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战争结束,战场上的尸体如何收拾?有种方式不仅残忍还很恶心
发布时间:2025-09-26 22:27 浏览量:1
李朔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轻轻吹干纸上最后一笔墨痕。
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他写了足足一个时辰,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家人遥远的思念。
01窗外,营帐连绵,戈矛如林。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过去二十年所熟悉的温润笔墨、宁静书斋格格不入。
作为一名家境贫寒的书生,李朔唯一的出路便是功名。
然而科场之路拥挤不堪,他数次尝试皆名落孙山。
恰逢朝廷大举征兵,讨伐北方叛乱的燕王,一则“文吏入伍,战功卓著者可破格授官”的告示,让他看到了另一条崎岖却充满诱惑的道路。
于是,他投笔从戎,凭借一手好字和清晰的思路,在这支庞大的远征军中,当上了大将军魏展麾下的一名随军记室。
“朔哥,又在写信啊?嫂夫人肯定想你得紧。”一个憨厚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掀帘而入。
他叫陈枫,是李朔的同乡,也是这军中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到一丝暖意的人。
李朔笑了笑,将信纸小心折好,“胡说什么,我尚未娶亲。只是给家中父母报个平安罢了。”
陈枫嘿嘿一笑,将一个粗瓷碗递过来,“这是刚发的肉汤,我给你多盛了点。快喝了暖暖身子,这鬼地方,晚上能冻死人。”
李朔接过热气腾腾的肉汤,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
他看着陈枫被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中感激。
在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里,他负责记录军令传达、清点兵甲粮秣,而陈枫则是一名最前线的步卒。
他们约好了,等平定了叛乱,得了封赏,就一起荣归故里。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出去。
只见大将军魏展正立于校场中央,他的身形如同一座铁塔,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面前,两名士兵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瑟瑟发抖。
“临阵脱逃,动摇军心,按军法当如何处置?”魏展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斩!”亲卫营的将士们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魏展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轻轻一挥手。
刀光闪过,两颗头颅滚落在地。
殷红的血,迅速渗入脚下冰冷的黄土。
李朔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他看过史书上无数关于战争的记载,但那些冰冷的文字,远不及眼前这真实一幕带来的冲击。
他明白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是用绝对的纪律和无情的杀戮,铸就了这支军队的钢铁意志。
而自己,如今已是这架无情机器上的一颗小小齿轮。
02大军开拔,与燕王的叛军主力在名为“鸦啼谷”的平原上展开了决战。
李朔被安排在后方的一处高地上,与中军大帐相邻。
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他身边,令旗手挥舞着不同颜色的旗帜,传令兵骑着快马在山坡上下来回飞驰,将魏展的每一个命令,精准地传达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战鼓擂响的那一刻,李朔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数万名士兵组成的两个巨大方阵,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最前排的士兵在接触的瞬间就化为了肉泥。
金属的撞击声,兵刃入肉的闷响,濒死的惨叫,受伤的哀嚎,汇成了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曲。
李朔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手中的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来。
他读过“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也读过“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但当这一切真实地展现在眼前,他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是何其贫乏。
那不是诗句,不是故事,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被最有效率、最原始的方式收割。
他看到熟悉的军旗倒下,又被后面的人扶起。
他看到有人被长矛刺穿,却在死前死死抱住敌人的腿。
他看到陈枫所在的步卒营,像一把尖刀,反复凿穿着敌人的阵线。整整一天,杀戮从未停歇。
当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血红色时,叛军的阵线终于崩溃了。
