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一晚,我的夫君忽然向我坦白,说自己是重生之人(已完结)
发布时间:2025-10-31 02:26 浏览量:1
成亲前夜,我的未婚夫君郑伯陵突然来找我,面色凝重地向我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他说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是从另一个时空归来的人。
上一世,他说我性情狠辣,虚荣心极重。
把整个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他重获新生,
执意要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
听完郑伯陵这番话,我瞬间呆住了。
许久都未能从震惊中回神。
毕竟,我们之间的婚约,可是在年少时便已定下。
他出身名门望族,乃是五姓七望中的显赫世家。
面容俊朗,如同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
堪称世家子弟中的典范。
至于我,
身为兵部尚书的嫡女,母亲早逝,父亲在朝堂上也是屡遭排挤。
孤身一人,难以支撑。
因此,这看似门当户对的婚约,实际上是我高攀了。
为此,我自小便被家中长辈严格教导,一举一动都要符合京城贵女的标准。
琴棋书画,德行言辞,容貌举止,我从未有过一日的懈怠。
只为了能顺理成章地成为郑家的主母,不被任何人挑出半点瑕疵。
而如今,他却要如此不明不白地解除这桩婚约,这让我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他给出的理由还如此荒谬。
但眼前的男人却说得如此认真,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讲述着前世所经历的一切。
说我是如何嫁入郑家,又是如何得到郑母的认可。
婚后,我们也曾有过两三年相濡以沫的幸福时光。
然而,后来我却逐渐露出了本性。
性情狠辣,无恶不作。
不仅不允许他纳妾,还将整个后院搅得鸡犬不宁。
甚至有时还插手朝廷之事,让郑家沦为了京城的笑柄。
多次将他置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如今既然重获新生,”男人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我又怎能再选择你?”
我闻言,只想冷笑。
这种无稽之谈,竟被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
他也真是好意思。
至于其中的缘由,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觉得我们陈家日渐衰落,配不上他们郑家的高门大户,又怕被人说三道四,于是才编造出了这所谓的重生之事。
因此,我并未忍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什么重生轮回,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若你真的觉得这桩婚约让你感到委屈,你直接说出来便是。”
“这样也能显得你光明磊落。”
“放心,我们陈家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我更不是非你不可。”
我整理了整理衣袖,冷冷地注视着他。
男人的眼眸微微一动。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你——”
“不信我?”
真是好笑。
“这种荒谬之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我忍不住反问道。
抬眸望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却见他目光一沉,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陈—意—安—”
我愣住了。
这是我母亲曾给我取的小名。
后来,母亲去世,人死如灯灭,这个名字便成了禁忌。
再无人提及。
可以说,除了我最亲近的人,旁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他怎么会——
难道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态度的转变,男人的语速变得更慢了些,缓缓说道:“永宁七年,你在祠堂偷吃供桌上的桂花糖,被碎瓷划破了右手腕,”
我下意识地攥住了右手腕,衣袖下的疤痕隐隐发烫。
那是我七岁时的秘密,连贴身侍女都不曾知晓。
“九岁那年,你父亲扶正了姨娘,你一个人在母亲的墓碑前跪了整整一夜。”
他一字一句地、缓慢而又残忍地说出了那段只属于我的过往。
“这些,都是前世你亲口告诉我的。”
不知为何,透过这些话,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与我身处同一时空,却截然不同的自己。
她性情狠辣,虚荣心极重。
明明高攀,却不知珍惜。
亲手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最终,男人重获新生,将不同时间线的她判了死刑。
“以及——”他抬起了手,指向了我的胸口,“你的右胸上。”
“有一枚莲花胎记。”
男人说这话时,声音如同浸了井水的玉石,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我愣住了。
“陈昭雪,我说了,这一世,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你过门。”
“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
……
直至回到府中,男人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回荡。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了我的裙摆上。
我跪在祠堂前,望着母亲的灵位,久久未能回神。
脑海中浮现出了她临终时的话语。
彼时,母亲早已病入膏肓。
她拉着我的手,凹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最后一抹光芒,“我身子不好……你爹也是个不争气的……”
“这门亲事,是娘对你最后的筹谋……”
“咱们意安,要当个端庄贤淑的女子,等嫁入了郑家,娘这辈子便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字字泣血。
她到死都以为,只要我德行容貌言辞举止不出任何差错,等熬到及笄礼,熬到三书六礼,就能为我熬出一个锦绣前程。
我也总是这样想。
所以这些年我活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未曾有过一日的舒心。
为了保住这桩婚约,父亲给郑府送去了多少金银财宝。
所有人都在等我嫁到郑家。
前世夫妻、
重生、
再来一世——
即便我如此努力,却还是因为这样无稽之谈的理由被退了婚。
这让我如何向家人交代?
