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孕,婆婆要将外室抬为平妻,我露出守宫砂,让她闭上臭嘴
发布时间:2025-06-08 03:00 浏览量:1
“章氏身怀六甲,家世清白,追随彦儿已有三载,合该扶为平妻。婉儿,你可有异议?”
卫家老夫人端坐紫檀圈椅,面容肃穆,声线凌厉如刀。
李婉儿端坐于下首,乌发如云绾成流云髻,垂落耳际的碎发恰好遮住眸中转瞬即逝的寒芒。若是前世此刻,她早该掀翻茶盏撕破脸面,可如今这具躯壳里,住着十年后被章氏折磨致死的幽魂。
她本是李家金尊玉贵的独女,宣国公府为着那份泼天嫁妆,求得圣上赐婚于卫家二郎。谁料新婚夜,那位表面温润的夫君竟掐着她脖颈,将人狠狠掼在喜床上:“商贾之女也配入我宗室?若非圣旨难违,你连国公府门槛都休想踏进!”
红烛泪尽,他拂袖而去,独留她守着空房三载寒暑。而今卫晏舟在外金屋藏娇的章莺莺有了身孕,卫家便要借着“平妻”之名,行夺财废后之实。前世她便是这般被囚于后院,日日灌下穿肠毒药,三千青丝落尽时,连贴身乳母都被熬作人汤。
此刻满堂诰命夫人屏息以待,或执绢帕掩唇,或执茶盏轻啜,皆等着看这位商户女撒泼。
“婉儿!”卫老夫人重重叩响青玉镇尺,“你嫁入卫府三载未有子嗣,莫非要卫家绝后不成?”
李婉儿敛衽起身,素白腕间朱砂痣灼灼如血:“老祖宗明鉴,夫君自成婚便未踏足我院中半步。您若要子嗣,莫不是指望妾身去府外借种?”
满堂哗然。知情的卫家婆媳顿时变了脸色,卫夫人急喝道:“住口!这种污秽言语也是闺阁女子能说的?”
李婉儿缓步上前,广袖垂落处,守宫砂艳若榴火:“老祖宗请看,孙媳岂敢妄言?”
卫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陡然收紧,檀木珠子在掌心硌出红痕。李婉儿却不等她发作,继续道:“卫家要迎平妻,可曾想过律法?正室无过岂有双姝并立之理?您若怜惜章氏腹中骨肉,不如先纳为妾室,待诞下男丁再记作嫡子,岂不两全?”
她太清楚章氏野心。那女人为攀高枝连清白都能舍弃,入府后更是变本加厉,剜她双目、
李婉儿确是存心为之。
忆及前世,长公主在林州盘桓数月之久,待回京时摄政王已遭意外身亡,而卫晏舟早攀上状元高位。即便长公主再厌弃朝臣娶平妻之举,彼时也无力回天。
然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尚在萌芽之际。
周氏柔声劝解:"你这孩子,左右都是入府为妾,正室侧室又有何异?族谱之上,平妻终究越不过正妻去。"
怎会无异?平妻日后尚可扶正,与明媒正娶的正室别无二致。可妾室却不同,大成国先帝早有严令,断无抬妾为妻的道理。若章氏以妾室身份入府,便永世不得翻身。
李婉儿垂下眼帘,语调清冷:"母亲有所不知,那封书信早已遣人送出,算着时日,长公主不日便将归京。"
卫老夫人猛然起身,手中佛珠敲得噼啪作响:"好个李婉儿!倒是我小瞧了你!"
她咬着后槽牙怒斥,偏生寻不出破绽。今日这番话看似绵软,实则针针见血,任她如何挑刺都无从下手。
卫老夫人憋着满腔怒火,携周氏拂袖而去。
是夜,卫老夫人与周氏密议整宿,终是定下让章氏为妾的章程。平妻之事可大可小,若真惹得长公主插手,卫晏舟前程势必要受牵连。章氏不过七品官宦之女,犯不着为她断送锦绣前程。
即便厌弃李婉儿,却也不必委屈就章氏。待他日李婉儿香消玉殒,再为卫晏舟聘个高门嫡女为继室,届时将章氏所出子女过继名下,岂非两全其美?
主仆几人权衡再三,当即拟就纳妾文书。
宣国公府卫家,三代簪缨世家,显赫非常。
卫晏舟身为卫家嫡次子,自幼便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卫府曾祖乃先皇股肱,官拜一品,世袭国公爵位。然自卫晏舟祖父辈起便渐趋式微,朝中仅居三品要职,至其父辈更沦为四品闲散。
府中尚有位年轻貌美的容嫔娘娘,两年前刚晋封嫔位。
及至卫晏舟这代,嫡系血脉凋零,除却早夭的长兄,唯余他与四妹。身为次子的他,顺理成章成为国公府世子人选。
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卫家早无实权,偏生挥霍无度,府库空虚徒有其表。卫老夫人这才打起李婉儿嫁妆的主意。
自李婉儿过门,老夫人便将管家钥匙交予她手。美其名曰信任,实则暗藏机锋——府中五百余口人的吃穿用度,皆要拿她的嫁妆填补。
卫公爷独子,与周氏成婚数十载,后宅竟纳六房妾室。其间暴毙两位,如今尚存四位。长房乃卫晏舟早逝长兄遗孀钱氏,携三位千金独居。二房便是卫晏舟夫妇,三房则是庶弟卫崇远一家。另有未出阁的嫡妹与几位年幼庶妹庶弟。
各院主子月例银钱已是笔糊涂账,更遑论胭脂水粉等开销。单是各房女眷每月脂粉钱,便抵得上寻常百姓三年嚼用。
李婉儿归院后清点妆奁,三十万两黄金并七十八万两白银,另有商铺二十五间、宅邸十六座、田庄八处。前世这些财物供养卫府十年之久。
她将账册收妥,唤来陪嫁侍女玉瑶。这丫头忠心耿耿,前世却遭周氏身边婆子构陷,被割舌发卖至塞外。
"小姐。"玉瑶低头进屋,恭敬行礼。
李婉儿执起药碗,将周氏日日送来的"送子汤"缓缓倾入花盆:"从今日起,不必再拿嫁妆填补府中亏空,所有银钱尽数存入母亲留给我的票号。"
"小姐这是?"玉瑶猛然抬头。
李婉儿放下青瓷碗:"卫家再不配沾染李家分毫。"
玉瑶怔忡良久,忽地跪地叩首,泪如雨下:"小姐总算醒悟了!奴婢早说姑爷他……"
李婉儿执帕轻拭她泪痕:"傻丫头,为卫家落泪不值当。往日是我糊涂,今后定不叫人欺辱。"
前世章氏入府后,她不堪卫家盘剥欲求和离,却堕入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卫家卫可逼死她,也不肯放她全身而退。
此番她不会再莽撞行事。李家虽富甲一方,朝中却无根基,贸然和离无异于自寻死路。
卫家既要用高门大院困住她,她便亲手掀了这朱门绣户。
"去取件桃粉色舞姬衣裙来。"李婉儿忽地吩咐。
玉瑶愕然:"小姐要这等服饰作甚?"
