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相恋七年的女友,闭口不谈结婚,原来他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发布时间:2025-09-12 11:19  浏览量:1

看来婚礼的每个环节都安排得极为妥帖。

望着近在眼前的大门,何律言转身欲接过行李箱。

“行,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准时来接我去迎新娘就行。”

话音未落,身前的人却未作应答,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何律言顿觉蹊跷,正要开口询问,头顶阳台忽然传来何母的呼唤:

“律言回来啦?快上来瞧瞧你的婚房!”

何律言慌忙抬头与几位家人打招呼,手里攥着拉杆箱想迈步,箱子却纹丝未动。

见状,何母摆了摆手:

“哎呀,一道上来吧,明日就要成婚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小周叫凝初,司机竟是未婚妻?

这个念头让何律言直接愣在原地。

他彻底清醒过来,摘下帽子与墨镜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瞧见他眼底的震惊,周凝初当即明白过来,主动伸出手:

“忘了正式介绍了,何先生,我是周凝初。”

何律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飞快伸手与她轻握,语气里满是歉意:

“抱歉,方才没睡醒认错了人,我是何律言。”

周凝初轻笑一声,一手推开大门,神情坦然自若:

“无妨,往后日子还长,我们可以慢慢熟悉。”

包厢门前,孟穗宁低头整理着裙摆,认真抚平每一处褶皱。

手机突然震动几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司机发来的消息:何先生已登机。

犹豫再三,她还是发去一条信息,叮嘱对方落地后报个平安。

收拾好情绪,孟穗宁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包厢内从装饰到蛋糕皆是白色,宾客们也穿着浅色衣衫,乍一看,竟让她生出几分误入婚礼现场的错觉。

目光锁定中心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的心跳不自觉快了半拍,快步走了过去。

隔着几个人,她听见旁边几个男生在调侃:

“阿御,今天总该把人带出来让我们见见了吧?藏这么严实。”

“急什么,等下许愿时,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

许愿?

联想到一个月前自己生日宴上的情景,孟穗宁眼里忽然泛起期待。

十六岁时的戏言,难道今日就要成真?

接下来几个小时,孟穗宁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紧张得连喝了几口酒。

待蛋糕被推上来时,她的手都微微发颤。

几个闺蜜围在苏御安身边,眼神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窃喜:

“穗宁,梦想就要实现了,心情怎么样?”

孟穗宁低着头,只管笑而不语。

林乐予原本也在看热闹,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那事要是成了,何律言可怎么办?”

听到何律言的名字出现在苏御安生日现场,孟穗宁的笑意瞬间僵住,心底泛起一丝愧疚。

几个闺蜜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出声安慰:

“没事,分了吧,现在就分,他不过是个普通男孩,好打发得很。”

“对,他要是来闹,我们替你解决,穗宁,你就放心吧。”

在众人撺掇下,孟穗宁掏出手机打下几个字,手指却在发送键上停住了。

见她犹豫,众人更急了,抓着她的手直接按了下去。

很快,“到了和我说一声”下方,就弹出一条新消息:“我们分手吧”

两条消息间隔三小时。

算算时间,何律言的飞机该落地了。

他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这条消息了吧。

孟穗宁还在出神,众人已拉着她走到中心位置。

在满场生日歌里,在孟穗宁满心期待中,苏御安双手合十,虔诚许下心愿:

“希望二十八岁的我万事顺遂,能和思凌一起许下明年的愿望。”

孟穗宁上一秒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而包厢里的其他人,则像炸了锅般尖叫起来:

“思凌是谁啊阿御,还不快介绍介绍?”

在起哄声里,苏御安脸上泛起红晕:

“是我的新女友。”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

身着紫色裙子、面容姣好的女生缓步走进,对着全场微笑致意。

喧闹声中,苏御安笑着牵起新女友的手,和朋友分享着恋爱细节。

孟穗宁蜷缩在角落,满身落寞,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

喝着喝着,一行人都醉了。

林乐予摇摇晃晃起身,走到苏御安面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为好闺蜜打抱不平:

“苏御安!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对穗宁的承诺?”

听闻此言,许思凌脸色也露出一丝好奇:

“承诺?什么承诺?”

苏御安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可林乐予已醉得糊涂,根本不在意,其他闺蜜见状也纷纷围上来:

“你答应过穗宁,二十八岁要和她在一起的!”

“对!我们都记得,你要当负心人吗?”

许思凌原本含笑的脸渐渐冷了下来,侧头深深看了苏御安一眼:

“真的?”

“喝醉酒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再说了,我当时说的是单身的情况,现在我有女朋友,自然不能作数。”

苏御安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

一字一句如利刃刺入孟穗宁的心口。

她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另一只手撑着沙发边缘踉跄起身。在满室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中,她突然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

"对!都当不得真!你有未婚妻,我也有未婚夫,不过是场玩笑罢了!"

这话让许思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顺势挽住苏御安的手臂,若无其事地走到孟穗宁跟前。

"看来真是场误会,早听说孟总有了未婚夫,怎么今日没带过来?"

孟穗宁脑中嗡嗡作响,仍强撑着扯出笑容:"他回老家参加婚宴了,抽不开身。"

许思凌恍然点头。倒是一旁的苏御安眼底闪过阴翳,语气里满是质疑:"未婚夫?谁啊?我回国这半年,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再看见这张脸,孟穗宁只觉喉咙发紧。林乐予立刻上前搀住她,目光如刀刺向苏御安:"何律言就是穗宁的未婚夫,她生日宴上最出挑的那个男孩,苏少这是贵人多忘事?"

是他?

苏御安想起那夜何律言笑着说是普通朋友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脱口而出:"可那天他们明明都说是普通朋友啊?"

