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我拿到登基剧本(科举)》作者:半个水瓶

发布时间:2025-05-15 18:32  浏览量:3

《女扮男装我拿到登基剧本(科举)》

作者:半个水瓶

简介:

你的皇位?no!是我的呀!

贺云昭无数次庆幸自己穿越后能够被父母扮作男儿身。

在她高中状元的那日,萧家庶长子拖着一身重伤闯进了她的汤泉中!

待埋了人之后,她才一瞬间回忆到这似曾相识的情节,她竟然是穿书了!

她埋的就是这本书男主,他是皇帝的私生子,未来会继承皇位。

而她,女扮男装的状元郎,未来会成为他的皇后。

开什么玩笑?皇后?

她又不是闲得慌,非要给自己找点苦头吃。

冷静下来的贺云昭心想,现在挖出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等….等一下!他是皇帝私生子?未来会成为皇帝??

那不如想想..她该怎么成为皇帝的私生子吧?

皇帝无子无女,比起关系不和睦的宗室子,皇帝想必很能接受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儿继承皇位吧?

……

贺云昭,大晋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她生来一副水墨画般的面孔,姿态风流交友遍京都,脸上的面具从来没摘下过。

开玩笑!她从小女扮男装,风里来雨里去,从纷杂的侯府一路斗到翰林院,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是……她瞳孔颤抖低下头看着半跪下的少年,他容貌锋利逼人,泛红的眼尾努力带着一丝刻意的勾引。

贺云昭此时此刻我希望我能有一样东西,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贺云昭沉痛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阻碍住他,她带着痛纠结开口:“兄弟,听我一句劝,感情中的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啊!”

自我定位错了!

精彩节选:

大晋,丰庆八年。

镇南将军府后院花园内七八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玩的正酣,不大的花园里站满了人。

一身红衣的小少年笑的气喘吁吁扬起手挥舞两下,他求饶道:“不成了,连着一个时辰都是我当瞎子,再玩一会累的我迈不开腿,我便抢了穆六的床今晚便不走了。”

听到红衣少年出声,周围的丫鬟仆妇们纷纷上前扯着满头是汗的少爷公子们到凉亭内歇息。

“先歇着,这一局给他记上,过阵子可要他还回来。”

“可不能叫他同上次一般耍赖皮。”

红衣少年听见伙伴们几句声讨也不以为意,抬手解下蒙在眼前的三指宽黑布条,红衣和黑布碰撞在一起本就衬的人分外绮丽,却不想布条下更是一张浓墨重彩的面孔,几根被布条弄乱的黑发带给这张面孔如诗如画般的色彩。

少年阔步走到桌前,他抬眼笑的爽朗,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眼白处极白,瞳孔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棕,从眼睛中便透出一股聪明劲。

他无疑是个极好看的少年,可惜脸颊处还有几分圆润,也可以说他是个好看的小少年。

红衣少年正是康顺侯的嫡长子贺云昭。

此时聚集在此处一群小少年是刚从书院休半日假,也说不上是谁嚷嚷着要聚会吃烤鹿肉,于是一群半大小子对着自家小厮吩咐两句便一溜烟的来了最近的穆府吃肉。

穆六郎的乳母侍候在一旁,时不时关注着这群少年的一举一动,乳母定眼一瞧便猜到这群少爷们的中心是贺家公子。

乳母再扭头看看自己的少爷,穆六郎圆润的小脸蛋靠在人家贺公子手臂上,一人已经初具翩翩公子风采,另一人还是浑圆一个球。

肉足饭饱的少年们纷纷告辞,贺云昭也在穆六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登上自家的马车。

到了马车中,贺云昭一松肩膀,好不容易才拒绝了穆六的留宿请求,真是不容易。

两人本是从小便玩在一起的好友住在对方家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贺云昭偏偏从不在外留宿。

外人以为是康顺侯年纪轻轻便去了,侯夫人膝下仅有一子贺云昭,贺家的独苗金孙自然被视作眼珠子一般,是以贺云昭从不在外留宿。

身量高挑的少年迈步进门,他抬眼看向圣上钦赐的康顺侯府的牌匾,再次内心感谢这一世的父母。

他从不在外留宿,不是外人猜测的母亲舍不得,而是因为,“他”是“她”。

十三年前。

贺老太太一身孝服,她冷的浑身一个哆嗦,满是沧桑风雪的鬓角处迫出冷汗。

原本该在灵堂哭灵的婆媳两人此刻却一站一跪呈对立状。

“你怎么敢!”贺老太太气的落下泪来,怒火烧向这个之前万分满意的儿媳妇。

这混账东西怎么敢的!如何能这样!