李婉儿眸光骤冷:"老夫人既命我迎章氏入府,我自当成人之美。明日黄道吉日,正宜纳妾。"
"那姑爷……"
李婉儿望着院中飘落的梨花轻笑:"他自当感激我这个正室贤良,替他迎美妾入门。"
次日天色未明,李婉儿便从卫老夫人处取了纳妾文书。今日她特意着碧蓝银纹交领长衫,外罩雪青襦裙,发髻绾成盘桓式样,中央缀着牡丹金簪,四周以玉珠银钗点缀,额间贴着淡蓝花钿。
往日卫晏舟最厌她艳丽容貌,总以"艳俗"相讥。她为讨夫君欢心,日日着素白衣衫,戴朴素玉簪,活似出家道姑。如今想来,卫晏舟分明是要磨灭她的心性。
毁人先毁志,这道理她如今才懂。
李婉儿换回钟爱的华服,重拾尘封的珠翠。待梳妆完毕,便携纳妾文书与桃红舞衣,乘着马车往章府去。
章家乃七品小吏,托周氏福荫在京城安家,宅院坐落于城南陋巷。国公府马车刚至巷口,守门小厮便飞奔入内通报。
"老爷!夫人!大小姐!国公府来人了!"
正在对镜梳妆的章莺莺闻言,登时扔了木梳提着裙摆往外冲。章夫人紧随其后,喜形于色:"定是卫姑爷来下聘了!"
章莺莺今日一袭素白裙裾,仅以玉簪点缀,倒也清秀可人。她攥着帕子不住张望:"定是阿彦来接我了,他说过要尽早迎我过门。"
章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激动难抑:"三年谋划,终得偿所愿。"
七品官宦女嫁入国公府,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三年前新婚夜,章莺莺与卫晏舟暗通款曲,等的便是今日。
第三章
章夫人与卫夫人周氏虽为同族血脉,然因父辈家道中落,只得委身章家作填房。章府既有正房所出的嫡长子,她这继室若想立足,唯有仰仗这位容色倾城的爱女。
三年前章夫人曾盘算着将嫡亲闺女许配给长公主独子,不惜重金打点各方关节,才换得章莺莺与摄政王在宴席间的惊鸿一瞥。谁料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对男女之事颇为淡漠,非但对章莺莺视若无睹,更出言厉声斥责,气得章夫人在闺房中拍案顿足。
奈何对方尊贵非常,章家这样的末等门第岂敢造次?那日宴饮间章莺莺见着摄政王真容,竟吓得花容失色,若非婢女搀扶险些当场昏厥,自此再不敢生半分攀附之心,此事也只能作罢。
正是这场宴席,让章莺莺结识了宣国公府二公子卫晏舟。章夫人闻讯当即计上心头,暗中撮合这对男女,甚至制造机会令二人在京郊荒庙私会。如今心愿得偿,母女俩自是喜不自胜。
李挽眉端坐章府门前,未等章老爷与章夫人出迎,便命仆从擂鼓高呼:"章家次女身怀六甲,宣国公府二奶奶李氏特来迎亲!"铿锵锣鼓声中,"身怀六甲"四字如惊雷炸响,引得满街百姓驻足围观。
此前这桩丑事仅有章卫两家知晓,今日经李氏这般宣扬,顷刻间传遍京城。章家女不知廉耻,与卫府二郎暗通款曲,这般香艳谈资自是引得众人津津乐道。
"官家小姐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卫家二奶奶倒是宽厚,还肯纳她为妾,换作我定要浸她猪笼。"
"今日若不进门,哪家还敢娶这等荡妇!"
"听说文人墨客还封她作莲花居士?"
"呸!落雁楼的花魁都比她守节!"
围观百姓议论声渐涨,不知谁高声讥讽:"卫家二郎果真风流,看来国公府家教也不过如此。"李婉儿执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卫晏舟被京中捧为才子多年,也该尝尝跌落神坛的滋味了。
侍女玉瑶忧心忡忡:"姑娘,这般折辱卫姑娘与老夫人,只怕……"
"放心,如今中馈在我掌中,她们不敢造次。"李婉儿望着章府朱门,眼底泛起寒芒。
章老爷闻听府外喧哗,怒发冲冠地冲至前厅,见李氏主仆泰然自若,只得强压火气将人请入正堂:"贵府不是许诺迎小女为平妻?缘何出尔反尔,还这般大张旗鼓?"
李婉儿在玉瑶搀扶下落座,慢条斯理道:"章大人容禀,妾身此来是为转达卫老夫人懿旨,特迎贵府二小姐入府为贵妾。若觉不妥,大人可往国公府理论。"言罢朝侍女递个眼色。
三名婢女捧着红木托盘鱼贯而入,章老爷瞥见盘中物什,面色骤变。李婉儿端起茶盏轻啜:"纳妾文书乃卫氏族长亲笔,另有五十两银钱并缎面嫁衣一件。章大人若应允,便收下这纳妾之资。"
纳妾之资又称买妾银,今日若收下这笔钱财,章莺莺便与章家再无干系。章老爷浑身颤抖,猛然拍案而起:"荒谬!我堂堂官宦之女岂能为妾?卫家欺人太甚!"