他们丢盔弃甲,开始向后溃逃。
魏展的中军大旗向前一指,预备队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如猛虎下山般追杀而去。
胜利了。
李朔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他跟随着中军缓缓走下高地,踏入那片刚刚还是修罗场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尘土和内脏的腥臭,令人作呕。
战场上尸横遍野,敌我双方的尸体交错堆叠,残缺的肢体和破碎的兵器随处可见。
许多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表情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魏展骑在马上,冷漠地扫视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片被收割过的麦田。
他对身边的副将下令:“伤兵立刻救治,全军休整一个时辰,追击残敌,务必在天黑前拿下前方的乌石城,至于这些,”他用马鞭随意地指了指满地的尸体,“顾不上了。”
命令被迅速执行。
伤兵的呻吟声渐渐远去,大军在短暂的休整后,便越过这片死亡之地,继续向前开进。
只有李朔回头望去,看见暮色四合之下,成群的乌鸦和野狗,正从远方聚集而来,它们将是这片战场最后的清理者。
那一刻,“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的诗句,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了他的心里。
03大军势如破竹,成功夺取了乌石城。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另一种阴影所笼罩。
由于追击过急,部队直接取用了乌石城上游的河水饮用。
而那条河的上游,正是鸦啼谷古战场的所在地。
几天后,军中开始有士兵陆续出现腹泻,发热的症状。
起初只是零星几例,但很快便有了蔓延的趋势。军医长老张忧心忡忡地向魏展禀报,说这是“疫气”的前兆。
如果再不及时处理鸦啼谷那数万具正在腐烂的尸体,一旦水源被彻底污染,一场毁灭性的瘟疫将在军中爆发,届时大军将不战自溃。
魏展那张永远像冰雕一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他深知瘟疫的恐怖。他当即下令,抽调一支由辅兵和新兵组成的千人队,由李朔担任记室随行监督,即刻返回鸦啼谷,将所有尸体就地掩埋,并且用石灰进行消毒。
再次回到那片战场,景象比李朔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时隔数日,大部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无数蛆虫在尸体上蠕动,空气中的恶臭几乎能让人当场昏厥。
士兵们用布巾浸湿了酒水蒙住口鼻,但依旧无法阻挡那钻入骨髓的尸臭。
命令是绝对的。
士兵们开始在一个地势较低的洼地里挖掘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们两人一组,用绳索和钩子,将一具具尸体拖向那个巨坑。这个过程充满了言语无法形容的恐怖。有时轻轻一拉,腐烂的肢体便会与躯干分离。
士兵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为了完成任务的麻木。
他们甚至会拿尸体的惨状开着粗俗的玩笑,以此来排解心中的压力。
李朔的任务是清点被投入坑中的尸体数量。
他站在坑边,看着那些曾经是鲜活生命,曾经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的躯体,被毫无尊严地抛入坑中,层层堆叠。
他在其中看到了许多身穿自己军队服饰的袍泽,甚至还有一位曾在他帐中讨过水喝的百夫长。
他手中的笔从未如此沉重。
每记下一个数字,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划开一道伤口。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投入,数千斤的石灰倾泻而下,白色的粉末覆盖了一切,仿佛一场突兀的降雪。
士兵们开始奋力填土,将这满坑的罪恶与悲凉,永远地埋藏于地下。
任务完成,李朔返回大营。
一连几天,他都食不下咽,夜夜被噩梦缠身。
他终于明白,在残酷的战争逻辑面前,生命是如此廉价。
无论是敌是友,死后都不过是一抔黄土下的无名枯骨。
他的人性,在这座万骨坑前,遭受了第一次残酷的碾压。
04鸦啼谷的危机解除后,魏展的攻势愈发凌厉。
他亲率铁骑,长途奔袭,在大平原上与叛军主力展开了一场决定性的会战,并一举将其击溃,斩首数万,俘虏上千。
这场大捷的消息传回朝廷,龙颜大悦。
魏展的威名,也在北方草原上达到了顶峰。
为了彻底瓦解残余叛军的抵抗意志,同时也为了向朝廷和天下人炫耀自己不世的武功,魏展决定采用一种在史书中记载,极具威慑力的仪式来处理这次战役的敌军尸体,筑京观。
所谓京观,便是将战败者的尸体堆积在道路两旁,筑成高台,覆土夯实,形成一座座巨大的坟丘。
它如同一座座无言的纪念碑,昭示着胜利者的荣耀,也散发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李朔再一次被派去监督这项工程。
这一次,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烈波动,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他看着士兵们熟练地将敌军的尸体拖来,像码放柴火一样,一层一层地向上堆砌。
他们先铺一层尸体,再盖上一层泥土,然后用巨大的夯石砸实,接着再铺一层尸体。
李朔的任务,是记录京观的规模,高度,以及所用尸体的数量。
这些数字,将作为魏展功勋簿上最亮眼的一笔,被载入史册。
他手中的笔,记录的不再是生命,而是构成一座恐怖建筑的材料。
