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回憶父親陳寅恪母親唐篔5:姚家胡同的家
发布时间:2025-07-09 07:09 浏览量:5
父母結婚後,祖父散原老人即表示有來北平養老之意,父親向老朋友錢稻孫伯父租賃了北平西四牌樓姚家胡同三號的一座院落。
1929年初,父母已經搬來住在這裹,4月留下影像,照片裹懷孕的母親,臉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待流求、小彭相繼出生,全家在此住了三年多,然後搬到清華大學南院。
請孀居的大伯母黄国巽遷入,重新佈置,準備迎奉祖父來此安度晚年。
祖母1923年病逝後,尚未出嫁的九姑新午,便在家中掌管家務,照料祖父的生活起居。
1929年九姑結婚後,當年11月隆恪五伯父迎祖父上江西廬山奉養。
1930年5月,九姑夫婦二人攜長子揚和赴德國。
行前,4月曾上廬山向散原老人告别,祖父有詩《三月二十一日别嫁俞氏女子新午隨其婿大維並將稚子揚和往柏靈》記此事。
這年12月,九姑在柏林聖方濟醫院生下一個可愛的男嬰,故取名“方濟”(1998年2月病逝於台北)。
1932年新午姑、大維姑父帶着揚和、方濟兩個兒子返國,1933年2月,九姑又生下一男嬰起名“小濟”。
他們盼望有個女兒,小濟之後(抗戰前)曾生過一個女嬰,不幸未满月即夭折。
這使九姑非常傷心,姑父也以家中没有女兒为憾事。
祖父在江西廬山、九江,生活起居由五伯父母隨伺,並有孫女小從陪伴。
1933年秋,封懷二哥受我們父親囑託,自北平到廬山,迎接年過八旬的祖父北上,五伯父全家也陪送到南京九姑家。
祖父在南京住了約一個月,癸酉年九月九日(10月27日 )重陽節與舊友聚會,九月廿一日(11月8日立冬日)家人为祖父過八十一歲生日做壽,隨後再次登上路程。
父親因上課不能耽誤,深秋,請母親代表他,帶着尚未上小學的流求,乘火車經浦口過輪渡至南京,迎接祖父北上。
母親帶個不懂事的小孩上路,顯然增添不少麻煩,後來我們才明白是想讓孩子見見世面、長長知識。
流求到了時任國民政府兵工署長的俞大維姑父家,先磕頭叩見祖父散原老人,及姑父的雙親三舅公(俞明頤)、三舅婆(心杏老人曾廣珊,曾國藩孫女)三位祖輩,接着是鞠躬拜見姑父母等長輩,也見到堂姐、表兄弟等。
客居南京的新鮮日子很快過去,啟程的日子到了,新午姑、康晦姑、五伯父等多人去火車站送祖父遠行。
祖父乘坐的車廂四人間,床位在下鋪,二哥在上鋪專門照顧。
到車上才發現,祖父對面下鋪的乘客原來是九姑夫婦的舊識,一位曾經留學德國的醫師。
由於老人患有小便不暢之症(以後才知是前列腺肥大),擔心萬一旅途中解便困難如何是好?
姑父重重拜託這位大夫後,長輩們才放心離去。
車行至晚間,母親帶流求仍回二等車廂歇宿。
一路順利,平安到達北平,住進姚家胡同寓所。
祖父的日常起居, 由大伯母陪侍左右。
姚家胡同道路不寬,平日行人及車輛稀少。
三號院是座中西合璧的住宅,兩扇黑色大門並不亮堂,門内左邊是門房,緊挨着有處剛放得下一輛人力車的車房,再往裏轉入正院。
全宅共有十幾間屋子,堂屋坐北朝南,有一排向南的玻璃窗,採光很好。
宅内有大小三個院子及一個小菜園。
祖父在堂屋东側主卧室起居,西側主卧室由大伯母帶堂兄封猷六哥居住。
我們姊妹跟着父母住在东側跨院兩間坐北朝南屋内。
西側跨院廚房外,也有兩間坐北朝南的住房,屋内主人不固定。
堂兄封雄三哥假期住這兩間屋,封懷二哥二嫂、九姑、五伯父母都在這裹住過。
东跨院的廂房是客房。
繞過跨院廂房通向小菜園。
小菜園裏種些時令菜蔬,那時已見到紫色的玉米棒子,很稀罕,想是學植物的二哥引回來的種子。
菜園圍牆外有一家“白麵館”(吸毒場所),父母警告流求、小彭:“這裏比不得清華園,切不可自己跑出大門外,因有拐賣兒童的‘拍花子',拍走了就再也見不着我們啦!”