恰在此时,章莺莺携母笑盈盈步入花厅,见着李婉儿顿时花容失色。李氏将茶盏重重一放:"章大人,国公府最重礼数,虽是纳妾亦要三书六礼。这五十两银钱与嫁衣,可是照着青楼楚馆的规制备下的。"
章老爷气得跌坐太师椅中,指着妻女痛骂:"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章家数十年清誉毁于一旦!"章莺莺盯着托盘中的物件,又羞又怒地转向李氏:"定是你嫉妒二郎心悦于我,才这般折辱!"
李婉儿轻笑出声,眼底尽是讥诮:"嫉妒?为一个男子争风吃醋,最是愚不可及。我且问你,今日我如此阵仗前来,你的卫郎何在?"
实则卫晏舟方欲阻拦,已被卫老夫人禁足。章莺莺咬牙切齿:"二郎待我情深似海,必会为我主持公道!"李婉儿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扣在文书上:"宣国公府的朱红大印,二小姐可认得?"
章莺莺瞥见印信,脸色煞白如纸。方才的跋扈气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惶恐。李婉儿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这等心如蛇蝎的女子,怎会甘心错失飞上枝头的机会?
章夫人却攥着女儿手腕低语:"留得青山在!待你诞下男嗣,何愁没有出头之日?"章莺莺却颤声道:"娘亲糊涂!这文书明写贵妾,即便生下十个儿子也难扶正!"
李婉儿轻抚文书冷笑:"章二小姐若不愿为妾,尽可焚毁这纸契约,从此与卫家桥归桥路归路。"章莺莺正自踌躇,章老爷已厉声喝断:"我章某没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今日便与你断绝父女情分!"
"父亲!"章莺莺踉跄扑上前,"女儿去求卫郎,他必不肯委屈我……"
"糊涂东西!"章老爷抄起茶盏砸在地上,"卫家可能许你正妻之位?你兄长尚未娶亲,我章家百年清誉岂能毁于你手!"
李婉儿起身整饬衣襟:"轿辇已在门外相候,章二小姐若想通了,便随我入府。"章莺莺盯着她艳若桃李的面容,恨不能扑上去撕个粉碎。
李婉儿迎上那淬毒的目光,唇角扬起讥诮弧度。火坑已备,就等这条美女蛇往里钻了。
李婉儿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耐性,在章家厅堂里接连品了五盏香茗。
待第五盏茶汤见底时,章莺莺忽然正身而起,朝着主位上的章大人郑重叩拜:"父亲,女儿与卫二公子情投意合,此心可昭日月。纵使为妾室,能常伴君侧便足矣。"
章大人目光如冰,声线冷硬:"既如此,你自去罢。"说罢广袖翻飞,侧过身形不再看这忤逆女。
章莺莺俯身叩首,纤手接过那纸纳妾文约,连同五十两纹银一并收入袖中。唯有那套流光舞衣被她刻意忽略,静静躺在托盘里。
李婉儿执起青瓷杯盏轻啜一口:"章二小姐这是应允入府了?"
"二少奶奶既有此令,妾身岂敢不从。"章莺莺垂眸瞬间已敛尽戾气,眼角泛红作柔弱状,话中机锋却暗藏讥讽。
李婉儿缓步起身,凤目微抬睥睨而下:"章二小姐需得记清,做妾的旨意源自卫老夫人,源自整个卫氏宗族。"最后两字咬字极重,余韵悠长。
章莺莺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攥着文约,贝齿将朱唇咬出殷红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李婉儿头回见此等模样,唇角不觉扬起弧度,携着婢女们迤逦而出。
朱门之外,一顶褪色青帷小轿早已候着。这寒酸轿辇与方才弃置的舞衣皆出自李婉儿手笔,专为羞辱新妇。章莺莺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卑贱轿子,本就惨白的面色愈发透出死灰,一袭素衣恍若新丧。
章夫人执帕拭泪宽慰:"好孩子,暂且忍耐。如今最紧要的是护住腹中骨肉,待生下男丁,何愁扳不倒那李氏?须知整个卫府都盼着她早登极乐。"
"母亲放心,女儿岂会惧她。"章莺莺目送李婉儿的马车渐行渐远,眼底淬毒般森冷,"我定要亲眼见她入土为安。"
李婉儿端坐车内,忽觉脊背生寒,掀帘回望时,正见章莺莺在章夫人搀扶下登轿。玉瑶见状笑道:"小姐神机妙算,章小姐果真应了这妾室之位。"
李婉儿放下帘栊:"今晨交代之事可都妥当?"
"姑娘放心,万事俱备。"玉瑶眉眼含笑。
正说话间,马车骤然停驻。玉瑶探身询问,车夫颤声回禀:"前头……前头是摄政王座驾!"
玉瑶花容失色,跌回车中:"小姐,咱们冲撞了天家仪仗!"
李婉儿掀帘望去,但见五匹雪色骏马拉着金丝楠木车辇,其上雕龙绘凤,日光在金丝绣纹上流转,折射出细碎光芒。车帘微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挥,低沉嗓音透帘而出:"转道西街。"
李婉儿望着那抹紫色广袖,其上金丝绣就的秋月桂纹样令她心神微震——这针法竟与记忆中某物重叠。待要细看时,车驾已绕道而行。
玉瑶拍着胸口后怕:"若非王爷宽仁,咱们性命难保。"
李婉儿敛衽正容:"回府要紧,今日大喜,莫误了时辰。"
国公府正门洞开,李婉儿缓步而入。章莺莺的青帷小轿却从侧门悄然抬入,与此同时,卫老夫人与周氏已在前厅端坐。
昨夜李婉儿暗中转移嫁妆之事,令卫府上下投鼠忌器,虽心存不满却不敢明言。此刻厅中除两位长辈外,尚有大房钱氏端坐。这位守寡多年的妯娌素来与李婉儿不睦,此刻更是阴阳怪气:"二弟妹好手段,天不亮就替二弟张罗妾室,可知今晨二弟险些拆了你的听雨轩?"
