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养一只水獭,是怎样的体验?

发布时间:2025-09-17 11:44  浏览量:1

在大都市里养一只水獭会是怎样的体验?

英国探险家加文·麦克斯韦尔有幸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他意外获得了一只水獭,给它起名为米吉,并历经千辛万苦把它带回伦敦。

对于麦克斯韦尔和水獭米吉来说,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在下文中,麦克斯韦尔写下了米吉初到伦敦时的生活片段。

乖巧的米吉竟然是公寓的“无敌破坏王”?散步时米吉和邻居家的狗狗又会产生怎样的火花?以及,米吉究竟是什么动物?

01. 公寓里的“无敌破坏王”

那时我住在奥林匹亚附近的一所单身公寓里。公寓有一个大房间,外带一个通向车库屋顶的狭窄的睡眠廊台。后面楼顶上有厨房、浴室和储藏室,每个房间都很小,看起来好像是将一道走廊分隔成的几间房。

尽管没有花园,但这些非常规的房舍对水獭来说有一定的好处,因为车库屋顶解决了在伦敦的公寓里饲养一只已经过排泄训练的动物所面临的一些困难,与浴室相通的储藏室为水獭提供了一个可以短时间待着的地方,并能满足它的所有基本需求。

纪录片:《超能水獭》

但是,直到米吉成为我的生活重心,我的生活古怪地围着它转时,我从未想过这些时间——最多四五个小时——会有多短。

由人类饲养的水獭需要陪伴,需要浓浓的爱意和持续地互动玩耍。缺少了这些,它们很快就会变得不快乐,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的烦人程度与不满程度成正比。它们也可能由于纯粹的好奇和旺盛的精力而烦人,但不像因缺乏关爱而显得故意为之。

第一天晚上,尽管米吉比尔累坏了,但它出了箱子还不到五分钟,就以惊人的热情开始探索它的新住处。

我去厨房给它找鱼——这是我和钟点女佣事先安排好的——但我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身后房间里传来瓷器摔碎的第一声脆响。

鱼和浴缸暂时解决了问题,因为它吃完饭后,在水中兴奋地嬉戏了半个小时。

很明显,如果要把这个公寓变成我们两个的家,需要进行相当大的改动。与此同时,我实在是困极了,只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我在沙发上铺了一个睡袋,并用绳子将米吉拴在沙发腿上。

我一直无法完全确定,水獭的某些行为只是偶然与人类相似,还是像米吉这样年幼的动物真的会模仿它的人类养父母。

当我头下枕着一个靠垫,仰面躺下时,米吉似乎一直在仔细观察我。然后,它带着一种完全知道该怎么做的自信,爬到我身边,把身体钻进睡袋里,平躺在里面,头也枕在我旁边的靠垫上,前爪朝天举着。

米吉的这种姿势,跟孩子为他的泰迪熊在床上设计的姿势一样,此后,米吉大大地叹了口气,马上就睡着了。

事实上, 水獭的某些特点和行为使人们很容易把它们当成人类看待。 一只玩耍中的、浑身干燥的水獭看起来就像为取悦儿童而专门设计的、“被发明”出来的动物,实际上特别像乔凡内蒂的“马克斯”。

许多人第一次见到我的水獭时就会立刻被这一对比所打动——同样的小短腿,同样圆胖、毛茸茸的身体,同样的长须,同样的小丑般的幽默。

在水中,水獭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体态和性格—— 它们像鳗鱼一样柔软灵活,像闪电一样迅捷,像芭蕾舞者一样优美。 但很少有人在水下长时间观察过它们,我还没有看到一家动物园给水獭配备玻璃水箱——我相信这样的景观会抢走整个水族馆其他动物的风头。

电影:《海獭奇缘》

我和米吉在伦敦待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正如我的房东所说,这间单身公寓开始看起来像是猴子窝和家具仓库的混合体了。

车库屋顶用栅栏围了起来,通往睡房的楼梯处也安装了铁丝门——这样它偶尔也可以被拒之于我的公寓之外。

楼上的电话被装进一个盒子里(它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打开盒子)。我的梳妆台被一个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铁丝网罩住,电灯线也用硬纸筒裹住——这个地方看起来如同一个发电厂。

