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6年被丈夫骂懒,婆婆住院妻子躲回娘家,丈夫急红眼:我错了

发布时间:2025-09-26 06:27  浏览量:1

“今天这鱼,是不是有点咸了?”

周明把筷子伸到清蒸鲈鱼的盘子里,夹了一小块白嫩的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正低头给儿子童童剔鱼刺,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是吗?我尝尝。”我夹起他刚才碰过的那块,放进自己嘴里。盐味确实比平时稍微重了一点点,但不至于到齁的地步。

“可能今天买的这酱油咸一些。”我轻声解释,把一小碗剔好刺的鱼肉推到童童面前,“快吃吧,吃完鱼肉长高高。”

周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新闻联播里字正腔圆的声音成了我们饭桌上唯一的背景音。

童童吃得很高兴,小嘴油乎乎的。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他爸爸,眼睛亮晶晶的。

这就是我全职在家的第六年。

每天的生活像一个精准的钟表,从早上六点半童童的第一声“妈妈”开始,到晚上九点半,把他哄睡,给他掖好被角结束。

中间的九个小时,被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接送他上幼儿园、陪他读绘本、玩积木,这些事情填得满满当登。

周明是一家公司的销售经理,忙,是真的忙。他早上出门时,我和童童可能还没醒,晚上回来时,我们多半已经睡了。

像今天这样,他能准时下班,我们三口人能坐在一起吃顿晚饭,一个月里也数不出几次。

所以我很珍惜。

我特意去菜场最里面的那家摊位,买了他喜欢吃的鲈鱼。那家的鱼总是最新鲜的。

我还炖了他喜欢的莲藕排骨汤,小火慢煨了三个小时,汤色奶白,莲藕软糯。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我算着他的口味做的。

他工作辛苦,在外面要看客户脸色,要跟同事周旋,回到家,我只想让他能彻底放松下来。

吃完饭,周明往沙发上一靠,拿起手机开始刷短视频。我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童童跟在我身后,抱着他的小皮球,要我陪他玩。

“妈妈洗完碗就来,你先自己拍一会儿。”我把碗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里,我听到童-童跑去客厅,奶声奶气地喊:“爸爸,陪我玩球。”

周明的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童童把皮球滚到他脚边,又喊了一声:“爸爸。”

“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玩会儿,爸爸忙着呢。”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我心里微微一沉,加快了洗碗的速度。等我擦干手从厨房出来,看到童童一个人坐在地毯上,一下一下地把皮球往墙上丢,皮球弹回来,他就再丢过去。

周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掉在了一边,屏幕还亮着。

我走过去,轻轻拿起手机,关掉屏幕,又从卧室拿了条毯子,小心地盖在他身上。他眼下的乌青很重,眉头就算在睡梦中也还是皱着的。

我叹了口气,坐到童童身边,小声说:“我们去房间玩,别吵到爸爸睡觉。”

童童懂事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踮着脚尖走回了房间。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朋友有时候会约我出去逛街喝下午茶,我总是拒绝。童童要上兴趣班,家里有数不清的活儿,我走不开。

她们说:“林殊,你这样都快跟社会脱节了。”

我只是笑笑。

我觉得我的社会,就是这个小小的家。周明在外打拼,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而我,就是让这个家能平稳运转的基石。我们分工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

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童童照顾得健康活泼,这就是我的价值。

虽然周明嘴上从没夸过我,但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准时上交,只留下一点零用钱。他说:“家里你说了算。”

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认可。一种无声的,但分量很重的认可。

所以,当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事情的起因,是他的一个同事升职了。

那个位置,周明也努力了很久。那段时间,他加班更频繁,酒局也更多,好几次都是半夜被同事架回来的,一身酒气。

我默默地给他煮解酒茶,帮他换下脏衣服,听他含糊不清地抱怨工作上的事。

结果出来那天,他回家比平时更晚,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我没敢多问,给他盛了碗一直温着的汤。

他喝了两口,突然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汁溅了出来,烫得我手背一缩。

“那个姓李的,凭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轻声安慰:“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得到。”

“看到?看到什么了?”他像是被点燃了引线,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他们就看到我业绩好,能喝酒,能给公司赚钱!谁看到我背后的压力了?”

