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孩子大出血,婆婆却说:保小 我妈冲进来:保大,我说的!
发布时间:2025-11-12 12:41 浏览量:1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着我的鼻子。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张嘴喘气,什么都做不了。
汗水把头发黏在额头上,一绺一绺的,狼狈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身下是撕裂般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产妇用力!看到头了!再加把劲!”
护士的声音很远,又很近,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抽离了。
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股汹涌的热流。
我听见医生倒抽一口凉气,声音瞬间变得尖锐急促。
“不好!大出血!”
“快!准备止血钳!备血浆!”
“家属呢?家属在哪儿?要签病危通知书!”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世界开始旋转,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是我丈夫周明慌乱的声音:“医生,我……我媳妇怎么样了?”
“产妇大出血,情况很危险,现在需要家属做个决定。”
医生的声音冷静得像冰。
“什么决定?”
“目前的情况,我们必须优先保一个。你们家属商量一下,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冰窟里。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像被戳破的气球。
我拼命想睁开眼,想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听得见。
保我。
求你们,保我。
可我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一片死寂。
那几秒钟的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我叫了三年“妈”的女人的声音。
我婆婆,张兰。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
“保小。”
两个字,轻飘飘的,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仿佛只是在菜市场决定,今天中午是吃白菜还是萝卜。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血还在流,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心死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表情,那种为了她家“根”不惜一切的理所当然。
周明呢?我的丈夫呢?
我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默认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嘲讽。
林舒啊林舒,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东西。
就在我准备放弃,任由自己沉入那片黑暗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像惊雷一样炸开。
“保大!我说的!”
是我妈。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医生你听清楚!保我女儿!出了任何事我来负责!听见没有!”
“你是哪位?”
“我是她妈!亲妈!”
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吼得惊天动地。
“张兰!你还是不是人!那是我女儿!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亲家母你小声点,这是医院……”婆婆似乎还想辩解。
“我小声不了!周明!你这个!你老婆在里面给你生孩子,你在外面让她去死?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妈的骂声,像一把锤子,砸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也砸醒了我。
我不能死。
我死了,我妈怎么办?
我死了,不就正好遂了那对母子的愿?用我的命,换他们家的“后”?
凭什么!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涌了上来,我猛地睁开眼,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要……活。”
护士惊喜地叫起来:“醒了!产妇意识清醒了!”
医生立刻说:“那就不用犹豫了!全力保大人!”
手术室的灯,白得刺眼。
我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混进汗水里,又咸又涩。
地狱和天堂,原来只隔着一扇门,一句话。
……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病房里了。
鼻腔里还是那股消毒水味,但混杂着一丝淡淡的粥香。
我妈坐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看见我睁眼,她立刻凑过来,声音沙哑:“舒舒,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水……”
我妈赶紧倒了杯温水,用棉签一点点沾湿我的嘴唇。
“慢点,别急。”
润湿了喉咙,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我……”
“别说话,好好歇着。”我妈按住我,“孩子很好,是个女儿,七斤二两,很健康。”
女儿。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是儿子,张兰会不会对我仁慈一点?