所有这些预防措施都是完全必要的,因为如果米吉认为自己受排斥遭隔离的时间太长,尤其是被它想结识的访客排斥, 它就会以非凡的创造力开始搞破坏。

无论我如何思虑周全,都无法阻止它的天才行为。总有一些东西我忽略了,总有一些东西可以让它的沮丧情绪一触即发——没过多久我就悟出了,提前预防比事后弥补更省事。

它策划的示威可一点也不草率,毕竟,它那非凡大脑的所有耐心和才智,它肌肉发达的小身躯的所有机敏灵活都用在了这上面。

例如,有一天晚上,在装修师傅第三次或第四次离开后,我想,终于有了一个防水獭的地方。为了满足一位担心自己的尼龙丝袜受损的女访客的愿望,我把米吉关在车库屋顶里一个小时。

过了一会儿,它出现了,灵巧地站在车库屋顶栏杆的顶端,既不理睬我们,也不管它脚下的巨大落差—— 显然它已有一个成熟的计划。

沿着车库屋顶,在不同的地方悬挂着一些装饰品——克里特牧羊人的袋子、一把匕首,还有其他一些我现在已记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米吉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开始有目的地咬断悬挂这些艺术品或旅行纪念品的绳子。 每咬断一根,它都会停下来,看着它的牺牲品坠落在下面的镶木地板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沿着栏杆继续摇摇摆摆往前走,直到咬断下一根。我和我的访客站在下面,等着接住那些掉下来的易碎品。

我记得当最后一件物品像熟透的果实从树枝上掉下来时,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我说:“难道你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吗?”

02.

散步时的仪式

不过,更常见的情况是,当米吉可以在我的公寓里自由活动时,它会连续玩上几个小时。很快它就有了一组固定的玩具——乒乓球、弹珠、印度榕果实,还有我从它的家乡沼泽区带回来的水龟壳。

在这些玩具中,它最擅长的是一甩头,把较小的东西扔到房间的另一边。它还用乒乓球发明了一种游戏,每次都能让自己忙上半个小时。

我带去伊拉克的一个可扩容旅行箱在回国途中坏了,箱盖合上后,从一端到另一端形成了斜面。

米吉发现,如果它把球放在箱子高的那一端,小球会顺着箱子的斜面滚下来。于是它赶紧冲到另一端埋伏好,躲在一旁,蹲下身子, 当球落到地上时,它便猛地跳起来,出其不意地抓住球,然后带着球再次小跑到高的一端重新开始。

米吉在室内而且醒着的时候,也许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玩这些游戏。我认为,它每天都需要跟人类玩伴长时间地玩上几次,这既是心理上的需要,也是生理上的需要。

它钻进地毯下面,自以为这样就可以隐身。如果有人的脚在附近经过,它就会“吱吱”欢叫着跳出来;或者跳进沙发松软的套子里,在后面玩老虎捉人的游戏;或者干脆像小狗一样围着人转来转去,兴奋地“啾啾”叫个不停,发动一系列“摸一下就跑的突袭”。

麻烦的是“摸一下”,因为它的牙齿像针一样尖。我不得不说,无论它如何温柔,这样的游戏最终都会在人的手上留下它战术成功的明显证据。虽然并不痛,但这给来访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这些访客中有许多人本来就对它这个外来新贵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但我很快发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可以在它变得过于兴奋时用来转移它的注意力。这个方法之所以成功,我认为,是由于水獭拒绝被障碍物迷惑的特性。

我用毛巾裹住水龟壳,然后把毛巾松散的两头紧紧地打个结。它知道这是在做准备,便一动不动地在一旁等着,直到我把这个包袱递给它。然后,它的两条前腿跨上去,用牙齿咬着绳结,开始在房间里拱来拱去。

其行为看似漫无目的,其实包含假象——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无论绳结有多复杂,它都能在五到十分钟内解开。

表演结束后, 它喜欢掌声,似乎也期待掌声, 然后它会把毛巾和龟壳拿来让我重新打结—— 它先把毛巾拖过来,然后像踢足球一样,把龟壳在房间里一路踢过来。

晚上,它睡在我的床上,仍然是仰面朝天,头枕在枕头上。早晨它和我一起洗澡。它完全不管水的冷热,总在我之前跃入水中。水温对我来说还太烫,而它却毫不在乎。

我刮胡子的时候,它就在我身边游来游去,玩肥皂泡或各种塑料玩具——如橡皮鸭和小船,我的浴室里已经开始堆积这些东西了,就像小孩子的浴室一样。

电影:《海獭奇缘》

出了家门, 我像遛狗一样用绳子牵着它出去锻炼。 它也和狗一样,很快就表现出对某些街道和某些角落的偏爱——那里有大大小小的狗留下的刺激性信息,可能因为像外语而显得更加迷人。