事情也确实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退婚书送入家中的那一刻,父亲一脚踹开了我的闺房门。
“混账!”
他暴怒地拍打着案几,“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未等我开口,他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脸上火辣辣地疼。
“婚约一事明明是他郑家出尔反尔,父亲为何要打我?”
我忍不住开口争辩道。
“你!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他颤着手,食指指向我的眉心,“你可知今日来退婚之时,那郑家说了什么!”
说话间,他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退婚书扔了过来,白色纸笺上赫然写着“德行有亏”几个大字。
“他说……若我们陈家不认这则罪状的话,便将你胸口胎记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即便是他们郑家有错,但现在为了保你清白,也只能认下这个罪状。”
“陈昭雪!”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男人的眼中充满了怨毒,恨不得要让我以死谢罪。
我愣在了原地。
嘴角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郑伯陵啊郑伯陵。
你当真是对我恨之入骨。
女子的名节,宛如高悬在脖颈之上的一把利刃,随时可能落下,可你偏要将这作为退婚的利器。
你把前世那些记忆,化作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如今的我。
就在此刻,我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口中所谓的互不干涉,竟是要亲眼看着我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此,他这位清风明月般高洁、温文尔雅的君子,再也不会与我有丝毫的沾染。
“你说!”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如炸雷般在房间里回响,“若不是你婚前失了贞洁,他又怎会知晓这些事?”
刹那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想要替自己争辩的话语。
可嘴巴一张一合,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不清了啊。
有没有做过那些事,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以说,即便我拼个鱼死网破,对郑家的声誉也不会造成丝毫的影响。
仅仅凭借“清白”这一条,就能将我永远地钉在那耻辱的柱子上,无法挣脱。
这,便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残酷规训,我根本无力抗争。
这世间的灾祸,总是像成双成对的恶魔,接踵而至。
在被退婚之后,我忽然生了一场大病。
我蜷缩在那柔软却又冰冷的榻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高热让我的额角滚烫得像被火烤着一般。
可即便如此,老天似乎依旧不肯放过我。
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间,我听到了窗外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这丧门星!还没过门就被退了婚,这让咱们陈家在京城里还怎么立足啊!”
“早知她如此不知检点,就该让她跟着她那短命的娘亲一起去!”
这是姨娘那恶毒的声音。
父亲则沉默着,像一座冰冷的雕像,任由那些如毒箭般的话语顺着门缝,一点点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蜷缩在被子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恍惚间,我感觉有人用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我滚烫的额角。
“好姑娘,”
是丫鬟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坐在了我的床边,眼中满是心疼,“你说,好好的身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滚烫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坠落在我的手背上。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悲悯之情愈发浓烈。
我不明白,连旁人都忍不住为我心疼落泪,可为什么——
为什么从小将我养大的父亲,还有那个与我有着十几年夫妻情分的前世夫君,却能如此狠心,将我伤得如此之深。
那种痛,痛到难以言说。
外面的争吵声依旧在继续,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
“要我说,赶紧给她寻个破落户嫁了算了。”姨娘压低了声音,声音里透着一股阴狠,“城西的王员外前日托人递了话,说是愿意出三百两聘金……”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像一股热浪在喉咙里翻滚。
我知道这个人,那是个年过五旬、已经接连娶了十三房妾室的商贾,就像一个贪婪的恶狼。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无奈。
原来在世人的眼中,这被退婚的女子就像一块腐肉,任谁都能跑过来撕咬一口。
他们的心思急切得就像饿狼扑食,第二天,父亲便亲自唤了媒婆上门。
珠帘被掀起时,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想咳嗽。
只见那妇人用帕子捂着口鼻,当她瞧见我的容貌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上下打量着我这具因为高热而显得虚弱不堪的躯体。
“哎哟,这病气冲天的样子……”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要我说,趁着人还没被烧糊涂,赶紧给城郊的李屠户送去,虽说是个续弦,好歹也能换点东西不是?”
