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及笄礼上,我的亲妹妹,将我踩在脚下

发布时间:2025-05-17 14:09  浏览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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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次考古行动中遇难。

再次睁眼,竟穿成了谛听一族的长女。

全族都是顶级感知系,我却只能看见毫无意义的震颤虚点。

及笄礼上,亲妹将我狠狠踩在脚下。

她嗤笑着将那柄世代的古剑纳入怀中:

「一个半瞎,也配让寒昭剑出鞘?」

我半张脸被踩的发麻,却突然笑出了声:

「还上古?上周的吧。

「这金属结构跟速冻水饺似的,也不开门啊。」

1

「你说你家传了上千年的古剑是个赝品?」

面前清俊的少年眼角抽了抽,手中上药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我呲牙咧嘴的缓过一阵刺痛,嘶嘶哈哈道:

「可不是吗?那剑纹打的比痨病鬼的指甲还脆生,还有血槽线,也不知道谁打的……」

「啪——」

少年把一块狗皮膏药拍在我青紫的肩头,止住了我意犹未尽的嘲讽。

「啊啊啊啊啊啊!疼啊!!轻点啊小祖宗!!」

听着我的鬼哭狼嚎,他冷笑一声收了药箱:

「九玄家黄口小儿都会的千里寻踪术,唯独你一窍不通。那寒昭剑代代相传千百年,你张口就说它是赝品。你不挨揍谁挨揍?」

听到千里寻踪术,我收敛了笑容。

2

九玄家是谛听一族的后裔,对血脉天赋极其看重。

瞳色越近于金棕,代表听觉越敏锐。

而我不仅出生便是青瞳,就连视物也与常人不同。

在我眼中,世界就像个巨大的蜂巢,任何物体在细看之下都像挤在一起的躁动蜂群。

母亲恨极了我的青瞳,从不许我抬头视物。

我便每次都只敢盯着她纹饰繁复的绣鞋看。

观察那些松散不一,又能组成漂亮花纹的奇怪噪点。

后来,母亲高耸的肚子遮挡了我望向绣鞋的视线。

我微微一愣,眼眸微抬,却被她一巴掌抽在脸上。

「屡教不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怪不得都说你是青盲鬼,这眼睛看着真是恶心。」

「来人,把她挪去别院,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她护着肚子转身离开,轻巧的像是扔掉了一条讨人厌的狗。

别院建在最西面,平日只有两个老嬷嬷看着。

又是一年隆冬,我发了高烧,缩在薄被里不住的打颤。

我从肿胀发炎的的喉咙里拼命挤出声音,喊嬷嬷救我。

可那天的鞭炮声尤其大,全族都沉浸在母亲诞女的喜悦中。

嬷嬷早就跑去领领喜钱了,偌大的别院一片死寂。

我绝望的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看着眼前无数闪烁的微小光点在空中翻腾,像是一场永无止尽的暴风雪。

3

「阿妄?」

少年见我许久不语,罕见的生出些愧疚,不自然的安慰道:

「不会千里寻踪术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又不耽误你捡破烂。」

「什么破烂,那叫文物!文物懂吗?」

我翻了个白眼,从泥泞的记忆中拔出脚。

我指指自己青灰色的眼瞳,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

「千里寻踪术有什么厉害,我可是天生便拥有九玄家顶级天赋。」

少年动作一顿,极缓的眨了眨眼:

「什么顶级秘术?」

「你叫我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少年薄唇紧抿,面色忽红忽白变了一阵,才吐出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姐姐。」

我见他一脸视死如归,嘴角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你说不说?!」少年脸色涨红,愤愤道。

我不再卖关子,目光悠长的望向远方。

杂乱的虚点在空中飞舞,碰撞,融合,断裂。

「列文虎克。」

「什么?」

我重新看向少年那张错愕的脸,意味深长道:

「我说,九玄的顶级天赋叫裸眼列文虎克。」

「砰——」药箱被大力合上。

「有病吧你!」少年愤然摔上门,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4

我啧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

别院虽然偏僻,但好在地方够大。

墙边的木格子里摆满了我从各处捡来的「破烂」。

我打开其中一个的柜门,里面供着个小小牌位。

上面笔触稚嫩的刻着——「亡女九玄妄」。

我熟练的点上三只香。

手掌一翻,又把刚从药箱里顺的糖块也放了进去。

视线逐渐变得飘渺,我喃喃道:

「你快些吃,下次我还给你带。放久了要招虫子的。」

九玄妄的确是死了,她死于那夜的高热惊厥。

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撑不过那个隆冬,早早给自己刻好了牌位。

没写家族父母,只刻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成了亡故之女。

等嬷嬷们醒了酒来敲门时,女孩的尸体早就僵了。

她们没敢声张,想着再拖两天偷偷埋了。

可第二天,原本气息全无的女孩却自己推门走了出来。

嬷嬷们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夜逃离了九玄家。

她们不知,死而复生的并非九玄妄,而是在考古行动中遇难的我。

我努力适应着她的记忆,还有她如同神迹一般的天赋。

这种类似于无机物微观感知的能力让我狂喜。

以往要借助大型仪器观测的图像,九玄妄裸眼便能做到。

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掌握了控制这种能力的诀窍。

人前,我依旧只能低头盯着地面。

但透过土层能看到生命发芽,偶尔也能看到古物。

我常跑出去捡些被当作破烂的古物,修复好再找懂行的卖出去,

以此换些银钱生活。

后来,我还捡了个因为偷东西差点被打死的少年,便是闻召。

5

袅袅青烟笼罩在木格里。

同牌位放在一起的还有个形似兽首烛台的金属物件。

小小一方木格里,摆着九玄妄的唯二遗物。

她或许只觉得此物同她见过的其他物件都不同。

可我却能看出,这是件真正的上古文物。

甚至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寒昭剑柄。

尤其是在目睹了九玄清宴手中那柄所谓的祖传寒昭剑之后,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我合上眼,指腹抚过顶上碎裂的断口。

相传,上古时期的神魔大战中,魔物在无量山中设置了大量的障眼法。

谛听随上神出征,破除迷障,最终找到了魔物老巢。

最终,上神以身殉道封印了魔族。

而谛听从无量山带回了他的寒昭剑,交由九玄后人世代传承。

可古籍里从未提过寒昭剑碎,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

我正思索着,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九玄妄,开门!」

闻召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6

我见香已燃尽,便合上了柜门。

「没大没小的,干什么?!」

我嘟囔着给他开了门。

还没进门,他便质问道:「你要参加无量试炼?」

「害,我还以为后院狗洞被人封了呢。」

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那狗洞可是我出门捡破烂的要道,要是被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闻召看傻子似的盯着我,忍不絮叨:

「你知不知道无量山里有多危险,每年试炼都有人死伤。

「况且就算你去了,也没人愿意跟你组队啊。

「到时候灰溜溜回来不是更丢人。」

我好脾气的听着,然后一脸真诚道:

「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跟我组队不就完了?」

闻召语塞,仍不死心的劝道:

「你就在这小院住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何必非得去无量试炼找不痛快呢?」

他顿了两秒,突然狐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哪个男修了吧?」

「哈?」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一下的。

我满脸无语,依旧耐着性子解释:

「无量山是修仙禁地,唯有三年一度的无量试炼才许人进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上赶着去九玄清宴的及笄礼?」

「你去无量山干嘛?」闻召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罕见的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想不出敷衍他的理由。

「捡破烂吧,」我笑了笑,语气轻松,「我还没去无量山里捡过破烂。」

闻召一双桃花眼瞪成了杏眼。

僵持片刻,他泄了气,却依旧语气不善:

「你我也才两个人。无量试炼最少也要三人,我们到哪再去找个缺心眼啊?」

见他妥协,我笑眯眯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到那现抓就来得及。总会有正直善良的人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

7

无量试炼定在一周后的五月初。

临行前,族里为九玄清宴大摆宴席。

我带着闻召混了个饱,然后先一步直奔无量山而去。

赶到山脚下时,距离试炼开始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不少世家弟子早已组好了队,正聚在一起谈笑。

尚未组队的散修也都忙着四处攀谈。

见我和闻召灰头土脸,身上也没带着名贵法器,不少人上下打量我们一眼,就又扭头找队友去了。

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对着人群跟闻召小声蛐蛐。

突然,一道黑影挡在了我们面前。

背着大剑的壮硕青年人朝我作了个揖,面上满是焦急:

「你见过一个叫轻霓的姑娘吗?」

见我二人一脸茫然,他又补充道:

「我跟她约好了在这里碰面,却一直没寻到。她眉间有一枚桃花花钿,平日爱穿浅桃色……」

他越说越沮丧,像只受了委屈的伯恩山。

8

「你同她是道侣?」我好奇道。

「不是,」伯恩山越发沮丧,「但我们约定好,等无量试炼结束就结为道侣,浪迹天涯。」

「哦……」我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安慰。

闻召倒是嘴毒依旧:「你别是被人诓了,还帮人数钱。」

「你胡说!」伯恩山怒目而视,从前襟里翻出一块贴身带着的玉佩,「这是轻霓姑娘祖传的玉佩,她送与我做定情信物的!」

「我看一下。」我走近半步,接过那块玉佩细细端详。

玉佩足有半个巴掌大,被体温烘的热乎乎的。

我表情越发复杂,犹豫道:

「可能是轻霓姑娘拿混了,这块……透闪石结构稀松成云絮状,晶体颗粒粗大,沁色也过于浮艳……」

见伯恩山越听越茫然,闻召解释道:

「她说你这是糠心萝卜配米汤结块,趁早扔了吧。」

伯恩山面颊涨得通红,一把将玉佩扯了回去,怒道:

「我不许你诋毁轻霓姑娘!」

眼见圆不回来,我瞪了闻召一眼,无奈道:

「我并非胡说,你扯开领子看看,估计都掉色了。」

伯恩山犹豫片刻,还是低头看了一眼。

看罢,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整个人雷劈一般摇摇欲坠。

「轻霓!!」

随即,他突然双膝跪地,仰天长啸。

众人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9

「这人疯了吗?吓我一跳!」

「刚刚就看他不对劲,逮个人就问见没见过轻霓。」

「诶,我刚也被问了。」

「你看见他手上那块玉佩了吗?还说是什么定情信物。」

「可拉倒吧,那样的祖传玉佩我们合欢宗都是按车拉来,也就是骗骗傻小子。」

「我看他背着大剑啊,还是个剑修呢!回头让我也试试。」

……

我无处可逃,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矮下身来,欲哭无泪的劝道:

「哭小点声,这难道光彩吗?」

突然,我眼珠子一转,语气也怜爱了几分:

「只要你跟我们组队,我可以帮你找到轻霓姑娘。」

「你怎么帮?」伯恩山依旧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九玄家的百里寻踪术……」

我话未说完,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你也配打着九玄家的旗号招摇撞骗?!」

我表情一冷,抬头看向来人。

果然,九玄清宴正满脸倨傲的站在我面前。

她身后跟着两个白衣翩翩的剑修,显然是宗族事先为她找好的。

一瞬间,隆冬雪夜里关节的痛痒和高热的剧痛在我身上炸裂开。

我歪歪头,一指不远处给修士们切磋用的擂台,干脆利落道:

「比一场?」

九玄清宴冷笑一声:「你自己寻死,可怨不得我。」

10

「阿妄!」

闻召扯住我的袖子,焦急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凌厉。

「没事,我心里有数。」

我安抚似的对他弯了弯嘴角,转头对伯恩山说:

「打个赌,要是我赢了她,你考虑一下加入我们队怎么样?」

伯恩山脑子有些没转过来,懵登的点了点头。

「成交!」我笑容愈深,单方面跟他击了个掌。

待我站上擂台,对面的人却不是九玄清宴,而是跟在她身后的白衣剑修。

我朝台下的九玄清宴挑挑眉:「怎么?不敢比?」

「无量试炼本就是组队切磋,队里任何一人上擂台皆可,」她面上闪过一瞬羞恼,又很快扬起下巴,「我身为九玄之女,本就不需正面迎敌。」

「那你是认了自己会输?」

我把被布条从新打的法器上解下来,冷笑道。

「你!」九玄清宴面色涨红,阴毒的看向台上的白衣剑修。

剑修像得了指令,对我一抱拳:「妄姑娘,得罪了。」

「没事没事,不得罪。」我挥挥手中的小铲,漫不经心应道。

铲子的青铜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雷纹,手柄两侧是仿谛听双耳的薄刃,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不知不觉,台下聚满了看热闹的参赛者。

「她手里那是什么法器,怎么从未见过。」

「听她们刚刚的话,台上的好像也是九玄家的。」

「不能吧,九玄家不是金棕瞳吗?她怎么是绿的啊。」

「嘶……这法器我怎么看着眼熟呢?」

「这不是我家庄子里用来翻地的吗??」

11

人群中,伯恩山碰了碰闻召的胳膊:

「你们九玄的法器真特别。」

闻召担忧的表情空白了一秒,硬着头皮解释道:

「对,这是九玄长女才能得到的真传。她管这玩意叫什么……洛阳铲,据说只要意念合一,就能穿透土层直达地心。」

伯恩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他还没反应过来,闻召恨铁不成钢道:

「你们剑修为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往脑子里浇铁水了吗?她们俩打架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忽悠你两句,你就上赶着把自己卖出去了!」

伯恩山脸涨得通红,却还是认真道:「我既已答应妄姑娘,便不会反悔。若是她赢了,我会加入你们队的。」

「憨货。」闻召彻底无语了。

说话间,比试开始的锣声被敲响了。

白衣剑修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向我袭来。

他掀起的小小气浪带起一场粒子风暴,也暴露了他下一招的落点。

我侧身躲过一击,手中洛阳铲敲击在他的剑上,发出一声脆响。

接连过了数十招,我像泥鳅似的四处闪躲。

手中的小铲变换着角度敲击在剑刃上,发出叮当脆响。

「这姑娘真是了不得,单靠身法竟能跟筑基期剑修打个有来有回。」

「可惜了,再灵便也没办法伤对方分毫,等体力耗尽还是输。」

「非也,我看她招招式式看似胡乱劈挡,实则自成章法。」

「哪来的章法,被人撵的跟过街老鼠似的,我看没什么意思。」

……

台下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九玄清宴的神情也从气定神闲转为了恼怒。

「白泽!」她低喝一声,催促白衣剑修速战速决。

白泽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分明已经用了六成的力,却没有一剑实打实的刺伤对方。

他目光一凛,寒芒暴涨,手中剑锋直冲我的面门。

躁动,碰撞。

此刻我早已看不见他的剑形,铺天盖地的杂乱噪点沿着既定的轨迹在我眼中划过。

洛阳铲敲击在长剑上的不规则震波反复冲击着内部的微小裂痕。

地壳崩裂,山倾海覆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我直面剑锋,青灰色的眼眸里光点盈动,宛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就在我手中洛阳铲背抵在白泽剑尖上一瞬。