不管它能不能破译这些信息,也不管这些信息是否能让它联想到各种色情、无礼或好斗的形象,它都会花上几分钟在这种本地犬类信息交流中心嗅嗅闻闻,偶尔还会加上它自己的一些液态评论——对下一个来访者来说,这无疑是诱人的隐语。

我太胆小了,不允许它与其他狗进行所谓的“面对面”交流。如果在街上遇到无人看管的狗,我会把它抱起来。

但它似乎对狗无动于衷。只有一次,我发现它们之间发生了某种相互认可,这让我意识到犬类和水獭的价值观也有相似之处。

那是一天早晨,我们准备出门散步,它舍不得扔下新玩具——一个涂着鲜艳色块的大橡胶球。这个球对它的嘴来说太大了,它只能把球塞在嘴巴的一侧,像牙龈上长了一个巨大的瘤子。然后它快步向街上走去,拖着拴它的绳子朝前走。

我们转过第一个街角,迎面对上一只非常胖的西班牙猎犬。它没有人看管,嘴里叼着一捆报纸,端庄地走过来。

水獭和狗各自的负重使它们在擦身而过时都难以转动头部,但它们的眼珠子都滚向侧面——在我看来,仿佛各自在胡乱地猜测着什么。 它们擦身而过,走了几步后,突然都停了下来,好像被某种瞬间的心灵启示给震慑住了一般。

在伦敦街头散步时,米吉很快养成了一些强迫性的习惯,显然类似于孩子们的某种 仪式 ——比如,孩子们在上学或放学回家的路上必须把脚平稳地放在人行道的每一块砖的中央;每到第七根栏杆时必须摸一下;或者每到第二个路灯柱时必须绕到其外侧,等等。

我的公寓对面是一所小学,校舍全是平房,学校正面有一道约两英尺高的矮墙,将走廊宽度的花园与马路隔开。米吉每次在回家的路上,总要拽着我朝着这堵墙走去。之后,它跳上墙头,在三十码长的墙沿上飞奔,让里面的学生和教职员工都没有办法不分心。

但是,出门时它却从不会这样做。在好多条街道上,它只走一边的人行道,拒绝被牵到另一边去。碰到一些下水道的格栅,它会一动不动地凝视数秒钟,然后才走。

回到公寓门口,它会拼命挠门要进去,一旦牵它的绳子被解开,它就会在地上仰面打滚儿,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使劲蠕动,然后再去玩它的玩具。

的确, 它的许多行为都像是一种仪式。 我认为,在饲养野生动物的人中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意识到,日常生活中这些固定的行为对维持动物的满足感、安全感具有多大的意义。

无论这些规律多么不明显,多么难以识别,一旦被打破,新的元素便会涌入,对未知的恐惧——这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的基本行为特征——也会随之而来。

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有自己的某种规律或模式, 其中的小仪式是一种界标,是安全的边界,是将空虚恐怖隔离在外的、令人安心的墙壁。

因此,在我们人类的世界里,一个人在经历了一场精神风暴之后,感到所有的界标似乎都被摧毁时,他会在心灵的黑暗中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些墙壁,以确保它们仍然立在原地——这是一个必要的姿态,因为墙是他自己建造的,不具普世真实性,而人造之物,人亦可毁之。

对动物来说,这些界标更为重要,因为一旦它们脱离了自然环境,脱离了生态常态,它们的感官所感知到的事物就很少能被理解其功能或潜在的意义, 真正的不安全感就这样产生了。

与人类一样,动物的不安全感可能表现为攻击性或胆怯、脾气暴躁或身体不适,也可能表现为对父母的过度依恋;不幸的是,最后这一点促使许多人故意培养孩子或动物的不安全感,以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