随即我又自嘲地笑了。
不会的。
在她的世界里,女人的子宫永远比女人本身重要。
“她人呢?”我问。
我妈愣了一下,知道我问的是谁。
她撇了撇嘴,一脸鄙夷:“还能在哪,去看她宝贝孙女了呗。哼,现在知道宝贝了,早干嘛去了。”
我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身体太虚了,稍微动一下就头晕眼花。
我妈以为我睡着了,轻轻给我掖了掖被角,然后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我没睡。
我只是在想,我和周明,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和周明是大学同学。
他追的我。
那时候的周明,阳光,开朗,爱打篮球,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
他会在冬天的清晨,跑遍大半个学校,给我买刚出炉的豆浆和油条。
他会在我来例假疼得死去活来时,笨拙地给我煮红糖姜茶,然后把暖水袋捂在我肚子上。
他会背着我,走过学校那条长长的林荫道,说要一直背我到老。
那时候的爱情,简单又纯粹。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毕业后,我们留在了这个城市。
双方父母见了面,我妈对我爸说:“那男孩看着挺老实的,就是家里条件一般。”
我爸抽着烟,点点头:“条件是其次,主要是人品。我看他对咱女儿是真心的。”
我当时沉浸在幸福里,觉得我爸妈真是世界上最开明的父母。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太爱我,不舍得让我受一点委屈。
周明的父母,也就是张兰和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公公,第一次见我,眼神里就带着审视。
张兰拉着我的手,摸了又摸,嘴里说着:“哎哟,这闺女长得真水灵。”
眼睛却不住地往我屁股上瞟。
“屁股大,好生养。”
这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她跟邻居炫耀时说的话。
当时的我,脸皮薄,只觉得尴尬,却没往深处想。
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在她眼里,我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走的子宫。
谈婚论嫁的时候,矛盾开始显现。
我们这里彩礼普遍是十万左右。
我爸妈的意思是,彩礼你们看着给,我们一分不要,全给我们女儿带回来,我们再陪嫁一辆车。
这在当时,算是相当优厚的条件了。
可张兰不这么想。
她来我们家,拉着我妈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亲家母啊,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周明他爸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们砸锅卖铁,也就凑了三万块。你看……”
我妈的脸当场就沉下来了。
“亲家母,我们不是卖女儿。这彩礼,说白了就是个态度。你们的态度,就是我女儿只值三万块?”
“不是不是,”张兰连忙摆手,“主要是我们想留点钱给孩子们装修房子,买家具。都花在彩礼上,他们将来怎么过日子?”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我妈冷笑一声:“房子的首付是我们家出的,装修的钱我们也准备了一部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坐在那里。
周明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我心一软,拉了拉我妈的袖子:“妈,算了,钱不重要。”
我妈瞪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
最后,这件事以六万六的彩礼收场,寓意“六六大顺”。
张兰走的时候,嘴上说着“谢谢亲家通情达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吃了亏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她回村里跟人说,我们家多黑心,狮子大开口,要不是她能说会道,她儿子就要被我们家“卖”了。
这些,都是周明一个远房表妹偷偷告诉我的。
当时我气得浑身发抖,找周明对质。
周明一脸为难:“小舒,我妈就是个农村妇女,嘴碎,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那是嘴碎吗?她是在侮辱我,侮辱我们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替我妈跟你道歉。你消消气,啊?为这点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他抱着我,不停地哄。
我又一次心软了。
我总觉得,我是要跟周明过一辈子,不是跟他妈。只要周明对我好,这些都可以忍。
我真是太天真了。
婚后,张兰以“照顾我们”为名,理直气壮地搬了进来。
我的噩梦,就此开始。
她早上五点就起床,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剁馅,说是要给周明包他最爱吃的饺子。
我被吵醒,还得顶着黑眼圈,笑着说:“妈,您辛苦了。”
她会把抹布和我的内衣放在一个盆里洗,理由是“洗衣粉能杀菌,干净得很”。
我跟她说了两次,她嘴上答应,下次还犯。
我只好自己手洗。
她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想当年我们……”
她看不惯我买化妆品,说那是“不正经女人”才用的东西。
她看不惯我周末睡懒觉,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
她看不惯我花钱买新衣服,说“布料还没我纳的鞋底结实”。
所有的矛盾,在周明那里,都汇成一句话。
“她是我妈,你让着她点。”
“她年纪大了,思想守旧,你多担待。”
“为了我,行不行?”
行。
为了你,我都忍了。
直到我怀孕。
张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不再念叨我花钱,不再骂我懒。
她开始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吃的。
但所有东西,都只有一个标准。
“这个吃了对孙子好。”
“那个吃了能生儿子。”
她从乡下找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逼着我喝。
那味道,我现在想起来都犯恶心。
我不喝,她就哭。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老周家!你这媳A妇怎么这么不懂事!”
周明就在旁边帮腔:“小舒,妈也是为你好,你就喝一口吧。”
我吐得昏天黑地,他们就觉得是“害喜”,是正常反应。
有一次孕检,医生说我有点贫血,让我多吃点红肉。
张兰听了,第二天就炖了一大锅猪蹄汤。
那汤油得能照出人影。
我闻着就想吐,硬着头皮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了。
“妈,太油了,我吃不下。”
张兰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吃不下也得吃!这可是我托人买的黑猪蹄,大补的!你不吃,我孙子哪有营养?”
