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二战罪行,德国真的比日本更彻底吗?

发布时间:2025-06-03 10:40  浏览量:1

今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八十周年,回想八十年前轴心国最主要的两个国家德国和日本,他们在战争初期可以说是摧枯拉朽大杀四方,大有颠覆近代国际秩序的可能,不过他们的虎狼之师所到之处,无一不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尽管他们一度看起来很有精神,最终也面临彻底战败的命运。

◇图为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装满犹太人的火车到达后,其中绝大部分老弱病残孕会被直接送往毒气室

◇图为某社交平台上提出德日反思二战问题的时候,大多数问题都认为德国反思程度要比日本更彻底

二战结束后,在咱们一般人的印象中,德国和日本面对自己在二战中的罪行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常常看到日本这边爆出“右翼群体参拜靖国神社”,“教科书否认自己二战罪行”等等相关新闻,这些新闻看多了,总给咱们一种战后的日本人死不悔改的印象。但是相比之下,德国人给咱们的印象就好得多,他们对于战争罪行的反思非常彻底,甚至出现了联邦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在波兰华沙给犹太人遇难者纪念碑下跪的一幕。这就给咱们一种感觉,似乎纳粹一完蛋,战争结束后,德国人民就在一夜之间觉醒了,开始彻底反思罪行,跟纳粹彻底划清界限了。但真实的情况远不是这样,二战后德国官方和民众对二战的反思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让德国人真诚忏悔的,事实上德国人面对纳粹这段罪恶的历史,整个反思过程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当中也有巨大的反复和争议,今天就来聊聊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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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德国人对二战的反思严格意义上在战争中后期就开始了。当时德国军队和民间已经有不少质疑批判纳粹高层的声音出现,比如党卫军第101重装甲营的营长冯韦斯特哈根就曾经直言不讳地对战友说,就算这场战争能打赢,之后我们还得跟纳粹主义打一仗。众所周知,这党卫军对纳粹党和元首必须是绝对忠诚的,更何况这第101重装甲营更是纳粹手中的精锐,连自己人中的自己人都这么想了,可想而知当时纳粹干的事儿有多反人类。

◇图为1944年6月20日的一场表彰仪式后,时任SS第101重装甲营营长的海因茨﹒冯﹒威斯特哈根(居中跨立者)与车组成员的合影

而当时德国最著名的将领,充满传奇色彩的陆军元帅沙漠之狐隆美尔,在1943年之后也曾多次对战争的前景和德国的命运提出质疑,比如他曾经批评说,党卫军现在要征召孩子去打仗,而且完全不给留后路,这简直就是疯了,而对于希特勒,隆美尔也曾直言不讳的说到,有时候我觉得元首都不是一个正常人了,跟着这样的人德国肯定要彻底毁灭。

◇图为希特勒会见隆美尔

这些纳粹自己人对纳粹高层的批评当然算是反思,但它的批评范围仅仅就是纳粹高层瞎指挥,并且在战局绝望的时候不拿德国普通老百姓当人。至于德国侵略别的国家,甚至建造集中营发生大规模屠杀,那是一点都没有触及。战争末期盟军深入德国腹地,解放了一座座集中营,也亲眼目睹了里头的惨状,比如1945年春天,美国第3集团军第45步兵师攻入德国巴伐利亚,意外发现了达豪集中营。他们不仅发现了集中营附近装满死尸的货运列车,还在集中营发现了纳粹用来屠杀犹太人的毒气室和处理尸体的焚尸炉。

◇图为美剧《兄弟连》中美军101陆军空降师E连士兵发现装满尸体的列车

◇图为美剧《兄弟连》中美军101陆军空降师E连士兵发现达豪集中营

这些美国大兵之前只在新闻报道和广播里听说纳粹对犹太人的罪行,当他们真正看到眼前堆满烧焦的尸体,闻到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之后,很多士兵失控表现出极端的情绪反应。有的基层军官和士兵抓住没来得及逃跑的看守当场就给毙了,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更是直接下令让集中营附近的德国居民都去强制参观,看看你们敬爱的希特勒到底干了些什么,而且还印发了小册子,配上集中营的恐怖图片,再写上一行字,“这些暴行都是你的错”,这就是所谓的“德国人集体罪责”,简而言之,大屠杀的悲剧每个德国人都有责任。