“放肆!”我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可身体却虚弱得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再怎么说,我也是陈——”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继母打断了,“陈什么?”
“做出这样的事,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吗?”
“说你自荐枕席,不知廉耻。”
“竟还有脸提陈家二字!”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过了许久,一旁的父亲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得像寒冬里的冰棱,“若你死活不愿这门亲事,那明日便送你去慈云庵,”
“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绝望。
可笑这十六年的父女情分,终究还是抵不过旁人的三两句闲言碎语。
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四周变得昏暗起来。
顺着那淡淡的月色,我摸到了枕下的金簪。
那冰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像一股寒流直钻进我的心里,胸腔中的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翻腾起来。
这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疯狂而又恶毒的想法。
我想要郑伯陵死,我要让整个陈家都陪葬。
我想要让那些害我的人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要让他们也落入和我一样的悲惨处境之中。
隔着那幽幽的烛火,铜镜里的我渐渐和一个心狠手辣的妇人重叠在了一起。
果然,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我生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
可惜,我未能如愿以偿。
因为父亲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听说,是对方亲自上门来求娶的。
他姓顾,叫凌云。
是姜伯父手下的副将。
我知道他,这个男人本是敌国的将军,却在战场上亲手杀了自己的主子,然后投靠了我国。
虽说他是弃暗投明,但这种阴险的作风,终究还是被士人们所不齿,名声坏得像臭鸡蛋。
不过在外人眼里,我们倒是十分相配。
一个卖主求荣的小将军和一个德行不端的大小姐,怎么不算得上是天生一对呢?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想让他平白无故地沾染上我这趟浑水。
所以初见顾凌云时,我就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告诉他,我真正被退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德行不端。
而是因为我那定了亲的夫君是重生之人。
在他口中,我心狠手辣,贪慕虚荣。
他不愿意重蹈前世的覆辙,所以才无缘无故地退了这门亲。
而我胸前正有一块胎记,他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得以知晓,便拿此事来威胁我。
“像我这样的人,你还是别招惹的好。”
我撑着刚刚痊愈、还十分虚弱的身体,勉强笑着开口,“毕竟风言风语已经传了出来,他如此恨我,若咱俩真成了亲,搞不好日后也会殃及到你。”
“再说句不好听的——”
我轻轻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的佩剑之上,那剑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若真如他所言,我这般蛇蝎心肠的毒妇,无论嫁给谁都不算是良配。”
“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面对着我的坦言相告,男人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而后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
“姑娘如今连自己都难以周全,却还想着不要连累他人?”
“有这样心思的人,又如何能心狠手辣起来呢?”
我愣住了,继而笑着辩解道:“万一日后我变了性子呢?”
“毕竟,他确实说出了我的许多深闺秘事,他确实是重生来的。”
“所以啊,日后保不齐我哪天会性情大变。”
“您还是不要赌了。”
我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缓缓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审判的罪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笑,那笑声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日后的事,那便日后再说。”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我只知道,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位陈家小姐德容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乃是京城贵女之典范。”
我愣住了,喉间泛起一阵酸涩,像有颗酸梅卡在了喉咙里。
我总以为,在我被退婚之后,便担不起这样的名声了。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即便被退了婚约,陈昭雪依旧是那个让女官赞不绝口的闺中典范。
她始终是她,那个独一无二的陈昭雪。
哪怕命运的风尘暂时遮蔽了她的光芒,她骨子里的清辉,也从未黯淡过。
她,从不被任何人的眼光所定义。
“若这桩婚事真的谈不拢,那绝不是您的错,是我高攀不上。”他伸出手,执意将婚书递到她面前,指尖还残留着塞北的凛冽寒意。
“还有,一个人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由自己决定,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他目光诚挚,语气温柔,“姑娘这般聪慧灵秀,何苦看轻了自己?”
我呼吸一滞,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你,真的这样想?”
“句句肺腑。”他眼底泛起涟漪,带着几分央求,“陈姑娘,若你心中没有旁人,便选了我吧。”
“我虽非名门之后,但家中衣食无忧,我也有些薄名在外。”他语气愈发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自由自在,再不受半分委屈。”
“我发誓。”少年眨了眨眼,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原来是个看似不羁,实则真诚的少年。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消散。
亲事定在了七月初七,一个寓意美好的日子。
成亲前,我本不想招惹是非,可偏偏有人送来了请柬,是长公主的。
百花节将至,长公主邀京中贵女共赴佳节,我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我坐在廊下,手中捏着那张烫金的请柬,微微出神。
最终,还是顾凌云替我做了决定。
他说:“‘玉碎不改山川色,犹照天光云影来’,这是你曾写下的诗句。”
“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怎能被流言蜚语所困,将自己囚禁在无形的茧中?”他目光坚定,“你总要走出去的。”
宴席设在了临水阁,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我刚转过九曲回廊,便听到一阵嗤笑,“你们说,今天这陈家大小姐会来吗?”
