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行：你的作品是原創嗎？

文/王唯行

當你走進商場，打算買一台冰箱，這時你大約不會問：這冰箱是不是廠家原創的？沒有人會這樣問。你關心的，不過是它制冷可好，耗電可省，外觀可順眼，價錢可公道。至於冰箱最初是誰發明的，用什麼方法製造出來，普通人哪裡會去計較呢？橫竪能用，合用，便滿意了。

看畫其實也是一樣的。你站在一幅畫前，覺得好看，心裡舒服，或者忽然想起些什麼，有點感觸，這便是了。至於這畫法是不是畫家自己想出來的，於你當下的感受，實在無甚相干。你或許會看看畫上的名字，正如買冰箱時也挑一挑牌子，無非是信得過這家的手藝，倒未必真關心他是不是頭一個用這般畫法的人。

除非你對於美術史上的事情十分熟悉，見識過許許多多的畫作，曉得哪一家開創了哪一派，哪一人最先用了哪一種技巧。不然的話，原創與否，在你眼裡原沒有什麼分別。畫好不好，你自己看得出來，何必扯上那“原創”二字？

大多數人看畫，不過如此。他們不曾學過畫，也不研究什麼藝術源流，畫得好看，叫人心裡歡喜，或者有點意思，引人想想事情，便是好畫了。至於這幅畫在藝術史上有沒有地位，是不是開闢了新路子，普通人哪裡管得了這許多。

所謂“原創”二字，原不過是後來治藝術史的人為著編書方便，勉強立下的一個名目罷了。他們要把千百年來紛亂的畫事理出個次序，便不得不找出些轉折與開創，好教人知道流派如何演變，風氣如何轉移。這是他們的分內事，與尋常看畫的人本不相干。

你的畫能不能傳下去，會不會被後人記得，哪裡是單靠一個“原創”就能算得准的？歷來畫史上，有些人確是因為開了新路而被銘記，但更多的人，不過是安安靜靜地畫，本本分分地活，筆下不見得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創造，卻因畫得真誠、畫得認真，反而被世人珍重，一代代地留了下來。

藝術史像一張網，網眼有疏有密，未必所有好畫都能被撈起。有些當時轟動一時的“獨創”，過了些年歲，反而無人問津；有些看似平淡無奇的筆墨，日久卻越發見得味道。可見畫的命運，原不繫於它是否新奇，是否獨創。

普通人看畫，原不必把藝術史背在身上。你站在畫前，感受到什麼，想到什麼，那便是你與這畫之間的真聯繫，比什麼史冊上的名分都真切。畫原是畫給人看的，不是專為藝術史而生的。你若喜歡，便是這畫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