◇图为美剧《兄弟连》中美军要求居住在达豪集中营附近的德国人清理集中营里的尸体,其中一幕有个德国人面对地狱场景时痛哭不能自已

美国人并不能拿这些普通德国人怎么样,只能用现实教育他们,结果有些德国人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之后受不了回家自杀了,临终还留下遗言,说做德国人真的是耻辱。更多的德国人则是内心非常抗拒,他们认为自己对大屠杀并不知情,而所有这一切都是盟军作为胜利者强加给战败者的,毫无公平正义可言,而且当时的美国财政部长摩根索也说了,要让德国彻底变成土豆田,这更让德国人恐慌了,今天让我们参观集中营,明天是不是就得枪毙我们啊,所以说什么反思,尤其是“德国人的集体罪责”,当时大部分德国人都非常抗拒。

◇图为纳粹统治下陷入集体狂热中的德国青少年

说起来,当时大部分德国人抗拒战争反思也非常正常。因为从1933年到1945年,纳粹对德国民众洗脑和控制那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在这个时间里,一代德国人从这个环境里成长起来,即便纳粹德国倒台,对希特勒那套歪理邪说也是入脑入心,深信不疑的。眼见这些德国人都这么顽固不化,就在这种氛围中战后盟军对德国开始进行改造,实行“去纳粹化”,“去军事化”和“民主化”,清算纳粹战犯,拆除战争时期建造的各种军事设施。对这些举动德国人也都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纽伦堡审判?那还不是胜利者把失败者抓起来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嘛。再比如,二战中德国建造了许多潜艇洞库和巨型防空塔,战后这些当然要被视为纳粹象征要彻底炸毁,但是有一次盟军往防空塔里面塞满炸药引爆之后这防空塔竟然岿然不动,围观的德国人则是一片叫好之声,这也是当时德国情绪的普遍反映。

◇图为弗兰茨·哈尔德(Franz Halder,1884年6月30日-1972年4月2日),德国陆军大将,54岁出任德国陆军总参谋长

◇图为1942年,冬,东线战场,一名德国国防军上等豁免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可以看到步兵突击徽章、二级铁十字勋章,伤兵勋章和银质近战勋章,装备为MP40冲锋枪和M24式手榴弹

面对德国人这样的抗拒情绪,这时候说彻底反思是根本不可能的。就在纽伦堡审判期间,之前担任过德军总参谋长的哈尔德将军写了一个材料为同僚辩护,题目叫做《德国国防军,1920至1945》,其核心主旨就是说我们德国国防军只不过是遵从元首命令,况且国防军人本身是继承了普鲁士悠久光荣的历史传统,这些和纳粹无关。至于德军在二战中的暴行,那都是一小撮纳粹分子所为,现在这些纳粹分子自杀的自杀,进监狱的进监狱,上绞刑架上绞刑架各有归宿,撇开这一小撮,大部分德国官兵在战争时期都是为了荣誉和袍泽之情,为了祖国而战,这有错吗?哪国军人不这样啊?所以广大的国防军其实是没有污点的。这种言论在当时被称为“国防军无罪论”,它在当时的德国社会引起了广大共鸣,既然光荣的国防军都没问题,那我们普普通通的德国平头百姓还能有问题?

◇图为冷战时期的东西方军事联盟势力划分示意图

战后德国抗拒对战争反思的思潮一直持续到冷战,随着冷战的开始,盟军对德国实行“去纳粹化”,“去军事化”的态度也开始发生变化。苏联在欧洲咄咄逼人,不但占领了德国东部和广大东欧地区,而且看样子要随时踏平西欧。这个时候位于最前线,刚刚成立的联邦德国就成了抵抗苏联的桥头堡,不但它不能变成土豆田,而且一定要让德国再武装起来,从现实威胁出发,这时候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经历过二战的德国官兵了。

◇图为德国前总理阿登纳(1876年1月5日—1967年4月19日),二战前曾以天主教中央党身份担任科隆市长十余年,战后当选首位西德总理、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党魁,著名政治家、法学家

