。
有时候遇见加急的,老栓也会赶一赶,熬个夜也要赶出来,因为那边的老人去世,正等着用呢。
有一天,老栓正在院子里抽烟,进来一个人,是朱建国。
朱建国一进门就喊:“老栓,老栓,在家嘛?”
老栓连忙把刚抽进嘴里的烟吐出来说:“在呢,在呢。”
随后,朱建国走进院子,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也拿起烟来要抽,朱建国打开烟布袋,说:“老栓,尝尝这个?我才托人办的山东土烟儿,劲儿大,不呛人,我还专门往里面加了点酒和香油。味道很不错。”
老栓接过朱建国想要递过来的烟布袋,捏出一撮,放进了烟袋锅子里,随后拿出打火机点了起来。
老栓说:“建国,有事儿啊!”
建国说:“害,没事,这不不太忙,就来找你聊聊天!”
老栓说:“哎呀,冬天了,这天气眼看着就冷了下来啊!”
随后老栓抬头看了看院子里高高耸立的树干和树枝,那树枝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可树枝并没有摇晃,冷风就已经在空中蔓延了,一下子顺着老栓的脖领吹进了脖子,老栓脖子上的肉皮是褐色的,瘦巴巴的脖子,老皮松弛,血管和里面的筋凸显出来。
喉结微动,从嘴里吐出来一股烟,他的胡茬呆呆的长在老栓的嘴巴周围,黑的少,白的多了。
建国开口说道:“老栓,今年你儿子闺女的回来不?”
老栓说:“不知道啊!老大在外地打工,老二在城里买了房子,大闺女孩子要上高中,每天走读,还要打理他们的面馆,小闺女也去了南方,不知道啊!不知道回不回来!”
建国说:“害,儿女大了,时代也变了,咱们这些村里的手艺人啊!也没多少活儿了,全靠儿女养着喽。”
老栓又吧嗒了一口烟,随后吐出,拿着烟袋在鞋上面磕了两下后,把烟袋装进了兜里。
老栓又开口道:“建国,走,咱往屋里喝点水吧!”
老栓站起来,拿起小椅子就走进了屋子里,建国也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也走进了屋子。
2.
这次见面是朱建国最后一次见老栓儿,这次见面之后没多久,老栓儿就因为心脏病住进了医院。之后再次发作心梗,死在了医院里。
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在医院里把老栓拉回了家,老栓给别人打了一辈子棺材,到了也没住进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棺材里。
他在四五年前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打好了棺材,那是他打的最后一个棺材,可是后来有人来定棺材,就是相中了这口已经上好黑漆的棺材。
老栓儿不好意思开口说这个棺材是为自己准备的。所以就把这个棺材卖给了有急用的这户人家。
老栓的丧礼轰轰烈烈,两个儿子出了不少钱,两个闺女也出了很多助葬费,小女儿出的最多,她老公在南方做生意,赚了不少钱。
老栓出殡的时候,鞭炮从家里一直响到坟地里,胡同里,街上,公路上,地里的小道上,坟地里,全是红色的鞭炮碎屑。
除了鞭炮,二踢脚和开天雷也是一直咚咚的响着,两个闺女每人请了一个戏班子,两个戏班子滴滴答答的送老栓儿入土为安。
现在的葬礼都很便捷,少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去抬棺,已经换成了殡葬一条龙的公司了,一个货车上面有电动的起重机和滑轮,棺材一吊就起来了。
儿女在这些东西上面没有什么过多的消费,大多都是殡葬公司的正常价格,无非是棺材买的好一点,每天的饭食准备的好一点,在出殡的这七天了,摆上流水席,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和吃饭,还有别的村的傻子,几十里地以外的傻子也来,吃饭和捡一些炮筒儿去卖废品。
朱建国知道老栓的遗憾是什么,老栓唯一的遗憾就说没有用上自己亲自打的棺材。因为在老栓生前,他不止一次的跟朱建国说过这个事情,他去世的时候,能躺在自己亲自打的棺材里面会非常心安。可惜啊,棺材卖给了有急用的人家。
我为什么知道老栓去世的事情呢?
