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被抄时,我那高贵的嫡母在牢里吞了发钗上的金珠,一共六颗.下

发布时间:2025-07-09 22:50  浏览量:2

何府被抄时,我那高贵的嫡母在牢里吞了发钗上的金珠,一共六颗。下文

能活着就不错了,管他睡哪呢。人得先顾好自己,才有资格想别的。不过话说回来,沈嘉元宁愿去妓院也不碰府里的茵茵、美玉,看来是真瞧不上。到底是外面的野花香。

男人嘛,混在一起难免寻欢作乐,府里姬妾共侍一夫在他们嘴里还是雅事。沈嘉元年轻力壮,有需求也正常。好在他从不带人回府,也没在府里养家妓,每次去妓院回来都洗得干干净净才来看我。

那会儿我胖得镜子都照不下,沈嘉元却没嫌我,待我依旧体贴。可人啊,往往站得越高越不知足。

怀孕七个多月时,我小产了。是茵茵在我的安胎药里下了毒。我跟她无冤无仇,她却害死了我的孩子。

茵茵被押到跟前时已经疯了,跪在地上又哭又笑:"都是一样的妾,凭什么她得宠还怀了孩子?我就想伺候爷,我喜欢爷啊!"

潘潘说:"侯爷当场就让人把她乱棍打死了,草席一卷扔到了乱坟岗。"

我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整个人像丢了魂。七个月的孩子,秦氏不会动手,却栽在茵茵手里。沈嘉元最初常来陪我,有回我哭得喘不上气,他抱着我说:"十一娘,咱们还会有的,以后生多少都行。"

我没注意他泛红的眼眶,只顾着自己伤心。后来身子渐渐恢复,同他亲热时也提不起劲。他觉得索然无味,慢慢就不来了。

不过他抬了我的位分,如今我是长宁侯府的良妾,不再是卑贱的婢妾。潘潘劝我:"姨娘从前多豁达,如今怎么钻牛角尖了?总不能这么作贱自己。"

我望着镜子里瘦得脱相的人,突然惊醒。几日后,我去沈嘉元院子,却被阿隼拦住:"姨娘改日再来,爷得空就去看您。"

屋里门窗紧闭,几个丫鬟在廊下候着。我站着不肯走,终于等到门开了。沈嘉元和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走出来,丫鬟递上披风,他亲手给她系上。

"她是谁?"我问阿隼。

阿隼面露难色:"是春香楼的凝凝姑娘。"

哦,想起来了,潘潘提过,那是春香楼的头牌孙凝凝,冰肌玉骨,媚骨天成,多少世家子弟为她一掷千金。

沈嘉元但凡住在外面,十次有九次都宿在她房里,想来是真心喜欢那女子。

我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是真的失了宠。

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先前那些好日子像场虚幻的梦,让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沈嘉元该有的身份。

长宁侯府世代簪缨,他生来就是云端上的人物,不过对我短暂温柔了几日,竟叫我迷了心窍,真是蠢得可笑。

沈嘉元本就是个薄情的人。

潘潘劝我重新打起精神,想办法挽回沈嘉元的心,可我却不愿再折腾了。

我宁愿窝在院子里晒太阳,膝上盖着薄毯,看树叶从翠绿到枯黄,一片片飘落。

秦氏如今彻底把我抛在脑后,一个失了宠又没了孩子的婢妾,在她眼里早没了价值。若无意外,我这辈子大概就要在这小院里耗完了。

倒也有件值得高兴的事,秋日里弟弟阿赢寄来了第一封信。他说自己一切都好,从前总想着考功名当大官,现在却盼着能像郝军师那样,成为有本事的谋士。

有梦想总是好的,阿赢还在信里写:"阿姊,等我闯出名堂,就来接你。"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天。当初傻乎乎地对沈嘉元动了真心,如今倒像掉进无底深渊,疼得五脏六腑都碎了。

他忘了我,可仔细想想,我本该感激他的。

后来长宁侯府办了一场大宴,排场摆得极盛,连宫里的几位皇子都来了。

宴会上,我还见到了大姐何氏。她如今是谏议府的主母夫人,我们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面,感情淡得像水。

何家出事时,嫁出去的姐姐们有的被夫家连累,有的靠婆家周全才保住性命。大姐便是后者,她婆家变卖了一半家产,才让她逃过一劫。

可她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心里清楚。那天她站在我面前,面容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她是跟着谏议大人来赴宴的,听说我在府里,特意求了秦氏要来看我。秦氏应了,可等院门一关,她就变了脸,像疯了一样扑过来,要不是潘潘死死拦着,怕是要活活撕了我。

"何琛,你个没脸没皮的贱,货!你的心肝都烂透了!居然给沈嘉元当妾,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害得咱们家破人亡的仇人!"