1950年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和一群前德国国防军军官秘密地在希莫洛德修道院会面,讨论前国防军官兵接下来怎么参与到联邦德国再武装当中去,这次秘密会议最终形成了一个叫《希莫洛德备忘录》的东西,在这个备忘录中德国高层形成了几个共识,首先,没有确凿证据而以战犯之名被关押的德军官兵必须释放。其次,对德军的所谓“污名化”必须停止,而且国家必须采取措施去在国际上改善德军的形象。此时朝鲜战争爆发,看样子这冷战随时可能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有鉴于当时严峻的世界形势,阿登纳明确告诉英美法三国,要是你们再把德国军人看成战犯,再对德军污名化,那就别指望德军拿起枪抵抗随时可能会打过来的苏联人。

◇图为汉斯·斯派达尔(Hans Speidel,1897—1984)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官至少将。战后参与组建新的德国联邦国防军,1957任北约驻中欧地面部队司令,1963年卸职并退役

话说到这份上了,到了1951年,曾经的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终于松了口,承认了“德国国防军的荣誉”,有了这句话,德国随即释放了大量战犯,并开始了再武装过程,大量的前二战德国国防军官兵进入新的德国军队服役,并且在新的德军甚至北约中担任要职。比如之前隆美尔元帅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将军就官拜上将,并且出任北约驻中欧陆军总司令。

◇图为约翰内斯·施坦因霍夫(1913.9.15-1994.2.21)德国空军上校,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共击落敌机176架,也是首批以Me262喷气战斗机执行作战任务的飞行员之一。战后,他负责西德空军的重建工作,军衔上将。1971年至1974年间担任北约军事委员会主席。德国空军第73联队以他的名字命名

再比如曾经的德国空军王牌飞行员斯坦因霍夫也成了西德空军的上将,并担任北约的中欧空军司令和参谋总长。与此同时,之前一些纳粹德国将领的回忆录纷纷得以出版,比如古德里安将军的《闪击英雄》,曼施坦因元帅的《失去的胜利》等等,这些回忆录各有千秋,而无一例外的底层逻辑也都是“国防军无罪论”,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荣誉和祖国而战,至于欧洲发生了那么恐怖的屠杀,我自己也是在纽伦堡审判的时候才知道这些骇人听闻的罪行,对此我只能表示非常遗憾,等等等等。

◇图为古德里安将军的回忆录《闪击英雄》书影

与此同时,哈尔德将军更是召集了一些德国将领为美国陆军历史部撰写资料,在潜移默化,春秋笔法中把二战时候的德军给洗白了。既然德军大部分都是好的,犯罪的只有那一小撮纳粹,那普通的德国民众就更是纳粹的受害者,过去的历史就是一段噩梦一般的经历,幸好它已经过去了,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历史里,至于未来,那就让我们牢记德国过去的荣誉,团结一致向前看,这才是眼下要紧的事儿。

因此,从1950年代一直到1980年代,如此观点不仅是德国政府军方和老百姓的态度,也是西方主流对德国二战中军队和民众的态度。在这样的氛围中,甚至过去跟纳粹深度绑定的党卫军也要在名誉上自我救赎。除了集中营看守那些,党卫军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武装党卫军”参加了德国的战斗,既然普通的国防军士兵能够洗白,这些武装党卫军为啥不能呢?他们难道不是为德国和荣誉而流血牺牲吗?战后德国政府能给前国防军官兵发放津贴,为啥党卫军不能呢?