我脚步一顿,满园的春色仿佛瞬间冻结。
“想来是不会吧,毕竟被退了婚,伤心还来不及呢。”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就是,听说她的新夫是个沙场莽夫——”那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陈大小姐往后怕是要跟着去喝西北风了。”
又一人接话,目光轻蔑地扫过我素净的衣襟,“不过瞧她那般寡淡的模样,倒与那蛮荒之地相配。”
说罢,几人一同笑出了声,仿佛已经看到了我未来的凄凉景象。
这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现身,打破了这表面的和谐。
见我来了,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或窃窃私语,或面带嘲弄,各怀心思。
“雪娘来得正好,”翰林学士之女笑着打破了这份尴尬,她先是提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继而话锋一转,“今年百花笺还差一幅主画,往年你德容言功向来是我们之中的佼佼者,这幅图,必得你来提。”
说话间,她已将手中的画笔塞进了我的手里,仿佛这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我自是不好拒绝,只好接过画笔,在宣纸上晕开墨色,屏息勾勒着莲池清韵。
一幅夏日荷花图渐渐跃然纸上,我收起最后一笔,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嗤笑。
“拘泥于形似而失了神韵,匠气太重。”一个声音挑剔道。
“正是呢。”有人用纨扇挑起画纸,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这题诗也平平无奇,‘接天莲叶’这般俚语,倒像是市井打油诗。”
“是啊是啊,怎么觉得,陈大小姐的画技,退步了这么多。”隐隐约约传来了唏嘘之音,仿佛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才华。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在故意挑刺,想要看我出丑。
身后的春桃急得眼眶泛红,她刚要争辩,却被我按住。
我抬头望去,玉兰树下,郑伯陵身着一袭月白襕衫,负手而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原来如此。
此刻,我终于看清了这些贵女们殷勤的眉眼——她们在讨好未来的郑氏家主,用践踏我的方式献媚。
无论我画得如何,好与不好,对她们而言,都不重要。
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投名状,一个证明她们忠诚的证据。
“这等画技,确实不能称得上是京中贵女中的第一,”郑伯陵缓缓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不如趁着今日,将这名头让与更合适的人?”
“如何?”他目光挑衅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
喧哗声骤然炸开,仿佛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郑公子都发话了,那必然是要遵从的。”有人附和道。
“是啊,陈大小姐,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了,人人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另一个人也加入了嘲讽的行列。
“郑公子说得极是,这等水平也配称第一?我家府上三岁稚儿的胡乱涂鸦,都比这画得生动!”有人夸张地说道,仿佛这样就能显示自己的优越。
我攥紧衣袖,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谁说女子光彩只在书画?”却听有人高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激昂。
是顾凌云。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策马穿过月洞门,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鹰隼展翅,气势非凡。
未等我开口,男人扬手将雕弓抛来,“接着!”
我瞬间会意,伸手抓住他递来的弓,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优雅。
贴近的瞬间,男人压低了声音,“陈家的女儿,该在马背上讨公道。”
我懂了他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既争不回公理,那便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正合我意!
我挽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第一箭射出,只听“铮”的一声裂帛响,高悬的“群芳争艳”匾额应声而落,仿佛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第二箭穿透郑伯陵脚边青砖,惊得他踉跄后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三箭直取玉兰树梢,百米之外正中一束,仿佛在向所有人展示我的实力。
这个宴席彻底安静了,再无人敢反驳一句,仿佛被我的气势所震慑。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忽然明白了顾凌云此举的深意。
世人皆道女子该困在锦缎堆里,却忘了陈家祖上是马背上挣来的功名。
琴棋书画是锦上添花,铁骨铮铮才是立身之本!
原来如此!
“诸位觉得——”我挽弓环视鸦雀无声的人群,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这一手可还入眼?”