"小情侣闹别扭罢了,苏御安,你谈了那么多场恋爱,这点道理都不懂?"林乐予话里带刺。

苏御安被噎得脸色青红交错,抬头瞪了林乐予一眼,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正因为我经验丰富,才要多问两句。既然你们非说是未婚夫,不如我打电话确认下,也让我认认这位新姐夫。"

孟穗宁和闺蜜们的脸色瞬间阴沉,不约而同想起方才那条分手短信。眼见苏御安已经翻出何律言的联系方式,几个女人正要扑过去抢手机,却被许思凌伸手拦住。

苏御安索性将音量调到最大,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扬声器。包厢里骤然安静,只剩急促的铃声回响。

孟穗宁缩在袖中的双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何律言不要接这通电话,祈祷他还没看见那条消息。

铃声响了足足一分钟,就在众人以为要自动挂断时,电话突然通了。扬声器里传来何律言清冽中带着讶异的声音:"苏先生?有事吗?"

孟穗宁瞬间面如死灰。苏御安却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今天我生日,听说你是穗宁的未婚夫,想请你过来聚聚。"

包厢里空气凝固。孟穗宁心跳如擂鼓,听见何律言的声音顿了顿:"抱歉,我在京北,怕是赶不过去。"

见他语气如常,孟穗宁稍稍松了口气,猜测他或许还没看到消息。可何律言的话并未停住,他轻"啊"一声,语调染上笑意:"对了,我已经和孟穗宁分手了,苏先生别误会。"

"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苏御安的语气里满是戏谑。

"就在十分钟前,我收到她的分手短信,还没来得及回复。苏先生,麻烦你转告她,我同意了。"

看热闹的人群憋着笑,苏御安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冷眼扫过几个脸色铁青的大小姐,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好的,我会转达。打扰了,何先生。"

"那就麻烦你了。"何律言的声音突然加重,"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也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像颗炸弹,在包厢里炸开。没人敢追问内情,只能眼睁睁看着电话挂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足足五六分钟无人开口。

最后是许思凌端着酒杯打破僵局,向孟穗宁敬了敬,将这事轻轻带过。孟穗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摔下酒杯,带着闺蜜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门前,她恍惚听见许思凌在问:"阿御,这位何先生,是京北的?"

"好像是,怎么?"

"没什么,京北姓何……或许是我多心了。"

一出门,几个闺蜜立刻簇拥着孟穗宁转去隔壁包厢,七嘴八舌地安慰:"穗宁,不和苏御安结婚也好,他那些前女友够摆十桌酒席了!"

"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海王,真嫁过去才要出事!还是好好和律言在一起吧。"

"律言肯定是吃醋了才说气话,你回去哄哄他,他那么喜欢你肯定原谅你。"

在姐妹们的安抚下,孟穗宁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她摸出手机翻到何律言的对话框,搜肠刮肚编了一段话发过去:

"律言,刚才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惩罚是假装和男朋友提分手,再找别人打电话看你反应,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到京北几天了?酒店安排好了吗?婚礼现场布置得怎么样?明天能回来还是得后天?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好不好?"

消息石沉大海,孟穗宁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丝。

几个闺蜜交换了个眼色,立刻让服务员搬来一箱啤酒,七手八脚给她倒满。

"婚礼筹备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穗宁你别瞎琢磨,等何律言腾出手肯定回你。"

"小林说得对,他要真较真了,明天我们姐妹团陪你杀去京北当面赔罪!"

此刻何律言正陪周凝初在试衣间调整婚纱,手机在沙发震了两下。他划开屏幕扫到第一行字,差点笑出声。

这临场编借口的本事,倒是挺机灵。

可惜他现在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了。

不用细想都知道,准是孟穗宁当众被苏御安拒了,抹不开面子才找台阶下。再想想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现场指不定多精彩呢。

何律言突然有点遗憾,没能亲眼瞧见那场面。

他轻叹一声,正在整理头纱的周凝初闻声抬头:"怎么?这套婚纱不合心意?我让人送新的来。"

"不用不用。"何律言摆摆手,"是错过一出好戏,有点可惜罢了。"

"好戏?"周凝初放下头纱,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能说给我听听吗?"

何律言心里一咯噔,当着未婚妻聊前女友确实不合适,赶紧转移话题:"就沪上几个朋友过生日闹的乌龙,不值一提,咱们继续看婚纱。"

见他不愿多说,周凝初也没追问,转身去茶几端来点心:"忙了一下午饿了吧?先垫垫肚子,等试完婚纱我们去吃你爱吃的。"

何律言确实饿了,边记下周凝初报的菜名边往外走。点餐时他突然想起,周凝初是京北周家的三小姐,比他小两岁。

上头有个大两岁的二姐,还有个长她五岁的大姐,如今是周氏集团副总。她自小由大姐带大,端庄持重,不像二姐那样换男友如换衣服。

何周两家近年走动勤,何家打听了许久才试探着提联姻。听何母说,周凝初只看了他照片就应下,似乎很满意。

何律言却觉得这话水分大。

他结束上段感情回来结婚,本就是为何家尽份力,从没把联姻当回事,合则聚不合则散罢了。

商业联姻而已,他和周凝初都没得选,哪来的什么一见钟情?

