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岁历史学家许倬云美国匹兹堡辞世,思想照亮时代

发布时间:2025-08-04 22:03  浏览量:1

2025年8月4日,华语世界痛失一位真正的思想巨擘——著名历史学家许倬云先生在美国匹兹堡辞世,享年95岁。这不仅仅是一位学者的陨落,更是一个时代对深度思考和跨界智慧的集体缅怀。许倬云,1930年出生于福建厦门鼓浪屿,早年于台湾大学史学系奠基,后远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深造,于1962年荣获人文科学哲学博士学位。他的一生,是横跨战乱与和平、旧学与新知、东方与西方的传奇。他不仅精通上古史、经济史、文化史,更以一种近乎“野蛮”的跨学科姿态,将考古学、社会学、哲学、甚至管理学和经济学熔于一炉,铸就了其独树一帜的史学体系。其“古代中国三部曲”(《西周史》《中国古代社会史论》《汉代农业》)和“中国文化三部曲”(《万古江河》《说中国》《中国文化的精神》)等数十种著作,海内外销量逾百万册,早已超越了学术圈的藩篱,成为大众理解中国文明的灯塔。许倬云先生始终坚持“关注常民”“为常民写作”,将历史的宏大叙事最终落脚于普通百姓的柴米油盐,这不仅是一种史学理念,更是一种深沉的人文关怀。他的离去,迫使我们不得不直面一个尖锐的问题:在信息碎片化、知识速食化的当下,我们如何才能真正继承和发扬这种跨越学科、关注人类命运的智者之光?

许倬云先生的“何以华夏”与“关注常民”两大核心思想,在不同学科的专家眼中,呈现出令人着迷的多元解读与深刻共鸣。

历史学家的视角宏大叙事与底层逻辑

历史学家们普遍将“何以华夏”视为许先生对中国文明基因的终极追问。他们认为,许倬云通过对《西周史》的精微考证,不仅重构了周代封建制度的运作肌理,更揭示了华夏文明如何从血缘部落走向一个“天下国家”的复杂演变过程。他强调,这种演变并非简单的线性发展,而是血缘、地域、文化、制度等多重因素交织互动的结果。例如,他用考古材料、统计学和社会学方法,将青铜器铭文、遗址地层、碳十四测年等硬核数据,转化为对“华夏”这一想象共同体形成过程的生动阐释。这种“把三千年中国史当成一条长河,既看它的水纹,又量它的水温,还告诉两岸的人这水为什么这样流”的治学方式,让历史不再是冰冷的年表,而是活生生的社会运作逻辑。

社会学家的洞察常民生活与社会结构

社会学家们则对许先生“关注常民”的史学观推崇备至。他们认为,许倬云将社会学研究方法引入历史,彻底颠覆了传统史学“帝王将相”的叙事中心,转而探究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社会结构与经济活动。在《汉代农业》中,他不仅细致描绘了汉代底层农耕社会的生产方式,更通过对每一块耕地、每一个铁犁铧的“计数”,揭示了中国之所以长期“重农抑商”并非道德选择,而是“精耕细作+市场经济”这一组合拳在当时打出了天下帝国的成本优势。这种将法国年鉴学派的宏观视野与美国社会科学的计量功夫相结合,深入挖掘“常民”生活背后社会经济逻辑的路径,使得历史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也为社会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历史案例。正如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叶超所言:“他是真真切切地去关心历史与历史背后或者历史中的这些人。”

哲学家的反思人本关怀与终极意义

哲学界则从许先生对“天人合一”思想的阐释中,解读“何以华夏”背后深厚的人本主义哲学根基,以及“关注常民”所体现的人性尊严与终极关怀。在《十三邀》访谈中,许倬云曾指出:“现在世界全球性的问题是人找不着目的,找不着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于是无所适从。”他认为,中国文化系统,尤其是儒家“修己安人”的理念,强调人通过内在的安顿求得身心平衡,进而影响家庭、社会乃至国家,最终实现“天下太平”。这种不依赖外在神祇,而是从人自身寻求安顿与提升的哲学路径,与西方“一神信仰”下的“白人优越论”形成了鲜明对比。哲学家们认为,许倬云的思想具有超越性的终极关怀,为现代人在意义危机中寻找精神家园提供了东方智慧。