受到这样的惊吓,那些贵女再没有刚才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们纷纷逃散,有些躲在了桌底,又有一些藏在了灌木丛中,一个个惊慌失措,钗环零落,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我摸着雕弓上未褪的箭痕,看着方才最为嚣张的那位,平平开口:“妹妹如此操心旁人家的事,倒不如先顾顾自己,听说令尊纳的第七房小妾,原是醉仙楼的头牌?”
“若是再不管,怕是日后要喝西北风的是妹妹喽。”我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继而又将余光瞥向那位圆脸小姐,“你方才说我寡淡?”
“总好过有些人,再好的脂粉,也掩不住自己的那几份腌臜心思。”我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
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郑伯陵的身上,“还有你——”
“郑公子,”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你总说我前世贪慕虚荣,蛇蝎心肠。”
“但你这般行径,纵容族妹当众折辱弱女,默许她们用贞洁作筏。”我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看穿,“比起前世的我,你又能好上几分?”
男人抬眸,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顾盼神飞的顾凌云,眼中竟然捕捉到了一抹妒意。
但我并不在乎,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在与我有任何瓜葛,还请你说到做到,即两不相关,便两不相干。”
“莫要言行不一,做一些让人徒增笑料的事。”我语气坚定,仿佛在宣告我的决心。
说罢,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众人惊愕的目光。
走出临水阁老远,我才像是从紧绷的弦上松了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
那感觉,就像是一直背负在身上的沉重枷锁,终于被卸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瞧出我擅长骑射的呀?”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头一回见你的时候,看你手上的茧子,我就大概猜到了。”
也是,他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我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雕弓上。这把雕弓,是十岁那年,外祖亲手教我做成的。只可惜,它不符合女子该有的温婉风范,所以我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提起过。
他脸上又浮现出那惯常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说道:“你知道吗?”
“你刚才挽弓的姿态,比她们头上戴花的时候美太多了,简直美了千倍都不止。”
“所以啊,以后可别再把自己困在那小小的闺阁里啦,我的大小姐。”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还真是油嘴滑舌。
我回过头,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又想起了他刚才伸手帮我时的那一幕。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忍不住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他在我身处绝境,仿佛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如同一束光突然出现,照亮了我前行的路;谢谢他告诉我,人不能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也谢谢他今天在我危难之时,像英雄一样把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顾凌云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忽然轻轻唤了一声:“陈昭雪。”
接着,他说道:“你过来一些。”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乖乖地凑近了过去。却见他站起身来,温热的气息如同轻柔的春风,自上方扑面而来。
下一秒,他轻轻在我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那感觉就像蜻蜓轻轻点了一下水面,轻柔又短暂。
“不用谢。”他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阴谋得逞后的得意笑意。
“以身相许就行。”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人如此亲近,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等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混蛋!”
宴会上纵马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我本以为会受到严厉的责罚,毕竟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可不是什么小事。
可没想到,长公主不仅没有怪罪我,反而夸我巾帼不让须眉,有男子的豪迈气概。
长公主自小就怀揣着一颗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梦想,只可惜她出生在皇室,命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束缚住,大半辈子都被困在宫中,这辈子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对于我这种行事作风,她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拉着我的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我们相谈甚欢。我们之间的话题就那么几个,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郑伯陵。
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和你退婚的真正原因,本公主也知道一些。”
“确实有点离谱。”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是有一些难以说出口的苦衷,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所以才故意编造了那样的谎话。”
“你——”她看着我,问道,“没再查一查?”