不过经过下午相处,虽谈不上熟稔,倒能看出这未婚妻确实不错。模样自不必说,脾气温和做事周全,人情世故也通透。

总体而言,何律言对这天降的妻子挺满意,甚至有点意外——原来父母挑人的眼光还挺毒。

孟穗宁宿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十几个小时过去,对话框依旧空白。

她气得揉了揉眼睛,泄愤似的把手机砸向墙面,砰的一声惊得满屋人清醒。

林乐予最先反应过来,抄起电话让秘书订六张最快飞京北的机票:"这男人谈恋爱也爱玩欲擒故纵,穗宁别急,我们陪你杀过去把人哄回来!"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孟穗宁这才缓过劲。

出了酒吧,一行人直奔机场。路上孟穗宁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心里泛起悔意。

早知要空欢喜,昨天就该答应何律言去京北。

不过转念又想,亲耳听见苏御安说那些绝情话也好,这十几年吊在一个人身上的日子,早该结束了。

当初和何律言在一起时,她就快精神分裂——既放不下二十八岁的约定,又割舍不掉这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男友。

现在,是时候在两个人里做个了断了。

她褪下那件被酒渍浸染得泛黄的外衣随手抛在沙发上,犹豫着向几位好友开口:

"今天要是哄不好律言,我打算直接提结婚,你们觉得如何?"

听到"结婚"二字,几个闺蜜瞬间瞪圆了眼睛。

"嫁给何律言?就凭他的家世,叔叔阿姨能点头吗?"

"他人倒是不错,模样周正脾气又软,但我觉得谈恋爱可以,真要结婚……你俩终究不太般配。"

尽管姐妹团都在泼冷水,孟穗宁却根本没往心里去。

她斜倚在真皮椅背上,脑海中不断闪回与何律言相处的片段。

自打过了二十五岁生日,每隔几个月他总会或明或暗地提起婚事,试探她的态度。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他在急什么——何家催得紧。可为了那点难以启齿的私心,她始终装聋作哑。

如今两人都到了适婚年纪,他依旧对她一往情深,她也终于看开了。

既然不想错过,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她也愿意奋力一试。

想到此处,孟穗宁彻底坚定了在京北求婚的念头。

她给助理发去消息,要他将前段时间网上疯传的那对天价钻戒拍下。

临登机前,助理传来消息:那对戒指以九亿天价成交。

"不过一对婚戒,竟拍出这种价格?"她有些讶异,追问买家姓氏,助理只回了"周"字。

周?京北周家?

这个在圈内如雷贯耳的姓氏让她心头一震。所幸她与周家二小姐有些交情,当即拨通电话询问:

"那对婚戒啊?是我拍的,今儿我妹妹大婚,送他们当新婚贺礼了。穗宁,你问得晚了些。"

周三小姐今日成婚?怎的喜事都凑到同一天?孟穗宁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仍斟酌着开口:

"是我贪杯误了时辰,二小姐费心。既如此,劳您替我道声恭喜。不知是哪家公子这般好福气?"

电话那头传来周二小姐爽朗的笑声:"哪里哪里,我妹妹嫁的是何家,门当户对般配得很,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何?

这个姓氏让孟穗宁瞬间联想到何律言。他也姓何,难道他参加的是周何两家的联姻宴?

京北何氏中,可有关联的表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冬日的冷风尽数吹散。她用力摇了摇头,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何律言不过是个普通县城出身的男孩,怎会与何家扯上关系?

飞机落地首都机场后,孟穗宁拨通了何律言的电话。对方似是余怒未消,背景嘈杂,语气生硬:

"前女友,特意来电有何贵干?"

听到"前女友"三字,孟穗宁又想起昨日争执,血压蹭地往上窜。但她深知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耐着性子解释:

"律言,昨天那句分手当真只是气话,你能不能信我……"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是吗?我不在乎是不是游戏,我只信我看到的。无需多言,我很忙,没空闲聊。"

说罢直接挂断电话,全然不顾她作何反应。

孟穗宁被这态度激得脸色铁青,林乐予赶紧拽着她上车。

"电话里争什么,等见面了说两句软话,分分钟哄好。"

好友们轮番劝慰时,司机开口询问地址。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大眼瞪小眼——竟无人知晓婚礼场地所在。

林乐予怕孟穗宁再起争执,忙用自己的手机拨过去:"律言,我们到京北了,婚礼现场怎么走?"

几秒后,听筒里传来陌生女声:"直接来平泉山庄。"

这声音让孟穗宁眼神骤冷,伸手就要抢手机质问,对方却已挂断。

林乐予连忙打圆场:"律言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说在忙,许是伴郎身份不便,随手把手机递给朋友了,这醋可吃不得。"

听到"伴郎"二字,孟穗宁脸色稍霁。众人这才报出地名,待"平泉山庄"四字出口,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这地方可是京北顶尖富人区,住户皆是跺跺脚就能震动商界的大人物。

何律言的朋友,竟在此处办婚宴?

孟穗宁心里又开始打鼓,上飞机前那个荒诞的念头又冒了出来——难不成何律言真是何家的远亲?

十点半,婚礼即将启幕,宾客陆续入座。

何律言立在顶楼阳台,俯瞰被各色玫瑰装点的万顷草坪,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早听母亲提过这场由周凝初亲手操办的婚礼极尽用心,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母亲所言竟还保守三分。

周何两家联姻,按理说圈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到场观礼,满打满算不过七八百桌,何须这般大的场地?