贺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寡根,贺老爷子心心念念没看一眼的孙子,贺家留下的唯一血脉,贺老太太将来唯一的指望!贺家全家的期盼!

贺老太太扭头看着床上裹的严实的小婴儿,这孩子竟是个女孩!

“咱们家小宝若是不扮作男装,那咱们贺家可是绝后了!”

“咱们贺家不是那作践女孩的人家,可是世道如此,若是没个男丁,全家的家产都要便宜旁人。”

“宗族找过来过继儿子,咱们如何能拒,将来两个姑娘也仅仅能拿一份嫁妆,合着咱们贺家几代主母的嫁妆,老太爷和我们家老爷几十年的积攒最后都要给了陌生人!”

“更别提将来母亲您和我都要受气之事,若是一个不好,那可是性命难保啊,母亲!”

贺夫人本口齿伶俐,此刻说话却带了几分惊慌,她成婚八载从未受过婆母如此疾言厉色,如今见到婆母这般怒气还真是有些怕,心里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冒出来了。

婆媳二人面对面隐隐对峙,看着儿媳脸上的惊惶,贺老太太已然明白,叫她孙女扮作男装不仅是为了所谓贺家的未来,更是为了她们贺家女眷们将来的日子好过。

不近不远恰在两年前,贺夫人娘家姚家的远亲便出了件骇人听闻的事。

贺夫人的远房的表姐嫁了一户读书人家,那家的当家人早逝,一家子仅剩下那表姐和四个女儿,后来经宗族长老点名过继了一个侄子过来。

不过半年,宅子被卖,母女五人被过继来的侄子拉回到乡下养老,得到消息的亲眷虽疑惑但也被那侄子回乡念书的说法给说服,还频频往乡下寄信。

直到去年才得知,那四个女儿一到乡下便被过继来的哥哥给卖了,年纪最小的那个死在了路上,大女儿被嫁到隔壁镇子,三女儿宁死不从被卖到商户做丫鬟,二女儿被人牙子拉走至今下落不明。

至于那位表姐,挨着母子的名分没有被卖,但也是被扔在破庙里苟活,一村子都是宗族亲眷,对着姚家表姐这位外来的媳妇和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他们会偏向谁不言而喻。

姚家表姐得知小女儿被卖死在路上的消息后,人便疯了,一头碰死在了破庙里。

实在不是轻贱女儿家,是如今没个男人在礼法上那便是人人可欺,律例是男人写的,族规是男人定的,偏向谁不言而喻。

贺老太太是宗室郡王之女,贺夫人的父亲也是京城的四品官,她们自然不会落到那等地步,她们娘家可还有人呢。

但可以想见的,贺家这么大一份家业,不会没有人觊觎,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贺夫人膝下还有两女,这两个女孩没有亲弟弟撑腰,等将来贺夫人也去了,谁还能做他们的娘家人呢。

急促的呼吸声响在房间内,啧啧的口水声是床上的小婴儿正在啃脚丫。

贺老太太眼中疑色一闪而过,她细细打量儿媳妇的神色,猛的开口问道:“这是老大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眼见着儿媳妇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她心头升起一股怒气,这会的气已经不是冲着儿媳去的了,而是冲着自己那不着调的儿子。

这明摆着是这夫妻二人已经商量好了才会如此!

贺老太太气的手指颤抖,恨不得冲回灵堂去把棺材里的儿子揪出来给他两巴掌,混账东西!

女孩装作男孩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不好贺家的名声全毁了。

老太太咬牙看向儿媳,努力压低声音:“你说实话,这事还有谁知道?”