就在京观即将封顶时,几名士兵拖着一具尸体过来。
那具尸体身上的甲胄已经破碎,脸上满是凝固的血污和泥土。但李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
是陈枫。
李朔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陈枫不是应该在步卒营里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老兵看出他的异样,叹了口气说道:“李记室,节哀吧。你这位同乡,在上次攻城时被俘虏了。大将军下令,所有俘虏一律斩杀,用以筑观。”
俘虏……一律斩杀……筑观……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朔的心上。
他看着陈枫那张已经失去生气的脸,想起了他憨厚的笑容,想起了他递过来的那碗热汤,想起了他们一起还乡的约定。
“快点,李记室,别耽误了封顶的吉时!”一名军官在旁边催促道。
士兵们抬起陈枫的尸体,毫不费力地扔上了尸堆的顶端。
李朔眼睁睁地看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看到工兵们铲起最后一抔黄土,覆盖住他挚友的脸庞。
那一刻,李朔心中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抔黄土的落下,被彻底压碎了。
他所追求的功名,他所信奉的道义,在这座由无数冤魂,包括他挚友的血肉筑成的功勋祭品面前,显得如此荒唐,如此可笑。
他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刺骨的寒风,吹干了他眼角最后一丝湿润。
05京观的建成,极大地打击了叛军的士气。
沿途的城池望风而降。空前的胜利,让魏展的雄心壮志也膨胀到了极点。
他不顾众将的劝阻,决定放弃稳扎稳打的策略,亲率五万精锐,孤军深入,长驱直入,意图一举攻下叛军的都城“燕都”,将燕王彻底剿灭。
李朔也被编入了这支前锋部队。
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每日奔袭上百里。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战线被无限拉长,而负责押运粮草的后续部队,却因为道路泥泞和叛军残部的疯狂骚扰,迟迟无法跟上。
半个月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军中断粮了。
起初,只是口粮从每日三餐的干粮,变成了一日两餐的稀粥。粥也一天比一天稀薄,清得能照出人影。
士兵们的脸上开始出现菜色。
又过了几天,连粥都没了。伙夫们开始宰杀驮运物资的骡马。
当最后一匹战马被分食殆尽后,真正的饥饿,如同无形的猛兽,开始在这支军队中蔓延。
士兵们开始疯狂地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草根,树皮,甚至是皮质的甲胄和腰带,都被扔进锅里煮成了难以下咽的汤。李朔饿得头晕眼花,感觉每走一步路,胃里都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军营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白天,士兵们还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到了晚上,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如同荒原上的饿狼。
曾经的袍泽情谊,在饥饿面前变得脆弱不堪。为了一点点能果腹的东西,争斗和械斗时有发生。
一天夜里,李朔被一阵压抑的咀嚼声惊醒。
他看到邻近帐篷的几名老兵,正围着一具尸体。
那是今天在巡逻时,因为体力不支而冻死的一名新兵。
李朔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看到的景象,实在是令人作呕。
他看到那些老兵用随身的小刀,熟练地割下尸体上的肉,然后贪婪地塞进嘴里。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当人被饥饿逼到极限,所有的道德和伦理都会被抛在脑后。
他惊恐地发现,一些士兵在看受伤的同伴,甚至是看他这个文弱书生时,眼神中都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评估猎物般的寒光。
一场比战争本身更加恐怖的灾难,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
在这里,敌人不再是远方的叛军,而是身边每一个饥肠辘辘的同袍。
06就在全军的士气即将被饥饿彻底摧垮之时,一道命令从中军大帐传出。
将军下令,向各营的精锐老兵分发一种“特供”军粮。那是一种风干的肉条,颜色暗红,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咸味和说不清的腥气。
分发军粮的军官告诉大家,这叫“陌肉”,是将军动用秘法,为大家寻来的救命粮。
李朔所在的营帐也分到了一份。他看着手中那块坚硬、油腻的肉条,胃里翻江倒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片除了尸体一无所有的绝境里,这种肉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肉。
“吃吧,书生。”一名独眼的老兵将一块肉塞到他手里,声音沙哑地说,“不吃,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吃了,才有力气活到援军来的那天。管他是敌人的肉还是谁的肉,到了嘴里,就是粮食。”
老兵的话语里,没有残忍,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最原始的求生逻辑。