虽是冬日,主办方却在四周架起无数空调,用欧洲空运的鲜花搭成暖房,生怕宾客受冻。

而前台送出的宾客伴手礼,竟是用足金铸造的同心锁,每个到场宾客都收到一份。这般奢华排场,连自小在海外长大的何律言都暗自咋舌。

他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正要开口评价两句,却见周凝初提着裙摆走来,眉眼间尽是关切:"山风裹着寒意,先进屋歇着吧。"何律言应了声,跟着她往室内走,刚在沙发上坐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便递到眼前。

"方才有人来电说已到京北,问婚礼场地具体位置,是你朋友吗?需不需要我们派车去接?"周凝初轻声问道。朋友?何律言闻言一愣,连忙翻查手机通话记录。当"林乐予"三个字跃入眼帘时,他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是林乐予的来电?他们到京北了?"周凝初不明所以,轻轻颔首。何律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必劳烦,他们自己找得来。不过你看窗外山头,不少摄像机在偷拍,还是让安保多巡查几圈,免得生事。"周凝初不疑有他,应下后转身离开前,将婚戒盒郑重交到他手中。

待她步出房间,何律言这才放任笑意漫上眉梢。孟穗宁竟敢跑来参加他的婚礼?他几乎能想象,当她看见自己站在神坛之上时,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会如何精彩纷呈。

他漫不经心打开戒指盒,却在看清对戒模样时微微怔住。这对婚戒……分明是他两月前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还特意拍照分享给孟穗宁的那款。那时他满心甜蜜地幻想,某日自己单膝跪地,将这枚戒指套在爱人指间的场景。

谁能料到,不过半月光景,他便撞破了她与苏御安的隐情。曾日夜期盼的婚礼与戒指,如今都握在手中,至于新娘人选——换了反倒更好。总好过浑然不觉踏进火坑,最后落得个引火烧身的下场。

时至今日,何律言对过往七年再无半分留恋,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十一点整,仪式准时启幕。在万众瞩目中,周父挽着女儿的手缓缓步入会场,将她送到何律言身边。按流程完成宣誓等环节后,很快到了交换婚戒的关键时刻。

周凝初刚拿起戒指为何律言戴上,台下忽然传来喧哗。何律言循声望去,正对上孟穗宁通红的双眼。她像头暴怒的母狮,挥拳推开拦阻的保安,整张脸扭曲得狰狞可怖,几个闺蜜紧随其后,嘴里大喊着他的名字。

全场宾客的目光在台上台下来回逡巡,何律言却淡定得很。他侧头看向周凝初,见她眉间攒着怒意与困惑,忙低声解释:"是我在沪上的旧识,能否暂停片刻?容我过去劝解几句?"

周凝初迟疑着点头,挥手叫停仪式进程。保安已将闹事者控制,正要拖出会场,见她抬手示意才停住动作。

孟穗宁的视线始终黏在何律言身上,此刻见他穿着笔挺新郎礼服,神色淡然地站在自己面前,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你说来参加朋友婚礼?这个朋友——是你自己?"

何律言被她这副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通常'我有个朋友'的说法,不都是指本人吗?"

孟穗宁气极反笑,睁大的双眼里燃着两簇火苗:"这就是你背着我结婚的理由?"

"背着你?"何律言挑眉,"何周联姻的消息在网上传了一个多月,孟穗宁,你是从来不上网吗?"

"何?周?"孟穗宁猛地转头看向新娘,周凝初那张与二姐周韵生有五分相似的面容,让她瞬间想起京北周家的显赫背景。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唇角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周凝初的结婚对象,竟是何律言?那何律言又是谁?

身后林乐予等人也反应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何律言,你是京北何家的人?"

何律言神色从容,一字一句道:"准确来说,我是京北何氏的继承人,何舒鸣与叶思茵女士的独子,周凝初的未婚夫。"

"诸位,对我的身份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串头衔让六人瞬间噤声。在沪上,他们或许能呼风唤雨,但这里是京北——天子脚下,何周两家的权势地位,远非他们能企及。

沉默许久,孟穗宁才哑着嗓子追问:"你为何从未提过?"

"你不也藏了许多秘密?"何律言冷笑,"比如,二十八岁。"

孟穗宁的脸色瞬间惨白,慌乱地抓住他的衣袖:"这事我能解释!律言,这七年我……"

话未说完,一直静立旁观的周凝初突然开口:"带下去吧。"她向保安示意,随即握住何律言的手,柔声道:"继续仪式?"

"眼下确实不是叙交情的好时机,律言,等仪式结束后,我们再单独宴请你朋友吧,别让宾客们久等。"

何律言心里清楚,以她的敏锐程度,定是从方才的混乱中觉察到了异常,这才出声打断。

当孟穗宁带着人冲进礼堂时,他就做好了这场婚宴可能告吹的心理准备。

毕竟周家在京北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新郎官在婚礼现场被前女友这么一闹,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

闹得再凶些,说不定当场取消仪式都有可能。

看着保安将闹事者拖走的场面,何律言没料到周凝初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做出这般果决的决断。

他抬头深深望向她,虽点头应下,心底却仍存着诸多疑问。

但此刻显然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候。

周凝初挽着他的手臂,两人重新回到舞台中央,轻快的钢琴声再次流淌开来。

在满场宾客的祝福声中,新人完成了交换戒指的仪式。

当新娘抛出捧花的瞬间,天空飘下无数花瓣、羽毛与彩带。

何律言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攥在掌心。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映出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

他转身不再回望,大步朝着崭新的未来走去。

这场盛大的婚礼结束后,何律言颇感疲惫。

回想起白天的变故,他觉得是时候与身旁人坦诚相见了,于是率先开口:

"今天发生的这些,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凝初解扣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

"你若想说,我便有想问的;你若不想说,我便没什么要问的。"

她这般折中又温和的态度让何律言愣了愣。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或许娶了个不寻常的女子,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她来。

婚礼现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却不见半分愠色。

还能镇定自若地压下好奇,尊重他的选择与自由。

这份胸襟与气度,着实让何律言有些佩服,他忍不住抛出两个问题:

"你不好奇我与她们究竟是何关系?不担心今日之事背后藏着什么纠葛?"