就在这个时期,米吉 第一次真正地、故意地咬了我一口。 它现在吃的是活鳗鱼——我已经知道这是许多水獭种族的主食——辅以生鸡蛋和糙米的混合物。它对这种黏糊的混合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无疑是受它早年在阿拉伯人中间生活的影响。

我把鳗鱼放在厨房水龙头下一个有孔的桶里,然后在浴缸里喂给它吃。当它闹腾不安的时候,将它关在一个装满水和三四条鳗鱼的浴缸里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安抚方式。

这一次,浴室的门没有关严实,米吉想拿着第二条鳗鱼到我的房间里来吃。虽然它浑身都是水,鳗鱼也非常黏滑,但我似乎别无选择,因为试图从野生动物那里夺走它的天然食物是愚蠢的。

可是,它吃了几口后又决定把鳗鱼带到车库屋顶上去吃,我决定叫停,因为我仿佛看到了一张湿透的、粘满鳗鱼黏液的床。

纪录片:《超能水獭》

于是我戴上三副手套——最外面的是一副有厚垫的飞行员手套——在楼梯中间追上了它。它放下鳗鱼,把一只爪子放在鱼上,对我发出一种高频而持续的“哼哼”声——这种“哼哼”可能会突然变成哀号。

我精神亢奋,充满自信,轻声地跟它说话,告诉它,我要把鳗鱼拿回浴室,它不可以伤害我。“哼哼”声变得更响了。我弯下腰,把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放在鳗鱼身上。它冲我大叫,但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于是我拎起鳗鱼。

这时候,它咬了我一口,但只咬了一口就松开了。它上下颌的犬齿穿过三层手套,穿过皮肤,穿过我的肌肉和骨头,在我的手掌中间咬合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几乎同时,它松开口,满怀歉意地在地上扭动。

我仍然拿着那条鳗鱼,把它放回浴缸。但是在浴室里, 它不再碰那条鳗鱼,而是围着我瞎忙一气,嘴里发出亲昵的小小叫声,用鼻子轻轻拱着我,显然是在关心我。

我的手断了两根小骨头,有一个星期它肿得像一个拳击手套,非常痛。在那些从一开始就对米吉的驯化持怀疑态度的人面前,我感到非常尴尬,还得到了一个严厉而又必要的提醒:虽然它可以衔着彩色皮球穿过伦敦的大街小巷,但它毕竟不是一只西班牙猎犬。

03. 米吉究竟是什么动物?

我并不缺好奇心,而是实在没有时间和机会。耽搁了将近三个星期后,我才开始努力确定米吉的身份。我想,这需要在动物学会的图书馆里花上一天的时间来研究。

刚开始时,米吉单独待着超过一个小时便会焦躁不安。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它在穿过西肯辛顿街道时引起了不小轰动。我渐渐意识到,在我们散步时,面对那些接连不断的问题,我回答得非常敷衍,没能让任何人满意。

我想,一个普通的伦敦人不认识水獭并不奇怪,但是对它可能是什么动物的各种猜测却让我十分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少数人竟然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命中靶心,但至少都射在靶心周围。

水獭属于“鼬科”,一个相对较小的动物种群,与獾、猫鼬、黄鼠狼、白鼬、臭鼬、貂、水貂等动物同属一科。

开罗机场的一名官员首开歪打正着的先例, 他问米吉是不是貂 ——当然,是指冬季换毛时的白鼬。

现在,在伦敦的街头,我面对着各种猜测的持续轰炸。除了水獭之外,所有的鼬科动物都被问到了。 而更大胆、更随机的猜测几乎包括了从海豹宝宝到松鼠的各种可能。 有关海豹的异端邪说根深蒂固,是所有猜测中最常见的一个,虽然它远不是最离奇的一个。

“那是海象吗,先生?” 在哈罗德百货公司外,这个问题让我笑得不行,而 “河马” 的猜测则让我在克鲁夫特狗展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此外,还有河狸、熊崽、蝾螈、金钱豹, “显然是一只斑点有变化的金钱豹” 。甚至,天知道,凭着上学时科学课的模糊记忆和一个令人困惑的拉丁化亚人类的生物世界,还有人猜它是 “雷龙” ( brontosaur )。总之,米吉可能是任何动物,但就不是水獭。

纪录片:《超能水獭》

但是,一个独自在街上挖洞的大力士提出的问题,我给打了最高分。这个问题轻蔑但巧妙地回避了说话者可能存在的任何不准确之处,而把对这个动物不熟悉的责任完全推到了我身上。

