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不夸,对不起大家
发布时间:2025-06-13 22:01 浏览量:1
写在前面
最近《我们与恶的距离》第二季开播了,我们看剧的同时,也想回头翻翻第一季的文,看看内容有没有相关性,结果发现居然没写。
已经记不清当时没写的原因了,只记得当时肯定看过,赞叹过,从剧本到表演都完全值得豆瓣9.4的高分。
所以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在写第二季之前补写一下它。
有意思的是,在第一季上映至今的这6年,我们都能发现,里面的表达就像预言一样,在当下冲突越来越频发的现实和网络环境里,一次又一次地应验了。
重新回顾这部剧,也就像直视里面的预言,我们需要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也需要好好想想,面向下一个6年,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做。
《我们与恶的距离》第一季
正文
聊这部剧要从剧名聊起。
我们与恶的距离,这句话本身就进行了刻意留白,指向两个问题,「恶」具体指什么?「距离」是指什么距离?
从故事的表面看,答案似乎是明显的,剧通过一桩无差别杀人事件,引出涉案的各方视角和立场,被害者家庭、加害者家庭、杀人犯辩护律师等,他们的悲剧命运因为命案勾连在一起,延伸出每个人由于先天条件、成长环境等差异,距离恶、距离堕入恶都没那么远,因此恶指的就是做错事,主动或被动触碰了规则之外的区域,而距离指的是心理距离。
但现在重看,我对这两个问题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首先关于恶的定义,它一方面无疑指的是犯罪,比如剧里李晓明犯下无差别杀人的罪行,比如媒体、民众犯下的隐形之罪,宋乔安会为了新闻点击率,将镜头对准李晓明妹妹李大芝。
死者家属会把愤怒发泄到李晓明父母、妹妹身上,冲他们家和他们身上扔东西,网络舆论也会对这种连带关系进行攻击。
而另一方面,剧又呈现了更微小的恶,捕捉着恶的思辨性,没有把重点放在杀人犯以及其余违法案件里如何杀人、为何杀人,而放在每个被搅入其中的人物身上,呈现亦正亦恶的朦胧形象,让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不断轮换。
最明显是宋乔安,她本是受害者之一,在杀人案后失去了儿子,开始沉湎悲伤,借工作逃避面对,对女儿疏于照料,导致女儿也活在哥哥离开的阴影之下,没法继续正常的生活。
律师王赦也是,他的工作是帮助死刑犯辩护,想接近罪恶源头,找出犯罪的动因,但又同时对家庭有亏,没办法很好地兼顾对妻儿的保护,屡次让妻儿成为无端的受害者。
当然,前后两种恶的分量很难对等,我们很难经由后者较为普遍的小恶,去实然地理解前者的大恶,这就很自然地延伸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究竟如何统一地理解恶的存在,如何定义善人与恶人?
这个问题的存在有意义,但「下定义」本身其实没有意义。我们会在意这样的问题,会渴望答案,是因为和王赦一样,我们想要通过简明的标准,规避恶,抑止恶,消除恶。
但从更现实的层面而言,善恶是人的一体两面,并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杜绝恶的发生,只能依靠更完善的社会结构、个体智识来预防,因此我们更为需要的是对人性和现实更多的理解和分析。
这部剧集提供的正是这一点,编剧抹去了粗暴的善恶判断,而把犯罪这件事、犯罪的人本身,陈述为一种介质,一个病理切口,借此去反映我们(即人性)与社会的失范。
那剧具体是怎么做的?这就要聊到“距离”的含义了。
剧里描述了三重距离,一重是物理上的距离,每个人物都生活在罪犯、罪恶的边沿。
李大芝(杀人犯妹妹),意外应聘到了被害者母亲乔安所在的新闻媒体机构,她的房东应思悦有一个患有思觉失调症的哥哥,叫应思聪,在之后的一次发病中制造了挟持幼儿园小孩的案件,罪犯跟她的生活持续发生着交集。