周凝初轻笑着脱下外套,优雅落座于软椅之上,眸中满是从容。

"好奇,也担心,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婚礼圆满落幕,你成了我的丈夫,往后我们会携手走过无数个明天。至于过往,你若愿意倾诉,我会认真倾听;你若不愿提及,我也能理解。既然已经过去,何必执着于无法改变的事呢?"

她这般通脱的态度让何律言不禁怀疑,她是否真比自己小两岁。

二十六岁的年纪,就能活得如此通透?

一时间,何律言真切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对周凝初的认知又深了几分。

许是被她这番话触动,他也不愿再遮遮掩掩,索性坦诚道:

"婚礼上那群人,是我前女友和她的几个朋友。我们谈了七年,我本打算与她结婚,可她心里始终装着别人。我知道后便决定分手回京北,正好父母催婚催得急,我就顺口应下了。昨日我才与她正式分手,她不知我是何家人,这才跑到婚礼上来闹。"

周凝初听着,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神色。

"昨日分手?今日便结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或许有些草率,不过你我本是商业联姻,只要在外人面前维持稳定的夫妻关系,不就足够了吗?"

何律言说得理所当然,周凝初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你就不在意你的联姻对象是怎样的吗?"

"不太在意,我只想早日继承何氏集团。"

他这番无视旁人的无畏姿态,本该显得冒犯。

可不知怎的,却让周凝初的心猛地颤了颤。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而后轻轻点头:

"那往后,我们或许会很合得来。"

孟穗宁被保安拖行数百米,此生还未受过这般屈辱。

她身上的礼服被刮成破布条挂在肩头,后背的皮肤蹭得青紫交加,浑身沾满尘土泥渍。

其他闺蜜也好不到哪去,几人被扔在山庄门口,面对几十名保安的驱赶,敢怒不敢言。

台阶下,数百名记者正为拍不到这场世纪婚礼发愁。

几个眼尖的认出孟穗宁,连忙举着摄像机冲上前采访:

"孟女士,您也是受邀来参加周三小姐与何先生的婚礼吗?您此刻这般狼狈,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有记者带头,其余人纷纷涌上来拍照提问。

孟穗宁本就心情恶劣,此刻又被人拍下如此窘态,瞬间暴怒。

她直接推倒挡在身前的人,摔了好几台摄像机,带着人扬长而去。

当晚,孟穗宁殴打记者的新闻便登上娱乐头条。

孟氏集团的风评一夜之间跌入谷底,黑料铺天盖地,孟家砸钱也压不住。

苏御安的电话打来时,孟穗宁正将自己锁在酒店房间里,喝得醉醺醺的。

"穗宁,我看新闻说和周家联姻的是何律言,他是何家人?"

"是,那又怎样?"

得到肯定答复后,苏御安的声音透着兴奋:

"思凌刚和我说,许林孟江四家联合筹备的项目方案已经成型,听说项目落地的最终决定权在京北那边。既然你和何律言谈了这么多年,能不能找他帮帮忙,把这个项目拿到手?"

孟穗宁虽然思绪混沌,却仍残存着一丝清醒。

她嗤笑一声,声线里浸透着彻骨的绝望。

"找他求助?人家早就和周凝初领了证!"

"那又如何?你们不是足足相处了七年?就算现在分道扬镳,总该念着旧情吧?你去试试又何妨?孟伯父方才还打电话问我你的行踪,语气里怒火中烧。你要是能先把这个项目拿下,老爷子说不定看在功劳的份上,就不追究今日的荒唐事了,你说是不是?"

这番劝说像块石头投入死水,在孟穗宁心里激起几圈涟漪。

但她也不敢大包大揽,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挂断通话后,她强撑着起身去洗手间泼了把冷水,混沌的头脑总算清明几分。

片刻后林乐予敲门而入,拉着她开始商讨项目细节。

孟穗宁斜倚在沙发里,眼神幽深地凝视着窗外,思绪如乱麻般缠绕。

这块项目堪称肥肉,京北沪上港澳多股势力都在虎视眈眈,沪上四大家族之所以抱团,为的就是能稳稳吞下这块蛋糕。

据可靠情报,主导此事的极有可能是何织杳——何律言的亲姑姑。

若能通过她搭上这条线,确实能省去许多周折。

沉思良久,孟穗宁终究下定决心。

既是为了项目,也存着私心。

她还想寻个由头,再与何律言见上一面。

新婚次日领完证,何律言便直奔何氏集团总部,坐上了副总的位置。

为让他尽快熟悉业务,何父将自己一手栽培的秘书团队全拨给了他。

他埋头看了一整天文件报告,总算将集团内部情况摸了个大概。

待回过神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整层办公楼只剩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拎着公文包下楼,刚走到地下车库,就看见周凝初倚在车旁。

她怎么来了?

何律言不明所以,径直走过去询问:"今天不忙?"

周凝初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今日是我们大婚次日,按理说,我该还在休婚假。"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破何律言的迟钝。

他这才领悟到对方当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含义,顿时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第一次结婚没经验,倒把这些规矩忘了。不过婚假蜜月什么的……"他顿了顿,"咱们不过是商业联姻,应该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吧?"