贺夫人低下头,小声道:“我和老爷....还有秦婆婆知道,小宝出生后都是我和秦婆婆照顾,旁人都不知道。”

听闻此言,贺老太太的总算是松了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将错就错了。

老太太扭头再次看了看唯一的‘孙子’,身板不经意间直了不少,原本因儿子去世而消沉的心被这不省心儿子儿媳给提了起来。

老太太深深的叹口气,看着儿媳妇的眼睛,“你要记得,昭昭将来的路必然不好走,都是你这做母亲的做一手造就。”

贺夫人终于放下捂脸的手,她紧紧抿唇苍白的脸上浮现浓郁的愧色。

她这个做母亲太过自私,是她给昭昭选了一条坎坷的路,原本昭昭是可以嫁人生子安稳一生的。

贺夫人提着宽大的孝服走到床前,俯身用温热的手指轻触‘儿子’的脸蛋,眼中流露出浓厚的愧疚,她低声道:“都是娘对不起你。”

啊?你对不起谁?

躺在床上的贺云昭一边啃着脚趾一边疑惑,对不起?

要不是现在碍于身体不能说话她都想真诚的发问,毁掉了她嫁人生子操持家事伺候丈夫的机会,给她男儿的身份继承全部家产,这叫对不起?

天啊!失去了生儿育女的机会,她可真是太难过了!难过的都想笑出来了!

“母亲你看,昭昭笑了。”贺夫人轻抚着婴儿精惊喜道。

几个月的婴儿自然不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如今的贺云昭是来自于几百年后的贺云。

她对于自己穿越这件事给出六个点的想法:......

刚进单位两年正是当牛做马的好时候,从小连班长都是抢着当的贺云十分有官瘾,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但随着上升渠道的锁紧,她也逐渐有些偷懒。

一次摸鱼的时候被大领导看到,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一举动她被领导拉着安排了最新的任务。

九号下午三点下发的通知要求十一号下午两点前上交,她骂骂咧咧的写了一封邮件要求下级单位十号五点前上交,如此紧迫的任务只能是熬夜在单位完成,结果就是凌晨三点猝死在单位。

一醒来她就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好啊真好,以前看穿越剧都是女主救人被车撞,如今她穿越就是加班猝死,从善有善报到牛马的救赎,怎么不算与时俱进呢?

本以为自己会走后宅路线的贺云昭经过两个月的时间摸清了这里的语调,她终于听明白了自己被女扮男装!

贺昭云迅速划掉一品夫人剧本,更正为权臣,原来她要走的是男主路线啊,非常好!

她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哇,好漂亮的娘啊,脑子真好。

文艺一点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通俗一点说,父母都是干正事的人,孩子就不受罪啊!

感谢爹,感谢娘,感谢奶奶,感谢她一出身就拥有了家产继承权。

她仰着小脑袋看着娘亲愧疚的眼神,贺昭云努力发出咿咿呀呀的安慰声,别愧疚了,娘啊。

贺夫人看着白嫩可爱的孩子终弯起嘴角,满目慈爱。

贺老太太也走过来看着这个孙子,苍老的面庞因为全新的挑战绽放出光彩。

“昭昭是咱们贺家的大少爷,为了安全,还是咱们婆媳一同抚养。”

“多谢母亲。”贺夫人哽咽道。

贺云昭抬脚迈进贺夫人的正房,她看着坐在书桌后面细细查看文章的母亲和一旁塌上看账本的祖母心中有些好笑。

曾经她出生时她娘因为把她女扮男装而充满愧疚,认为自己毁了孩子一辈子。

但是随着贺云昭逐渐长大,无论是身体还是智慧都绝不输同龄男孩子,甚至于凭借灵活的脑袋还能在书院同级中占据领导地位。

贺夫人不愧是能做出把女儿扮作男孩的人,发现贺云昭读书上竟如此有天赋,心复杂难言,原来女子竟然也不输男子吗?