李朔看着周围的士兵,他们都在沉默地、机械地撕咬着手中的肉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饥饿面前,道德和尊严,都成了奢侈品。
最终,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李朔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下了一小块。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臊味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力地咀嚼,然后囫囵吞下。
那不仅仅是一块肉,更是他作为读书人二十年来所坚守的一切道义和廉耻,被他亲口씹碎,咽进了肚里。
从那天起,李朔也成了食人者。
然而,这件事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灵魂里。
他夜夜被噩梦惊扰,梦见陈枫质问他,为何要食同类。
为了惩罚自己,也为了彻底看清这罪恶的源头,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决定去探寻“陌肉”的制作之地。
他裹紧单薄的衣物,偷偷跟上了一辆运送“陌肉”的后勤推车。
车子吱吱呀呀,绕过层层营帐,来到军营后方一处极为偏僻的山坳里。那里有几顶独立的帐篷,被重兵把守。
李朔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心跳如鼓。
他猜想,他会看到士兵们正在肢解那些叛军的尸体。
然而,当他从石后探出头,借着风雪中摇曳的火光看清眼前景象时,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几名后勤兵正将几具冻僵的尸体从雪堆里拖出来,准备处理。
而那些尸体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叛军的服饰,而是他们自己军队那再熟悉不过的制式军服。
李朔的眼睛猛地睁大,他甚至认出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脸。
那是三连的一名伤兵,前几天李朔还亲眼看到他被抬进伤兵营,当时军医说他只是腿部重创,并无性命之忧。
一个比食人本身还要恐怖千百倍的真相,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李朔的脑海。
魏展,这位铁血将军,为了维持他核心精锐部队的战斗力,不仅在用敌人的尸体充当军粮,更在秘密地、系统性地处决那些无法迅速恢复战斗力的重伤员,将他们也做成了“陌肉”,来喂养那些还能为他打仗的士兵。
07李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营帐的。他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不是因为风雪,而是因为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魏展的棋盘有多大,有多冷酷。
在这位将军的眼中,士兵只有两种,一种是能为他带来胜利的武器,另一种,则是能喂养武器的饲料。没有第三种。
他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自己也立刻从一颗无用的棋子,变成了一颗随时可能被抹去的危险棋子。
他知道,只要自己流露出半点异样,立刻就会“伤重不治”,成为明天某个同袍口中的“陌肉”。
从极度的恐惧中,反而生出了一股扭曲的求生欲。
李朔开始了他的伪装。他不再抗拒“陌肉”,甚至在分发时会主动多要一些,表现出与其他老兵无异的麻木和对生存的渴望。他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记室,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军务。
但到了晚上,他会借着核对伤亡名册的由头,点起一盏孤灯。
他将每日伤兵营接收的重伤员名单,与军医处上报的“伤重不治”的死亡名单,以及后勤处消耗“陌肉”的数量,进行着秘密的比对。
一笔笔数据,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构建起了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网络。
每天,都有十几名甚至几十名“愈后不佳”的伤兵,从伤兵营里被悄无声息地转移,然后便会出现在次日的死亡名册上。
而这个数字,与精锐营消耗的“陌肉”数量,惊人地吻合。
他手中的笔,记录的不再是战功,而是一桩桩由自己人犯下的,针对自己人的滔天罪行。
他感到自己也被困在了这张巨大的棋盘上,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崩溃,因为他必须找到一个机会,将这惨无人道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08李朔明白,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魏展这座大山。
他需要一个同盟,一个有一定地位,并且良知未泯的同盟。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军医长老张的身上。
张医官年过半百,医术高明,为人更是刚正不阿。
李朔多次看到他为了多抢救一名伤兵而与军官争执,也看到他因为缺少药品而捶胸顿足。
对于近期伤兵营里重伤员异常高的死亡率,张医官也多次向上提出疑虑,但都被魏展以“军中疫气重,伤员体弱”为由给压了下去。
李朔决定冒一次险。他借着送伤亡统计的机会,找到了正在帐中整理医案的张医官。
“张医官,”李朔的声音压得很低,“近日常有士兵向我反映,说伤兵营的伙食里,似乎药味过重,许多重伤员吃了以后,反而精神更加萎靡。”
张医官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李记室何出此言?”