我僵在原地,脸色刷白。

大姐还在骂:"爹被扣上贪污谋逆的罪名,剥皮抽筋示众!告发的是京尹府的人,定罪的却是他沈嘉元!他轻飘飘一句'乱臣贼子',咱们何家上下一百五十口人,死的死,散的散,你却躺在仇人床上承欢,你怎么不去死!"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爹那种人,贪点银子倒有可能,哪来的胆子谋逆?

京尹府告发,沈嘉元定罪,这哪是巧合?分明是早有预谋。我们何家,不过是站错了队——九姐差点嫁给五皇子,他们这是杀鸡儆猴啊。

王权斗争我不懂,国仇家恨我也顾不上,何家其他人死活更与我无关。可我知道,生母杨姨娘被卖到陕中官窑,水土不服没多久就病死了;年幼的弟弟也吃尽了苦头。

我跟何家的人本就没多少感情,连嫡母吞金自尽时,我心里都麻木得没半点波澜。可这不代表我能心安理得给沈嘉元当妾。

大姐骂完就走了,我在院子里呆坐了半晌,直到秦氏派人来喊我梳洗。

潘潘打听清楚消息,又惊又慌地扑进我怀里:"姨娘,您可不能去啊!她们说有人跟侯爷讨他的妾,美玉和孙凝凝都被送人了,现在要轮到您了!"

原来如此。孙凝凝在沈嘉元院子里住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件能随意送人的玩意儿。

我又何尝不是?

沈嘉元的心,从来就没热过。

我梳洗了一番,镜中的自己瘦得厉害,倒成了时下流行的瘦削美人。可我知道,沈嘉元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我抱着琵琶进了宴堂,大堂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得刺眼。

沈嘉元坐在上首,满堂都是达官贵人。我一袭红衣站在中央,眼里只看得见他。

"爷,让妾身给您弹首曲子吧。"

他神色冷得像冰,锦衣华服,玉环束发,眉眼间带着惯有的疏离,倒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我笑了,眼眶突然发酸,赶紧低头定了定神,半跪在地。

我会弹琵琶,可从没为他弹过。这是第一回,大概也是最后一回了。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琵琶声起,我望着他,他离我那么远,可我分明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悲色——那是对我们短暂情分最后的怀念。

一曲终了,有人惊叹:"从前只知何府九小姐箜篌弹得好,竟不知还藏着十一娘这等绝色。"

我这才注意到,九姐何臻也在宴上。可此刻,我们同是妓子,被人像物件般交换。

曹将军把我九姐送给了沈嘉元,沈嘉元则把我送给了曹将军。

当年差点嫁给五皇子的九姐,如今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而五皇子旁边坐着的皇妃高氏,只是冷眼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们何家三姐妹,大姐咬着牙把苦水往肚里咽,我和九姐都低下了头,认了命。

这世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往事像风里的灰,记忆泛了白,不用回头,回头也无岸。

宴席结束后,我被送上轿子。和当年被李公子送进长宁侯府时一样,轿帘一落,前路未知。

我给潘潘留了全部积蓄,让她自己保重。

我本就没打算活下去。

可轿子没把我送到曹将军府上,而是停在了翰林府门口。

来接我的是张漾——如今已是内阁的张翰林。

他站在阶前,眉目清俊如旧,只是多了几分沉稳。见我下车,他伸手扶我:"琛琛,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往后缩了缩,他却握得更紧:"当年我凑够了钱赶去祁庄所,你已经跟李家的人走了。"

"她们说你是自愿跟人走的,我信了。"他声音发颤,"从那日起我就明白,没钱没势的人,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几分急切:"好在还有机会,琛琛,我们还能在一起。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可物是人非,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他也早娶了妻——翰林夫人是青州巡抚苏大人的女儿。

京中贵族如云,巡抚之女不算多高的门第,可他说苏苓苓性子单纯,会愿意接纳我做侧室。

我后来才知,所谓的心思单纯,是因为苓苓是个傻子。

张漾考中翰林那会儿何等风光,连皇室公主都对他倾心不已,可最后他竟娶了个普通姑娘?