灵活行事的贺夫人很快转变思路,从期盼贺云昭以男子身份继承家业到梦想贺云昭能步入朝堂,思想上的转变贺夫人只用了一晚上。

甚至随着念书的成果逐渐显露,贺夫人隐隐都要瞧不起念书不好的男孩子们。

贺云昭笑着上前,道:“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埋头研究文章的贺夫人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一身红衣的贺云昭翩翩少年郎一般,立即便笑开了,“还是我儿穿红衣好看。”

贺老夫人则是笑着叫大孙子坐下,又往贺云昭手里塞了个果子叫她吃。

贺云昭撩开下摆斜斜依在桌子边上,二郎腿翘的比男人还顺。

贺夫人一看儿子回来了,她抬手轻拢耳边发丝,连忙开始叨咕起来,“今年府试的题目我看了,《诗经疏》内容少了不少,重《尔雅注疏》。”

贺云昭点点头,贺夫人一介封建大家族夫人已经成功升级为海淀区家长模式,虽然自己写不好文章,但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几乎是贺云昭念书的第二大助力。

贺夫人继续说起最近几年考题的倾向,贺云昭细细听着记在心里。

......

贺家人少,除开贺云昭一家子就只有隔了一条街的堂叔家,贺老太太李氏是宗室女、贺夫人姚氏,还有贺云昭的两个姐姐。

大姐贺锦书去年刚嫁给大理寺少卿次子宁谦,二姐贺锦墨比贺云昭大一岁,如今还待字闺中。

贺云昭的父亲贺文钦本身体康健,却因被派去西南赈灾染上疫病,虽然治好了病但身体大不如前,一路奔波回京后就一病不起。

病中的贺父又气又急,早知道活不了还不如死在西南了,还能得一个死在任上的美誉。

于是贺父在确定自己活不成的情况下嘱咐大夫用了猛药撑起精神,抖着手给皇上写了一封临终上表,用尽毕生文采精华,字字情真意切包含了对君上的忠心和自己不能继续侍奉君主的遗憾,

当即把皇帝感动的流眼泪,大手一挥赐下康顺侯的爵位,在几位朝臣的反对下,这爵位仅仅是贺父一个人的不能传给子孙,顶多算个临死哀荣。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皇上曾经吩咐只要贺老太太在一日这侯府的俸禄便不能少,就凭这每年五百两银子的俸禄和八百石的米粮就能证明贺父的努力不白废。

贺家虽然挂着侯府的名头,但是人人都清楚一旦贺父去了贺家没有男丁后必将一落千丈。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出生贺云昭就在父母的共同意愿下成为了一个男子,一想到孩子还这么小未来如此艰难,贺父又努力撑了一个月料理了一些事,撑到贺云昭满月后才去了。

原本贺老太太和贺夫人只是想要贺云昭平安长大后以男子身份继承家业就好,哪怕她做不了官,可只要她人在这就是贺家女眷的依靠。

没有想到贺云昭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她带着成人的自制力在启蒙时自然是无往不利,令贺老太太和贺夫人心思涌动。

贺家如今只在权贵圈的边缘,虽然地位还在,但到底没了实权,若是贺云昭这一代无法进入朝堂,那贺家也就逐渐落到贫民百姓堆里去了,于是贺云昭毫不犹豫的选择去书院念书。

也是在同龄人的对比下,贺老太太和贺夫人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云昭虽身为女子不仅不输男子,甚至在书院这个大环境下,她远超同龄人。

或许有人比她更加聪慧,比她悟性更高,但论起自律和对知识的渴望她远超其他人。

而贺云昭十分满意自己的努力,她上一世就能从千军万马中杀进学校,跳进单位,如今这个世界读书人比例少了这么多,她不信自己卷不过他们。

至于她为什么热衷于权力热衷于实现自己的价值,不需要理由,权力和自我价值这么好的东西,追求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贺云昭六岁时,贺老太太的父亲襄郡王送来一味强身健体的秘药,因着贺家两代当家人寿命都不长,老王爷担心这个重孙的身体,于是费心寻来这味药,有些练武之人从小就用这药泡药浴,养出一身强健的根骨。

这药服用之后确实慢慢调养人身体,贺云昭本也身体康健,服用之后却能明显感受到精力更加旺盛体能更好了,甚至力气都长了一些。

这味药能强身健体令人精力旺盛气血充足但是弊端却是导致女子不孕的秘药,吃了以后不会再来葵水,原本为男人研制的药给女人用就是会有一点副作用的。

直到贺夫人奶嬷嬷秦氏的女儿学医小成意外发现这件事,惹的贺夫人大哭一场,更加为了女儿的前途努力,生把自己逼成了科考专家。

不过贺云昭不认为这是弊端,胡说,谁说是弊端,这分明是祥瑞!