周凝初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却很快调整好情绪,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若你忙,不庆祝也罢。只是我们既已结为夫妻,不知能否赏脸共进晚餐?"她尾音微扬,带着几分调侃。

何律言被这语气逗笑,欣然应允上了车。

晚餐定在城中鼎鼎有名的西餐厅,正是用餐高峰,包厢早已满座。

何律言饿得前胸贴后背,懒得再折腾,征得周凝初同意后,两人便在大厅临窗的角落坐下。

侍应生递来菜单,周凝初直接推到何律言面前,如数家珍地推荐起招牌菜。

依着她的建议,何律言点了四五道爱吃的,又将菜单推回去。

周凝初却没有再点,何律言想起前两次用餐时口味差异,不禁劝道:"真不再添两道?我口味偏,怕你吃不惯。"

周凝初笑着摇头,眼底泛起温柔的光:"既是夫妻,往后日日都要同桌吃饭,你喜欢的,我自然要慢慢适应。"

"咱们是结婚又不是签卖身契,吃饭这点小事何必委屈自己?你若吃不惯直说便是,凡事都好商量。"

这番话让周凝初微微怔住,她垂下眼帘,声线里染上几分雀跃:"什么都能商量?"

何律言点头:"比如……不取消蜜月这事,能商量吗?"

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何律言还以为要提什么重大要求,闻言不禁失笑:"你很想去度蜜月?"

周凝初抬眸望他,目光温柔如春水:"为这场婚礼筹备许久,确实想好好休整些时日。两家长辈也盼着我们能尽快亲近,蜜月倒是个不错的契机,你觉得呢?"

这般诚恳的态度,倒让何律言准备好的推脱之词卡在喉间。

平心而论,周凝初是个极好的伴侣,处处尊重他的意愿。蜜月于他而言本就可有可无,既然她想去,何必拂了这份心意?于是痛快应下:"等我这边忙完,你安排便是。"

周凝初眼眸瞬间亮起,笑意漫上眉梢:"那说定了,等你腾出手来,我们便启程。"

孟穗宁在何氏集团楼下守了整日,终于盼到何律言现身。

跟着他来到餐厅,她挑了个能看清全场的角落坐下,苦等时机。

可整整两个钟头,何律言始终未离座位,与周凝初谈笑风生、互相布菜的画面像根刺扎进她眼里。

桌上的佳肴早已凉透,她一口未动,目光死死黏在何律言含笑的脸上,手中的银匙竟被捏得微微弯曲。

待何律言起身去洗手间,孟穗宁如梦初醒,快步跟了出去,在走廊拦住他。

"律言,你为何会答应娶周凝初?"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何律言回过头,眸中掠过一抹意外之色。

"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结不结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根尖刺,扎得孟穗宁心头火起。

"可何周两家的婚事一个多月前就定下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分手,你就已经找好下家了?"

何律言抱着手臂斜睨她一眼,声线依旧平缓如水。

"是,我是一个月前就打算好要回京北结婚了。不过,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能从七年前就预谋着要在苏御安二十八岁生日这天提分手,我提前一个月给自己谋划出路,有错吗?"

这话堵得孟穗宁喉头一哽。

她攥紧拳头,强压下翻涌的委屈与懊悔,试图辩解:"我和他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只是认识这么多年,又有那么一个约定,所以才成了我心底的一个执念。我是想过要和你好好在一起的,在来京北的路上,我也准备好了要和你求婚,婚戒我都已经挑好了,律言,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何律言看着她这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只觉得荒谬。

"是被他彻底拒绝了,才想起我这个备胎吧?可惜啊,我已经结婚了,孟穗宁,你还是拿着你的戒指去和苏御安求婚吧,说不定,他会答应呢?"

嘲讽的语气像把利刃,割得孟穗宁脸色发青。

她往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侧身避开。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从前是我糊涂,没有看清他这个人,直到那天生日宴之后,我才明白,这七年里我已经习惯有你陪在我身边了,我是真的想嫁你的。"

何律言听着这番剖白,原本以为她尚存一丝真心,此刻却只觉反胃。

"你恨他不愿意接受你,恨他把你当备胎,你是不是觉得等了十几年,对他的一片深情天地可鉴,都快要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那你恨他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本质上和苏御安也没什么两样呢?他不答应你,钓着你,你心有不甘,又钓着我,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何必在我这儿演什么识人不清,悔不当初的戏码呢?"

话音未落,孟穗宁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何律言无心关注她的反应,转身便往大厅里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孟穗宁终于克制不住,伸手拽住他。

他的耐心也到了极限,直接甩开她的手。

拉扯间,头顶年久失修的吊灯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紧接着轰然坠落——

"小心!"

孟穗宁下意识地将他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闪。

几十斤重的铁质灯具狠狠砸在她的肩头,鲜血瞬间溅了满地。

被推到几米外的何律言踉跄着站稳,回头便看见孟穗宁倒在地上。

她蜷缩成一团,左手死死按住右肩,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着牙没发出半点声响。

闻声赶来的服务员围了上去,周凝初也快步走到何律言身边,上下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确认他安然无恙后,她才松了口气,扶着他往楼下走。

何律言回头望了眼地上的孟穗宁,她正死死盯着两人相携的背影,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他忽然想起从前——

她胃病发作时,他守在床边三天三夜,联系专家会诊;

她撞到墙上淤青时,他煮了鸡蛋给她热敷,心疼得眼眶发红;

她失眠的夜晚,他强撑着困意放轻音乐,端着热汤守到天明……

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此刻却像把双刃剑,扎得他眼眶发酸。

可当他看见孟穗宁为了救他伤成这样,心里却再没有从前的心疼,只剩下一片平静。

直到这一刻,孟穗宁才真正明白。

那个会为她彻夜不眠、会为她红了眼眶的何律言,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再把她当作唯一。

也不再爱她了。

到家后,何律言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他瘫在沙发上,捧着热茶发愣,刚要开口和周凝初说话,却见她提着医药箱蹲了下来。

"我没受伤,你拿医药箱做什么?"他疑惑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脚后跟被玻璃碎片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周凝初用棉签蘸了酒精,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可能会有点疼。"