他攥着我的手腕,眼眶泛红:"苏家曾资助我进京赶考,后来何家出事,我为筹钱救你,答应苏大人将来娶他女儿。"

就这样,我从沈侯爷的良妾,变成了张翰林的良妾。

张漾待我极好,可我却再做不到像当初爬沈嘉元床榻那样主动。他眼里满是挫败,声音发颤:"你在为谁守节?沈嘉元吗?你以为他真爱你?"

窗外海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他忽然冷笑:"当今圣上龙体欠安,诸位皇子藩王早按捺不住。太后都想插手立储,沈侯爷看着清心寡欲,实则早站了队。"

他松开我的手,在屋内来回踱步:"三皇子?七皇子?满京城都以为沈嘉元支持七皇子,毕竟淑妃是他沈氏族人,是他的嫡亲堂姐。可圣上一道旨意贬了淑妃位分,众人才恍然大悟——他和三皇子早勾结在一处,不动声色瓦解五皇子党羽,何家就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我指尖发凉:"什么叫'此次若是败了,便再没机会'?"

张漾突然逼近,呼吸喷在我耳畔:"沈嘉元那种人,除了年少时真心爱过秦三小姐,谁还能入他的眼?换妾这种事,他向来不屑。可当他看见你九姐何臻,二话不说就应了。"

"李安在祁庄买你九姐,就因她像极了秦三小姐。他知道送进侯府,沈嘉元必定喜欢。可你九姐撞柱拒婚,李安才退而求其次买了你。"他掐住我的下巴,"最像的是你九姐,你只有三分相似,倒也能博他欢心。"

记忆如潮水涌来。初夜时我故意发出声音,他却突然捂住我的嘴——原来身下女子与他心上人容颜相似,声音却不对。

张漾还在往我心口扎刀:"沈侯爷那种人,你喜欢他什么?他把你推出来挡刀你看不出?他夫人秦氏是太后亲侄女,就算犯下大错,沈家也不能休妻。你为他生孩子,知道后果吗?他根本不会保你。"

"你随他去西田营,他故意装作宠你,让那帮人以为他贪图美色。结果送来的美人都是自投罗网的鱼,被他一网打尽。"他忽然轻笑,"琛琛,别傻了,他不会有真心的。"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平静如水:"翰林大人说了这么多,您又站哪队呢?"

他额头抵上我的,呼吸带着酒气:"我谁也不站。我只是个翰林学士,把家底散尽,跟曹大人做了笔买卖罢了。"

"你九姐是去刺杀沈嘉元的。五皇子利用她为父报仇,还天真以为杀了沈嘉元就能进宫为妾。她与秦三小姐那么像,在沈嘉元床上动手,本该易如反掌吧?"

我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发颤:"与我无关了。沈嘉元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造化。我和他隔着血海深仇,从此再无瓜葛。"

张漾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知道一时难接受。内阁已批了我的调令,过几日我们去江洲,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一切都会好的。"

七月,翰林举家南迁。所谓"举家",不过我、张漾和苓苓三人。张漾任江洲知府,那地界临海,山清水秀。

九月,皇帝驾崩,京城大乱。这场动乱持续两月,连江洲都跟着人心惶惶。听说沈嘉元死了,五皇子调集三大营兵马入宫登基,关键时刻却被韩王、齐王反咬一口。

宫内厮杀数日,血流成河。最后戚家军围住皇宫,沈侯爷一身紫袍立在殿前,手持先帝遗诏——三皇子才是正统。

新帝登基后,朝堂终于平静。年迈的太后搬去别苑养老,而江洲临海处,海盗开始猖獗。这些海盗从瀛海登岸,见村就抢,见人就杀,凶残至极。

张漾身为知府,亲自带人抗击海寇,去的都是最危险的地方。他走前摸着我的脸笑:"琛琛,若我能活着回来,你肯不肯给我机会重新开始?"

我望着他眼下的青黑,声音发哽:"肯的。你一定能回来,往后日子长着呢,我陪你走下去。"

他眉眼瞬间温柔如春水:"好,一言为定。"

人总要往前看的。

江洲邻海的几个县,百姓无家可归。我和几位县丞夫人商量后,在城郊搭起粥棚和收留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倒也充实。