卫老夫人沉脸使眼色,钱氏却视若未见:"老祖宗只知偏袒,她这般折辱章家,毁的何尝不是卫府清誉?"
李婉儿但笑不语,执起茶盏轻啜。此时院中忽起喧哗,四位膀大腰圆的婆子拦住章莺莺去路,当先者抛下火盆,次者手持柳鞭。
"二小姐且留步!"不等章莺莺挣扎,寒光闪过,青丝如瀑应声而断。婆子们手起刀落,将剪下的发丝投入火中,焦糊气息瞬间弥漫庭院。
章莺莺抚着齐肩短发嘶声尖叫:"尔等怎敢毁我青丝!我要见二少爷!"
"纳妾有纳妾的规矩。"为首婆子面无表情,"野合有孕本就不洁,剪发祛晦,柳枝驱邪,皆是为你母子平安。"
章莺莺攥着残存发丝欲闯内院,却被婆子拦下:"二少爷正温书备考,二小姐且候至掌灯时分。"
"放肆!我此刻就要见他!"章莺莺指甲掐进掌心,泪眼朦胧望向内宅方向。
第五章
老嬷嬷指着朱漆大门厉声道:"章二姑娘若守不住礼数,此刻便请离了这卫府!"
章莺莺驻足回望门庭,良久后紧攥的粉拳缓缓舒展,颤抖的香肩颓然垂落。她阖目深吸一口气,嗓音发颤:"既入卫府门庭,自当恪守规矩。"
"二姑娘且受着罢!"另一位嬷嬷执起细柳枝当空甩落。
那柳条虽不致皮开肉绽,却如利刃般凌迟尊严。每道鞭影落下,嬷嬷便高声宣读家规,恍若乡野惩戒淫妇的私刑。
啪!
"章氏次女以五十两纹银入府,今日起为卫家妾室!"
啪!
"入府后须晨昏定省,侍奉主母,叩拜问安!"
啪!
"当绵延子嗣,为卫家开枝散叶!"
"若违此训,即刻逐出府门!"
啪!
柳条抽在玉肌上,章莺莺雪腮泛红,贝齿将朱唇咬得发白。她将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往日潋滟的秋水眸此刻燃着滔天恨意——筹谋数载,终究沦为妾室。
这刻骨之恨,既指向李婉儿,更蔓延至整个卫府。
李婉儿见火候已到,示意仆从将人带进正厅。
卫老夫人与周氏见着章莺莺形容,俱是面露诧异。原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不过是个素衣散发的寻常妇人。
卫老夫人当即沉下脸:"纳妾虽是喜事,穿成这般丧气模样作甚?我卫家还未曾办过白事!"
李婉儿柔声解释:"老祖宗息怒,已命人给章氏备了衣裳。"
那哪是寻常衣裳,分明是舞姬穿的露脐襦裙。章莺莺有苦难言,只得向远房表姨母周氏投去求救目光。
周氏昨日刚触了李婉儿霉头,今朝怎敢当面护短:"素衣确是不吉,快些行礼奉茶,早些安置后院。"
章莺莺樱唇轻颤,斜睨李婉儿一眼,接过茶盏屈膝行礼。
她先捧茶与卫老夫人:"老祖宗请用茶。"
茶盏将接未接之际,李婉儿忽然冷喝:"跪下!"
满堂皆惊,连卫老夫人都愣在当场。
李婉儿缓缓起身:"府中规矩,妾室奉茶须行跪拜大礼,老祖宗莫要坏了章程。"
卫老夫人如梦初醒:"正是,跪下奉茶!"
章莺莺捧着茶盏的手青筋凸起,脸色煞白如纸。她望着主位上端坐的李婉儿,想起前世那些辱骂"贱婢"的恶言,终是双膝触地:"二少奶奶请用茶。"
这一跪,碾碎了所有妄想。章莺莺眸光流转,作势要晕,欲将热茶泼向李婉儿。却见一道青影如旋风般冲进来,飞起一脚踹在她肩头。
茶盏碎裂声刺破寂静。
章莺莺跌坐在地,捂着腹部哀嚎:"我的肚子!"
满堂宾客悚然变色。那青衣孩童不过八九岁年纪,却将李婉儿护在身后,正是卫公爷幼子卫江元。
这孩子自幼患癫症,由李婉儿亲自照料,虽是庶出却无人敢惹——只因他姨母是长公主跟前得脸的侍女。
卫老夫人急得直拍案几:"哪个混账放他出来的!快请郎中!"
章莺莺忍痛指向李婉儿:"定是你指使!"
周氏忙拦住话头:"休要胡言!这是六少爷,他犯病时连亲娘都认不得!"
疯子伤人,便是卫老夫人也无可奈何。章莺莺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由人搀扶着退下。
李婉儿望着卫江元,眼底泛起暖意。这孩子是她重生后最牵挂的人——前世摄政王获罪,长公主失势,周氏竟将这庶子活活烧死在鸡舍。
"嫂嫂,她可曾欺你?"卫江元仰着小脸问道。
李婉儿掏出饴糖塞进他掌心:"无事,明日再陪你捉鸟可好?"
孩童眼里的光黯了黯,却乖巧点头。李婉儿目送他离去,转身往章氏院中行去。
正室气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命婢女铺陈被褥,请名医诊脉,关怀备至。章莺莺肋骨断裂,所幸胎儿无恙,卫老夫人与周氏不过叮嘱两句便草草了事。
夜幕降临时,卫晏舟踹开院门闯进来。梨花如雪纷飞,沾满他金线绣纹的衣袍。
"是你指使江元伤她?"卫晏舟质问声比霜雪更冷。
李婉儿望着这个曾让她心动过的男子。昔年他眉眼如画,才名冠绝京城,如今想来不过金玉其外。
前世他迎娶章莺莺时,曾将她踩进泥里:"商贾之女也配做主母?你只配给莺儿提鞋!"