那時祖父的生活較有規律,喜歡在堂屋東側玻璃窗旁閱讀書報,不用戴眼鏡,出門偶爾戴上。
除了看書外,看報首先關心時局,也注意其他新事物,例如:報上説,白天植物會放出氧氣,吸收二氧化碳;夜間則相反。
便囑咐家人,别忘了把白天放在室内的盆栽線色花草,夜間端到室外去。
家人暗底下笑说,老人看報還留心吸收新知識呢!
祖父日常用煙嘴抽香煙,不喜歡家裹有人打麻將,也不常與小孩閒聊。
當天氣晴好有時为友人寫寫字,均由大伯母和母親研墨鋪紙,流求、小彭總愛在旁觀看,祖父也曾分别給母親、流求、小彭題寫名字、警句,用來刻在銅墨盒上留作紀念。
三哥封雄先在天津南開中學高中讀書,後考入燕京大學新聞系。
父親在封雄少年時,曾攜他一同上街,買藥、買書,交談較多。
我們印象最深的是,三哥曾作隨軍記者從綏遠(今内蒙古西部)抗戰前綫回來,在卧室紙糊的牆上畫滿戰地情景——身着軍装的士兵多種姿勢手持步槍注視前方——看了讓人深受感染。
六哥封猷長流求六歲,常和我們一同嬉戲玩耍,也參加我們過家家的遊戲。
在飛雪漫天的冬季夜晚,六哥常往正院的東南角落潑水,第二天早晨即結成一層冰,六哥便教我們溜冰,小彭很快學會,在冰上溜得流暢歡快,流求可不如妹妹,摔了幾個跟頭就不感興趣而放棄了。
自從祖父來到北平頤養,不斷有親屬遠道來省親。
來得最勤的是住在南京的九姑新午帶着表弟方濟。
小濟那時年齡太小,不方便隨行。
九姑是俞家的長媳,還牽掛着南京的家,每次住不長就得回去,但又惦念年邁老父,所以經常來省親,甚至有次是在懷孕中期,還從南京來探視老父親。
小彭記得九姑在吃飯時,常夾一小碟軟爛的菜肴,留給牙口不好的袁乾子奶奶(好像是安醴姑的奶媽)慢慢吃。
省親住得最久的是江西來的五伯父母和堂姐小從。
在武漢大學教書的登恪八叔嬸,暑假中都曾來探望祖父,更常來的,還有住在北平城的堂兄封可大哥,以及大表伯父(俞明震長子)俞大純夫婦和俞家小表姑。
甲戌元旦(1934年2月14日),是祖父到北平後過的第一個舊曆年,住在北平的晚輩都團聚在姚家胡同,足有十來人,這也是我們孩子對“過年”有記憶的開始。
除夕,全家供奉拜祭祖先後吃團年飯,祖父面前放一盤他愛吃的火腿。
首次見到家裏燃放煙花,竄上去的焰火落下來時活像一台戯,有古裝美女隨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飄然而下,大人说,“這叫葡萄仙子”。
來家給祖父賀歲的親友衆多,可年邁久居南方的祖父,非要親自出去給一位“陳師傅”拜年,數九寒天只得穿戴暖和,由家人陪同前往。
小孩覺得納悶,为何祖父這麽大年紀還要出門給人拜年?
哪里知道這位“陳師傅”是清朝進土、内閣大學士、宣統帝師陳寶琛,當年是祖父乡試的座師,敢於破例將不以八股文應試的陳三立録取为舉人。
祖父感念師恩,一直堅持對陳竇琛老人執弟子之禮。
孩子們最高興的事,莫過於全家陪同祖父出遊。
有家人從南方來探親,祖父興致尤高,闔家老少多次同去北海公園遊玩,那裏茶館中有特棒的小窩窩頭,讓小孩子垂涎並回味多年。
印象中走得最遠的一次,是熊希齡爺爺和毛彦文婆婆用小汽車接祖父去參觀香山慈幼院,流求也有幸跟隨同往。
熊爺爺體態較祖父爲胖,毛婆婆看起來比母親年輕,衣着講究。
最難忘大群色彩斑斕的金魚在池裹來回游動,看得流求眼花繚亂,手裹拿着兩塊餅乾,想喂魚又捨不得,心裹矛盾,最後人與魚分而食之。
更難忘的是,頭一回見到阿姨帶着好多健康活潑的年幼小孩子,挺開心地聚集在一起,非常可愛。
可那時怎會想到,有誰知道他們的父母又在何方?