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我每天在外面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为了签个单子,酒喝到胃出血!你呢?你每天在家干什么了?”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地扎向我。

我愣住了,手里的纸巾被我攥得变了形。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干什么了?我每天都在围着这个家转,围着他和孩子转。这些,他难道看不到吗?

“我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你就待在家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连顿饭都做不好!”他似乎想起了那天晚上有点咸的鱼,旧账新账一起算,“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人都变懒了?”

懒。

这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凉了。

六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我放弃了我的专业,我的工作,我自己的朋友圈,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家里。

我以为这是我们共同的默契,是我们对这个家的分工合作。

到头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懒”人。

一个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只会花他钱的懒人。

我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们结婚八年,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里有了一个小小的家。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懂彼此的人。

原来,只是我以为。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我躺在童童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天花板在黑暗中,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洞,要把我所有的委屈和不解都吸进去。

从那天起,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好像突然就松了。

不,不是松了,是断了。

我开始尝试着去“证明”自己。

我不再满足于把家里收拾干净,而是追求一尘不染。地板我每天用消毒湿巾擦两遍,亮得能照出人影。

厨房的灶台,我用小苏打和白醋擦得锃亮,每一件锅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像商店里待售的样品。

他的每一件衬衫,我都熨烫得平平整整,连袖口的一丝褶皱都没有。

我开始研究各种复杂的菜式,不再局限于家常菜。法式焗蜗牛,日式天妇罗,泰式冬阴功汤……我照着网上的菜谱,一遍遍地尝试。

我还用Excel做了一个家庭开支的详细表格,每一笔支出,哪怕是买一根葱,都记录在案,精确到分。月底我会打印出来,放在他书桌上。

我想让他看到,我不是懒,我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是可以被量化的。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人,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

童童似乎也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变得比以前更乖巧,更黏我。

他会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问:“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摸摸他的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妈妈在玩一个‘超级主妇’的游戏。”

周明对我这些变化,似乎毫无察uc觉。

他依旧早出晚归,回家后就瘫在沙发上。

我把精致的晚餐端到他面前,他只是扒拉两口,然后说:“以后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随便做点就行。”

我把一尘不染的家呈现在他面前,他视若无睹,换下的鞋子还是随意踢在玄关,脏衣服还是随手扔在沙发上。

那张我花了一个晚上整理出来的开支表,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被他随手拿去垫了泡面的碗。

我的所有努力,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悄无声息,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

那种感觉,就像你在一个黑暗的隧道里拼命地往前跑,你以为前面有光,但跑了很久很久,前面还是一片漆黑。

有一天,我正在厨房里处理一只龙虾,那是给周明准备的蒜蓉粉丝蒸龙虾,他前几天提过一嘴,说公司聚餐时吃过,味道不错。

活龙虾张牙舞爪的,我有点害怕,处理的时候,手指被它的硬壳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赶紧用冷水冲,血还是止不住。

我有点慌,想找个创可贴。

我拉开客厅的抽屉,翻找着医药箱。

周明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满手是血,皱了皱眉。

我以为他会过来问我怎么了,关心一下我的伤口。

他却只是站在原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地板上都是血,快去擦擦。”

那一刻,我手上的伤口好像不疼了。

疼的是我的心。

我看着他,他穿着我熨烫好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准备出门去上班。

这个我爱了八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的男人,在他眼里,我流的血,竟然还不如地板上的一点污渍重要。

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找到创可贴,贴好伤口,然后拿来拖把,把地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那只龙虾,我最后还是做好了。

晚上,我把它端上桌。

周明吃得很香,还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是:老婆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看着那条朋友圈下面,他同事朋友们的一排点赞和羡慕的评论,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们羡慕的,不过是一个假象。

一个他辛苦工作,我温柔贤惠,家庭美满的假象。

而维持这个假象的代价,是我所有的自我和尊严。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悄悄起床,坐在客厅的黑暗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我觉得自己就像这万家灯火中的一粒尘埃,渺小,且不被看见。

我开始思考,我这六年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虚名,还是为了他一句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肯定?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切,还值得吗?