“晚生只是觉得奇怪,”李朔小心翼翼地措辞,“尤其是那些被送入后帐单独‘疗养’的弟兄,似乎……没有一个能再走出来。他们的名字,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死亡名册上。”
张医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李朔,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许久。最终,张医官缓缓地叹了口气,示意李朔坐下。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张医官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李朔不再隐瞒,他将那个风雪之夜所看到的一切,以及他对名册数据的分析,全部合盘托出。
听完李朔的叙述,张医官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人,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拳砸在桌上,低吼道:“畜生!那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魏展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悲愤过后,是深深的无力。张医官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手握数万人生杀大权的军事统帅。任何轻举妄动,都只会让他们也成为“陌肉”的材料。
“我们必须揭发他!”李朔的眼神里燃烧着一团复仇的火焰,“张医官,朝廷派来的监军,不日即将抵达前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张医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书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久违的浩然正气。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老夫这条命,就陪你这个后生,赌上一次。”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这座黑暗的军营里,悄然点燃。
09监军到来的消息,让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
魏展下令全军整肃,打扫营地,准备用一场盛大的阅兵和一座雄伟的京观,来迎接代表天子巡视的大人。
这正是李朔和张医官等待的时机。
他们的计划惊险而又简单,必须在监军离开前,将魏展的罪证,人赃并获地呈上。
行动在一个深夜展开。
张医官以伤兵营有急症需要会诊为由,将后山营地的大部分守卫都调开了。
李朔则趁着这个空档,如鬼魅般潜入了那个人间地狱。
他忍着巨大的恶心,从一堆尚未处理的尸体中,找到了一块还带着半片军服衣袖的“陌肉”,用油布小心包好。
同时,他将自己早已抄录好的真实伤亡名册和一份血泪写就的陈情书,一并藏入怀中。
第二天,监军如期而至。
魏展陪同着这位朝廷大员,检阅了军队,并得意地展示了那座用数万尸骨筑成的京观。监军对魏展的赫赫战功赞不绝口,言语间满是褒奖。
形势对李朔他们极为不利。
当晚,魏展为监军设宴。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李朔以呈报最新战功统计为由,冒死闯入中军大帐,跪倒在监军面前。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魏展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叫亲卫将李朔拖出去。
“大人!下官有天大的冤情要报!此事关乎我数千阵亡袍泽的冤魂,关乎国法天理!”李朔高举着手中的文书,声嘶力竭地喊道。
监军微微皱眉,出于谨慎,他制止了魏展,说道:“让他说。”
李朔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他用最快的语速,将魏展为保战力,杀害重伤员充作军粮的罪行全盘托出。
魏展在一旁怒斥他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监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看着李朔,缓缓说道:“你一介小小记室,空口白牙,凭何污蔑战功卓著的大将军?”
李朔从怀中掏出那个油布包,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为物证!肉上衣物,乃我朝制式军服!怀中名册,记录了所有被无辜杀害的弟兄!若下官所言有半句虚假,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帐内一片死寂。监军的目光在李朔坚定的脸和魏展瞬间煞白的脸之间来回移动。
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是真的。
10铁证如山,魏展的罪行终于败露。
监军当机立断,动用监军符节,夺了魏展的兵权,并将其亲信全部拿下。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消息传出,全军哗然,那些曾被迫食子的士兵们,爆发出无尽的愤怒和悲凉。最终,魏展在押送回京的囚车中,用一截私藏的簪子,自尽而亡。
北方叛乱,也因为主帅的倒台和军心的崩溃,很快被后续部队平定。
战争,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丑陋方式,落下了帷幕。
李朔,作为揭发此案的首功之臣,本应得到丰厚的封赏。
但他拒绝了朝廷授予的一切官职和赏赐。他向朝廷提出的唯一请求,是准许他还乡,并将好友陈枫的骨灰带回故里。
归乡的路,漫长而又荒凉。李朔背着小小的骨灰坛,走过那些曾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他看到无数废弃的村庄,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田野里无人收敛的白骨。
他深刻地体会到,史书上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究竟是用多少人的血泪写就的。
多年以后,李朔最终还是入朝为官,但他选择的,是远离权力的史馆。他成为了一名史官。
在为这段历史修撰史书时,他没有像其他史官那样,大书特书魏展的军事才能和赫赫战功。
他用了大量的笔墨,去记录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没有名字的普通士兵。他详细地描述了万骨坑的悲凉,京观的残酷,以及“陌肉”的真相。
同僚们都说他过于迂腐,甚至有些不合时宜,认为这些阴暗的细节有损天朝威仪。
但李朔只是在书稿的结尾,默默地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君王将相之功,筑于白骨之上。若史笔记功而不记骨,则千百年后,白骨依旧,功罪不分,悲剧必将重演。”
窗外,阳光正好,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名叫陈枫的年轻人,在军帐前憨厚的笑容。只是这一次,他的眼中,再无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