后来更在她被囚柴房时,纵容仆从凌辱,甚至屠尽李氏满门,将父亲首级掷于她面前。
李婉儿自袖中取出和离书:"签了吧。"
卫晏舟接过薄纸,看清字迹后勃然变色:"你竟要和离?"
"卫大人莫不是忘了,"李婉儿唇角泛起冷笑,"当年你说我身份卑贱,不配为卫家主母。如今我成全你与章姨娘,岂不美哉?"
第6章
卫晏舟的薄唇扯出一抹讥诮弧度:"和离书?你这是因我纳莺儿入门,与我耍性子?"
李婉儿亦从喉间溢出冷笑:"世子爷不是向来厌恶这桩婚事?如今我成全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岂不两全其美?"
卫晏舟瞳孔骤然紧缩。在他认知里,这位满心攀附权贵的商贾之女,不过是个无才无识的傀儡妇人,便是将皮鞭蘸了盐水抽打,她也断不敢离开宣国公府半步。
可此刻,她竟主动递来和离书。
须知大成国女子和离,无异于自毁清誉,往后余生便如断线纸鸢。她竟这般急不可耐要抽身而去?
"为何突然要与我割席?"卫晏舟唇畔笑意凝固,眉峰聚起阴云。
李婉儿执起狼毫,笔锋饱蘸浓墨:"世子素来视我为眼中钉,和离岂非正合你意?今日我若按下手印,你我皆得解脱。往后你便是要娶章家女还是李氏女,皆与我再无干系。"
语调如寒潭浸冰,透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卫晏舟直视那双清冷眸子,胸中翻涌着说不清的郁躁。他分明该如释重负,可当"和离"二字真切入耳,指尖却先于理智将素笺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纷扬坠地时,他方压下怒火冷声道:"李氏,你嫁入卫家以来恪守本分,我为何要休弃发妻?"
李婉儿望着满地残雪般的碎纸,唇角扬起讥讽。果然如前世记忆,纵使他再嫌恶,也断不会放她携妆奁离去。国公府的奢靡排场,可都指着她的嫁妆支撑。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会让这些蛀虫染指分毫。
卫晏舟逼近两步,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卫家只有休妻,没有和离!想要离去……"他咬着后槽牙挤出森冷字句,"除非你横着出去!"
李婉儿弯腰拾起碎纸,语调轻缓如诉家常:"撕得尽,我便再写。世子何时想通了,我随时恭候。"
"痴心妄想!"卫晏舟甩袖离去,临行前震得满树梨花簌簌如雨。
李婉儿垂眸掩去眼底寒芒。没有休妻?那她便要创下大成国百年未有之先例——休夫。卫晏舟加诸她的血债,她要连本带利讨还,定要让他身败名裂,如丧家之犬匍匐在她足下。
昨夜筹谋纳妾之礼时,她特意去老夫人跟前请命,将卫晏舟房中两个通房抬作妾室:柳香为良妾,梅落为贵妾。柳香惯作素衣打扮,眉眼与章莺莺三分肖似,最擅以柔弱姿态勾人怜惜;梅落年方及笄,一双杏眼秋波流转,承欢时叫得最是婉转动听。
至于清如,实属意外之喜。这姑娘原是老夫人赐下的清倌,冰肌玉骨却遭卫晏舟强占。前世她被章氏拔舌卖入暗娼馆,李婉儿赶到时,只见她赤身吊在房梁,肠穿肚烂死状凄惨。
那日李婉儿先寻到清如,将百两银票并卖身契推至她面前:"这腌臜地方不是你该待的,拿着银钱往南去庆安城,够你寻亲安家。"
清如却只收了卖身契,俯身叩首道:"二少奶奶恩德,清如没齿难忘。章氏心如蛇蝎,我愿留府为耳目。"
此刻清如已搬进章莺莺隔壁的青石院。那院子统共三间厢房并片竹林,与章莺莺所居的北院仅一廊之隔。更妙的是,柳香、梅落皆分得一间耳房,四间屋子由游廊串联,夜间动静皆能听得真切。
入夜后,章莺莺听着隔壁传来的娇喘声,将手中帕子绞得死紧。新婚之夜,她的夫君竟在梅落房中纵情声色。
"去请二少爷来,就说我心口疼。"她攥着女使手腕,指甲掐进皮肉。
半晌女使归来,支吾道:"二少爷……说公务繁忙,明日再来。"
章莺莺正待发作,隔壁梅落忽然拔高声调唤了句"二爷",惊得她手中茶盏哐当坠地。女使跪在碎瓷间,颤声道:"二少爷……二少爷他此刻正在梅姨娘房中……"
"公务?"章莺莺抚着微隆的小腹,忽地冷笑出声。章夫人曾告诫过她,男子薄幸最是寻常,与其抓心,不如抓权抓财。
她拭去眼角泪痕,执起绣针在灯下穿引。待晨光初现时,一条玄色腰封已然成型,其上金线绣着朵朵血色幽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光泽。
晨光熹微。
卫晏舟彻夜纵情后通体舒畅,轻推章莺莺的闺房门扉,蹑手蹑脚挪进内室。
倚在锦衾堆中的女子面色如纸,病弱姿态更添几分西子捧心的韵致。见卫晏舟近前,她非但未露愠色,反而垂首敛衽,柔声见礼:"二爷万安。"
这副温顺模样搅得卫晏舟心生怜惜,伸手将佳人揽入怀中:"昨儿让你受委屈了,待李氏那毒妇归西,我必扶你为正室。"
章莺莺以纤纤玉指抵住他薄唇:"二爷休要哄我,妾身深知礼法,岂敢觊觎正妻之位?只愿与君长相守,名分地位皆如浮云。"言罢以帕掩口,咳得梨花带雨,单薄身躯似风中残荷。
卫晏舟动容更甚,紧拥伊人轻吻眉心:"是我负了你……"
章莺莺自枕下取出昨夜赶制的绣带,双眸含情:"前日见二爷旧带磨损,连夜绣了这条新的。"卫晏舟执起细看,见绣纹间渗着点点血迹,愧疚如潮水漫上心头,珍而重之将绣带揣进怀中。
忽闻门外传来银铃笑语:"二爷藏哪儿呢?害梅儿好找。"
章莺莺柳眉微蹙,但见梅落身披轻纱,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这狐媚子勾住卫晏舟脖颈,葱白玉指探入他衣襟:"二爷落了东西在梅儿处。"
"何物?"卫晏舟失笑。
梅落娇笑着扯出红绡肚兜,当着章莺莺的面晃了晃,粉面含春,眸光流转似能勾魂。章莺莺气得呛咳连连,卫晏舟忙将梅落推出房门:"既已寻得,速速退下!"