我没有答案。

生活还在继续,像一辆没有刹车的列车,载着我往前冲。

转折点,是在一个周二的下午。

我正在陪童童搭积木,手机响了。

是周明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背景音里还有医院嘈杂的人声。

“林殊,你快来市一院!我妈……我妈摔了一跤,现在在急诊。”

我心里一紧,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算硬朗。

“严重吗?医生怎么说?”我赶紧问。

“小腿骨折了,要住院动手术。你快点过来,我这边一堆手续要办,走不开。”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

“好,我马上把童童送到我妈那,然后就过去。”我立刻站起身,开始找外套。

“送什么送,你直接带他过来不就行了?医院又不是不能带孩子。”他不耐烦地说。

“医院人多,病菌也多,童童抵抗力弱,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他打断我,“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了。我这边忙着呢!”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

在他的计划里,我应该立刻带着孩子,赶到医院,去接手照顾他妈妈的责任。

这是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应该做的。

他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我“闲”啊。

我没有工作,我时间自由,所以这种事情,天然就该是我来承担。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我方不方便,我愿不愿意。

他只是在通知我,在给我下达一个任务。

我突然想起了我手指被划伤的那天。

在他眼里,我的价值,似乎就是处理这些家庭的琐事,照顾老人,照顾孩子,成为他坚实的“后勤保障”。

而我这个人本身,我的感受,我的想法,我的辛苦,都是不重要的。

我看着身边一脸懵懂的童童,他正仰着头,担心地看着我。

“妈妈,你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抱住他。

“没事,宝宝。我们……我们今天去外婆家住,好不好?”

童童的眼睛亮了:“好呀好呀!我想外婆了!”

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冲动的决定。

我没有去医院。

我给周明发了一条信息:“妈那边你先照应着,我带童童回我妈家住几天。”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装了我和童童的几件换洗衣物。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生活了六年的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我早上刚买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温馨美好。

但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

我拉着童童的手,走出了家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

我妈看到我拉着行李箱,带着童童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跟周明吵架了?”

我摇摇头,实在没有力气去解释这一切。我只是说:“妈,我想在你这儿住几天,有点累了。”

我妈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没再多问。她叹了口气,接过我的行李箱,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饭马上好了。”

回到我出嫁前的那个小房间,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书桌上还摆着我上学时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有光。

我躺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和我妈妈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很安心。

这六年来积攒的所有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瞬间决堤。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

童童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爬上床,用小小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妈妈不难过,童童陪着你。”

我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手机关机后的世界,异常清静。

我知道,周明肯定在疯狂地找我。

我能想象得到他发现我没去医院,打电话又打不通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或许是焦急,或许是气愤,或许两者都有。

但我不想去面对。

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一个从“周明的妻子”、“童童的妈妈”、“老周家的儿媳”这些身份里,短暂抽离出来的假。

我只想做回林殊。

这几天,我什么都没干。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能吃到我妈做的热腾-腾的早饭。

白天,我带着童童去附近的公园玩,看他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疯跑,在草地上打滚。

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会坐在长椅上,看着蓝天白云,看着飞来飞去的鸽子,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的脑子是放空的。

我不用去想今天晚上吃什么,不用去想家里的地该拖了,不用去想周明的衬衫该烫了。

那种感觉,很陌生,又很轻松。

我妈看我一直不提回去的事,有些担心。

晚饭后,她坐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殊殊,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周明他人不坏,就是有时候说话直了点,男人在外面压力大,你要多体谅他。”

我妈是典型的传统女性,一辈子都奉行着“以和为贵”、“男主外女主内”的准则。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我看着她鬓边新增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轻声说:“妈,我不是在跟他赌气。”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妈还躺在医院里,你这个做儿媳的,不在跟前伺候着,跑回娘家,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像什么话?”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妈,我在那个家里,做了六年的饭,洗了六年的衣服,带了六年的孩子。我把他爸妈当成自己爸妈一样孝顺,逢年过节,礼物红包,我哪一样落下过?”

“可是,他觉得我懒,觉得我待在家里是享福。”

“他妈妈生病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们作为夫妻,该如何一起分担,而是直接给我下命令,让我去承担所有的陪护责任。因为在他看来,我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

我说得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妈听懂了。

她沉默了很久,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都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if迹。

“妈知道你委屈。”她叹了口气,“可是,日子不都这么过的吗?想当年我生你的时候,你爸还在外面出差,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买菜做饭,什么都得自己来。那时候我也觉得委屈,可是一看你,就什么都过去了。”

我理解我妈。

她们那一代的女性,就是这样过来的。

她们被教育要隐忍,要奉献,要为家庭牺牲一切。

她们把这当成一种美德,一种理所当然。

可是,时代不一样了。

我不想再复制她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爸也找我谈了。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给我倒了杯水,在我旁边坐了半天,才开口:“周明今天来过了。”