因为那一年正好是我上大学的寒假,我回家过年假,正好赶上老栓去世和出殡。
出殡的那一天,才下雪不久,雪白的地上铺满了一地的红色鞭炮碎屑。
当时我就站在我们胡同口,看在那个场景,之后我也跟到了地里。送村里的乡亲最后一面。
对于我们朱陈村来说,又少了一个人,这本来就不大的村子,很多年轻人外出打工,或在县城买了房子居住,留在村子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老栓家的房子空了,一个年龄很久的土坯房小院子。
在老栓还活着的时候,他这四个儿女没少来看他,几个儿女争抢着说,要让老栓去城里居住,可老栓不想去,他说:“家里住习惯了,城里没人认识,也没人说话,没意思!”
小女儿还时常说要接他去南方生活,老栓也不去,说南方更待不惯。
于是几个儿女一商量,给老栓安了空调,买了冰箱,安了炉子,买了电热毯,买了羽绒被,大儿子还时常回家来砍一些柴。让老栓烧,因为老栓喜欢柴火做饭。他闻了一辈子木头味儿了。
松木,柏木,槐木,柳木,榆木,他都知道,闭着眼睛一摸一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木头。
我们那么有个习俗,人去世之后,要烧半个月纸、一个月纸、三个月纸、半年纸,一年纸,清明中元寒衣节,过年的时候都要烧纸,连着烧三年。
3.
老栓姓陈,叫松风,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分别叫,陈习文,陈习武,陈景行和陈景持。
在老栓去世的三年里,他们四个每次烧纸的时候都来,买好贡品,砸好纸钱,还有元宝,酒,烟等东西,去老栓的坟上大哭一场。
可三年过去,老栓儿女的关系也许就不那么好了,家里还有个老人,就还有个疙瘩捆着各自成家立业的儿女,可父母一去世,这个羁绊也就断了。
在老栓第三年烧最后一个忌日纸的时候,他们四个都来了,是冬天,孩子们也都放了寒假,四大家子人在老栓的土坯房院子里围了很多人,老大在村里还有房子,陈习文说:“给爹烧完纸,就去我家吃饭吧!”
景持说:“哥,要不咱在老房子里再吃顿饭吧,这次爹忌日烧完纸之后,我们这当闺女的就不来烧纸了,剩下的就是你和二哥在父母忌日和一年三节的时候烧点纸。”
于是他们在给老栓烧完纸之后,已经中午了,大哥习文从家里用三轮运来了烧柴火的炉子,还有烤串的架子,还拿了好几瓶白酒,四户人家就在院子里聚了一下。女人们洗菜,切肉,男人们把院子里的雪都运出去,点上煤炭,在院子里做饭和烤串,还有烤鱼炖鱼等菜。
陈习文是家里的老大,他开口说:“没想到时间过的真快的,一转眼咱爹就走了三年了。”
说着,他走到南边的一个小棚子里,抱了两捆当初老栓没有烧完的木材。
扔到了院子的人群中间,用炉子里的火接着之后,几个人就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旁边小女儿景持的南方老公在烤鱼和烤串,老二习武在旁边炖这猪肉炖粉条。
几个人在火堆旁边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酒,菜,烧鸡,烤鱼,烤串。
这么一大群人就围着火边坐了下来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
景行说:“你们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不,拿时候,老四刚出生,咱爹去镇子上拿麦子换西瓜,当时好像是一斤半麦子换一斤西瓜,咱爹换了两个西瓜,20斤麦子呢!”
二哥吃的西瓜不吐籽,晚上也不吃饭,刚开始是拉屎拉不出来,被西瓜籽给堵住了,第二天就紧接着拉稀。”
习文说:“武儿,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咱娘才给你做的新裤子,你拉一裤子。”
习文说:“大哥,老三,你们还别说我,我可记住你们的事情呢!大哥去树上掏鸟蛋,裤子被划那次,老三要告诉大哥喜欢的姑娘,最后那几个鸟蛋是不是都让老三吃了!”