苓苓抱着我哭:"姐姐,相公怎么还不回来?"我拍着她的背安慰,自己却望着海浪发呆。直到某天,海盗真的来了。

附近县庄早已被洗劫一空,官差都被砍了脑袋。海盗目标明确——抓女人。人群瞬间混乱,男人被当白菜砍,女人被麻绳捆成串。

我拽着苓苓狂奔,拐进胡同时用力推开她:"一直跑!到衙门等我!"她边哭边点头,跌跌撞撞消失在巷尾。

我放慢脚步,将跟踪的海盗引向另一条路。发簪抵住喉咙时,我忽然笑了——我的故事该结束了。

永安元年,新帝登基那日,我死在江洲海岸。希望苓苓和张漾,永远记得这个傻女人。

然而发簪没有插入喉咙,巷口风中有利箭破空而出,嗖的一声,射穿了海盗的脑袋。

海盗倒地,我错愕地呆站着,一身冷汗,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是一身黑色锦服、冷若冰霜的沈嘉元。

我愣住了,而他也没多看我一眼,收起长弓,转身去击杀别的海寇了。

江洲动荡了整整三个月,朝廷终于派兵平乱。

可谁都没想到,来的竟是长宁侯沈嘉元。

我们得救了。知府衙门里,苓苓扑进我怀里哭得发抖:"姐姐,我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人,还以为你和相公一样不要我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傻丫头,我怎么会丢下你?相公也会回来的。"

朝廷的军队确实厉害,没多久就击溃了登岸的海盗。沈嘉元还派亲信带兵继续追击,说要支援张漾的队伍。

他自己却留在知府衙门坐镇。江洲恢复平静后,我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沈嘉元端坐高位,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白玉扳指泛着冷光。他淡淡道:"夫人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我垂眸掩去情绪。这无耻之徒,白日里端着清冷架子,夜里竟闯进我房中,还反手关了门。

"侯爷这是何意?"我警觉后退。

他逼近两步,目光幽深:"你和张漾圆房了?"

我愣住,强作镇定:"这是妾身与张大人的私事。"

沈嘉元突然将我拦腰抱起,走向床榻。我惊得脸色发白:"沈嘉元!你疯了?"

"就当你说的那个意思。"他声音发哑。

我挣扎着喊:"我是张大人的妾室!侯爷自重!"

他竟轻笑出声,眼底闪过狠厉:"你很在意张漾?我让他躺着回来如何?"

烛火骤灭,他动作粗暴,全然不顾我的抗拒。泪水浸湿枕巾时,他吻去我眼角的泪:"十一娘,跟我回京城。"

我摇头:"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侯爷若再纠缠,我只有一死。"

三日后张漾归来,形容憔悴,左袖空荡。我想起海盗挥刀时的狠辣,眼泪夺眶而出。

苓苓摸着他的空袖子问:"相公,胳膊呢?"

张漾望向沈嘉元:"侯爷是来接十一娘的吧?"

"是。"沈嘉元应得干脆。

张漾转向我,笑容苦涩:"琛琛,对不起。当初是侯爷先找的我,让我和曹大人做戏,暂时留你在翰林府。"

"我存了私心,想将你困在身边。说了许多侯爷的坏话,离间你们……"他声音发颤,"那年我状元及第,第一件事就是投靠沈侯爷,求他将你赐给我。"

"可他拒绝了。"张漾眼眶发红,"后来我越想越气,他连个妾室都不肯给,我才故意说那些话报复。琛琛,你跟他回去吧。侯爷心里只有你。"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还记得十三岁那年,你随嫡母去太尉府看马球,走夜路时遇着的马车吗?车里坐的就是沈侯爷。车夫邀你三次上车,你硬是走回去的。"

"李安也是他派去赎你的。"张漾咳嗽着笑,"你非要自己站出来顶罪,其实他早安排好了。"

我摇头:"说好等你回来重新开始,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别傻了。"张漾抱起苓苓,"我如今这样,给不了你幸福。回去吧琛琛,让我安心。"

沈嘉元将我拥入怀中:"孙凝凝是太后细作,我没碰过她。"他捧起我的脸,目光坦荡:"何家被抄不是我的主意,你可以问你九姐何臻,她如今在白马寺修行。"

后来我才知道,九姐曾是五皇子的棋子。她被送进军妓营后,在那些男人的怀抱里逐渐清醒——五皇子从未真心待她,何家不过是枚弃子。京兆府的检举信,都是五皇子为娶高家女铺的路。

"我唯一做错的,是给何家定了谋逆罪。"沈嘉元摩挲着我的发髻,"但十一娘,我不后悔。五皇子薄情寡义,我倒要看看他能狠到几时。"

是,没有沈嘉元也会有其他人,何家是逃不掉的。

「十一娘,我一直心悦于你,你弟弟何赢如今已然出息了,他此次随戚将军回了京,你还想不想见他?」

我僵在原地,抬头望他:"沈嘉元,你可真够狡猾的,拿我弟弟当人质。"