我心里一动,但没说话。

“在楼下等了很久,我没让他上来。”我爸说,“我看他样子挺憔悴的,眼睛都红了。”

“他说他知道错了,说他那天说话太重,伤了你的心。他求我让你接他电话。”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担忧。

“殊殊,爸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的婚姻,我们做父母的,不好过多干涉。但爸想跟你说,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多付出一点。”

我明白我爸的意思。

他希望我能退一步。

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的完整。

可是,我已经退了六年了。

我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没有接周明的电话。

我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

开机很慢,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logo。

我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我大学时的设计作品,和我工作后参与过的几个项目。

看着那些充满创意和心血的图纸,我感觉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林殊,好像又回来了。

我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毕业后进了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

虽然辛苦,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我喜欢那种把一个空荡荡的毛坯房,变成一个温馨的家的感觉。

那是一种创造的快乐,是一种自我价值实现的满足感。

后来,因为怀孕,孕期反应特别大,我才辞掉了工作。

生下童童后,看着他那么小,那么需要我,我就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全职妈妈这条路。

我从没后悔过陪伴孩子的成长。

这六年,是我生命中非常珍贵的时光。

但我好像,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给弄丢了。

我忘了,在成为妻子和母亲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

我也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价值。

我的价值,不应该由周明来定义,更不应该被“懒”这个字,轻易地抹杀。

我正在看作品集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开机了。

铺天盖地的信息涌了进来,大部分是周明的。

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一长串的微信消息。

一开始,他的语气是质问和命令。

“林殊,你到底在哪?妈这边手术要家属签字,你赶紧给我过来!”

“你玩失踪是吧?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现在是闹脾气的时候吗?”

看到这些,我的心又冷了几分。

你看,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我为什么离开,我心情怎么样。

他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麻烦。

他妈妈住院了,没人照顾,他工作忙,分身乏术,所以他急。

他急着让我回去,继续扮演那个“贤内助”的角色。

我往后翻,发现后面的信息,语气慢慢变了。

大概是发现硬的行不通,他开始放软了姿态。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懒,我那天是昏了头了。”

“我知道你辛苦,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妈这边我已经请了护工了,你别担心。你和童童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们。”

“你接我个电话好不好?我们谈谈。”

最新的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我在你家楼下。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就在这儿等你,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路灯下,周明的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他靠在车门上,低着头,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看起来有些落寞。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好像冷得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毕竟是八年的夫妻。

但是,一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心里那点柔软,又迅速地坚硬起来。

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所有的伤害吗?

一个“懒”字,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如果不拔出来,它会永远在那里,隐隐作痛。

这一次,我不想再轻易地妥协。

我给我爸发了条信息:“爸,让他回去吧。跟他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我想好了,会联系他。”

我不知道我爸是怎么跟他说的。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在楼下停了很久,才终于发动,慢慢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一阵迷茫。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张姐打来的。

“林殊啊,最近怎么样?”张姐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

“挺好的,张姐。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很意外。

“我前两天看到你朋友圈,发了童童在公园玩的照片,定位就在我家附近。我想着你是不是回娘家住了。”

我“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张-姐顿了顿,说,“我这边最近接了个大项目,一个精品酒店的设计,人手有点紧张。我突然就想到你了。我记得你以前最擅长的就是酒店设计,还得过奖呢。”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可是张姐,我已经六年没碰过设计了,我怕……”

“怕什么!”张姐打断我,“设计这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六年不碰,手生了点,但感觉肯定还在。再说了,你不用从头开始,先进来帮我带带新人,做做方案的辅助工作,慢慢找回状态。”

“你要是愿意,下周一就过来上班。待遇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

挂了电话,我的手还有点抖。

重新工作。

这四个字,我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无数次。

但每一次,都被现实的种种顾虑给压了下去。

童童还小,离不开我。

家里的事情那么多,我走了谁来做?

周明的工作那么忙,我再去上班,这个家不就乱套了吗?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就这么突然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像是一扇紧闭了六年的窗,突然被推开了。

外面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

我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

我能做好吗?

我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六年,那些设计软件,是不是都更新换代了?现在的流行趋势,又是什么样的?