乔安的妹妹是精神科医生,跟应思聪有直接接触。应思聪挟持的受害者里,又意外包含了律师王赦的孩子。
在这些交织的关系里,由于所有人都受不同的文化、成长环境影响,每个人都随时会不自知地伤害另一个人,比如李大芝跟应思悦随口开玩笑“神经病喔”,思悦还在努力接受哥哥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实,苦笑着纠正说,“现在不能乱讲神经病,很敏感。”
这指向了部分疾病所遭受的长期污名化,它无疑仍在普遍地对患病者及其家人,造成消极影响。类似由无意伤害引出的恶的可能性,在剧里还有很多。
更值得肯定的一点是,人游离在恶的周围,编剧的这种写法追求的并不是戏剧性,因为各式冲突导向的不是关系的分裂,也不是人性的向暗,相反导向了他们对自我身份的直面,对他人的更多理解。
人们在与亲人的情感里濒临破碎,又在与新建立的关系中得到宽释,情感在人际的流动里被转化为了一种共通的能量。
李大芝失去了哥哥,又在和应思悦兄妹的相处里逐渐释怀,开始学着自己面对他人的目光和指责。
宋乔安也被李大芝对新闻的理解,被李大芝抗议披露自己家庭住址的态度所影响,开始思考新闻伦理。
可见它强调的是恶以及罪恶的相关者,无可避免地存在生活之中,跟你我发生交集,因此我们需要思考的不是如何清除,而是如何与之形成一种平衡关系。
第二重距离是时间上的距离,或者说是时间这一因果的介入之下,我们与罪案真相、与人性真貌的距离。
无差别杀人案发生后,民众对处决犯人的需求远远大于了解起因的需求,拒绝看见案件背后涉及的人性深渊、社会漏洞等可能性。
由于民愤滔天,政府提前处决了李晓明,草草终结案件,罪恶的动因停留在了过去时。
媒体也更多地把镜头对准已发生的事实,对准罪犯家人,围堵李晓明家人、强调少年犯母亲林瑟瑟对孩子疏于照顾等,以片面的主观情绪裁断事实的面貌,煽动情绪以获得流量和点击率。
这指向了法制和媒体伦理的失范,庇护加害者家人等相关措施的缺失,也指向网络浪潮里“情绪正义”对“事实正义”的掩盖,三者同构着如今的后真相时代。
政府需要稳定,媒体需要流量,民众需要情绪发泄,没有人关心真相,关心与罪恶相关的具体的人,所有相关机构、系统、个体都在主动或被动中互为因果。
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实如剧集里一般混沌,罪恶陷入屡屡回环的僵局,无辜的人也在循环受害和加害。
不过,虽然所有问题都没有答案,但剧也没有趋于绝望,而是针对未来,针对幸存个体,呈现了一点希望的可能性。
这也关乎第三重距离,认知上的距离。每个人对恶的理解本身,是差异本身,也是伤害可能会无形中持续发生的根本原因。
剧集前面的部分,是在通过不同人的视角和立场,持续揭露他们在对恶的理解上,有过的巨大参差,例如律师妻子处于精英阶层,自小家境优渥,备受宠爱,跟自小贫困,险些跟同伴一起犯下杀人罪的律师不同,对罪犯和罪恶的态度是远离和回避,只在意家人的安全;
精神科医师夫妇对精神病犯人的理解也相反,丈夫认为要面对现实,只做份内之事,妻子则关心经手的每一个病人,在得知病人出院后发病伤人,会为此感到懊悔。
而结局,则是每个人都以更多地理解他人为前提,带着未来可能有所改变的期待,构建更有人文关怀的共识和氛围。
律师妻子决定让律师坚持自己的理想,尊重他的价值实现和完整人格,宋乔安接受了所在媒体机构对自己的职位调动,决心在全新的新媒体领域带大家做出改变,也开始接受儿子的离去,把重心转移到家庭上。
精神病科医师夫妇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学着理解妻子的选择,从行为上提供支持。
这些人物在这时既是平凡鲜活的个体,呈现共同前进、互通温度的姿态,又是法制、媒体、医疗系统的道德化象征,借此强调着自下至上的愿景启蒙。
6年过去了,愿景没有实现,但愿景好像依然还是这些。
音乐/配图/《我们与恶的距离》第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