梅落倚门回首,朱唇轻启:"二爷可别忘……"话未说完,章莺莺又是一阵咳喘,水眸含冰射去一瞥。梅落暗咬银牙,将这笔账默默记下。
卫晏舟急着处理事务,略坐片刻便匆匆离去。前脚刚走,梅落便叉腰立在廊下,尖声讥讽:"我道是哪路神仙,原是个药吊子不离身的病秧子!整日端着清高架子,也不瞧瞧自己怎么进的府——新婚夜搂着二爷腰肢叫得满园皆闻,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
"如今挺着肚子就想当家作主?若这般容易,京城母狗都该在国公府门口排队候着!"梅落自幼服侍卫晏舟,除了正房李氏,旁人皆不放在眼里。
章莺莺素有"莲花居士"雅称,文人墨客皆以冰清玉洁赞之。此刻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才要起身理论,胸口骤痛如锥刺,扶着案几跌坐回榻。
梅落骂得畅快,摔门而去,震得窗棂簌簌作响。章莺莺独坐房中,陡然掀翻茶盏,碎瓷飞溅,帕子绞得死紧:"贱婢!我必不与你干休!"
这场闹剧早有人报与李婉儿。她端坐镜前抿着茶汤,眼底泛起冷光。
"琴嬷嬷何时抵京?"她问侍女玉瑶。半月前父亲携家仆往梓州祭祖,乳母闻得卫晏舟纳妾,执意提前返程。
"回小姐,老爷差人传话,说琴嬷嬷三日后便到。"玉瑶捧着香盒近前。
李翾眉自香盒拈起新制的香塔:"让嬷嬷多带些得力人手。"玉瑶应声欲退,又被唤住:"二房里有多少是老夫人与太太安插的眼线?"
"回小姐,除却咱们陪嫁的四人,其余二十一仆妇皆是。"
李婉儿指尖轻叩妆台,金锭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将这些分作数份,悄悄塞进那些刁奴房中。今夜……该收网了。"
玉瑶瞳孔微震,旋即会意。这些年没少受那些婆子闲气,明面上尊着主母,背地里嚼舌根、使绊子,连她这陪嫁丫鬟都被诬陷偷盗,发配去刷恭桶。四个陪嫁嬷嬷更惨,生生被打折双腿逐出府去。
此番,定要叫她们血债血偿!
春江苑梨花如雪,卫晏舟最喜这番景致。李婉儿却执起竹剪,将探进窗棂的梨枝齐根剪断,任雪色花瓣飘落尘泥。
子时刚过,玉瑶轻叩房门:"小姐,都安置妥当了。"
李婉儿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挟着梨花香涌入室内。今夜,且看这满园春色,如何染上血色。
这人是刘妈妈,从前是卫老身边的婆子,常常倚老卖老,当初谋害玉瑶就是她领的头。
有青桃和刘妈妈的话,其他人也跟着一同起哄。
“下堂也好,我们也能早日离开这梨园去其他主子那里。”
“是啊, 我才不愿意待在这里伺候她,有万两钱银傍身又如何,到底还不是出身卑贱。”
“你们小声点,若是被二少奶奶听去就不好了。”
“听去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将我们赶出去不成?”
“赶出去?哼!我们可是老夫人和夫人的人,她敢!”青桃趾高气扬说着,语调里充满对李婉儿的不屑。
“有什么不敢?!”
随着一声冷厉的话,她们的房门被人猛地踹开,门板重重撞到两侧,哐当一声响,震得屋内座椅跟着颤动,紧接着一阵冷风强行灌入,吹起屋内一层纱。
众人大惊,脸色各个如寒霜扑面,煞白一片,她们回头怯生生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玉瑶领着李挽眉陪嫁的四个婆子站在门口,面露威严,眸色寒若锋刃,气势逼人。
方才这些人的话,玉瑶都听在耳朵里,心里带着怒火,只等着今晚将她们一并收拾。
青桃回过神来,站起身挑眉看向她:“原来是玉瑶,你夜里来我们屋里干甚?”
“臭丫头。”刘妈妈越过青桃,鼓着眼睛瞪向玉瑶,没好气道:“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胆敢踹我们的门!不要命了!”
玉瑶不跟她们废话,朝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给我搜!”
小厮们齐刷刷大步冲进屋里,屋内女使婆子们团作一团。
“你们这是干什么?”
“快出去!快!快出去!”
“走,都给我们走!”
青桃和刘妈妈眼神慌乱地朝涌来小厮看去,想要拦,却不敢上前,只得朝玉瑶怒骂:“玉瑶,你好大的胆子!派这些人到我们房里翻箱倒柜,就不怕老祖宗责怪!”
玉瑶无视她的训斥,冷笑道:“二少奶奶放在房里的五十两金子被盗,二少奶奶特地派我等来寻。”
“找金子?我们这里哪里有什么金子?!”青桃和刘妈妈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恍然大悟,“我说你大晚上来干什么,原来是来找茬!”
她们一向不把玉瑶看在眼里,怒气冲冲地伸手想要去推搡她:“滚,你们快都给我滚出去!”
玉瑶也不甘示弱,让身旁小厮将她们拦下:“你们给我住手,国公府内盗窃可是大罪,你们若是不让我们搜,那必定是心里有鬼!”