又是孙子。
我当时就火了:“妈,医生说的是我贫血,不是孩子。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孙子?”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张兰一拍大腿,嗓门拔高了八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给我生孙子?我告诉你林舒,你要是敢给我生个赔钱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生男生女是我能决定的吗?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重男轻女!”
“我重男轻女怎么了?我们老周家三代单传,到周明这儿,必须生个儿子续香火!”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明赶紧过来打圆场:“妈,小舒,都少说两句。小舒你也是,跟妈顶什么嘴,她也是为了你好。”
又是这句“为了你好”。
我看着周明,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男人,真的是当初那个在林荫道上背着我,说要爱我一辈子的少年吗?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妈的复读机?
那次争吵,不欢而散。
后来,我妈知道了这件事,特意提着鸡汤来看我。
张兰一见我妈,脸上就堆起了假笑:“哎哟,亲家母来了。”
我妈没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脸:“瘦了。”
然后她打开保温桶,一股清淡的香味飘了出来。
是乌鸡汤,撇去了所有的浮油。
我妈把汤盛出来,递给我:“喝点吧,妈给你炖了一上午。”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兰在旁边酸溜溜地说:“我们家也炖了汤,她不喝,嫌油。真是金贵。”
我妈放下碗,回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刀子。
“我女儿怀孕,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这是常识。你给她喝那么油的汤,是想让她把胆汁都吐出来吗?”
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我妈接着说:“还有,什么叫赔钱货?我告诉你张兰,我女儿就是我家的宝贝,金山银山都不换。她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也都是我的心头肉。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妈一辈子温温柔柔的,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疾言厉色。
张兰被唬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她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舒舒,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要是不想在这儿住,就跟妈回家。妈养得起你和孩子。”
我摇了摇头。
“妈,我没事。”
我不想让我妈担心。
而且,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
我觉得,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周明会看到我的付出,会更爱我。
张兰有了孙子孙女,也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
现在想想,我真是蠢得可笑。
一个在产房外,能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你生命的人,你怎么能指望她对你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一个在你生死关头,选择沉默的丈夫,你怎么能指望他为你遮风挡雨?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周明和张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张兰怀里抱着孩子,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窗边,逗弄着怀里的婴儿。
“哎哟,我的乖孙女,快看,这是奶奶。”
“我们长得可真俊,这小鼻子,小眼睛,跟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周明走到我床边,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和尴尬。
“小舒,你……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妈站了起来,挡在我面前,像一只要护崽的母鸡。
“你还有脸来?我女儿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是谁害的?”
周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妈,你别这样,我……”
“别叫我妈!我当不起!”我妈指着他的鼻子,“周明,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女儿嫁给你!”
张兰听见这边的争吵,不乐意了。
她抱着孩子走过来,斜着眼睛看我妈。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家周明怎么了?小舒生孩子,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就她金贵?”
“是,我女儿就是金贵!”我妈寸步不让,“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孙子,儿媳妇的命都不是命!”
“你说谁呢!你把话说明白!”
“说的就是你!在手术室外面,医生问保大保小,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保小’!你敢说你没说?”
张兰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强撑着。
“我……我那不是着急吗!再说了,孩子也是一条命啊!大人……大人万一不行了,好歹留个后啊!”
“留后?”我妈气笑了,“好一个留后!张兰,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我女儿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家没完!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们家鸡犬不宁!”
我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周明赶紧上来拉架:“妈,亲家母,你们都别吵了。小舒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
他又转向我,声音放得很低,带着恳求。
“小舒,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对,我当时……我当时吓蒙了,脑子一片空白,我……”
我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我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周明,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明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小舒,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疯了!”张兰尖叫起来,“孩子刚生下来,你就要离婚?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想卷着我们家的财产跑?”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你们家有什么财产?这套首付是我爸妈出的房子?还是那辆我爸妈陪嫁的车?哦,对了,还有那六万六的彩礼,要不要还给你?”