这个想法倒是挺新奇的,不过我却不为所动。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重要了。”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只要他提出了退婚这件事,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况且,他在退婚之后,还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我没对他动杀心,就已经算是我宽宏大量、心地善良了。
见我如此坚定,长公主便不再说什么了。
而之后,仿佛是为了印证长公主的那些猜想,我的身边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奇怪的人。
比如,有一次我随手救下了一个被人轻薄、正苦苦挣扎的少女,没想到她竟然是郑府的贴身丫鬟。
她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非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一脸焦急又诚恳地说,说她家少爷常常在睡梦中呼唤我的名字。
还说郑伯陵在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而退婚这件事,他也是身不由己。至于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她还没来得及说,我就没再听下去了。
再比如,有一次我去庙里祈福,遇到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据说有博古通今的本事,能知晓过去未来。
他握着我的手,眼眶里满是热泪,神情激动地说道:“前世,你和郑伯陵恩恩爱爱,度过了一生。”
“但你却为了救他,不幸丢了性命。”
“所以重生这一世,他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哪怕亲眼看着他所爱之人嫁给别人,他也心甘情愿。”
而我对此的回应是——悄悄地提前了和顾凌云的婚期。
距离成亲的日子不到两个月了。为了和家里划清界限,我搬去了外祖的小院。
那小院是三进三出的格局,虽然不算特别大,但里面的物件却一应俱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一到春天,五彩斑斓的花朵竞相开放,香气扑鼻。
我可以在这里养花,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开花,感受生命的奇妙;也可以坐在安静的书房里看书,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闲暇的时候,我还可以躺在廊下那舒适的摇椅上,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让身心都得到彻底的放松。
顾凌云只要一有空,就会骑着那匹高大威猛的骏马,风风火火地赶来。有时候,他会带来塞外那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儿,那些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有时候,他会带来京城里刚出炉的糕点,那香甜的味道,让人闻了就忍不住流口水。
他总是变着法儿地哄我开心,就像一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小太阳。
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送给我一个亲手做的纸鸢。那纸鸢做得十分精致,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一样。
临别之时,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犹豫,说道:“皇上下了旨,让我和江老将军领兵十万去征战南蛮。”
“这次,可能隔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我想——”他垂下眼帘,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要不先取消这门婚事吧,我怕万一我……”
不等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反手就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有点重,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冷冷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的意思是,”他果然换了一副语气,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肆意潇洒、自信满满的模样,“这次征战,我肯定能凯旋归来。”
“我一定要给你争个将军夫人的名号。”
嗯。
这还差不多。
我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我等你。”
“早点回来。”
这一去塞北,一路上波折不断,困难重重。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时不时地传信给我。信里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温暖和力量,他告诉我一切都很顺利,让我不要担心,要照顾好自己。
可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一连七日,都没有一点关于他的音讯。我心里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就像有一只小兔子在心里乱蹦。
而等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朝廷里传来的噩耗。
说顾凌云和姜老将军分兵而行,突然遇到狂风大作,天气变得十分恶劣。就在这时,他们遭到了敌人的埋伏,战斗十分激烈。最后,顾凌云不幸牺牲,尸骨无存。
彼时的我正在院子里放纸鸢。那天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微风轻轻拂过,纸鸢在空中欢快地飞舞着。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先是愣了一下,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紧接着,我手中的线恰到好处地断了。那纸鸢就像一只失去了控制的鸟儿,绕过了门梁,又“噌”的一下飞到了树上,卡在了树梢之中,摇摇欲坠。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混蛋。”
人都死了,还让我这么操心。
我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却因为经常干活而有些粗糙的手臂,踩着那粗糙的树干,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树皮十分坚硬,磨得我的掌心生疼,就像被无数根小针扎一样。
我爬了几步,不小心打滑了,差点掉下来。但我迅速反应过来,又牢牢地抓住了树干,继续往上爬。
而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纸鸢的那一刻,忽然来了一阵风。那风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把纸鸢吹了起来。
只见白色的纸鸢在空中优雅地旋了一个弯儿,又顺着我的手心划过,最后落在了地上,仿佛在故意跟我作对。
真没意思。
我坐在树杈上,望着远处那灰蒙蒙、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的天,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一开始,我只是小声地抽泣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到后来,我越哭越伤心,变成了嚎啕大哭。
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灼烧着我的手背,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烫伤。
顾凌云离世的消息传到我耳中的第三日,我家门前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郑伯陵。
再次见到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已没了往昔的傲气。他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我家门前,身形比之前清瘦了不少,脸色也略显憔悴。
他此次前来,并无其他琐事,只是想要重新续上与我那门被退掉的亲事。
瞧瞧,这就是郑伯陵,一个永远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无论是当初退婚,还是如今求婚,在他看来,都如同儿戏一般轻松。他始终站在自己的角度,审视着一切,而对于那些因他的决定而给他人带来的伤痛,他甚至连提都不屑一提。
我自然是没有理会他,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就在我即将转身的瞬间,他猛地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有些吃痛。
他红着眼眶,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我的名字:“陈昭雪,”
“你可知,我当初退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让那些丫鬟和和尚都告诉我了吗——”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冷冷地回应道。
可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又能改变些什么呢?我心中暗自思量。
“即便是有再多的难言之隐,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你又何必在此自取其辱呢?!”我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不屑。
“不!”他猛地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些只是我为了挽回你而编造的借口罢了。”
他逼近一步,垂下眼眸,静静地看了我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至于真正的原因,是因为——”
“你不爱我。”
“前世,我们做了整整十六年的夫妻,可你却从未对我动过一日的真情。”男人眼中翻涌着澎湃的痛楚,语气近乎癫狂,“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那个贤良淑德的模样,规矩得让人生厌。”
“我要的,是那个顾盼神飞、灵动活泼的陈昭雪,而不是那个三从四德、毫无生气的郑夫人!”