他暗示——或者不仅暗示——有人出错了,造物主的手颤抖了。其话语中还包含了对未完成的作品不适合展出的指控。

我离他还很远的时候,他就放下镐头,双手叉腰,盯着我看。我走近时,看到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显然是出于惊讶,但其中也有一种受辱的意味,仿佛他想让我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吐了口唾沫,瞪我一眼,然后咆哮道: “喂,先生——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我想,正是他的这个问题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米吉究竟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它是一只水獭,但也明白,它肯定是科学界尚不知晓的一个物种——即使科学界知道它是什么,他们也肯定不知道这种动物生活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三角洲沼泽地带,因为我随身带到伊拉克的少量动物学文献清楚地表明,美索不达米亚沼泽地唯一已知的水獭是常见的水獭的波斯亚种。

查哈拉,这只已经死去的水獭幼崽,就属于这个种群;它的毛发更长,有“护毛”,而不是米吉那种光滑的深色天鹅绒似的毛;它的喉部和腹部的毛色比背部的浅,而米吉的身体好像被塞进了一个染色均匀的丝绒袋,从头到尾一个颜色;查哈拉的尾巴下侧跟米吉的也不一样,米吉的尾巴跟一把尺子一样扁平。

在底格里斯河和波斯边境之间的那个沼泽村庄里,我从我们暂住的房东处购买了两张水獭皮。

其中一张皮属于查哈拉的种群,另一张则是米吉的种群,两张皮放在一起对比,可见后者体形更大,颜色更深,毛短而有光泽,呈未添加牛奶的巧克力色。这两张皮现在安静地摆放在我的公寓里,充满了可能性,但尚未经过权威机构的检验。

我给位于克伦威尔路的大英博物馆自然历史部打了个电话。罗伯特·海曼先生当天下午就来到我的公寓,检查了这两张皮毛和活体标本。

在严肃的动物学界,人们有一种死板的态度,可以与最谨慎的会诊医生的表现相媲美。

海曼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动物学家,知识渊博,有如一部百科全书。他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些毛皮和活体动物来自他不太熟悉的栖息地,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他在米吉允许的情况下对它进行了一系列测量,做了仔细检查,端详了它那令人生畏的牙齿,然后带走了两张皮毛,以与博物馆的系列标本进行对比。

经过缓慢、精确、繁复的分类学过程,米吉这一新品种终于被正式宣布了。海曼把我叫到博物馆,让我去看来自亚洲各地的水獭皮毛。

我的那张较大的水獭皮也放在那里,没有标签,与其他水獭皮明显不同。它被单独放在一个抽屉格里,但与其近亲相邻。这些水獭是江獭的各种亚种,毛发短、尾巴下侧扁平,分布在东亚大部分地区。

根据地理种群,它们的颜色从浅沙色到中褐色各有不等,但在印度信德邦(今属巴基斯坦)以西从未有过记录,也没有任何一个与我的皮毛标本在颜色上相似。

很少有人——业余动物学家就更少了——能够偶然发现一种尚未被科学界所知的大型哺乳动物。在我幼年时的鸟兽图画书中,那些以自己的姓氏为物种命名的少数人——如斯特勒小绒鸭、斯特勒海鹰、沙普乌鸦、洪堡绒毛猴、梅纳茨哈根大林猪、罗斯细嘴雁、葛氏瞪羚、大卫神父鹿——对我来说都带着浪漫的光环。

他们是创造者,有点像神明,为生机勃勃的动物全景画卷做出了贡献。我徜徉在童年的幻想中,天真而单纯,不受后天知识的干扰。

现在,当海曼建议这只新品种水獭以我的姓氏命名时,我经历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内心斗争。我觉得米吉应该以他的名字命名,因为是他,而不是我,完成了这项工作。

但是,一个来自童年时代的微弱声音在内心呐喊:我可以升级到儿时偶像的行列,并且,尽管危险,我能头顶创造者的光环。

于是,米吉及其种群被命名为 麦克斯韦尔水獭 。虽然它现在已经不在了,也没有明显证据证明世界上还存在另一只活体标本,但我还是实现了一个遥远的童年幻想,拥有过一只以我名字命名的水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