只是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仿佛一切东西的出现都在把她往科举那条路上推。

“明日再做一篇文章送去给师傅看看,有不足之处再细细修改。”

贺夫人话打断了贺云昭脑海中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学业上。

拥有成熟灵魂的贺云昭自然不会抵触母亲的安排,事实上她对拥有这样一个母亲万分骄傲。

当人重来一次时才会发现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你规划好前进步伐的长辈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红衣少年懒洋洋的伏在祖母的膝盖,阖眼静静听着母亲的念叨。

贺老太太眼眸中渗出爱意,柔软温热的手掌从颈后一路抚至后背。

少年半阖着眼,伸出手去握住祖母温热的手掌,似有一根无形的管道将所有的血液输送到她身体中。

贺云昭清楚的知道自己性格挑剔,细细想来,她比其他人更高的自尊心从小时候就隐有端倪,而如今在祖母和母亲密密麻麻的爱和期盼中,她似乎也被抚平了一些棱角。

贺老妇人以为孩子在外面玩累了,还拉过旁边的薄毯轻轻为贺云昭盖上,贺夫人见状也停了嘴。

笃笃!房门被轻敲两下,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小姑娘鼓着包子脸进门,脚步迈的和小麻雀一样,“母亲!后巷的又来借钱了!”

贺母脸上的温柔神情眨眼间消失,脸颊现出两道深深的纹路,嗓门也大起来:“不要脸的东西又来了,真当咱们家是开善堂的!”

说罢,她撸起袖子起身就要出门去同人理论,花苞头小姑娘也就是贺云昭的二姐贺锦墨连忙跑过来抱住贺母的腰,小姑娘连忙道:“这回是伯父来了。”

贺母一愣扭头看向贺云昭,贺云昭已经利索起身穿好靴子,她拍拍袖子,瞧瞧一屋子女眷,“我去吧。”

贺云昭不紧不慢的在隔间换了件半新不旧的青蓝布衣,又吩咐道:“翠玲,把我那块绿松石的手串拿出来。”

质地细腻,蓝绿色的料子上带着几丝花纹,珠子围在手腕上,贺云昭抬手一看,满意的点点头。

在正厅等了一盏茶时间的贺铭昌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贺云昭。

贺老爷子当年是从江南一路考到京城的,贺家也是本地的书香世家,豪族算不上,但确有名望。

在贺老爷子当官之后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进京赶考,贺铭昌一家就是那时候上京的,贺铭昌的父亲是贺老爷子的亲堂弟,进京后按理来说住在堂哥家也不算什么事。

偏偏最后是在贺府后面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安了家,外人不知内里还悄悄议论过是不是贺老太太这个郡王长女娇惯的厉害不接纳贺家的穷亲戚。

贺家人自己却是知道,贺老太太是性格再和善不过的人,即使如今夫死子丧,但她父亲襄郡王都七十七了还身体康健的很,没事还能拎着鸟笼子自己走到到长女家吃个饭,都五十八了老爹还健在的贺老太太真不是小气傲慢的人。

全因贺老爷子看不上这一家子,举人都没考上呢就厚脸皮进京投奔堂哥了,你那籍贯在京城吗就进京,打的什么算盘一目了然。

贺老太太倒是不介意被贺家亲戚靠一靠,贺老爷子私下里却是个薄情性子,从前不曾欠他们什么,如今想来占便宜那也是不可能。

从前有贺老爷子在,贺堂叔一家安安分分,后来贺老爷子没了,贺父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他说话好听,别的帮助却甭想。

也就是贺父去了之后,贺叔母带着女儿一年逢年节总要来几次,贺老太太少不得搭了些东西。

无奈于贺云昭前些年稚嫩,总有些事是需要拖托给贺堂叔帮忙的,祭祖烧香等事总不能托给娘家哥哥侄子。

贺云昭在屋里听见二姐说话时已经盘算好了事,一进正厅连忙快步上前,笑的亲热,“侄儿来晚了,叫叔父久等,还望叔父勿要怪罪。”

贺铭昌放下茶杯连忙起身,脸上惊讶一瞬,没想到是这个侄子出来待客,“说的什么话,不过等了一会儿,昭哥儿这是没去书院?”

