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街坊
发布时间:2025-10-12 08:00 浏览量:6
潘军
虽然好多年不种地了,每到农忙时节,我都会想起自家那片口粮田,还有暖心的“地街坊”大嫂。
“地街坊”就是田地挨着的邻居。
1986年,我成家后,便有了自己的口粮田。我那块地叫梯子岭,是队里最远的地块,与外乡接壤。那年秋,爱人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我一个人背着篓子去地里收秋。我掰满一篓玉米后就往回运,走到半路时,篓子左边背带断了,已不能再接了。此时,我感觉篓子总往一边倾斜,我用左手托着篓底,才能保持平衡,那样背东西很累,没走几步就大汗淋漓。就在我十分狼狈时,一辆小驴车停在我旁边,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子问我:“兄弟我捎你一程吧,我去黄松峪买肥料,顺路。”我知道她去我们村,便欣然搭上了顺风车。在小驴车上,我知道她是邻乡的,和我是一坝墙之隔的地街坊。
干地里活多了,和地街坊接触也就多了,闲聊中,我知道她来自四川某个偏远山村,几年前嫁给邻村于姓男子,婚后有两个孩子,一家人本该尽享幸福快乐时光,可厄运偏偏降临他们家。丈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公婆也在一夜之间变得苍老多病,两个孩子还年幼,家庭的重担落在地街坊一个人身上。我望着比同龄人老许多的地街坊,心里不是滋味,我低声说:“大嫂以后我来帮你。”
我嘴上说要帮助大嫂,可我对种地一窍不通,总是有心无力,反过来还要大嫂操心费力。1987年麦秋过后,我想种麦茬谷,于是,我拿着镐去了地里。那天,恰巧大嫂也在地里干活,她知道我干农活外行就来帮忙。大嫂问我种的是啥谷种,我说不上来,她抓起来一看,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原来,我把小米当成了谷种。大嫂说:“你种小米,猴年马月也长不出谷子来!”
到了薅谷苗时,我站在地头看着满地的谷苗发呆,分不清谷苗和草,也就无从下手。大嫂不知啥时来到我身边,她蹲在地里指着一垄谷苗说:“草秆有白色茸毛,谷子秆没有,谷叶绿亮有光泽,草叶发白毛茸茸。”大嫂告诉我,谷苗不能留直垄,要错棵留、呈三角状,那样不容易倒伏。大嫂那番话我至今还记得。
那些年,我为了偿还父亲看病时欠下的外债,连买种子钱都没有,别人都在更新种子,我还沿用陈麦子、陈玉米做种子。那天,大嫂看见我的玉米种子时,不禁皱眉头,连连叹气。大嫂说,你这样种地白浪费粮食,产量不会高的。我不忍心麻烦大嫂,拒绝用她家的种子。那年收秋时,我家的玉米产量真得很低,与大嫂家相比亩产就差了好多。来年种地时,大嫂专程给我送来玉米种子,她说一定要用这个品种。
最忘不了1988年的秋天,爱人带着刚会爬的儿子去地里。爱人把儿子放在空地儿,四周用草围上,还给儿子身边放了一些小石头。见儿子玩得挺好,爱人就放心地去薅草了。等到她想起来看看儿子,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吓得爱人带着哭腔连喊带叫地四下寻找。
爱人顺着儿子的爬痕一直找到地头,仍不见儿子的身影,此时,爱人的心一下子揪起来:面前是很高的坝墙,儿子若是掉下去……爱人不敢想下去。“妹子别急,孩子在我这儿那。”这时,大嫂搭了腔,怀里抱着的正是我那顽皮的儿子。据大嫂讲,儿子爬到坝沿时,正巧大嫂在地里除草,孩子的“咿呀呀”声引起大嫂注意,大嫂登着墙缝抱下孩子,避免了一场意外发生。
正如父亲所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地街坊”。插图 王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