张兰的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明急了,他抓住我的手:“小舒,你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说离婚好不好?”
他的手很暖,但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周明,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医生问你保大保小,你沉默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完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我自己。
“我拿命给你生孩子,你妈却想让我死。而你,我的丈夫,选择了默认。”
“你告诉我,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周明的眼圈红了,他哽咽着说:“我没有!小舒,我真的没有想让你死!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冷笑,“所以就可以不选择?周明,不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选择。你选择了让你妈来决定我的生死。”
“我……”他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
事实就是如此,血淋淋,赤裸裸。
“你走吧。”我转过头,不再看他,“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小舒……”
“滚!”我妈怒吼一声,“没听见我女儿让你们滚吗?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周明还想说什么,被张兰一把拉住了。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离了我们周家,我看你一个拖油瓶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她抱着孩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周明被她拽着,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痛苦和不舍。
我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我妈坐回我床边,握住我的手,眼泪掉了下来。
“舒舒,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妈,我不苦。”
“以后,都不会再苦了。”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周明每天都来。
他提着各种我爱吃的,或者他认为我爱吃的东西,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来。
我妈每次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也不还口,就那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有时候,他会趁我妈去打水的功夫,溜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小舒,这是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小舒,我给你炖了鸽子汤,不油,我把油都撇干净了。”
“小舒,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始终没跟他说一句话。
不是不想说,是无话可说。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张兰没再来过。
听我妈说,她带着孩子回了他们自己家。
周明两头跑,白天在医院门口站着,晚上回去照顾孩子。
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出院那天,我妈给我办了手续。
周明开着车在楼下等。
那辆车,是我爸妈的陪嫁。
我妈扶着我,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打了辆出租车。
周明追上来,拉住车门:“妈,小舒,我送你们。”
“不用了。”我妈冷冷地说,“我们高攀不起。”
车子绝尘而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周明孤独地站在原地,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回了娘家。
我爸提前把我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还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床,放在我的床边。
“孩子呢?”我爸问。
“还在周家。”我妈说。
我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回到熟悉的环境,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白天,我妈照顾我坐月子,晚上,我爸给我讲笑话。
他们绝口不提周明,不提离婚的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做决定。
孩子满月那天,周明和张兰来了。
还带了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脸上堆着笑。
“亲家,亲家母,我们来给孩子过满月。”张兰一进门就嚷嚷。
我妈堵在门口,没让他们进。
“孩子不在我们这儿,你们走错地方了。”
张兰的脸僵了一下:“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亲戚。
我妈冷笑:“一家人?我女儿在产房里差点没命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
“那不是……那不是个误会嘛!”一个胖胖的女人,大概是周明的姑姑,出来打圆场,“兰姐也是一时糊涂。周明这孩子都快后悔死了,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上,让小舒跟他回去吧。”
“是啊是啊,”另一个男人也说,“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孩子都生了,还闹什么离婚。”
我听着这些所谓的“劝解”,只觉得恶心。
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经历了什么,他们只关心周家的“面子”,关心周家的“完整”。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到我妈身边。
“说完了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明看到我,眼睛一亮:“小舒!”
我没理他,目光直直地射向张兰。
“把我女儿还给我。”
张兰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孙女,我们周家的种!”
“她是我的女儿。”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十月怀胎,拿命生下来的女儿。跟你,跟你们周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放屁!”张兰急了,“她身上流着我们周家的血!”
“那又怎么样?”我反问,“你们连我这个给她生命的人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资格提血缘?”