贺云昭拉着贺铭昌的手臂坐下, “今日上午考了一场,给了半日假。”

“还好有这半日假,不然还见不到叔父了呢。”

“可见是叔父的好运气,也是许久没见到昭哥儿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的亲亲热热,仿佛一家人一样。

默契的叔侄叙旧结束,叔父终于缓缓说出来意。

似是极为难,留了胡子都能看出这位贺堂叔脸上涨的通红,他艰难开口道;“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才求到家里来。”

“你堂哥任了西南郓城通判,得布政使大人看中结亲,可......”贺铭昌脸上贵浮现十分的窘迫和尴尬,“家中底子薄,能给你堂哥谋个官已经十分不易,这笔聘礼实在是难以凑齐,这才,这才...”

贺云昭一听,心中嗤笑,面上却浮现十万分的感同身受,她抬手拍着叔父的手安慰,“叔父莫急,堂哥一表人才能得布政使看中是好事,若不是家中如今也艰难,定然是帮一帮的。”

她叹口气,忧心道:“自父亲去后,家中少有进项,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这两年我在书院读书也是不容易,每月就要四十两银子,再加上笔墨纸砚同窗交际,家中一大半的花销都出在我身上。”

“上月见二姐拿我的旧衣裳改了件袄子,虽添了些花样看着是簇新的,可我心中着实难受,只盼着将来能考取功名,撑起整个贺家。”

贺铭昌听贺云昭开始卖惨哭穷,脸色一僵,嘴唇嚅动,“贤侄你...”

贺云昭又轻描淡写转了话头,她眉眼欢快笑着道:“叔父也不必替我担心,家中节俭些就好,您的来意我清楚,堂哥成婚是大事,这可省不得。”

“可咱们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布政使大人能够看看中堂哥必然是重视堂哥的人品才能,也不是看在丰厚的聘礼上,待我修书一封托父亲的旧友送去,想必布政使大人能够看中堂哥一定也是通情达理之辈了,不会为难于这一二聘礼。”

贺铭昌的老脸彻底黑了下来,写信?疯了也不会这样做。

布政使是地方上的顶头长官,他相中了底下的年轻官员做女婿本就有提拔之意,人家大官的女儿难道会愁嫁不成,要是接到了一封劝说别要太多聘礼的书信,脾气再好的人都会怒。

小子,我看中你的才能才把女儿嫁给你,以后提拔女婿,结果你居然说聘礼太多给不起还托人过来劝我。

事情若真是发生了,贺堂哥也不用操心聘礼给多少了,他能全乎个身子走出西南地界那一定是布政使大人成佛了。

贺铭昌浑身一抖,脑门上汗蹭蹭的冒出来,他手滑的都握不住茶杯了,恍惚间看到贺云昭黑白分明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他一个哆嗦!

贺老爷子嘲讽的眼神、贺父温和精明的眼睛在脑海中闪过,仿佛那些年的高压又再次回到了脑袋上。

不过是毛头小子怎么会这么难缠,贺铭昌欲张口细说,在贺云昭似笑非笑的神情中住嘴,沉默了喝完这杯茶告辞了。

贺云昭这小子是真能干出这样的事的,贺铭昌可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命和他赌。

颓丧回到后巷贺宅的贺铭昌对着围上来的妻女发了好大脾气,吓的六岁的女儿哇哇大哭。

“滚!把哭丧鬼给我抱出去!”

贺叔母不敢跟发火的丈夫说什么,连忙抱起女儿回屋子去了。

......

