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凝固在城堡里的爱曲

潮新闻客户端 钱江湾

从塞克什白堡城区出来，车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这座深受匈牙利人喜爱的景点博瑞城堡。阳光还有点猛烈，也许是临近中午的原因吧，这个卖票的城堡并没有多少其他人，只有我们这个团，几乎包场了整个城堡。

一进来我就被博瑞城堡谜一般的身世吸引住了。几座高高耸起的塔楼赫然呈现在眼前，气势恢宏，人行台阶分列于左右。远远望去，这个城堡像极了一个小小的宫殿。

进门庭院里种着几种植物。鲜红的月季保持着一份独自的优雅，点缀着寂静的小院。我从花卉所朝的方向仰望，好似一团团火焰正映照着城堡的窗台和门洞。

这是以詹纳·博瑞（1879-1959年）的名字命名的一座城堡，外面道路转盘和城堡内都有他的人像雕塑，博瑞是匈牙利美术学院的雕塑家和建筑师，城堡根据他自己的设计和想象力建造，历时40年，才完成了这一堪称完美的艺术梦想。

神奇建筑的背后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作为雕刻家、油画家的博瑞，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物。他的妻子是一位油画家。两人在大学时期是同学，最后相知相爱走到了一起。在热恋的过程中，他当时异想天开，向未来的妻子承诺，要为她设计和建造一座城堡。

这使我联想到童安格在《耶利亚女郎》中曾经唱的：“遥远的地方有个姑娘，名字叫作耶利亚，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明亮，为了这个美丽的传说我要永远去寻找……”

爱心澎湃的博瑞，因为自己这个承诺，在此后的四十多年里，不断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实现心中爱的誓言，大爱无言，以一座城堡作为爱的表达，无疑比童安格的歌词更加真切动听。

博瑞城堡内有两大宝，已作为许多人的摄影网红热点。我上到城堡里后，首先找到了明星“大象”。回形的长廊里，红黄两色相间的地砖上，落下斑斓的光影。廊下的网红大象，骑在大圆石上，神态憨厚，露出的长象牙萌萌的。它的脑袋顶着长廊的天花板石。大象本身就是一种别致的承重柱，头顶城堡的设计非常新颖，深藏了大象在时光里负重前行的寓意。这个别出新裁的设计，主人博瑞为此赢得了1926年的建筑设计Izmos Halmos奖。

沿着楼道来到楼上，要穿过一个长长的围栏露天过道，两侧各有一个，起到连接几个塔楼的作用。这百柱庭是整座城堡的精神长廊。四十根石柱上刻着匈牙利历史上的英雄：骑马的阿尔莫斯领袖、持竖琴的游吟诗人、戴王冠的伊斯特万国王。博瑞没用传统的浅浮雕，而是让人物半凸于石柱，指尖掠过就能触到铠甲的纹路与发丝的弧度。

走到尽头时，忽然发现角落藏着座小雕像：戴围裙的妇人正往花盆里撒种——那是博瑞夫人最爱的姿态，他说她“在泥土里种出了整个春天”。

被石质过道围合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罗马花园。蔚蓝的天空下，不管哪个角度看上去都美轮美奂，所以游人很喜欢这偌大的露天庭院。

七座暗红色的塔楼是城堡里的视角焦点。从底层至瞭望塔高达30米，看上去极富童话气息。我非常好奇两座城堡之间的连接线上挂着的东西，既像一把大镰刀，又像一个十字架的设计，不知这其中寓含着什么意思。

这座城堡总共有三十多个房间。我大致浏览了主楼里的一部分。这里也能找到城堡的历史。时间倒退一百多年，在1912年的时候，詹娜·博瑞在郊外购买了一块地，当时这里还十分荒凉，所以土地价格也很低，起初只建了一栋小屋与酒窖，是一群学生为雕塑家和建筑师的博瑞老师一起建的，别墅外面就是葡萄园。

看到一张博瑞一家人的合影照。博瑞夫妇与三个孩子在小屋里度过了无数个愉快的假期。博瑞萌发的建造城堡的梦想，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被打破了。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他才重启自己宏伟的梦想。