所有人都被我问住了。
周明急切地解释:“小舒,不是那样的,我们没有要放弃你……”
“够了,周明。”我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今天我把话说明白,这个婚,我离定了。孩子,必须归我。”
“不可能!”张兰尖叫,“孙女是我的命根子,谁也别想抢走!”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说得斩钉截铁。
“你……”张兰气得浑身发抖。
周明的姑姑又出来和稀泥:“小舒啊,你别这么犟。你看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着,怎么带孩子?还是让兰姐带着,她有经验。”
“是啊,”另一个亲戚附和,“你一个女人,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子怎么过,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就算我去要饭,也比待在你们这个吃人的家里强。”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谁也别想劝我。”
“周明,给你两条路。第一,协议离婚,孩子归我,房子车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你们家那六万六彩礼,我一分不少还给你。我们好聚好散。”
“第二,起诉离婚。你婚内对我精神和身体造成的伤害,你母亲在医院的言行,我们法庭上慢慢说。到时候,不仅孩子我要定了,我还要向你们索要精神损失费。”
“你自己选。”
我说完,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他们大概从没想过,那个一向温顺隐忍的林舒,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周明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兰死死地抱着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最后,还是我爸打破了沉默。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声音沉稳有力。
“我女儿的话,就是我们的意思。你们回去商量吧。”
“送客。”
那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公鸡。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我妈赶紧扶住我。
“舒舒,好样的。”
我靠在我妈的肩膀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发泄,是告别。
告别我那死去的爱情,告别我那愚蠢的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漫长的拉锯战。
周明不愿意离婚。
他每天都来我们家楼下,一站就是一天。
风雨无阻。
他给我发无数条微信,内容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小舒,我错了。”
“小舒,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舒,我想你了,想孩子了。”
我一条都没回。
张兰那边,一开始还很强硬,到处跟人说我的坏话。
说我不孝,说我蛇蝎心肠,刚生完孩子就要抛夫弃子。
后来发现舆论对她并不利。
毕竟,在产房外说“保小”这种事,太挑战人伦底线了。
连他们村里的人,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她又换了一副嘴脸。
开始打悲情牌。
托各种亲戚给我妈打电话,说她知道错了,说她当时是猪油蒙了心,说她现在天天以泪洗面,想孙女想得吃不下饭。
我妈一概怼回去:“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晚了!”
僵持了一个月,我直接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开庭那天,周明和张兰都来了。
周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掩不住满脸的憔悴和眼底的红血丝。
张兰穿了一件黑色的旧衣服,头发花白,看上去老了十岁。
她怀里抱着我的女儿,念念。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一个月没见,我的念念好像又长大了些。
法官问:“原告,请陈述你的离婚理由。”
我站起来,看着周明,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的丈夫,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刻,放弃了我。”
我把医院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包括张兰那句“保小”,包括周明的沉默。
我还提交了当时我妈和周明姑姑的通话录音。
我妈当时气不过,打电话去质问,对方在电话里,把张兰的原话学了一遍。
我妈留了个心眼,录了下来。
录音在法庭上播放的时候,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张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周明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法官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看向周明:“被告,原告所述是否属实?”
周明嘴唇动了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法官又问:“你是否同意离婚?”
周明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哀求。
“我不同意!”
“法官,我不同意离婚!我爱我妻子!我不能没有她!”
“我承认我错了,我混蛋,我不配当个丈夫!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吓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忏悔。
我冷冷地看着他表演,内心毫无波澜。
“被告,请控制你的情绪。”法官敲了敲法槌。
接下来是关于孩子抚养权的辩论。
对方律师抓住我刚生产完,没有稳定工作这一点,主张孩子的抚ar养权应该归经济条件更好,且有奶奶可以全职照顾的男方。
我的律师站起来反驳。
“第一,女方虽然暂时没有工作,但其父母经济条件优越,完全有能力为外孙女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并且女方是大学本科学历,有专业技能,随时可以重返职场。”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被告母亲,也就是孩子的奶奶,在原告生产时,曾明确表示‘保小不保大’。这种极端、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反人性的价值观,对孩子的成长极为不利。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果孩子将来生病或者遇到任何意外,她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个连自己儿媳妇的生命都可以漠视的人,我们如何相信她会真心疼爱一个‘赔钱货’孙女?”
律师最后这句话,说得又狠又准。
“赔钱货”三个字,是我特意让他加上的。
张兰当场就崩溃了,在法庭上大哭大闹起来。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疼我的孙女!她是我的心头肉!”
法庭一度陷入混乱。
最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走出法院的时候,周明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
“小舒,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就五分钟,求你了。”他声音沙哑。
我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我们走到法院旁边的一个小花园。
初冬的阳光,惨白无力。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绝?”他问,眼圈通红。
“绝?”我看着他,觉得好笑,“周明,到底是谁绝?”