刘妈妈脸色青紫,叉着腰凶悍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别以为有二奶奶撑腰你就能在这里狐假虎威,今个这里谁也不能搜!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挽起袖子想要动手。
玉瑶可不管她愿不愿意,朝小厮们使了眼色。
小厮们来之前收到李婉儿的允诺,搜到一锭金子,赏赐三十两白银。
他们不像这些院子里的女使,天天跟着主子吃香喝辣,现在只要有银子他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见到玉瑶的催促,小厮们用力将青桃和刘妈妈推倒在地,动作迅速地冲进屋里,大肆翻找。
噼里啪啦一阵响。
青桃和刘妈妈摔了个四脚朝天,二人头撞在一起,痛得直呜呼。
“刘妈妈,你没事吧?”青桃连忙扶起刘妈妈。
“哎哟!你们反了天了!连老夫人和夫人都不看在眼里!”刘妈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玉瑶轻斜抵了她一眼,厉色道:“刘妈妈,这里是我们二房屋里,你们现在是我们二少奶奶的人,这等小事哪里还需要老夫人和夫人来插手。”
“你!”刘妈妈脸色一白。
青桃扶着刘妈妈,压低声音安抚她道:“别急,我们什么都没偷,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玉瑶早就受够了她们二人,抬头时,正在屋里翻找的小厮突然大声喊道:“找着了!”
屋里的空气瞬间一滞,所有人都朝小厮这边看来。
小厮从刘妈妈的被褥里拿出一枚金锭子。
这时,又有一个小厮喊道:“这里还有!”
青桃大惊失色,她急匆匆起身,见到那两名小厮从她的被褥里也拿出一枚金锭子。
金锭子明晃晃,闪着所有人的眼。
刘妈妈难以置信:“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拿过什么金子,怎么可能会在我的被褥里?”
青桃一双细长的吊销眼中满是惊慌,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看向玉瑶:“是你,是你和二少奶奶故意栽赃我们?!”
玉瑶笑:“青桃姐姐,二少奶奶身为国公府当家主母,怎会跟你们这些下人过不去?”
“玉瑶,我知道你和二少奶奶早就看我们不顺眼,可你们要知道,我们都是老夫人和夫人的人,你们跟我们过不去,就是跟老夫人和夫人过不去。”青桃收了慌色站起身道。
玉瑶并不畏惧:“那就看看老夫人和夫人到时候会不会护着你们。”
她话落,朝屋子里的小厮们扫了一眼:“继续搜!”
“是!”小厮们兴致勃勃,继续翻找。
半个时辰之后,小厮们一共在这些女使和婆子的屋里寻到三十多枚金锭子。
玉瑶将她们一众都带到李婉儿的院子里。
李婉儿早早等着此刻,她拿起一件青蓝色金裘衣披在身上来到院中。
二十一位女使和婆子齐刷刷站成三排。
玉瑶连忙派人端来太师椅放在众人跟前。
李婉儿端坐在太师椅上,淡蓝色长衫轻垂于脚下,衬得她肤白如雪贵气凛然,周身散发着寒冬腊月里的凌人气势。她垂眸瞥向底下众人,语气森冷透着威厉:“尔等偷盗府中钱财,现人赃俱获,还有何话好说?”
青桃来之前已派人去周氏屋里传话,早已没有方才的慌张,身姿笔直,语气强硬:“二少奶奶,您不能因为不喜我们,就将这些金子放在我们屋里,诬陷我们偷盗,这传出去,也只能说您二少奶奶心胸狭窄。”
李婉儿长长睫毛微抬,悠悠看向她,轻飘飘道来四字:“来人,掌嘴。”
青桃大骇,神色慌张地看向李婉儿:“二少奶奶,你?”
李婉儿面沉如水,双眸静如秋霜,唇角伴着冷风轻轻一勾:“陈妈妈,青桃以下犯上,掌嘴三十。”
“是,二少奶奶。”陈妈妈挽着袖子来到青桃跟前。
第9章
青桃慌了:“二少奶奶,你不能打我,你不能......”
她的话还未落,陈妈妈已抬起手,将那宽大的手掌重重甩在她那张巧嘴上。
啪 —— !
喧闹的院子顷刻之间寂然无声。
只听到如墨的暗夜里回响着极其刺耳的巴掌声。
李婉儿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初玉瑶和陈妈妈被她们掌掴时的模样。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这些人不冤。
青桃吃痛地捂着脸,弯下腰朝后退下两步:“二少奶奶,你这是乱用私刑!”
陈妈妈讥笑道:“你这个婢子亏你还是从夫人房里出来的,这都不知晓,如今你已在二少奶奶的房里,那就是二少奶奶的人,你出言不逊污蔑二少奶奶,她当然可以罚你!”
话落,抬起手朝着青桃的脸颊又是一巴掌。
陈妈妈是陪嫁来的四个婆子之一,上次就是她剪掉章氏的头发。
她过去是李婉儿祖母屋里的人,后来陪嫁来卫家,不仅手段硬,还护主。
接下来,她没有再给青桃机会,命两名小厮用力压着青桃的胳膊,将剩下的二十多个巴掌全部打完。
啪!啪!啪......
青桃那张白皙小脸儿渐渐被打得通红,青紫的脸颊冒出血滴。
其他女使婆子看着纷纷不敢言语,只能怯怯地缩成一团,等着卫夫人和夫人前来。
然而,卫夫人和夫人还未来,这些女使当中不知道是谁发疯似地朝李婉儿大声喊叫:“李婉儿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在卫府谁不知道二少爷嫌恶你,等二少爷将你休弃后,你连我们这些婢子都不如!”
李婉儿等的就是这句话,轻轻扬起眼眸上的细柳烟眉,沉声唤道:“来人,这些个女使婆子不仅偷盗,还对二少爷不敬,全部仗打五十,发卖出去!”