我还能适应职场那种快节奏的生活吗?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爸妈。

我妈的第一反应是反对。

“好好的上什么班?童童怎么办?你婆婆那边还等着你照顾呢。”

我爸却沉默了半晌,说:“去吧。”

我妈惊讶地看着他。

我爸看着我,眼神很坚定:“你想去,就去。童童这边,有我和你妈。你婆婆那边,周明既然请了护工,就说明他能处理好。你不能因为这些,就放弃了你自己的人生。”

“你还年轻,林殊。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锅碗瓢盆和孩子的屎尿屁。”

我爸这番话,说得我眼眶一热。

我一直以为,我爸和我妈一样,也是个思想传统的人。

没想到,他才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那天下午,我给周明回了电话。

这是我离家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好像他一直在等。

“老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惊喜。

“嗯,是我。”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你还好吗?童童呢?”

“我们都很好。”我顿了顿,直接切入了主题,“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我下周一要回去上班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上班?上什么班?我们家需要你出去上班吗?”

又是这样。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我感到高兴,而是质疑。

“需不需要,是我的事。”我冷冷地说,“周明,我已经当了六年全职太太了。现在,我想做回林殊。”

“那家里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急了。

“家是两个人的,孩子也是两个人的。以前是我一个人在承担,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通知你。”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里生发出来。

那是一种找回自我的力量。

周一早上,我把我最好的那套职业装从衣柜里翻了出来。

六年没穿,裙子的腰身竟然还有些松。

我化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好像还是那个刚毕业没多久,对未来充满干劲的女孩。

又好像,眼睛里多了些什么。

是一种经历过生活打磨后的,沉静和坚定。

我妈把童童送到幼儿园后,也赶了回来,给我熬了粥。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是说:“在外面,别太累了。有什么事,还有家里呢。”

我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拥抱。

走进久违的写字楼,闻着空气里咖啡和打印机墨水的混合味道,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张姐给我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阳光很好。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欢迎回来。”

我笑了:“谢谢张姐。”

重新投入工作,比我想象中要顺利一些。

虽然有些软件的操作生疏了,但核心的设计理念和审美,都还在。

同事们也都很友好,几个年轻的设计师,会主动过来问我一些问题,我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新的东西。

中午,我和同事们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我们聊设计,聊八卦,聊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我发现,原来除了孩子的奶粉尿布,和菜市场的菜价,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我好像活过来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周明的信息。

“晚上我爸妈家吃饭,我过去接你和童童。”

我看着信息,皱了皱眉。

又是这种通知式的口吻。

我回了他:“我今晚加班,童童你直接去我妈那接吧。”

他很快回了过来:“加班?第一天上班就加班?”

“嗯,项目紧。”我回了两个字,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我确实有工作没做完。

我想尽快熟悉项目,跟上大家的进度。

但同时,我也是在表明我的态度。

我的生活,不再是围绕着他转了。

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的节奏。

我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我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走出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很舒服。

我看到,周明的车,停在路边。

他站在车外,靠着车门,在抽烟。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他疲惫的脸。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掐了烟,朝我走过来。

“怎么这么晚?”他问,语气里有关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说了加班。”我淡淡地说。

“我给你带了饭。”他提起手里的一个保温桶,“你肯定没吃晚饭吧。”

我确实没吃。

忙起来就忘了。

现在被他一提醒,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没有接,只是说:“谢谢,我不饿。”

他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路边,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林殊,我们回家吧。”

“这里就是我家。”我说的是我父母家。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家。”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们的家。童童不能没有妈妈,我也……我也不能没有你。”

“你只是不能没有一个免费的保姆。”我一针见血地戳穿他。

他的脸色白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着解释,“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忽略了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一定改。”

“周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问题不在于你有没有忽略我,你有没有说错话。”

“问题在于,从根本上,你就没有尊重过我,没有尊重过我这六年来为这个家的付出。”

“在你眼里,我的工作是没有价值的,我的时间是可以被随意支配的。你觉得你养着我,我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为你做任何事。”

“我们不是平等的夫妻,我更像是你雇来的一个员工。一个没有薪水,没有假期,还要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员工。”

我的话,像一把刀,剥开了我们婚姻里那层看似温情脉脉的表皮,露出了里面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内核。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我说,“我们都好好想一想,这段婚姻,到底该怎么继续下去。”

说完,我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没有再回头看他。

回到家,我妈已经帮童童洗完澡,把他哄睡了。

她看到我,问:“周明来找你了?”