这点小伤,换作从前何律言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何律言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点擦伤不处理也成,你不用这么紧张。"

话虽如此,当酒精棉按上伤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消毒完毕,周凝初取出创可贴仔细贴好,轻声嘱咐:"我让人送些防水敷贴来,这两日沐浴时记得裹上,别让伤口沾水。若要出门,就换双软底鞋吧。"

自幼寄居姑姑家的何律言,独在异乡求学工作十年,还是头回遇见为这点小伤如此上心的人。他怔了怔,故意打趣道:"何必这么麻烦?说不定等你那些东西送到,伤口都结痂了。"

周凝初抬眸望他,目光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郑重:"今日吊灯坠落,终究是我安排不周。你受惊已是委屈,我怎忍心再让你受皮肉之苦?多留意些总没坏处,就依我这一回,好么,律言?"

不知是那语气太过诚挚,还是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愧疚太过动人,何律言只觉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细密的涟漪。他慌忙垂下眼帘,胡乱点了点头。

周凝初收拾药箱离开后,何律言接到了林乐予的来电。

"何律言,你真要这么绝情?穗宁为救你伤成那样,你连面都不露?"

听着这无理指责,何律言冷笑一声:"若非她死缠烂打不肯松手,吊灯哪会砸下来?她受伤纯属自作孽,倒怪起我来了?"

"不管怎样,她总归在危急时刻推开了你,你就真的一点旧情不念?"

何律言简直要佩服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正要反驳,余光瞥见腿上的创可贴,忽然计上心来:"我也想去探望,可腿上这伤走不了路啊。"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林乐予清了清嗓子:"来不了也无妨,人情总要还的。听说'云道'项目下月有立项晚宴,你让秘书送几张邀请函来,这事就算揭过。"

原来如此。何律言嗤笑一声,随口应下。挂断电话后,他给姑姑发了消息询问项目详情,托她明日送几张邀请函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周凝初像黏在他身边似的。起初何律言还劝她去忙正事,却被她以"婚假"为由堵了回来。渐渐他发现,有她在侧,工作上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她总能适时给出建议,倒也习惯了这份陪伴。

深夜加班时,周凝初会抱着电脑坐在一旁安静处理事务;无论风雨,她每日准时接送,从未失约;偶尔外出,必会详细报备行程时间;休息时更会带他穿梭于大街小巷,寻那些藏在犄角旮旯的新奇店铺。

半月后的除夕,何周两家约好团年守岁。十几口人围坐一堂,话题总绕不开新婚的小两口。

何母拉着周凝初的手感慨:"律言这倔脾气像足了他姑姑,毕业后我让他回京北,他死活不肯,非要在外头闯荡,我这当妈的真是拿他没法子。凝初啊,他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要多包涵。"

何律言正要反驳,周凝初已将剥好的橘子塞进他掌心,含笑对何母道:"妈说笑了,律言哪是倔?分明是独立有主见。有他和姑姑在,何家定能更上一层楼。倒是我该多向他请教,免得拖了后腿。"

话音刚落,周家人便跟着夸赞起来,直把何母逗得眉开眼笑。她拉着何律言的手乐道:"只要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我们做长辈的就安心了。要是能早点抱上孙子,那才是十全十美呢!"

此话一出,何律言手一抖,橘子骨碌碌滚到地上。满桌长辈顿时哄笑起来,他臊得满脸通红,连耳尖都染了绯色。

周凝初注意到他局促的模样,忙找借口将他带到花园。冬夜的寒风拂过面颊,何律言才渐渐缓过神来。只是想起方才那个敏感话题,仍觉尴尬,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

周凝初望着他强装镇定的侧脸,嘴角扬起浅笑,主动岔开话题:"明日晚宴,你也要去?"

"自然要去。邀请函是从我手里送出去的,总得盯着孟穗宁,看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那……可有多余的邀请函?我也想去瞧瞧。"

何律言闻声猛地转头,眼底满是讶异。

"这个项目倒还过得去,不过你跟大姐最近不是在元川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吗?这么关键的节点,还有闲情逸致来探听消息啊?"

周凝初明白他是在打趣,迅速眨了几下眼睛作为回应。

"哪是对项目上心,不过是逢年过节闲来无事,想同你四处转转罢了。"

何律言会意地点头,想起只剩一张邀请函在手,便牵着她往楼下找姑姑。

"云道"项目的晚宴设在京北最奢华的酒店。

七点整,项目负责人款步上台宣布晚宴启幕。

何家的车被堵在路上,迟了半小时才到场。

刚推开门,何织杳就被嗅到机会的有心人围得水泄不通。

何律言无意掺和这摊浑水,挽着周凝初避开人流往里走。

两人本就不是为项目而来,便闲庭信步穿梭于大厅,细细品鉴着美食与红酒。

二楼栏杆旁,孟穗宁端着香槟,一眼便望见与周凝初窃窃私语的何律言。

这月余来,她反复思量过许多次。

何律言早已对她死了心,何况他出身何家,娶的又是周凝初,无论哪方势力都不是她能轻易触怒的。

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放下前尘,认清现实。

可当亲眼目睹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心中仍如翻江倒海,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苏御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何律言,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拉着许思凌便往楼下走。

林乐予见状,忙拽上孟穗宁跟上去。

四人穿过人群走到何律言面前,唯有许思凌认得周凝初,抢先开口寒暄:

"三小姐,许久未见,听说前些日子刚办过喜事,恭贺新婚。"

周凝初虽不喜孟林二人,仍维持着场面上的礼数,微微颔首:

"多谢。"

