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黄檗希运大师：“这是雨声？”

接上文：

一日，希运在上堂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大雨，希运问一僧人：“这是什么声音？”

僧人说：“雨声。”

“这是雨声？”希运追问道。

僧人答：“是的，雨声，”然后转身问众僧，“这是不是雨声？”

“是的。”众僧说。

希运缓慢地说道：“这就是一般众生的显倒妄想，迷失自己清净的本性，而去追逐外物。”

那僧人问：“和尚的意思是？”

“等到不迷失自己的时候！”希运断然地说。

那僧人不明白，问：“弟子不知此话的意旨是什么？”

“突破身心的牢笼还算容易，要使道体透脱就困难。”希运说。

“可我明明听到了雨声，众人也听到了，您为什么说这不是雨声呢？”僧人迷惑极了。

希运说：“你如果不想造下无间地狱的罪业，就不要如此毁谤如来的正法！”

一个大机用的宗师，一棒之下可以使人超凡越圣，向人开示一言半句，亦可以使人去黏解缚，解脱自在。

“门外是何声音？”僧人说：“雨声。”希运却说这是众生的颠倒妄想，迷失了自己清静的本性，去追逐外界的声色。

人们往往会错意，认为希运故意转移别人思考的方向，这种说法一点也没扯上迁。殊不知，希运自有教人之手眼，胆识过人，向来不拘泥一机一境，不惜拿出自己的一切“本分事”来接引人。希运难道会不知道雨声吗？何必再问。希运那样问是为了勘验那僧人。

那僧人说和尚的意旨如何？希运说等到不迷失自己的时候。那僧人听了依然迷己逐物，那么希运迷失了吗？怎会！他的话里自有转身之余地。这僧人太茫然无知，如在德山、临济的门下，早就棒喝加身了。

希运在开元寺弘法，最开心的莫过于裴休。他还同以前时一样，一有空暇就到寺里问道求法。还是老作风，听法必笔录。希运也习以为常了。

一天，裴休来开元寺，正巧希运不上堂。他就到方丈室去，见希运坐着喝茶，不等裴休开口，希运就说：“我知道你今天要来的。”

裴休笑了，说：“休知师父料事如神。”

希运见裴休一来，便笑。

裴休说：“师父笑我太多事，休就喜欢多事。”说着自己给自己沏了茶，坐下，问道：“山中四、五百人，几人得和尚法？”

“得者莫测其数，何故？道在心悟，岂在言说。言说只是化童蒙耳！”希运说。裴休像个初入道者，问：“如何是佛？”

希运有的是好耐心，说：“即心是佛，无心是道。但能无生心动念，有无长短彼我所能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虚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犹若虚空，不用别求，有求皆苦。设使复沙动行六度旧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为属因绿造作故。因绿若尽还归无常，所以云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但识自心，无我无人本来是佛。”

裴休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如江水循犹不绝。他问：“圣人无心即是佛，凡夫无心莫沉空寂否？”

希运说：“法无凡圣亦无沉寂，法本不有，莫作无见；法本不无，莫作有见。有之与无尽是情见，犹如幻翳，所以云：见闻如幻翳，知觉乃众生。祖师门中只论息机忘见，所以忘机则佛道隆，分别则魔军炽。”

“心既本来是佛，还修六度万行否？”裴休问。

希运喝茶，然后说：“悟在于心，非关六度万行。六度万行尽是化门接物度生边事。设使菩提真如实际解脱法身，直至十地、四果圣位，尽是度门，非关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诸度门中佛心第一，但无生死烦恼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说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从佛至祖说什么？”裴休问。

希运说：“从佛至祖并不论别事，唯论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谛求更无余乘。此众无枝叶，唯有诸真实。所以此意难信，达摩来此土，至梁、魏二国，只有可大师(即神光慧可)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会，即心是佛，身心俱无，是名大道。大道本来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异，即性即心，心不异性，名之为祖。所以云：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裴休听后点头认同，又问：“佛度众生否？”

希运起身为裴休添茶，又为自己加满，喝了一口，说：“实无众生如来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与众生皆不可得。”

裴休提问到这儿，意识到时候不早，方打住话头，说：“休该回府了，晚上还得批阅公文。”

希运的态度向来是来去自由，不加任何言行相阻。他见裴休要去，便笑笑说：“走好，不送。”

裴休离开开元寺，只见俗鸟纷纷归巢，牧童牵牛入圈。而他的心却像出了笼子的白鸽，四处飞翔，无有遮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