我点点头。

“你们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脱下高跟鞋,感觉脚疼得厉害。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我开始找回以前的状态,甚至比以前更有冲劲。

因为我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份收入,更是一种底气,一种让我可以挺直腰板的底气。

周明没有再来公司找我。

但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问我吃饭了没有,累不累,提醒我天气变化要加衣服。

周末,他会把童童从我妈家接走,带他去游乐场,去科技馆,晚上再把他送回来。

他会站在门口,把睡着的童童交给我,然后深深地看我一眼,什么也不说,就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努力地修复我们的关系。

他开始学着做一个父亲,学着分担。

我婆婆出院后,他没有再要求我回去照顾。

他请的那个护工,一直留了下来。他自己也每天下班后,先去他爸妈那边看一眼,陪着说会儿话,再回我们那个空荡荡的家。

有一次,我妈去看望我婆婆。

回来后,她跟我说:“你婆婆瘦了好多,精神也不太好。她跟我说,她很想你,也很想童童。”

我沉默着。

我妈又说:“她还说,是周明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她说等她身体好点了,一定亲自来跟你道歉。”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婆婆待我,一直不差。

这件事,错不在她。

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

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我的表现也得到了张姐和客户的认可。

庆功宴那天,大家都喝了点酒。

张姐把我拉到一边,说:“林殊,你变了。”

我问:“哪里变了?”

“以前的你,虽然有才华,但总感觉有点软,不够自信。现在的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张姐笑着说,“看来,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我笑了。

是啊,事业给我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独立,更是精神上的富足。

庆功宴结束,已经很晚了。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正准备打车,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我面前。

周明从车上下来。

“我来接你。”他说。

我看着他,没有拒绝。

车里放着很轻的音乐。

一路无话。

车子没有开往我父母家,而是开回了我们自己的家。

我也没有提出异议。

我知道,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打开门,家里很干净,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少了一些烟火气。

他给我倒了杯温水。

“林殊,”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谈谈吧。”

我点点头。

“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他说,“我想了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你。”

“我把你在家里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我一边享受着你带来的干净整洁的家,热乎的饭菜,一边又在心里,看不起你没有工作,觉得你是在依附我。”

“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混蛋的人。”

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深深的懊悔。

“我妈住院那段时间,我才真正体会到你有多不容易。我每天下了班要去医院,回家还要自己面对一堆家务。公司里一堆事,家里一堆事,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压垮了。”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以前之所以能那么安心地在外面打拼,不是因为我有多能干,而是因为,有你在后面,帮我扛住了一切。”

“你不是我的后勤,你是我的主心骨。这个家没有你,就散了。”

他说了很多。

这是我们结婚八年以来,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我等这些话,等了太久了。

他走过来,想抱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那块坚硬的冰,好像开始融化了。

我主动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浑身一震,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回抱着我,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对不起,老婆,真的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哽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聊我这六年的委屈,聊他这些年的压力。

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来,放在了桌面上。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

我不会再辞职。

我的工作,是我的底线。

家务和孩子,我们共同分担。

我们可以请一个钟点工,来减轻我们的负担。

双方父母那边,我们一起孝顺,但不再是以牺牲我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为代价。

我们要做真正的,平等的,互相尊重,互相扶持的伴侣。

第二天,我搬回了家。

童童看到我回来,高兴得又蹦又跳。

他抱着我的腿,说:“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周明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眼眶红红的。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周明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

他开始学着辅导童童的作业,虽然经常被气得跳脚。

他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我们还是会吵架。

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个指责,一个沉默。

我们会坐下来,好好地沟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因为“懒”字而产生的裂痕,不会那么轻易地消失。

它需要时间,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去慢慢地修复。

但至少,我们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在努力。

有一天,我翻看我的设计作品集,童童凑过来看。

他指着其中一张酒店大堂的效果图,说:“妈妈,这个好漂亮,是你画的吗?”

我点点头:“是啊。”

“妈妈好厉害!”他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我努力工作,我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也是为了给我的孩子,树立一个榜样。

我希望他将来,能看到一个自信、独立、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的妈妈。

而不是一个终日围着灶台,满身疲惫,被岁月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家庭主妇。

这,或许才是我这番折腾,最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