贺叔父被贺云昭几句话解决了,贺老太太还有些懵,居然这么快就打发了。

从前贺铭昌家的女眷来,每次都要待上小半天,耗到最后贺老太太松口给些东西才会走,如今换成了贺铭昌过来反倒是利索的走了。

贺老太太猜测道:“许是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多待,到底是男人家,上门讨钱总是难堪。”

跟在贺云昭身边服侍的翠玲立在一旁也点头慢慢开口,“叔老爷看着确实是十分难堪窘迫的样子。”

贺锦墨年纪还小性子冲动些,对着每次来都要看着自己要东西的堂姐妹们没什么好感,可还记着喝堂叔是长辈,不是她能背后随便议论的。

她总觉得贺堂叔才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可又说不出到底怎么回事,急的她去扯旁边坐着剥橘子的弟弟。

贺云昭手臂上传来一丝力量,她扭头看看着急的二姐,又瞧了眼已经心软许多的祖母,她把剥好皮的橘子递给二姐。

她看着祖母笑道:“堂叔看着确实脸皮薄,提起借钱的事也是羞于说出口,可一个能够上守寡的伯母和堂嫂家借钱的男人怎么会真的脸皮薄。”

真脸皮薄的人,可不会上门找自己守寡的伯母借钱。

贺老夫人那一丝心软已经消失不见,想到要是昭昭不出面,她们婆媳面对贺堂叔还不知道要多被动。

也就是贺云昭前世就锻炼出来了,才能脸皮厚的和贺堂叔对着演戏,换个人来估计都对贺堂叔这份窘迫难堪还是鼓起勇气的慈父心动容了。

贺母倒没那么柔软心肠,贺老夫人是出身就好,父亲虽然是无权的宗室,但作为血脉较近的李氏子弟还是被封了郡王,后来嫁给性格孤拐的贺老爷子,贺老爷子也算是白手起家,人虽心机深沉,但对着年轻时候傻白甜的妻子很是保护。

贺母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家中排第三,上有长子长女下有幼弟,肉眼可见的不受重视。

当初出嫁时娘家最开始准备的嫁妆简薄的没法看,气的贺母大闹娘家,凭什么她的嫁妆不如大姐。

要是不给她和大姐一样的嫁妆,她就死也不出门,宁肯在花轿里吊死。

姚家被她闹的没办法,最后还是补齐了全部嫁妆才把这个姑娘送出门。

当时的贺家权势正盛处于权贵圈的核心,贺父很快就知道这件事,他当即惊为天人对媳妇大夸特夸。

而后来也证明了,贺母这样不服输的性格在贺父去世的十几年里撑起了贺家大部分的事。

贺云昭看看自己强悍的母亲,温柔但明事理的祖母和有点小暴脾气的二姐。

很好,完美的家庭。

贺家并不缺钱,只是已经多年在朝中无人,表露富贵不是什么好事。

即使还有襄郡王这位曾外祖父在,可老爷子从封王开始就没进过朝堂,上朝的西门在那那边儿他都不清楚。

更何况,襄郡王除了祖母还有其他孩子,无权的宗室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缺钱的人多的是。

血脉越近反而更容易夺走这份银钱。

贺云昭不想去试探一下舅舅们的好心肠,于是一向保持吃喝不愁但银子不多的状态,祖母和母亲也很赞同她的想法。

贺家低调,加上没什么人在朝上,如今在京城就是个半透明,宴会缺不了,别的事上却不会想起他们家。

....

贺云昭念书的书院名为翰章书院,虽有书院之名但也可以说是高级一些的私塾。

前礼部尚书丁翰章在家开的书院,既满足了丁老爷子的教书欲望,还避免了收弟子之后被弟子连累。

贺云昭八岁时也是通过了测验才入读,虽然丁翰章的本意是单纯教书育人,但人在京城就免不了受到一些权贵影响,好在会把孩子送来这里的权贵人家也是真心让孩子向学的,所以书院的整体学习氛围还是不错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句话充分说明了科举考试的难度。

贺云昭初入学院时思维上还是有些调整不过来,还好她静下心安心学习,在之后一年内进步神速,荣升为丁翰章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不了解的人以为的科举考试题目,请你写出人之初性本善的下一句并解释它的含义。

实际上的科举考试题目‘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亭育之理...’意思是出兵却不进行实际战斗,其中蕴含着掌握局势的关键,这样的狡猾蕴含着什么样的道理,你认为这个道理该如何把握,在实际军事中该怎样运用,请你说出自己的想法,限六百字。