◇图为奥托·库姆(Otto Kumm,1909年10月1日—2004年3月23日)前纳粹德国党卫队高级军官,在二战中后期指挥过两个武装党卫队师,曾获颁双剑橡叶饰骑士铁十字勋章。战后的纽伦堡审判上,武装党卫队因参与实施战争罪与反人类罪而被定性为犯罪组织。战后,库姆参与创建前武装党卫队老兵互助会的工作

◇ 图为战后前党卫军老兵参加线下聚会,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所以在1950年代,就有一些前党卫军成员组织了一个“党卫军老兵互助会”的组织,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就是给党卫军老兵争取荣誉和体面的待遇。而且,这个组织每个月会出版期刊,还定期举行讲座,回忆自己在战争中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当然讲着讲着肯定会有怀念纳粹的声音出现,比如有位前伞兵军官拉姆克受邀登台演说,演讲到激动处,竟然公然说德国在二战中是在拯救欧洲,现在的德国需要下一个元首,甚至世界都在呼唤下一批纳粹之类,言辞无比犀利。

◇ 图为赫尔曼-伯恩哈特·“格哈特”·拉姆克(1889年1月24日—1968年7月4日),德国将领,曾获得钻石橡叶带剑骑士铁十字勋章

应该说这“党卫军老兵互助协会”的活动确实起到了非常大的成效,许多生活困难的党卫军老兵家属的确得到了缓解,而且西方看待这些党卫军的时候也更多地把他们看成战争英雄,至于这些所谓的“战争英雄”在战争中屠杀了平民战俘之类,毕竟是残酷的战争嘛,人在战场干出什么都能理解,所以这只不过是“英雄必然的污点”罢了,不影响主人公的高大形象。

◇图为荷兰阿纳姆大桥边上的纪念馆,文字描述了德国党卫军军官格拉布纳午领了铁十字勋章,中午率领部下和英国伞兵激战,然后阵亡的故事,在文字叙述中这位党卫军军官被描述成一位勇敢的战士 图由三喵先生拍摄并提供

◇图为战后“党卫军之父”保罗·豪塞尔(左)装甲迈尔(右)

这其中一个典型是库尔特·迈尔,这位在战争时期带领的装甲侦察营绰号“火炬营”,那意思是走到哪儿烧到哪儿,除了到处放火,这位在苏联枪杀平民的事情那是一点也没少干,甚至在诺曼底也曾下令处决过战俘,但因为迈尔在1944年带领德国的希特勒青年装甲师拼死奋战,给盟军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就被塑造成了一名悲情的战争英雄,其传记也一度成为畅销书。

既然犯下累累罪行的党卫军老兵都可以被洗白成“悲情战争英雄”,那么大屠杀以及战争中德军对平民的暴行,自然就不是大家关注焦点了。1960年代有的历史学家采访一些集中营受害者,试图把他们的经历编撰成书,当他们把书稿寄到出版社后,得到的答复是“读者对这个不感兴趣。”比如纳粹占领荷兰期间遇害的一位小女孩安妮弗兰克写下的日记在战后出版,这就是著名的《安妮日记》,但在60年代,这本书遭到相当多人的诋毁,认为这都是小孩子在夸大其词罢了。

◇图为1947年在荷兰出版的《安妮日记》书影

退一万步讲,这纳粹屠杀犹太人真的发生过,真的很严重,那还不是一小撮纳粹死硬分子干的事儿?不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不要以点概面,国防军和普通德国民众有什么罪过呢?你们总揪着这些往事不放干嘛呢?总的来说,对于生在万字旗下,长在元首演讲中的这一代德国人而言,让他们承认纳粹罪行是全体德国人的一部分,那是非常抗拒的。即使大屠杀的罪行摆在面前,那也是用沉默代替自己的意见。而战后出生的德国人,他们把自己父辈犯下的罪行和自己做了切割,我们自己又没有参与大屠杀,当然是清白无辜的。所以这段时间德国人对待战争的态度非常微妙,绝大多数德国人谈不上深刻反思,要么闭口不谈,要么跟自己父辈划清界限,当然还在鼓吹纳粹的也大有人在。

◇图为在华沙纪念勃兰特总理“华沙之跪”的浮雕

在这种氛围中,1970年西德总理勃兰特访问波兰在犹太遇难者纪念碑前下跪,这件事儿在当时的西德国内其实遭到了非常严厉的批评。比如就有人说,总理大人您这么做不是否定了我们的过去和青春么?德国人的脸还往哪儿搁呢?当然,西德国内还有相当一批历史学家在否定所谓的“国防军无罪论”,但他们的工作在当时并不是主流。参与二战的很多人也还活着,他们需要所谓“青春无悔”的说辞,所以就算国防军犯下了罪又能怎样呢?只要我们不去提,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国防军的功绩和罪行,难道不是十根指头和一根指头的关系吗?谁要是揪着这些个罪行不放,那难道不是妥妥的德奸给敌人递刀子的吗?