“是我在产床上流着血,求生不得的时候绝,还是你妈说‘保小’的时候绝?”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小舒,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念念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念念?”我重复着这个名字,“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叫念念。”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女儿!”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念念吗?”我问。
他愣住了。
我给他起的名字,他甚至没问过缘由。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希望她记住,她的妈妈,曾经怎样被人抛弃,又是怎样为了她,拼了命地活下来。”
“我希望她记住,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周明,你给不了她这些。你只会教她懦弱,教她妥协,教她像你一样,在你妈面前,永远直不起腰。”
我的话,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走了。”我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回头。
宣判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女儿念念的抚养权,归我。
周明需要每月支付三千元的抚养费,直到孩子成年。
房子和车子,本就是我的婚前财产,自然归我。
至于那六万六的彩礼,法官考虑到周明家里的经济情况,以及我在婚姻中的付出,酌情判决我返还三万元。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我哭了。
不是伤心,是解脱。
我妈抱着我,也哭了。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娘俩,带着念念,好好过。”
周明来送孩子。
张兰没来。
大概是没脸来。
周明抱着念念,久久不肯撒手。
小小的念念在他怀里睡得很熟,粉嫩的小脸像个小苹果。
“小舒,让我……让我再抱一会儿。”他声音哽咽。
我没说话,静静地等着。
最后,他还是把孩子递给了我。
“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我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这几年攒的全部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愣住了。
“我不要。”我把卡推回去。
“你拿着。”他固执地把卡又塞回来,“就算……就算是我替我妈,给你的一点补偿。”
“以后,我每个月的抚养费,都会按时打到这张卡上。”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和孩子一眼,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无比落寞。
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心里五味杂陈。
钱,能补偿什么呢?
能补偿我在产床上的绝望吗?
能补偿我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吗?
不能。
但或许,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也是他,对他那段失败的婚姻,和他那个懦弱的自己,最后的告别。
离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也比我想象的要忙碌。
念念是个小天使,也是个小恶魔。
她会对我笑,会咿咿呀呀地跟我说话。
也会在深夜里,毫无征兆地大哭,让我手忙脚乱。
我妈帮我一起带孩子,但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亲力亲为。
换尿布,喂奶,哄睡。
我学着做一个母亲。
一个,能为我的女儿撑起一片天的母亲。
等念念六个月大,断了母乳,我就开始找工作。
我以前是做设计的,专业没丢。
很快,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职位。
上班,下班,回家带孩子。
生活像个陀螺,忙碌,却充实。
我爸妈看我辛苦,劝我请个保姆。
我拒绝了。
“妈,我不累。”我说,“看着念念一天天长大,是我最幸福的事。”
这是实话。
念念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进步,都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再也没有见过张兰。
听说,周明跟她大吵了一架,搬出去住了。
听说,她一个人在老房子里,身体越来越不好。
听说,她很想孙女,但又拉不下脸来。
这些,都是从周明那个远房表妹那里听来的。
她偶尔会给我发微信,跟我说一些周家的近况。
我每次都只是看看,从不回复。
他们的生活,与我无关了。
周明遵守了他的承诺。
每个月,抚养费都按时到账。
每隔一两个星期,他会来看念念。
他会给念念买很多玩具,很多漂亮的衣服。
他会抱着念念,在小区里一圈一圈地走,给她讲故事,唱他自己都跑调的歌。
念念很喜欢他。
每次他要走,念念都会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周明每次都眼圈红红的。
我从不阻止他们见面。
他是念念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只是,不会再让他走进我的生活。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念念。
有一次,周明来看念念,正好我公司有急事,我妈又出门买菜了。
我只好让他先在家里带一会儿孩子。
等我急匆匆地赶回家,打开门,看到的一幕让我愣住了。
周明坐在地毯上,正在笨拙地给念念喂米糊。
念念吃得满脸都是,他却一点也不嫌弃,拿着纸巾,一点一点地给她擦干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大学校园里,为我跑遍半个学校买豆浆油条的少年。
我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动了一下。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小石子投下了一圈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到我,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你回来了。”
“嗯。”
“公司的事,忙完了?”