“我恨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你相伴数十年,却从未对我付出过真心。”
“所以,我才编出那样的谎话,不想再继续这门婚事。”
“而且,我也想看看,平日里被那些规矩礼仪束缚得死死的陈昭雪,在得知自己的未来竟然截然不同时,会是什么反应!”
“但现在,我想清楚了,”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即便你不爱我,我也要娶你。”
“我放不下你,昭雪。”
“那天,我瞧见你在马背上神采奕奕的模样,我才知道,你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们毕竟已经做了一世的夫妻。”
听到他说这些话,我心中的笑意愈发浓郁,但那笑意中却夹杂着无尽的嘲讽。
我原以为,他只是生来高傲,看不见旁人的痛处罢了。可现在,我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卑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这些年,我为了能够配得上郑家,从七岁起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冬日里,我的手指冻得通红,甚至磨出了血,只为了能够不受教习嬷嬷的苛责,把自己活生生地逼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我原以为,只要我剜去自己的血肉,嵌进郑氏家训的模子,便能换来百年望族祠堂里的一方牌位。可没想到,这竟成了他厌弃我的理由。
这让我如何能不痛心?如何能不愤怒?
“郑伯陵。”我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决绝,“你活该。”
“你活该我不爱你,你活该亲眼看着我嫁给旁人。”
“你不止配不上我前世的爱,更配不上我今生的婚约。”
前世他嫌我无趣,企图将我推入深渊;如今见我倾心他人,便又急不可耐地想要挽回?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真相:“郑伯陵,你这种人,什么都配不上。”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甘。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毫不犹豫地拦下。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任由他的争辩声被窗外的大雨一点点吞没。
顾凌云归来的时候,是个寒冷的冬日。彼时的我正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廊下悠闲地烤着火。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姑娘快看!南征军回来了!”
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在我的手背上,我却浑然不觉。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难道说?!
一个又一个想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敢有半刻迟疑,我提着裙摆,匆匆跑出了院门。远远地,我便瞧见一位身着玄甲的将军翻身下马,积雪在他厚重的战靴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男人缓缓走近,歪着头,笑着喊了一句:“昭雪。”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庞,仿佛让我置身于梦境之中。
“顾——”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头像塞着浸水的棉絮一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地解下身上的猩红披风,温柔地裹在我的身上,动作难得地轻柔:“雪地上连斗篷都不披,冻病了怎么拜堂?”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御林军的金甲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太监高举明黄卷轴,掐着嗓子,缓缓展开手中的宣纸:“圣旨到——”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跪下。
“副将顾凌云昔年忍辱负重,孤身潜入敌营,周旋于虎狼之侧,为朝廷探得机要情报,屡建奇功。今又平叛有功,特封为镇国大将军。”
一旁的男人从容地接过圣旨,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得意。
“怎么会?”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南方多瘴气,我只能假死诱敌深入。”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原来如此。
“那所谓的忍辱负重——”我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难道说?”
“没办法,既当了细作,肯定要忍辱负重几年。”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卖主求荣,”我撇了撇嘴,故意调侃道。
“无所谓了,反正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垂下眼眸,又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下,我可没有失约哦。”
“确实给你争了个将军夫人的位置。”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仿佛是在为我们的重逢而欢呼。
“不算。”我故意逗他道。
“为什么?”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因为你在婚期之后才回来的。”我朝着他大喊道,“你是将军,但我还不是夫人呢!”
“好好好,”他忙摆出一副知错了的表情,眼神中满是宠溺,“那明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不好。”我故意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
“又为什么?”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咱们俩结婚的日子,凭什么要你说的算?”我依旧不服气地说道。
“那你来定日子。”他歪头看着我,眉梢眼角都带着光,“都依陈大小姐行不行?”
“明天。”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