◇ 图为柏林墙被推倒的几天前,德国民众站上勃兰登堡门前的围墙示威

到了1990年代,当年参与二战的老人们有不少被时间带走,此时冷战结束,东西德也完成了统一,德国再也不是抵抗苏联的桥头堡,既然冷战结束,那么过去凝聚德国共识的许多东西就有必要重新审视了。1995年,在一些历史学家的不懈努力下,汉堡社会研究所开始了《国防军展览》的巡回展出。展出中大量的照片揭示了战争中国防军参与的暴行,可以说当时的国防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铁一样的事实完全动摇了“国防军无罪论”的根基,当然也让很多德国人接受不了。

在巡回展出的同时,有人举着二战的标语牌在会场外示威,标语牌上写着“荣耀归于德国士兵”。自然,这样的巡回展览在德国引起了很大争议。不过有争议总是比视而不见前进了一大步。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德国人而言,“德国人的集体罪责”是他们的父辈甚至祖辈时期发生的故事,自己既然出生在战后,自然个人也无需对此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所以在1990年代之后直到新的世纪,德国对于战争罪行的检讨比过去明显深刻许多,这段时间创作的反映战争的文学影视作品,也根本不避讳谈论普通德国人的罪责了。比如2013年播出的迷你剧《我们的父辈》就比较生动地展现了德国士兵的战争暴行和内心戏,如此表现也是过去被脸谱化的德军形象中很难看到的。大家有时间可以找来看看。

◇ 图为《我们的父辈》海报,这部剧中的五个德国年轻人在战争中的遭遇,可以说就是八十多年前德国人命运的缩影

如今的德国整个社会舆论氛围和1960年代已经大不相同,如果在德国公然崇拜纳粹,甚至哪怕仅仅发表公开言论质疑大屠杀的遇难人数,这都是要入刑的。至于所谓的国防军无罪论,如今德国历史学界已经公认它是虚构出来的。历史学家汉内斯希尔认为国防军犯下的战争罪行是被御用学者,政客和退伍军人所刻意掩盖的。另一位历史学家沃尔夫拉姆维特则称“国防军无罪论”属于“集体伪证”的一种,战后的一代人刻意压制有关资讯、操弄政府来维持一个虚伪的幻象,这是对德国人民的二次伤害。

这么看来,德国对战争的反思已经是比较深入了,但这样的反思深入有那么几个前提,首先是经历过战争的那一代人要被时间带走,毕竟战争对他们来说是青春记忆,作为个体的人总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被全盘否定,面对整整一代人的罪责,既然不能指望这代人全部真诚悔罪,那就只能把问题交给时间。其次,德国的一部分历史学家明知道揭露真相是不讨喜,不顾大局的行为,但还是坚持这么做,这正体现了历史学者的价值,历史说到底不应该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在那里,唯有正视这些,才能光明磊落地继续向前迎接未来。

◇ 图为卡尔·特奥多·雅斯贝尔斯(1883年2月23日—1969年2月26日),德国哲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基督教存在主义的代表

如今关于纳粹的那段黑历史,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有一段非常直白的话语,“我们认为,不光当下社会发生的事与我们每个人有关,我们还要为同时代人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更要为我们的文化传统承担责任。因此,毫无疑问,我们应该承担起父辈的罪责。既然德意志精神允许纳粹这样一个邪恶政权诞生,我们就必须承担全部的责任。”

正所谓“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要关心你”,可以说一个国家的政治环境的好坏,会直接影响整个国民的道德品质,比如奴性人格、崇拜权力、自私冷漠、公共意识冷淡,而一旦纳粹这种政权还能蹦跶几十年,在德国社会形成这样一种恶性循环,这样的政治环境就会持续败坏几代德国人,直至完成自我毁灭。虽然我们距离二战结束已经过去八十年了,但纳粹的历史还是必须时不时的拿出来警醒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