这些多元解读,虽各有侧重,却又殊途同归。它们的共同点在于,各学科专家都高度认同许倬云先生的跨学科视野和对中国文明深层结构的穿透力,认为他不仅是历史的叙述者,更是历史的分析者与反思者。他能够将青海喇家遗址的洪水淤泥、湖北云梦秦简的户口登记、敦煌户籍里的算赋数字,与《史记》中的“口赋”“算缗”互相印证,最终画出“国家财政—气候波动—人口迁徙”的动态曲线,这种“降维打击”式的治学方式,让他在国际汉学界独树一帜。然而,异同之处也显而易见:历史学更强调其考证与宏大叙事,社会学侧重其方法论创新和对社会底层的关怀,而哲学则深入挖掘其思想中的形而上意义和对人类命运的终极追问。这种多维度的解读,恰恰印证了许倬云思想的博大精深与融会贯通,也证明了其思想的生命力远超单一学科的界限。

许倬云先生的跨学科思想,特别是其“关注常民”的史学观,为当前中国社会乃至全球文明面临的深层问题提供了具体且独特的思考路径。在社会公平方面,他以历史为鉴,提醒我们,真正的历史进步应以普通百姓的福祉为核心,而非少数精英的权力博弈。他曾指出,中国历史上民间自治力量的强大,如士绅阶层在地方社会福利中的作用,为当下如何构建更具韧性的社会治理体系提供了宝贵的历史镜鉴。这些“不一定很有钱,不一定是官宦人家子弟,但因为他们品行不错、对人好,就变成了地方性的领袖”的士绅,以自己的信用去建议商家救苦济贫,使得“家给户足”的境界得以实现。这无疑是对当下社会治理中过度依赖行政力量、忽视民间活力的当头棒喝。

在文化认同上,许先生对“何以华夏”的深刻剖析,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强调华夏文明是在多元族群的碰撞、交流、融合与整合中形成的复杂共同体。他反对“中原文化扩散于四方”的说法,主张周边文化对中原的发展也有相当影响,例如北方草原族群的游牧化对中原的压力,以及战车等事物的传入。这种包容开放的文化观,对于在全球化遭遇逆流、文明冲突加剧的当下,重塑包容开放的文化自信具有重要意义。他曾言:“总希望中国一天一天更好,能在世界上采取列国体制之长处,创立一个最好的综合体制,为亿万百姓求福祉,为天下万世开太平”,这不仅是其深沉故国情怀的体现,更是对全球治理挑战的中国智慧贡献。他认为,中国几千年来在如何与其他国家、其他族群以不同关系相处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正是未来全球化大组织中不可或缺的智慧。

许倬云先生的离世,标志着一个以深厚学养、跨文明视野和人文关怀书写历史的时代渐行渐远。然而,他所倡导的跨学科研究精神、对“何以华夏”的追问以及对“常民”的深切关怀,仍如灯塔般指引着后人。在信息碎片化、知识速食化的时代,许倬云先生的智慧遗产尤显珍贵。他的思想呼唤我们,在面对不确定性时,回归深度思考,从历史的“变与不变”中汲取力量,以更广阔的视野和更深厚的人文关怀,共同构建一个和平舒畅的“新世界”。真正的学问,从来不是曲高和寡的独奏,而是能够启迪万世、照亮大众的史诗。许倬云先生的智者之光,必将穿透时空,继续照耀我们前行的道路,直到我们真正理解,历史的终极意义,在于为每一个“常民”找到安顿身心的路径,并为全人类的共同未来,开辟一条“少有人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