他坦然点头:"对,我绝不会放过你。你说过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鬼,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终究跟着沈嘉元回了京城。

离城那日,张漾没来送行。我最后回望江洲城门,城楼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眼眶泛起水光。

我与张漾,终究差了那么一步。

马车行至半路客栈时天已擦黑。

沈嘉元像块膏药似的黏着我,连睡觉都把我箍在怀里。

他说:"你是有前例的,我不敢信你。"

我抽了抽嘴角,反手将他抱得更紧,像从前那样用腿缠住他:"你也有过先例,我也不信你。"

他轻笑出声,把我搂得更用力:"你现在太瘦了,我不喜欢。"

我吻上他的唇。

"这样喜欢吗?"

沈嘉元眼眸发亮,摩挲着我的后颈,声音发哑:"喜欢,但不够。"

"十一娘,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害怕,可那时我真的怕,怕护不住你。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再没人能威胁我。秦氏已经死了,我也替你讨了诰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沈嘉元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抢不走你。"

听起来倒像句人话。

我笑着戳他胸口:"如今侯爷也学会说甜言蜜语了。"

不提还好,这话像根刺扎了他:"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真心实意,你就是个骗子。"

说着便惩罚似的吻下来。

天地旋转间,他眼尾泛起红晕。

"十一娘,永远别想离开我,你逃不掉的。"

他今夜格外不安,总怕我会跑。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半夜等他睡熟,我卷走他的钱袋,去后院牵了马,悄悄溜出客栈。

我本就没打算留下。

从踏进长宁侯府那天起,我就在盘算怎么离开。李安买我时说,要给他表兄生个孩子,这个念头我从未动摇过。

生个孩子给侯府延续香火而已。

就连张漾,最初我也没想过要留在身边。

为此,我在江洲三个月苦练骑术。

次日晨光初现时,沈嘉元带着兵马追来。我的马立在山坡上,这个距离算得刚好——他若下坡追赶,必须绕到对面山头的小道,根本追不上我。

坡下,沈嘉元骑着乌骓马,玄色衣袍猎猎作响,周身寒气逼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一双眼睛像淬了寒星。

"十一娘,你什么意思?"

从前都是他俯视我,如今我骑在马背上,挺直脊梁冷冷看着他。

"沈嘉元,你这薄情郎,自己好好想想可有亏欠我的地方?"

他愣住,脸色骤变,犹豫片刻道:"何家的事我解释过,孙凝凝的事你也清楚,实在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误会。"

说着突然轻笑:"是外面那些传言?秦家三小姐?十一娘吃醋了?"

我气笑了:"我吃你奶奶的醋!"

他瞬间敛了笑,面色冷若冰霜,从背后抽出长弓,弦如满月,箭尖直指我!

我心里发怵,语气却软下来:"不管你以前对谁做过什么,但你害死我的孩子,我绝不会原谅。"

他脸色煞白,放下弓箭急道:"十一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打断他:"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知道是他让潘潘在汤里下药,知道他利用茵茵的坏心思,知道我的孩子就是这样没的。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翰林府时,潘潘托人给我捎了封信。

我走时把所有钱都留给了她,她饿了两日,终于从后院狗洞爬出去。

信里写着:"姨娘,我大概活不成了,侯爷的人追到泉州要杀我灭口……

"姨娘,对不起,我没得选。侯爷要灭口,就是不想让这事被人知道。可你说过,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谁都有活着的权利。我不想死,你能救救我吗?"

那时在翰林府,我求了张漾派人去救她。

可沈嘉元的人耳目太多,派去的人和潘潘都没了音讯。后来兵荒马乱,谁也顾不上谁了。

我都明白,沈嘉元这么做有他的难处,我相信他也疼过那个孩子,只是形势所迫,他替我做了选择,却从未问过我的意思。

"侯爷当时,明明还有别的选择。"

"我不能冒险,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多可笑啊,他助新帝登基本就是场豪赌,却在这事上说不能冒险。

我抹了把眼泪,朝他行了个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侯爷今生缘尽,山高水远,不必相送。"

山风拂过面颊,我没再回头,也不知他是否又举起了弓箭。我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若来得及,或许还能赶到泉州找到潘潘,或许她已被沈嘉元的人杀死。

但我自由了。我想起在长宁侯府的日子,高高的屋檐下,天空蓝得透亮,有雁群往南飞,我和潘潘总仰头看着。

潘潘说:"南方到底什么样?我从未离开过侯府。"

我说:"书里写'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辈子总有机会去看看的。"

是的,还有机会,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