回家後,父親問流求:“今天去香山慈幼院,什麽最好玩?”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那裹的小娃娃很好玩,我長大要當他們的阿姨。”
這是流求最早的志願。
自從祖父來北平,家中每日充滿歡聲笑語,晚輩們也都和和氣氣圍繞在祖父膝下,享受大家庭的温暖和熱鬧,那是一段令人留戀的時光。
二嫂莊姐在西跨院裹生孩子,給流求、小彭留下相當深的印象。
二嫂張夢莊是湖南長沙人,大伯母姐姐黄國厚的女兒,是我們這一輩的表姐,我們稱她爲“莊姐”。
1928年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1932年與封懷二哥結婚。
莊姐不但中英文水準高,還能繪画,並愛好音樂體育,會拉小提琴,是清華大學女籃、女排校隊隊員,曾代表北平市參加全國運動會,可稱多才多藝的現代女性。
她的品德與性格尤難能可貴,受到長輩的交口稱讚,同輩晚輩的愛戴敬重。
只可惜她染上結核病,以後在外工作時間受限。
二哥封懷1934年去英倫留學後,1935年3月,莊姐住在姚家胡同西跨院屋裏生第一個孩子,在家中生産未入醫院,豈料難産,男嬰不幸夭折,莊姐自此結核病加重卧床,大家心裹都不好受,祖父也很難過。
與此同時,祖父得知他逝去的胞弟三畏之孫封鱸,當時是国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抗日名將宋哲元部下,在長城喜峰口駐防,抗擊日军,而孫媳夏清是隨軍家屬,也將生頭胎,祖父執意要把她接回家裏,住進東跨院廂房内,母親還幫忙趕制嬰兒衣服。
夏清堂嫂每日清晨即起,周末假日我們到城裏居住時,她卻發現寅恪六叔比她起得更早,在大院子葡萄架下朗讀外語,極其勤奮。
夏清嫂以後多次對家人说:4月底臨产時恰好六嬸(指我們的母親)在姚家胡同,就立刻打電話叫出租小汽,把她送往東城區婦产專科醫院,生下一個健康男嬰,母子平安。
祖父非常高興,主動給嬰兒起了個乳名,用紅紙書寫“平保”二字,交給夏清嫂。
平保说,長到十多歲還見過那張紅紙。
他在小學一直用此乳名,上中學才改用現在的名字“中一”。
1937年春末,美延出生後睡在祖父卧室東側的屋裹,時常啼哭,祖父聽到後總是慈祥地説:“毛毛哭啦,去看看要不要抱一下。”
母親以後對美延讒過:“公公(祖父)可寵你了,一聽見你哭,就差人抱你。如果公公仍然活着,你不知會被寵成什麽樣子呢。”
那時候美延多在白天睡覺,晚上開始哭鬧,讓祖父無法安睡;但他從來不生氣,還仿效尋常百姓那樣,讓家人在大街電綫杆上貼張紅紙,寫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啼郎。過路君子唸一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现在想來,在疼愛孫輩方面,身爲大詩人的祖父,和普通老百姓没有兩樣。
當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家中氣氛逐漸沉悶下來。
這時已放暑假,母親和我們三姊妹都住在姚家胡同,武漢的登恪八叔、八嬸帶着周歲的男孩星照也已到達,可是父親隻身留在清華園内。
城内可隱約聽見炮聲,城裹與清華园一度交通阻隔,電話也打不通,家人擔心父親安危,祖父與母親尤甚。好不容易父親得以回來,但他的文稿及書籍均留在清華園寓所,非常着急。
後來幸虧租得一輛小汽車,由正在唸大學且動作利索的封雄三哥,前去清華將父親書桌上的文稿及常用書籍搶運回來一部分。
1937年7月末,北平淪陷。
8月8日正午,日軍大舉開進北平城。
從此,祖父的情緒與身體狀態急轉直下,終至卧床不起,家人焦急萬分,請往日熟識的西醫大夫來家診治。
那段日子封可大哥幾乎每天前來探視,他總是面容愁苦,言語不多。
大表伯父俞大純也常來問疾,先與家人攀談,述外界局勢不妙,到了祖父床前,卻故作满心歡喜高聲说:“姑爹好消息,今日又打了勝仗!”
祖父開頭幾日聽到打勝仗的消息,稍感欣慰,可後來發現這是哄他多進點飲食之擧,體質日漸衰弱,又不肯進食服藥,流求目储大伯母幾次捧着一碗流質食物進入祖父卧室,又原樣端出來。
老人在彌留之際,仍憂心外界的戰事,問父親:“外傳馬廠之捷確否?”