「叮——」一道脆裂声炸开。

白泽的剑崩成了几段,随即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12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把洛阳铲重新绑回背上,轻巧的跳下擂台。

无视九玄清宴黑成锅底的脸色,我三两步走到伯恩山面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样?组队去?」

伯恩山嘴张的老大,半晌才回过神:

「妄姑娘师承何处?刚刚那招威力如此巨大,我却从未见过。」

「自创,哈哈,自创。」

我挠挠头,后知后觉装出几分谦逊。

伯恩山叹道:「我见妄姑娘身形单薄,没想到竟是个武学天才。」

闻召不语,扯起我的衣袖细细查看一番。

确认我没有受伤后,他冷着脸转头走向了登记组队的方向。

察觉到闻召的怒意,我缩缩脖子和伯恩山一起跟在他后面。

「妄姑娘这套剑法可有名字?」

伯恩山似乎真是个武痴,对刚刚那一场比试念念不忘。

「有,」我眼睛一亮,点头如小鸡啄米,「这招原是参考了一位高人的实验……就是修行心得。」

见伯恩山满眼求知欲,我慢条斯理继续道:

「这位高人姓牛,单名一个顿字。他在修行过程中参悟了三句心法。如今我用的便是第三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伯恩山凝神静听,眉头几乎皱成了巴哥。

我一巴掌拍在了他结实的手臂上,发出「啪」的一声。

「疼吗?」我问他。

伯恩山点点头,仍不解其意。

「打疼你的同时,我的手也会疼。这就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如果你在遭受正面重击后撞到了岩石上,两个方向的作用力对冲,你就会受到成倍的内伤。」

「那如果是从多个角度出现的对冲力呢?」我意味深长的笑笑,「人会死,剑会碎。」

伯恩山的眼睛唰的瞪大:「受教了,妄姑娘。」

13

「江连?」我看着红纸上一笔一画宛若稚童的笔记,念道。

伯恩山笑容明澈,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拿惯了剑,手糙,字写的不好。」

真是清澈如大学生啊。

我暗叹一句,忍不住怜爱道:「你放心,等试炼结束,我一定帮你找到轻霓姑娘。」

「真的吗?」

江连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若是身后有条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摇飞了。

「妄姑娘你真是个好人。」他满眼感激的感慨着。

一的旁闻召满脸菜色,充满同情的看着他。

「当——」锣声再一次被敲响。

「诸位——」

一道声音响彻山谷。

「在此次无量试炼开始前,请容我先介绍一下规则。」

「本次试炼以组队形式进行,三人一队……」

周围人纷纷看向东侧临时搭建起的高台。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于台上,虽未张口,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虚空中的粒子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漾起层层微波。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江连压低的声音:

「妄姑娘,这次的试炼任务不同于以往。」

「恐怕……」江连抿抿唇,面上露出一丝难色,「我恐怕不能保证会赢。」

「没事没事,」我收回注意力,随意的摆摆手,「我们就是来捡破烂的,不……」

话没说完,就听到周围人的惊叹。

14

「灵草鼎!灵草鼎啊!」

「不是失传了吗?!竟然又现世了!」

「唉……鬼手圣医当年为了寻它,走遍四海。可惜了……」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盯着那盏翠绿色的鼎。

内里有暗绿色的荧光流转,似有神识一般探出飘渺嫩芽。

即使不断被撞散,复又萌生新芽,像是不断朝一个方向伸长的小手。

果真是好东西。

待议论声逐渐平息,老者将最后一块红布揭开,雕花平盘上露出一块不起眼的铁片。

老者将其举起,用真气催动。

铁片发出一声宛若龙吟的嗡鸣。

「此乃上古陨铁……」

嗡鸣声传到我耳中,如同一道惊雷。

我直勾勾的盯着残片,拼命比对着它内里的金相结构。

九玄妄留下的那枚剑柄,我也曾看过无数次。

几乎每一道纹路裂痕都刻在我的脑海中。

青瞳蒙灰,周遭变得虚无。

残片静静躺在高处,我却仿佛能听到它的悲鸣。

察觉到我的异常,闻召握住我的手腕,唤道:「阿妄!」

我像是从梦中惊醒,猛的反抓住他的胳膊。

指甲无意识的嵌进肉里,闻召却像毫无知觉一般:

「阿妄?怎么了?」

「它刚刚是不是叫我妈妈了?!」我看着那块破碎的剑身,也快碎了,

「天杀的文物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闻召嘴角一抽,快速缩回了被我掐出指甲印的手臂。