博瑞将这座城堡视为自己的艺术品，在没有任何总体规划的情况下启动的，年复一年地加建和扩大。这栋带有许多装饰品的城堡，是匈牙利象征性建筑的典范。他采用多样化的技术来容纳了数百个雕塑。画作、马赛克、玻璃画和装饰喷泉，它们总在不经意间出现，让人眼睛发亮。

每一个门洞或转角，一个窗饰，一组坐椅，一座塔影，翩若惊鸿，我真心佩服博瑞那些来源于天马行空式的幻想。根据当地特定地形进行的规划，缓缓上升的墙壁，塔群所包围的空间，以及陈列室里大大小小的雕塑作品，都是从一个个侧面体现他的建筑雕塑美学。

几十年后直到他去世，这座包含了新古典主义、巴洛克和洛可可等风格的城堡终于成为他圆梦之地，也是他倾诉爱意的凝固乐章。他几乎凭一己之力，外加几个帮工的参与，就创造了世界上唯一一座由一个人独力完成建筑的吉尼斯纪录。

作为雕塑家，城堡里摆放了不少主人的作品。这些作品神态逼真，人物栩栩如生，富有鲜明个性。既有历史的穿透感，又有时代的烙印。特别是各个时期的博瑞夫人雕像，外表端庄文静，气质高雅，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爱的光芒。每一幅画都有独特的含义。博瑞夫人本来就是一位画家，墙壁上挂满了她的绘画作品，很有艺术享受。

城堡内最著名的一座塔楼，里面有一组由下而上不断螺旋的楼梯，被誉为世界上最童话的楼梯，也是最值得拍摄留影的二个地方之一。阳光正从花窗格漏成碎金。螺旋的台阶被刷成炽烈的红，每道转角都嵌着马赛克拼成的星芒图案，往上看是渐次缩小的圆形天顶，像被切开的石榴，籽实饱满得要坠下来。我趁其他游人还没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捷足先登，从底层慢慢爬到了顶层。

鲜红的线条图案衬托着每一层楼梯的转角，无论是S形、Z形，还是全景的8字形，从下往上的V形，或者从上往下的A形，我觉得都各有不同的特色，如果和墙上的鲜色花窗格组合在一起，就更有味道。几个团友正饶有兴味地对着网红楼梯出神，一个个都想在弧形转梯边留下自己的身影。我赶忙抓拍了其中的几个瞬间，小小的画框里凝聚着他们的欢喜和快乐。

走出这个塔楼的小门，站在最高处俯瞰楼外那一片宽阔的视野。映入眼帘的城区星罗棋布的建筑和红砖外墙的民居，宁静而悠闲的气息飘浮在城堡的周围。

有一对当地的情侣专门来拍摄爱的写意照的。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紫红色长裙曳地，他们十指相扣，在许多个不太醒目的角落里，深情相依。旁边跟着的摄影师在调整镜头的间隙，新郎忽然低头吻了吻新娘的手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幕场景让我想起城堡里看到的细节：博瑞在每扇窗户的雕花里都藏了小心思，有的刻着妻子名字的首字母，有的嵌着他们定情日的日期，最隐秘的是地下室酒桶上的刻痕，每道横线代表着建造时的一个昼夜——四十年，一万四千六百多个日夜，全被他酿成了沉默的浪漫。

将这个充满爱的气息的城堡作为拍摄地，无疑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据说，布达佩斯城里的许多年轻的情侣，经常结伴来此一日游，寻找城堡里爱的过往。这也算一种潜移默化的现场观摩，是对这座爱的丰碑的礼赞吧。

在匈牙利，据说大大小小的城堡就有百来座，虽然这些城堡的建筑风格和属性各不相同，许多城堡与周边的景色，组合成无与伦比的风光。但博瑞城堡无疑是众多城堡中奇特的存在。

这座城堡早已不是私人领地，却依然保存着最私密的温度。那些被无数手掌磨亮的门把、被雨水洗出纹路的浮雕、甚至角落花盆里新长出的蒲公英，都是时光写给爱情的注脚。原来真正的浪漫从不是惊涛骇浪，而是把一个承诺，熬成了比石头更长久的温柔。就像城堡里飘荡的那支无声的歌，音符是砖石，旋律是岁月，当我们侧耳倾听，听见的从来不止是一个人的故事，而是所有愿意为所爱之人“建造城堡”的灵魂，在时光里发出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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