丁丑年八月初十(1937年9月14日),祖父以八十五歲高齡辭世。
我們清楚記得,這日午後天色陰暗,臨近傍晚,祖父呼吸停止時刻,當時在北平的後輩,聚集祖父卧室,跪在老人床旁送别。
兒子寅恪、登恪及長房長孫封可跪在最前面地板上,接着是兒媳一輩黄國巽、唐篔、賀黔雲(登恪妻),依次下來是孫輩封雄、封猷,流求和小彭在最後,已靠近卧室門口。
卧室門敞開,星照和美延因年齡太小不懂事,由大人抱着在門外。
這時居廬山的五伯隆恪、住上海的七叔方恪尚未到達,喪事先由父親主持。
由於北平已落入日寇手中,報刊成敵伪喉舌,故不在敵佔區公開報喪,而是打電報囑咐方恪在上海《申報》刊登報喪啟事,同時還用電報告知全國各地至親。
北平全家一律穿着特为喪事縫製的黑布孝衣,兒媳頭上都戴着白色絨綫小花,直到我們逃難出北平,母親頭上還帶着這白花。
親戚女眷頭戴深蓝色絨綫小花,男眷左臂圍黑色布圈,大家没有披麻着白色孝服,也未請僧侣唸經,氣氛悲痛肅穆。
棺木停在堂屋供奉祖先牌位的位置,當有親友來弔唁時,後輩分男左、女右在棺木兩側的土白布簾内還礼:
左側由父親及八叔跪在前,緊後是幾位堂兄,右側女眷最前面是大伯母,流求和小彭在母親及八嬸之後,跟着大人叩拜還禮。
靈堂内外用木條搭起架子,上面排列着白色紙花,早午晚家人向靈位上香。
因流求不長“漆痱子”,常靠近細看漆匠用黑褐色刺鼻生漆一遍遍塗刷棺木。
大伯母也要流求一起來折紙元寶,用簍子裝好,逢“七”晚上在院子内焚燒。
治喪期間,在我們家將離北平前,六哥封猷帶着我們幾個未成年的孫輩,想到今後不易再相聚,就在祖父靈堂外院子裹,白色紙花牌架前,合影留念。
遠在廬山的隆恪五伯收到老人病危的電報,立即下山赶往北平。
上海的方恪七叔得知噩耗後,將報喪啟事託友人交《申報》刊登,旋即動身。
1937年9月17、18兩日,上海《申報》登出,因鐵路中斷,赴平津只能由海路北上。
五伯父以後告訴流求:他經南京至上海買了往天津的船票,與七叔在此英國郵輪上不期而遇,始知老人已經過世。
五伯父還替七叔補了錢,换成同等艙位的船票,要七叔由下層搬上來同住,不久得知下層一旅客患急病,上吐下瀉,迅速死亡。
北平的家人,遲遲不見隆恪、方恪到來,都很着急,不曉得是何緣故。
後來才打聽到:他們所乘的輪船,途中有旅客急病死去,日本人懷疑是傳染病霍亂,不准輪船靠岸。
經過二十多天檢疫,旅客始得登陸。
兄弟二人本已悲慟,又意外困在舟中多日,趕到祖父靈前時,老人已去世月餘。
流求見七叔又黑又瘦,鬚髮又長。
上香拜祭過後,始在祖父靈前,父輩四兄弟共議祖父身後事,如編撰遺著、停厝棺木等。
治喪期间,父親的右眼視力,因憂愁國事、家事而急劇下降,往同仁醫院檢查,診斷爲右眼视網膜脱落,醫囑立即入院手術,不可延誤。
上世紀三十年代,我國這類眼科手術尚屬於難度較大的治療手段,父母考慮再三,若接受手術治療,雖然右眼有恢復視力的希望,但需曠日持久療養,而父親堅決不肯在淪陷區教书,久留北平恐怕會遭到日伪逼迫,最後決心放棄手術治療,任憑右眼失明,以僅剩的左眼視力擔負全部工作任務。
七七事變時,蒋介石正在廬山,邀請各界知名人士舉行國事談話會。
7月17日他就盧溝橋事變發表談話,決心抗戰。
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也應邀與會。
1937年8月中旬,教育部會議討論決定由国立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私立南開大學合組長沙臨時大學,校址設於湖南省會長沙。
教育部指定三校校長梅貽琦、蔣夢麟及張伯苓为長沙臨時大學籌備委員會常務委員,楊振聲爲籌備委員會秘書主任。
8月底赴湘籌備,覓得長沙聖經學院为臨大校址,定於11月1日開學。
烽火连天,路途不暢,冒着被日本飛機轟炸的危險,三校師生積極行動,迅速輾轉趕往長沙校址。
1937年11月3日,祖父棄世後四十九天,剛過“七七”,靈柩尚未出殯,父親即不得不協同母親帶着我們三個孩子登上去天津的早車,奔向湖南長沙,開始了艱難的旅程。
幾十年後,父親與五伯父均已去世,六哥封猷對流求回憶説:
你們走後不久,祖父出殯,由五伯父主持,改穿白色孝衣,披麻戴孝,請僧侣誦經開道。
祖父靈櫬厝寄在北平宣武門外的長椿寺。
北平淪陷,戰禍漫延,祖父去世,父親右眼失明。
我們原本平諍無憂的生活,被突如其來的愁雲籠罩,小小的年齡開始學着承受戰火燃燒、社會變遷、家庭變故,漸漸懂得生活的艱難與自幼的幸福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