我扭头看向江连,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孩子在他们手上!赢!必须得赢!」

15

我的亢奋一直持续到进入结界。

混杂着草木冷香的潮气扑面而来,冻得我一激灵。

我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细看。

暗红色的土壤中混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尖锐沙砾,细嗅之下能闻到一股铁腥味。

山里草木密集,几乎遮挡了大部分天空。

江连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忧心道:

「无量山里情况不明,恐怕要下雨,我们得尽快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好在闻召似乎对山里的环境很熟悉。

赶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我们找到了一个能够容身的山洞。

雷声滚滚,紫色电关不时划过夜空。

山洞内燃着一小堆干柴。

橘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说不出的凝重。

即使是无量山的最外围,其状况也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妄姑娘,」江连沉吟片刻,缓缓道,「要拿到第一名的奖品,势必要进入无量山最深处。此前从未有人活着从那里出来,你当真要去吗?」

「要去。」我以手托腮,语气坚定,「那件残片是我至亲的遗愿,我一定要拿到。」

「江公子不必与我同去,」我展颜一笑,尽量轻松道,「你愿意同我们组队进来,已经是帮大忙了。」

江连连忙摆手,脸色微微泛红:「举手之劳,妄姑娘不要客气。」

闻召倒是反常的沉默,清俊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出一抹阴翳。

16

三人简单垫了口干粮便轮番开始休息。

一直到后半夜,洞外雨声渐小。

柴堆火苗忽明忽暗,看得人昏昏欲睡。

我蜷缩在一角打盹,江连和闻召则分坐两边闭目养神。

忽然,一道棕紫色藤蔓借着阴影的掩护缓缓探进了山洞。

顶端白色小花猝然绽放,一股异香弥漫在洞穴内。

我们三人几乎同时睁眼。

「屏息!」江连大喝一声,手中大剑斩向紫藤。

紫藤被劈成两段。

可江连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无数条同样的紫藤从洞口涌了进来。

紫藤有生命一般密密麻麻盘踞在洞壁上,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洞内空间狭窄,江连的大剑施展不开。

香气弥漫,呛得人喘不过气。

我眯眼盯着不断疯长的紫藤,突然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暗绿荧光。

荧光顺着藤蔓流淌,汇于埋在深处的一枚亮点。

种子?

我来不及细想,一铲子挖了下去。

碎石被藤蔓拱松,倒是意外的好挖。

藤蔓意识到了危险,争先恐后的向我涌来。

「闻召!」我大喊一声,手下用力将铲尖向下一送。

藤蔓回绕,洞口出现一处缺口。

闻召心有灵犀般的窜了出去。

几乎就在下一秒,光点破碎,绿色光晕散开,归于泥土。

紫藤也像是失去生命力一般,缓慢干枯,不再蠕动。

「妄姑娘,你没事吧?」江连气喘吁吁的拖着大剑走来。

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却不见擦伤。

我放下心,又挖了两铲。

干脆把已经失去生机的光点挖了出来。

江连凑过来看了看,皱眉道:「这是什么?」

17

「金银花种子。」闻召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他面色阴沉的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翠裙女孩。

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扑腾,小脸憋得通红。

红绿交织,煞是喜庆。

「哪抓的小孩?看着绿油油的。」

我过去把小姑娘解救下来,把她弄乱的衬裙拉回脚面。

「还有两个,应该是一队的。」闻召指向洞外一个方向。

树影摇曳,那两人似乎还没走。

半晌,才有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借着将灭未灭的微弱光亮。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出现在洞外。

「对不起,我妹妹只是想寻些食物果腹,并无恶意。」

稍大些的少女强装镇定道。

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壮似小野猪的男孩,看着跟绿油油差不多大。

「没恶意?」闻召嗤笑一声,表情依旧冰冷。

少女一个激灵,头埋的更低。

三人看着年纪都不大,尚未长成,灵脉也是攻击力不强的草木系。

这时候来无量试炼不是白送吗?

我蹙眉思索,突然隐隐有了猜测。

「我们的确带了些食物,先进来吧。」

我柔声对女孩道,顺手在闻召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止住了他未出口的不满。

18

这一番折腾,好险没把洞里那点火堆灭了。

枯死的紫藤派上了用场,全填了灶膛。

野菜面汤在薄铁锅里咕嘟开,热气蒸腾给人一种温馨的短暂错觉。

小野猪弟弟像是饿狠了,眼珠差点掉锅里。

交谈间,我们交换了彼此的身份。

稍大些的姑娘叫白薇,绿油油和小野猪是对双胞胎。

女孩叫白芨,男孩叫白蒲。

「白家?」江连思索片刻,问道,「可是鬼医圣手那个白家?」

白薇敛目颔首:「正是家父。」

「你们是不是要那盏灵草鼎?」我直接问道。

灵草鼎三个字一出,三人猛的抬头看向我。

白芨眼中满是戒备,袖中紫藤蠢蠢欲动。

「看着像你们家的东西,都绿油油的。」

想起灵草鼎那些执拗伸向人群的小小触手,我又补了一句,

「它应该是认出你们了,好像也挺想家的。」

白薇眼圈微红,讲起了鬼医圣手遭人设计失了传家宝,遍寻无果,含恨而终。

他们姐弟三人为了完成父亲遗愿,才冒险参加无量试炼。

可无量山里迷障重重,他们三人几次险些丧命。

见不得少女落泪,我移开视线,想找个帕子给她:

「哦,那可真是……」

正巧瞥见在锅边呼噜呼噜喝面汤的白蒲,到嘴边的后半句变了味:

「真是面条专挑细处断,命运戏弄小野猪啊。」

白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都是我们太弱了,才连传家宝都守不住。」

我坐过去拍拍她的头,认真问道:「何为强弱?」

白芨有些茫然,答道:

「我的紫藤,阿姐的丝草不都是最弱的吗?」

「骏马能历险,犁田却不如牛。」我从火堆里捡了根还算直的棍,在地上划拉着,「你阿姐的丝草虽弱,但藏匿于水中却能杀人于无形。」

「山里潮湿,土壤含铁量高,很容易出现雷击,而你的紫藤利用得当甚至能抵御雷击。」

白芨眼睛亮了亮,却依旧犹豫:「真的能抵御雷击?」

「对。」我在地上勾了个鸟笼的形状,神秘的冲她眨眨眼,「你听我给你说啊,以前有位高人姓法……」

19

次日一早,我们六人结伴而行。

无量山分为三段,最外围地势险恶,迷障遍布。

中段灵脉充沛,多有妖兽魔物,也育有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

而最深处据说是当年封魔印的所在,至今无人能找到。

根据此次无量试炼的规则。

想要得到灵草鼎就要深入无量山中段,最先采到无忧花带回去。

若要拿到陨铁残片,则势必要进入无量山最深处。

山里迷障重重,树林茂密不见天日。

我们一行人走的很艰难。

在白家三姐弟的帮助下,才在中段的边缘找到了一处水源。

江连摸了把头上的汗,冲到池塘边牛饮了个畅快。

喝完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水没毒吧?」

我:「……」

「没毒,」白薇温温柔柔应道,指着水边一处碧色,「这是澄草,水质很清的地方才会长的。」

「要是有灵犬就好了,」江连呼出一口气,大剌剌又喝了一口,「这地方树太密,没法御剑,很容易就绕路了。」

「是啊……」我也叹了口气。

我的视觉感知能力最远也只有20米左右,在这偌大的无量山里几乎是毫无用武之地。

「等等!你说灵犬?」我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一个人。

「有的兄弟,你说的灵犬我们九玄家刚好有一个。」

20

这处水源可以说是进入中段的必经之路。

可是……

我皱皱眉,有些苦恼道:「就是不知道,他们……」

「还没来,我们是第一队到这里的。」闻召眼睛微闭,肯定道。

我心中大喜,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闻召瞥了我一眼,言简意赅:「周围的草没有被踩过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进入无量山后,闻召一直很沉郁。

当下来不及细想,我一拍巴掌,计上心头。

白薇的丝草隐于水中,几乎无人能发觉。

抓到九玄清宴的过程,比我预想还要顺利。

有了九玄清宴,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在她一路的骂骂咧咧中,我们顺利采到了无忧花。

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直到我们一行人行至无量山最深处的边缘外,才突然发现不对劲。

原本应是灵脉最充沛的地方却被魔气笼罩。

四周散发的血腥气让人本能的想逃跑。

浓稠如墨的魔气弥漫在周围,林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穿过迷雾便是无量山最深处了。

21

「我不要!我不要进去!」

九玄清宴忽然惨叫起来,吓得众人神色愈发紧张。

「会死的!里面……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九玄清宴几乎是跪在地上哀求,「快走啊!叫师兄,叫长老们来处理。」

白薇犹豫的看向我,手中藤蔓却依旧未松。

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封魔印好像真的出事了。」我蹙眉道。

闻召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语气中带着反常的不容置疑:

「我进去处理封魔印,你们赶快离开无量山,把消息带出去。」

「你一个人怎么行?!」江连第一个反驳。

「恒渊上仙以身殉道才封印邪魔,我们怎么……」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这样,」我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和闻召先去里面探下究竟,你们迅速出山告知众人,让他们做好封魔印破的准备。」

「可是……」白薇满脸都是担忧。

「别可是了。」我冲她笑笑,轻声道,「我有一定要去的理由,但大家不能都折在这里,你还要把灵草鼎带回去不是吗?」

白薇嘴唇紧抿,眼中满是纠结。

白芨却突然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白芨!」白蒲大惊,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白芨眼神明净,脆生生道:「迷障里情况不明,我有紫藤可以拴住你们俩。我走在最后面,有危险还可以把你们拉回来。」

22

「前面很危险,可能会死。」

我注视着白芨的眼睛,却并没有在里面看见恐惧。

「我不怕!」白芨眼神坚毅。

我便没再坚持,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九玄清宴。

「九玄妄你要寻死别带上我!青盲鬼,扫把星……」

九玄清宴怒骂道,眼中满是恐惧和屈辱。

「啪」一声脆响。

我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止住了她滔滔不绝的骂声。

「都是些陈词滥调了,这么多年也没个新鲜的。」

我挑挑眉,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和缓: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依旧当你是我的妹妹。」