“忙完了。”
我们之间,只剩下这种客气又疏远的对话。
他陪念念玩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小舒,我妈……她病了,很严重。”
我心里一沉。
“什么病?”
“肝癌,晚期。”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
“她……她想见见念念。”
我沉默了。
见,还是不见?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见。
那个曾经想让我死的女人,我凭什么要满足她的心愿?
可是,看着周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我心软了。
她再怎么不堪,也是周明的母亲。
也是念念,血缘上的奶奶。
“……好。”我听到自己说。
我带着念念,去了医院。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张兰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曾经那个中气十足,骂起人来能掀翻屋顶的女人,现在虚弱得像一张纸。
看到我们,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周明赶紧过去扶住她。
“念念……我的……孙女……”她伸出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想去摸念念。
念念有点害怕,往我怀里缩了缩。
我抱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叫奶奶。”我对念念说。
念念看着张兰,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
张兰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抓住念念的小手,放在嘴边,不停地亲吻。
“哎……我的乖孙女……奶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该死……”
她开始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周明赶紧拉住她:“妈!你别这样!”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不是我命大,如果不是我妈及时赶到,现在躺在这里,甚至躺在更冰冷地方的,就是我。
我的念念,从出生起,就没有妈妈了。
我抱着念念,后退了一步。
“我们该走了。”
“小舒!”周明叫住我。
张兰也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林舒……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原谅?
我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原谅你。”
“但是,我也不会再恨你了。”
“因为,你已经不值得我恨了。”
“你和我之间,早就两清了。从你在产房外,说出那两个字开始。”
“至于念念,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女。你想见她,只要我方便,我会带她来。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能做到的,最大的人情。”
我说完,抱着念念,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没有再回头。
我听到身后传来张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周明压抑的啜泣。
走出医院,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念念在我怀里,好奇地指着天上的白云:“妈妈,看,棉花糖。”
我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笑了。
“是啊,是棉花糖。”
张兰在一个月后去世了。
葬礼我没有去。
我只是让周明,在她的墓碑前,替念念放了一束白色的雏菊。
花语是,纯洁的美。
我希望,如果有来生,她能做一个纯粹的,善良的人。
而不是被那些愚昧腐朽的观念,禁锢一生。
生活,还在继续。
我的工作越来越顺手,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设计奖。
念念上了幼儿园,有了自己的好朋友。
我爸妈身体健康,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接送外孙女,以及,给我物色新的对象。
“舒舒啊,你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样?大学老师,人看着斯斯文文的。”
“还有这个,自己开公司的,比你大五岁,会疼人。”
我每次都哭笑不得。
“妈,我不急。”
“怎么不急?你才三十岁,还年轻,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一个人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看着窗外,念念正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和几个小朋友疯跑。
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周明站在不远处,温柔地看着她。
他现在,是一家分公司的部门经理了。
听说,工作很努力。
他没有再婚。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
除了念念这个永恒的交点,再无其他。
手机响了,是闺蜜的微信。
“晚上出来嗨啊!新开了一家清吧,帅哥超多!”
我笑了,回她:“带个娃,嗨不动了。”
“怕什么!让你爸妈带一晚呗!赶紧的,出来透透气!你都快成化石了!”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
我有多久,没有为自己活过了?
“好吧。”我回道。
晚上,我化了个淡妆,换上那条我最喜欢的裙子。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温和,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arc察的坚韧。
我对着镜子,笑了笑。
林舒,你很好。
你值得,所有美好的东西。
我走出家门,晚风微凉,带着桂花的香气。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
不远处,周明正陪着念念放一盏小小的孔明灯。
橙黄色的光,映着他们父女俩的脸,温暖又宁静。
灯,慢慢地升了起来。
越升越高,像一颗遥远的星星。
念念拍着手,开心地又笑又跳。
周明抬头看着那盏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向我看来。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只是,对他,也对自己,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我转过身,向着那片璀璨的灯火,大步走去。
我的身后,是过往。
我的前方,是未来。
而我的手里,紧紧攥着的,是现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