这个时候,习文的老婆说话了:“老二,怎么,你大哥年轻的时候,还有喜欢的姑娘呢?”
习武说:“嫂子,害,我大哥那不是慌狗吃屁嘛!白喜欢人家,还是俺这个嫂子好,贤惠持家,你看看着些年,俺哥娶了你,日子过的多旺啊!”
随之一片大笑,景持说:“你们净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儿。”
老二说:“四儿,那个事儿你应该记得吧,爹娘和大哥下地干活,我在家里蒸馒头,你姐姐上学去了,我在家里一边蒸馒头,一边看着你,我一个没看见,你就跑地里找咱爹娘去了,我不知道你去哪了啊?我就去找你,你向去咱村里东北的地里找咱爹娘,没找找,后来去西北地里找咱爹娘,你刚走到公路上,看见我找你,你哇的一下就哭了。”
景持说:“二哥,这事我记得。当时我也怕啊,一直找不到咱爹娘,路上过去的全是陌生的人,我看见年代时候,旁边正好过去一辆摩托车,我看见家里人了,一下就吓哭了。”
一群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着天,喝酒之后,气氛稍微停顿了一下!老大习文就说:“咱娘得走了多少年了啊?
老四说:“我记得咱娘没的那一年,我正好刚上一年级,咱娘春天里还给我做了一生薄棉袄,之后,夏天里咱娘就拉痢疾脱水死了。”
几个人思考起来,要这么说:“咱娘死了快三十年了啊!老四现在都三十三岁了,咱娘没的时候,景持才上一年级,也就七八岁,咱娘没了快三十年了,26年啊!”
之后老四景持又说:“我都快不记得咱娘啊!一晃眼,都快三十年了,家里小宣都上一年级了!”
随后大哥习文说:“武儿,还有俩妹妹,咱爹娘都没了,往后哥哥这里就是家,没事了勤来着点,我没在城里买房,俺小子他们结婚了在城里住着,往后俺和你嫂子也没事了,就是在家干点零活儿,养老了,你们没事了,常往大哥家来,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别想着咱爹娘都没了,就没什么东西维系着了,咱是一个爹娘的。”
大家听完了大哥说的这话,都举起了酒杯,说:“哥,你说的这些俺们都知道,爹娘都没了,你是大哥,俺们三哥不往你这里来,还往那里去啊!”
习武说:“大哥,我也想着将来回村里来养老呢!等孩子大学毕业,找个工作,结婚一会,我岁数大了,也来村里养老。”
“咱是一娘同胞,以后咱俩还得埋在爹娘坟前头呢!”
说着,大家再次沉默了,大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是啊,父母活着的时候,儿女出门在外,还愿意回家看看,家里有老爹老娘,总觉得心里有个绳子在往家里扽自己,自己去的地方再远,总觉得家里那几间破土洞才是自己的家。
现在父母去世了,各自就好像是没有线的风筝一样,在哪落脚,都觉得不踏实。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这一夜,是聚的最全的一场,也许往后再也聚不了这么全了,习文习武,景行景持,习文的老婆、儿子、女儿、孙子,习武的媳妇、儿子,景行的丈夫和孩子,景持的老公。
在老栓去世的第二年,习文的孙子出生了,习文给他孙子取名叫陈其润,意思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习武家的儿子在今年也大学毕业,谈了女朋友,景行家的闺女上了大学,景持家的大女儿也上了初中。
老栓死后的第四年,习武家的孩子结婚了。对于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传宗接代来说,老栓一家的故事还在延续着,老栓却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了。
一个死去的人,也许在四五代人之后,没有人还会记得他叫陈松风,他的儿女去世后,等这个世界上认识陈松风的这两三代人全部老去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他消失在了岁月里,和千百年来的农民百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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