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往事--舅姥爷是童子命（2

舅姥爷的童年正处于日本鬼子经常进村扫荡、皇协军为非作歹的年代，虽然他经常跟着家人东躲西藏，但是在家人的尽心呵护和关爱下，舅姥爷总算长成了一个壮壮实实的小少年。

在舅姥爷九岁那年，（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1946年，因为姥姥习惯说虚岁），姥姥说那年刚入秋，而天气反常得很，竟然比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闷热，舅姥爷却在这种天气下感冒了，虽然只是发烧，找郎中开几副药也能压下去，但总是好不利索，反反复复，半个月下来，舅姥爷的小脸清瘦了不少。

舅姥爷一生病太姥姥就揪心，也许之前那几个孩子的早夭给太姥姥留下了阴影，她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的，于是天天把舅姥爷关在院子里，不让他跟外头的孩子疯跑。

可偏巧那天，舅姥爷的发小柱子隔着墙头喊他，说在村后土岗子槐树林里找到了一窝野鸡蛋。九岁的舅姥爷也正是淘得没边的年纪，一听这话，趁太姥在灶房忙活时，偷偷翻墙溜了出去。

等太姥发现孩子不见时，天已经快黑了。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太姥爷带着油坊的伙计们村里村外地找，直到找到土岗子才发现舅姥爷和柱子一人拿着几个野鸡蛋在槐树林里乱串。当时太姥爷并没斥责舅姥爷，而是沉默地拽着舅姥爷的胳膊往回走，他们先把邻居家的柱子先送回家。

当姥姥讲述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她问我知道那个土岗子吗？我告诉太姥姥，小时我娘就不让我去那里玩儿，所以我知道那个土岗子，但是并没靠近过，更没爬上去过。

太姥姥点点头接着说，我还是先说说村后的这个土岗子吧，对于这个土岗子，村里人都怀有敬畏之心。据姥姥推测，太姥爷在找到舅姥爷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当场发脾气，是因他对土岗子这个被神秘色彩渲染过的地方心存敬畏。

其实这个土岗子我是知道的，离太姥姥的的村子大约半华里的路程，上面长满了槐树，在土岗子边缘有一条通往镇上的土路。小时候母亲多次嘱咐我不能去那里玩耍，有时大人也会提起当年舅姥爷从土岗子玩耍回家后得了场怪病的事儿，所以土岗子成了童年时期不敢提及的地方，即使远远的从旁边经过，也会用手攥紧大人的衣角，耷拉着眼皮，不敢有一点儿斜视。

姥姥的讲述把我从过往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姥姥说她们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曾经有户人家孩子结婚，需要一些碗筷招待客人，男主人本来打算去镇上采买，奈何到了镇上才发现钱被偷了，男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会儿心疼被偷的钱，一会儿为明天招待宾客没有碗筷而上愁，走着走着就到了的土岗子，男人心里苦闷，不想回家，于是爬上路旁的土岗子，坐在一颗槐树下抽起了旱烟。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白胡子老大爷从旁边走了过来，向男人说：爷们儿，还有烟丝吗？男人虽然心里苦闷，但是本性善良，他赶紧掏出装旱烟的布袋递到老大爷面前，并给老大爷点上了烟。

两个人边抽烟边闲拉呱，说着说着，男人说了自己由于丢了钱没有买上碗筷的事情。就在男人长嘘短叹向老大爷诉苦时，老大爷笑了，对男人说，你的运气可真好，我就是卖盆卖碗的，刚才走路走累了，见岗子上有人坐着，就也上来歇歇脚，你看那不是我的排子车吗？里面都是盆和碗。顺着老大爷手指的方向，男人看到路旁还真停着一辆排子车。男人想刚才只顾着闷头想心事儿了，竟然没发现老大爷何时把排子车停到那里，也没注意到老爷子是什么时候走上土岗子的。

男人对老大爷说自己没钱，老大爷说那就借男人用一天，用完后把碗洗干净，别磕了碰了，天黑后把碗就送到土岗子他们坐着吸烟的地方就行，他明天出去卖碗，晚上回来还要从土岗子这里经过，到时候把碗取走。

话说男人背着四十只碗回到家，嘱咐媳妇孩子，一定要看好这些碗，不能磕碰了，更不能少了坏了，因为这是好心老大爷借给自己的。男人还把借完前后发生的事儿给家人说了一遍。

孩子结完婚，送走宾客，全家把借的这四十只碗擦洗的一尘不染，晚上男人依照约定，把碗完璧归赵，并多放了一布袋好烟丝，也算是感谢老大爷的应急之恩。男人本打算多等一会儿，见到老大爷面，亲自把碗还给老大爷，但是等了很久都没见人来，男人只好把碗放到约定地点回家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男人又跑到土岗子放碗的地方，他怕昨晚老大爷不来收碗被别人捡了去，但是当男人来到土岗子时，发现碗和烟丝都没了。男人想肯定老大爷拿走了。要不没人会起这么早爬到土岗子上来。

一袋烟、一句承诺，按说这是个有关诚信的故事，但问题是后来这个故事的性质变了，竟然充满玄幻，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