“什么?仗打五十?”刘妈妈瞠目结舌大声喊出。
李婉儿手一抬,小厮们一窝蜂冲上前,一脚将刘妈妈踹倒在地,首当其冲地将她摁在地上,提起板子重重仗打。
“啊!我的老天爷啊!”
痛呼声响彻整个院子,板子声毫不停歇,
啪!啪!厚重的板子打在屁股上,鲜血溢出。
刘妈妈痛得嗓子发哑,渐渐叫不出声:“二少奶奶饶命!二少奶奶饶命啊!”
众人哗然,原本还乖乖站着的女使和婆子刹那间全都激动不已。
她们本就没把李婉儿当做主子,此刻也管不了什么主仆规矩,纷纷反抗起来。
“二少奶奶,你不可以将我们发卖!”
“要发卖,也只能等老夫人来!”
“没错,要等老夫人来!”
三个婆子和小厮直接忽视她们的话,大步上前准备继续行刑,谁知才刚走两步这群人蜂拥而上和她们撕扯起来。
整个院子一时间乱做一团,犹如街头菜市。
李婉儿算好时间,朝玉瑶使了眼色。
这时,卫老夫人和周氏已赶到院门口,她们见着院子里的女使婆子打作一团,一个脸色比一个脸色难看。
“反了天了!你们都快给我住手!快住手!”
然而她们抓着头发,互相撕咬,谁也没听见。
甚至还有女使想要朝李婉儿扑来。
李婉儿立马起身,千钧一发之时,一位妇人从她身后冲出,抓起一旁的木棍,朝着冲来女使的头重重一击。
女使吃痛倒地。
李婉儿回头看向来人,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唤出声:“乳娘!”
乳娘琴嬷嬷丢掉手中木棍,拉着她左右查看:“小姐,你没事吧?”
李婉儿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人,原本一向稳重平和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她摇了摇头,像个孩儿一样回道:“乳娘,我没事。”
琴嬷嬷本该还要过两日才到,李婉儿为了今日之事,特地将她提前接回,并安排他们连夜进府。
琴嬷嬷扶着李婉儿,朝身后一同跟来的女使婆子吩咐道:“院内恶仆竟胆敢殴打二少奶奶,去,去把她们全部抓起来!”
她连夜进府,特地带上了李家十多位女使。
这些个女使都是练家子,虽说算不得什么武艺高强,但却比这宣国公府里用脂粉养出来的女使们要强上许多。
她们蜂拥上前,不一会儿将那些暴乱的女使婆子全部抓起来。
闹哄哄的院子逐渐归于平静。
卫老夫人在女使的搀扶下,大步走来,脸上满是怒火:“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婉儿作揖行礼道:“回老祖宗的话,孙媳发现房中金锭子被盗,特地派人去院子里搜查,没想到竟在这些女使婆子的屋里寻到。这些女使婆子胆大妄为,她们不但不肯认罪,还敢借着您和母亲的名义,对孙媳动手。”
周氏大步上前,一脸焦急地拉着李婉儿左看右看,搂着她的肩,柔声道:“孩子,没事吧?方才那些人可伤着你?”
李婉儿低头回:“多谢母亲关心,还好方才乳母来得及时,不然.......”
她点到为止,捏着绣帕擦了擦脸颊,很是委屈。
周氏安抚着她,朝那些个婆子骂道:“好大的胆子,连二少奶奶都敢动手,这是要造反啊!”
卫老夫人本想再责怪她,见到周氏这般说,紧握着手中佛珠,未开口。
李婉儿只凭着金子来捉贼的确太过,她大可责怪于她,但这些个下人在院子也是实打实的暴乱。
她和周氏亲眼瞧见,自然不能再替这些女使婆子说话。
卫老夫人将目光转移到琴嬷嬷带来的女使身上:“这里是卫家,你们李家人在这里干甚?”
琴嬷嬷上前跪地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家老爷听闻二少奶奶成婚数年一直未有孕,所以特地派婢子寻十位懂医术的女使前来,为二少奶奶调养身子,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
卫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们宣国公府还缺你这几个医女不成!”
琴嬷嬷不紧不慢继续道:“国公府当然不缺,只不过我们家老爷不担心二少奶奶罢了,老夫人若是不喜,我们现在就回李府。”
她们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府,自然没有再出去的道理。
卫老夫人丢不起这个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都退下。”
“是,老夫人。”琴嬷嬷起身行礼,带着李府的一众女使退在李婉儿身后。
卫老夫人走上前,看着那些金子,还有那些打作一团的女使婆子,厉色道:“来人,把她们都给我发卖出去!”
众人大惊!
尤其是刘妈妈,她还奢望着卫老夫人能救她:“老祖宗,奴婢跟了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您不能就这么将老奴卖了啊。”刘妈妈爬到卫老夫人跟前跪地磕头,哭喊着。
今日若只是偷东西,卫老夫人还能救。
但是她们这群人竟当着李家人的面,撕打一团,还敢当众对二少奶奶动手。
往日自家人关上门也就罢了,今日李家人在此,若是不处置她们,传出去,他们卫家还有何脸面!
反正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没了再换便是。
卫老夫人不顾主仆之情,朝身旁的人冷言吩咐道:“还不快将她们带下去。”
“是,老祖宗。”护卫们高声应下。
刘妈妈诧异地看向卫老夫人,想要再次求饶,但却还未开口,就被一群护卫给拖下去。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李绾没和卫老夫人和周氏,以及一地的血印子,还有姗姗来迟的大少奶奶钱氏。
钱氏看到地上的狼藉,找着空子,朝李婉儿责备道:“不过是偷窃罢了,二弟妹今日处置的手法太过乖张,哪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李婉儿收下锋芒,颔首道:“嫂嫂说得对,今日我的确有错。”
卫老夫人见她低头,也顺道说她两句:“婉儿,你既然嫁你我们卫家,就是我们卫家的人,像今日如此大事,你就应该先向我们禀告!而不是擅用动用私刑!”
李婉儿听罢,提起双手,朝她们行了一个大礼:“婉儿自知管家无能,今日就向老祖宗请辞,不再接手府中管家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