她不笨,可也不是顶级的天才,即使是天才也需要勤奋去弥补,天才不仅在于理解能力更在于他们的进取心比常人要重。

贺云昭虽然脑子里存在一些理论上能够赚钱的方法,但理论和实践是有差距的,完全不同的营商环境更是有可能让她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反正贺家也并不缺银钱,有这个精力不如放在念书上,多回忆回忆脑海中的诗词比较有用。

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以监生的身份参加半年后的院试获得秀才身份。

大晋礼待文人,童生试搜身严,到了院试时便会优待这些考生,加上她现在年纪小,搜身也摸不出什么,她还比一般年纪的男孩都高更不会被怀疑些什么。

等到她顺利考取秀才后人生就容易许多,参加接下来的考试也不会被仔细查身,她又不作弊,更是安枕无忧。

她父亲还有个虚的侯爷爵位,她表现的上进些,再请曾外祖父和几位舅舅说说话,谋个官职也容易。

贺云昭对自己考秀才很有信心,老师说了,女孩文科更好,她肯定行。

站在书桌前,贺云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墨香的气味,她默默念叨:“我是天才,我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冷酷天才,我是一个学习机器,我是一个洞察世事的天才,我的专注力无与伦比。”

心理暗示结束,铺好宣纸,她心中默默打好草稿,执笔写下文字‘圣天子大历服,以人文世道为己任...’

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浮现,书桌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个个小箱子,里面都是贺云昭念书几年写下的文字,字体从稚嫩逐渐变得有自己的风格,文章从空洞虚假凑字数逐渐言之有物,诗词从‘柳树风中摇’到‘曼柳舞晴空’。

隔日,贺云昭将自己新做的文章和诗句一并交给辅助丁先生教书的刘师傅。

刘师傅低头看着手上厚厚一叠新鲜墨迹的文章,再抬头瞧一眼青竹一样挺拔的小少年,也不由得感叹贺云昭之勤奋在书院中都是头一份的。

翰章书院里并没有什么寒门学子,虽然学风不错,但如寒门学子一般拼命学的少。

至于书院寒门子弟几近于无,一则是因为翰章节书院的束脩和每年给师傅们的贽见礼对于寒门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二来便是丁翰章侍奉三代帝王,他年轻时候赶上先帝和其他皇子争皇太子之位,恰逢能人辈出之时。

他有一寒门出身的师弟,能力卓绝,得恩师看中嫁女,其后因想博得从龙之功害死妻儿,续娶了上官守寡的妹妹,这混蛋到了先帝手下还风光了几十年,直到先帝末年才被清算。

简单来说,丁翰章这老头他雷寒门!

刘师傅将手上的文章收拢在一起,十分欣赏的看着贺云昭,作为先生当然是最喜欢贺云昭这种聪慧还上进的学生。

他沉吟片刻,“院试将至,乙字班学子中唯有你和萧长沣够到门槛,院长有意将本科下场的学生聚拢一起,那就你和萧长沣一起去院长那里听教吧。”

贺云昭惊讶的看着刘师傅,随后笑道:“有赖师傅教的好,弟子们才一刻不敢懈怠的念书,若能在院长处有所进益,除去院长的教导便属师傅功劳最大了。”

说罢,身形高挑的少年抬手在身前深深一礼。

刘师傅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却坦然受了这礼。

贺云昭看着师傅离开,这才吩咐自家小厮,“备一份补品送去刘师傅的家里给刘老夫人。”

“是,少爷。”

萧长沣。

贺云昭琢磨着这个名字,同班中她和穆六走的更近,同班的伙伴也多是围绕着她和穆六,唯独这个萧长沣三日前才入学,一共才来上了半日的课程。

怎么突然能和她一起接受考前小班辅导。

明亮眼中划过一道好奇的光,隐隐有警惕之意。

来这念书的学子可不仅是为了教学水平,更重要的是学院讲师都是举人以上功名,而这些师长们对京畿地区的考题变化能够很快得到消息。

奇怪。

贺云昭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决定先去打听一下这个萧长沣的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