「我会放你走,让他们把你安全的带出无量山。不为别的,我只当你还是我的亲人。」

我拍拍她的脸,把九玄清宴朝后推去。

江连像拎小鸡似的接住她,随即朝我点点头:

「等把消息带出去,我们会立刻带人返回!」

众人兵分两路,就此向反方向走去。

23

紫色的藤蔓从白芨的袖口窜了出来,盘绕在我和闻召的腰上。

迷障里果然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三人摸索前行了许久,才隐约看见了一片光亮。

「剑冢?」

我眯着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嶙峋乱石间插着不少断剑。

有些看起来年代久远,锈迹斑斑中还长着片片青苔。

「这是哪里?」

白芨从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绕在我腰上的紫藤也随着她的动作紧了紧。

「神陨之地。」闻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抹难言的倦意,「也是当年封印邪魔的地方。」

林间的乱石成半合围之势,圈出中间一片空地。

我和闻召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白芨则留在迷障边缘,袖中紫藤依旧缠在我和闻召腰上。

说是空地,其实更像个坟场。

鼓起的暗红色土包中泛出着浓烈的血腥味,像是一块块隆起的暗疮。

寒意顺着脊柱窜了上来,我死死咬住嘴唇止住下意识的颤抖。

这里哪是荒山,分明是万人坑。

土包下石缝间,无处不残留着前人的法器遗物。

奇怪的是,这里遍地遗物却不见一具尸首。

像是被土地吸收了一般。

24

「你来过这里,对吧。」

我看向这个与我相依为命多年的少年,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闻召避开我的视线,声音晦涩:「对。」

他喉咙滚动,似乎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天降大雾,脚下的土地变得黏腻腥臭。

闻召下意识攥住我的手腕,脱口而出:「阿妄!」

几乎是同时,一道嘶哑古怪的声音突然在我们中间响起:

「谛听,别来无恙。」

闻召的手指骤然收紧,捏的我骨头快碎了。

「诶诶诶,轻点啊祖宗!」

我下意识的抱怨,又猛地噤声。

「他叫你什么?」我一寸寸侧过头,看向闻召的位置。

大雾浓稠如墨,近在咫尺也很难看清面容。

闻召不语,手上松了力道,却依旧虚虚拉着我。

紧绷的脑子空了一瞬,我脱口而出:「你是真祖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恶作剧似的飘远,在四周游荡。

「烬罗,吾主当年能将你封印于此,如今我也必不会容你降祸于世!」

闻召的声音响在耳侧,隐隐透着金石之音。

「哈哈哈哈哈哈恒渊死了几千年了!封印将破,到头来还是我赢!」

烬罗嘶哑的笑声划过耳膜,无比刺耳。

25

闻召将我拉至身后,不再同烬罗废话。

他大喝一声:「寒召听令!」

我眉头一动,烬罗却先我一步开口:「寒召?」

与此同时,空中寒芒一闪,在我眼前划过一道残影。

熟悉的速冻水饺!

我瞬间想起了及笄礼上九玄清宴怀里拿柄祖传的赝品。

是它叫寒召?

恒渊上仙的寒昭剑碎,谛听带回来的是寒召?

可寒昭剑的残片为什么会散落在各处?

剑柄、剑身,还有一截剑尖会在这里吗?

我脑中一片混乱,忽觉眼前一黑,魔气又浓了几分。

「寒昭碎了,你又是从哪弄的赝品?」烬罗嗤笑一声,嘲讽道,「还有你带着的那个九玄后人。」

「你是打算用这两个赝品重新封印我?真是异想天开。」

「咦?你不是九玄后人?」烬罗的声音突然凑了过来,带着一丝新奇,「不!不对!有意思,你到底是谁?」

下一秒,闻召握在我手腕上的触感消失了。

周遭黑雾弥漫,毫无声息。

我眯眼观察这些耸动的虚点,察觉到一丝规律。

迷障吗?

「你是谁?」烬罗的声音又出现,离得极近。

「九玄妄。」我不欲多说,反手握住洛阳铲的铲柄。

「不,你不是。九玄后人没有青瞳。」烬罗肯定道。

26

我低头看向脚下,正巧看到半个破碎的铜铃。

很熟悉的纹理和打制手法。

我心念一动,果然在半米外的土包上又发现了一截不起眼的剑尖。

我压制着狂乱的心跳,嘴里漫不经心的应道:

「那是你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上千年跟不上时代,我是新进化出来的品种。」

烬罗没有立即应声,似乎在考量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把洛阳铲往地下一挖,翻出来个浅坑。

