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西省太原市李洪生老英雄

1956年的太原出现了些格外真实的味道。 那是一群城里年轻逆流者的起点，也是后来分流和错落人生的序章。何贵荣，太原科委里静悄悄的职员，在市委食堂里结下过命的交情，李洪生就是其中一个。李洪生比何贵荣年长几岁，从没像其他同龄人那样自称普通。他生人东北丹东，父亲兄长都是乡下有名气的“匪帮”，他十四岁也混了进来。可家事老旧，关系用不上，命运拐弯。当时的东北，土匪和抗日联军并不绝对对立，有人一脚两船。

十四岁之后，李洪生穿上抗联军装是不是自愿，现在倒很难讲清。反正他姐姐去抗联了，父兄也一脚踩进抗联，那时一场打日本的仗就把人推回历史的洪流里。李洪生算是跟随父亲兄长一路染上风沙：父兄都留下命在林子深处，只他跟着大队撤退，打到鸭绿江的时候，他爬在舱板上回身打枪。后来一夜披星过江上了朝鲜，砂哑的炮声和泅水的汗味，他记得很牢！

转到国内后，李洪生继续扛枪。解放战争里，他已混成营长，随东北民主联军南下打过大西南。他脾气暴躁，这倒是真的。某天带兵去喇嘛庙，跟着一个胡子喇嘛起了争执。他看到对方举刀就下意识开枪，结果喇嘛倒下了。部队被包围了几天，领导们查完情况，降了他职。误会不误会，他经历过太多，连党籍算是保住都算幸运，在那年头。

后来，他被调去山西太原。刚进市委保卫部门，因为曾经是傅连长耿良太警卫员，人情世故其实没学多少，仗义是真，日常更想兄弟。何贵荣第一次摸到那两把驳壳枪，紧张中竟然也生出点惊讶。那枪是李洪生保留下来的旧物，据说因为插腰方便特意磨掉了准星。奇怪，那年代的很多“东北胡子”似乎都信这个。李洪生一句“别动，他会走火！”说得并不夸张，吓得何贵荣再没敢多碰。

按理说，警卫员服从命令是本分。可李洪生哪能？耿书记派他打水，他溜去礼堂看电影。被书记骂了，他理直气壮说“党派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给你打水！”气氛当时挺尴尬，他的党龄还比耿良太早两年半。书记心里苦，又不敢跟老资格的人多计较，后来李洪生被撤回警卫连。

六十年代初，城市人口下放，何贵荣得回河北老家务农。李洪生还在太原，最初通信不断。直到1963年夏天，李洪生突然带着叔叔来唐山看望老友，带了袋东北的碱面。那玩意儿计划供应，稀罕得很。何贵荣不得不用一半留给家里，让李洪生叔叔带去集市换点钱，时局下生活都难。碱面是救命粮食。

碱面生事，有人将其卖到市场，被韩城工商所赵同没收。赵同是个地方恶霸，本地人都怕，没人想跟他对着干。何贵荣觉得气氛不对，没敢和李洪生一起赶去交涉。哪知道李洪生半句嘴不让，直接上手扇了赵同两耳光，赵同喊人绑他。他愣是从腰间抽出那把老驳壳枪，弹上膛喝道：“别动，我毙了你！”现场没人敢上前。那群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家伙全吓傻了，要是再晚一步，事情就大条。

喊了人，派出领导出来调和，老乡也帮着圆场。李洪生表明身份，终于把碱面要了回来。回看那一刻，要是心凉一点，估计谁都不会去出头。李洪生的狠劲儿，换成别人恐怕早给吓退。

过后，李洪生还是挂念何贵荣，全力找关系帮他谋到山西电力局的好职位，还——特地为全家办了调动准牵证，月薪开出百元，这钱在当年绝不是小数。一纸调任信，偏偏被造反派董万臣给扣下了。别看是光天化日，一个集体的命运也会这样被小人物把控。过了一年，何贵荣才听说原来该有的机会被人撬走，谁能想到呢？

家里只能回村务农。苦是苦，日子照过。后来文革，这世上的风浪里不缺无助，何贵荣经历了批斗之苦，再也和李洪生没了联系。后来据说他调去了汽车公司，具体怎样却没人知晓。愈往后，何贵荣年纪渐长，提起往日恩弟，心里不止是怀念。

家里至今提起李洪生，总觉得事情本就不该分开。六十年过去，分开得太久了。何贵荣90高龄，依然叨念着少时朋友。能不能再见李洪生一面？没人敢保证。也许，李洪生还在遥远北地某个城市，过着普通的工人生活。也许早已卧床，身边无人。

世道变过几轮，曾经齐头并进的友人一转眼就散在时光之中，偶尔见到老照片，老家乡，谁心里不是酸楚得哽咽？过去太远，可是只要有人念着，似乎都没彻底散去。

**人们总说共患难的朋友才真，下了大雪，反而清出路来。可老何家和李洪生的这份交情，到底还是被现实绊了脚。**

无论事情当初是对，是错，历史给他们的一切，其实早就在时代大浪中埋下伏笔。令人奇怪，回到头再想，有的遗憾其实也不像那么坏？本地人本就有一种自己人的心态，他们的纠葛终究融到了一段特殊的生活记忆里。

或许这些年，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着过去。李洪生性格中的锋利和善良、何贵荣老实又随和，两种命运滚打进生活的一地鸡毛里，还不让人惦念吗！

讲到这里，有些问题反倒没必要想得太清楚。回头看看，有的相遇本就不需要结局。家里的老人也还在，每次说起老朋友，气氛总会变得不对劲儿。旁人听着没什么感触，自己人才知道那份深沉的牵挂。

想来想去，有时候找寻可能就像拉钩，不在乎答案。总之，故事的线头还在，此刻说一句何贵荣与李洪生，一段普通人的兄弟情分，这也算浓烈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