坑底的土依旧是暗红色,还有不少血水渗出来。

我随手抓了把断剑插进浅坑,继续往前走。

「你破不了这迷障的,别白费力气了。就是谛听也走不出来,何况是你。」

烬罗声音又响起,带着丝得意。

我不理他,视线中铺天盖地都是不同形态的虚影。

穿过颗粒跳跃的间隙,隐约能分辨出各种破碎法器的位置。

走几步我就挖个浅坑,随手捡一柄断剑插上。

走走停停,我勉强分辨着方向。

烬罗的嘴一直都没闲着,絮絮叨叨如同闻召附体:

「你这样做记号也是没用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如同我的躯体。你会永远困在这,像以前侥幸闯进来的修士一样。」

「青盲鬼?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出色的妹妹。堂堂九玄家大小姐因为一双眼睛过的连猪狗都不如。」

「隆冬腊月无人问,这么多年不好过吧。」

……

25

「咔嚓——」

脚下传来一声微弱的破碎声,正是刚刚那半只铜铃。

我脱力的仰起头,满天飞舞的闪烁粒子像极了那年隆冬。

「多少英杰都折损在这里,你何必自寻死路。我可以帮你复仇,把你受到的伤害千百倍的讨回来。」

「你打算怎么帮我?」

我拔出断剑随手扔到一边,把洛阳铲斜插进土坑里。

手心被磨破的伤口钻心的疼。

血顺着青铜杆淌了下来,流过繁复的纹路最终渗进土里。

「屠族!不,只要你想,我可以让整个修仙界都臣服在你脚下。」

烬罗像个拐孩子的拍花子一样,不断抛出诱饵。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即使隔着浓雾,我也能看到空气中透明的虚点在涌动。

我嗅着空气中的潮湿水汽,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后呢?」我问。

随即,我又自顾自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死在隆冬雪夜的九玄妄得不到任何人的愧疚,但孤身封魔的九玄长女之死可以。」

「你问我为什么不选择跟你合作屠族泄愤?」

我突然大笑出声,雷声隆隆,大雨将至。

掌下的洛阳铲开始震颤,隐隐有些发烫。

「没用的!」我骤然睁眼,青瞳死瞪着铲柄直指的方向,恨道,「屠族就坐实了九玄妄是青盲鬼,我想她干干净净的走。」

「我要九玄世代供奉她的牌位,她九玄妄的名字被世人传颂。」

「伤她最深的人,连弥补的机会都不配拥有。我要他们余生都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

「他们……」雨滴零星落在脸上,湿润了眼眸,我声音依旧冰冷,「他们都该为九玄妄的死付出代价。」

我顿了顿,眼底泛起一片哀凉。

「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太轻了。」

雨点越发密集。

不等烬罗回答,我突然猛拍一下腰上的紫藤:

「白芨,铸笼!」

柔弱的紫藤猛的发力,将我向后扯去。

与此同时,白芨四周的巨藤拔地而起,在空中缠绕成一个密笼。

大雨倾盆而下,我和闻召被腾空拖回笼内。

「九玄妄!你找死!」

烬罗的嘶吼被淹没在雨声里。

洛阳铲的青铜杆上雷纹透过血迹映出金光,冒气一阵青烟。

八剑一铲恰好组成一个九宫格。

「轰——」天雷劈下,直指九柄断剑的中心。

烬罗歇斯底里的暴吼最终消散在那场大雨里。

26

两个月后,我坐在茶馆里乐滋滋的听着修士们谈天论地。

「诶,你们听说了吗?前一阵九玄家出了大事。九玄家主被夫人划瞎了眼睛,差点死了呢!」

「九玄夫人疯了啊?自己丈夫都下得去手。」

「可不是疯了吗!听说九玄长女以身引雷,重创邪魔,自己也身陨当场。只有她那个妹妹灰溜溜逃回来了。九玄夫人就疯了!」

「诶,你不知道实情!我听九玄家下人说,九玄夫人在大小姐的别院找到了一块她自己刻的牌位,还有一双给她的绣花鞋。九玄夫人当场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人就不正常了。抱着牌位非说那是她女儿,谁要都不给。」

「舐犊情深,可惜了……」

「可惜什么?!大小姐叫九玄妄!你听听这名,多恶毒。听说大小姐年幼时一直被关在别院里,不知道遭了多少虐待。」

「可不是,她妹妹倒起个好名,九玄清宴。结果呢,传了千百年的寒昭剑到她这丢了……」

……

我磕完了瓜子,付过茶钱,轻快的走出茶馆。

夕阳正好,我眯着眼看了一会。

忽从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刚打听到,九玄长女九玄妄为封印邪魔,以身殉阵。牌位供高堂,塑金身,世代称颂。其法器洛阳铲和陨铁残片一同葬入衣冠冢。」

我侧头看过去。

背光下,少年身姿挺拔,腰间挂着那把速冻水饺剑。

被我看的不自在,闻召摸摸鼻子小声道:

「接下来要去哪?」

我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挖坟吧,先把寒昭修复好,再去帮江连找轻霓姑娘。」

「你要盗自己墓啊?」

「嘘……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