话音落罢,气氛骤然冷凝。

许思凌不便再开口,悄悄给苏御安递了个眼色。苏御安忙上前冲何律言挥手:

"律言哥,可还认得我?两月前我们见过一面的。"

面对这般热络,何律言只淡淡一笑:

"苏先生,别来无恙。"

孟穗宁闻言抬头,正对上他投来的冷淡目光。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

"律言,好久不见,听说那日你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托您的福,恢复得尚可。"

这番话里藏针的语气让孟穗宁心头一颤,面上浮现愧疚之色。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周凝初截断话头:

"我与律言陪姑姑来赴宴,倒没想到会遇见思凌。新年之际,你们特意从外地赶来京北,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乐予忙轻推许思凌,示意她把握机会。

"我们对'云道'项目也有些兴趣,想着来探探情况。听说律言的姑姑是项目负责人,不知三小姐能否念在旧日情分上,帮忙引荐一二?"

周凝初并未立即应答,而是垂眸看了何律言一眼,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两人目光交汇后,何律言悠悠开口:

"我与凝初倒想帮忙,只是你们也瞧见了,我姑姑此刻忙得不可开交,怕是抽不出空。"

三人闻言对视,心知这是婉拒之意,也不好再纠缠,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唯有孟穗宁滞留原地,定定望着何律言,欲言又止。

何律言无意理会,牵着周凝初转身离开。

她却像失了魂魄般跟在两人身后,从大厅踱到二楼,又追至花园。

眼见四周无人,周凝初方才驻足转身,冷着脸看向孟穗宁:

"孟小姐一路跟着我与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孟穗宁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道歉:

"抱歉,是我多喝了几杯,有些迷了方向。"

周凝初轻笑出声,语气却如冰凌般冷冽:

"一时迷路倒也无妨,可千万别总糊涂。律言心慈,我与孟家可无半分交情,谈不上什么旧日情分。"

这番威胁让孟穗宁如坠冰窟。

她清楚,以周家的权势,只要周凝初稍作示意,孟家在沪上的根基怕是顷刻间就要崩塌。

孟穗宁不敢拿家族前途冒险,只能强忍着屈辱咽下这口气,转身往大厅走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喧哗声,林乐予的声音尤为清晰:

"何总,您的侄子与我们也有几分交情,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喝下这杯酒如何?"

虽不知内里详情,但一听这言辞,孟穗宁便知要坏事,连忙挤进人群。

刚穿过人流走到厅中,那句"何总恕罪"还卡在喉咙里,就看见何织杳拿起电话唤来保安。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宾客们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看向面如土色的四人。

被冒犯的何织杳脸色阴沉,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宣告:

"今日是'云道'项目的立项晚宴,不是给你们走歪门邪道的场合。诸位既得了邀请函,还请专注等会儿的发布会,再有人行此等下作手段,就别怪我何织杳不留情面!"

十几个保安押着四人离去时,何律言恰好带着周凝初回来。

夫妻俩在门口驻足远眺,继而相视一笑,眼底尽是默契。

大厅里响起主持人的声音,看样子项目会马上开场。

闹事的人被请了出去,何律言没了停留的心思,拽着她的手说要回家。

周凝初向来事事顺着他,给何织杳发了条消息,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这几天小两口一直住在老宅,佣人们都回家过节去了,偌大的房子显得格外冷清。

两人蜷在沙发里看完一部电影,临近午夜时,何律言突然馋起了汤圆。

过节加上深更半夜,周边店铺的外卖都停了,他盯着手机上"无法配送"的提示,重重叹了口气。

见他一脸失落,周凝初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起身往厨房走去,从橱柜里翻出一袋面粉。

瞧见她这举动,何律言好奇地凑过去,眼里亮起惊喜的光。

"你还会做汤圆呀?"

周凝初瞧他摆弄面粉的模样,知道他也想动手,便取下两个围裙,给他套上一件。

"不会,找个教程学学看,应该不难。"

何律言觉得这话在理,赶紧掏出手机。

两人照着教程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揉出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汤圆。

水烧开后,何律言正要下汤圆,周凝初怕他被烫到,赶忙接过盘子,让他去拿两个碗。

家里没有醪糟,她便加了些红糖调味。

等两碗汤圆端上桌时,早已过了十二点。

何律言用勺子舀起碗里最大的汤圆,在她面前显摆起来。

"最大的在我碗里,看来今年我要走大运喽!"

周凝初笑着望向他,拿起扇子给他扇凉汤圆。

他咬了一口,得意的表情僵了几秒,随即又恢复如常。

见他表情微变,周凝初笑着问:"不好吃?"

何律言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使劲点着头,把勺子伸到她面前怂恿:"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周凝初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他揉的这颗李子大小的汤圆没煮熟。

可她连一秒都没犹豫,低头把剩下的半个汤圆吃了。

见她中了招,何律言嘴角憋不住的笑快要溢出来,赶紧抬手捂住脸:"好吃吧?"

他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周凝初脸上却露出惊艳的神色,竖起了大拇指:"好吃,甜甜的,糯糯的,很合我口味。"

说这话时,她眼睛亮晶晶的,何律言一时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味觉,直接放下勺子坐到她腿上,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扒拉着她的嘴。

周凝初直接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等他费尽心思撬开她的嘴,里面空空如也,他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明明是生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当然啦。"

得知自己才是被捉弄的那个,何律言不甘心,追着她要挠痒痒。

周凝初笑着想躲,他哪肯轻易放过她。

两人打打闹闹,从沙发上滚下来,一齐跌在地毯上。

脸贴着脸,鼻尖抵着鼻尖,空气里的氛围瞬间变得暧昧。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咚咚心跳声。

何律言脸上又泛起红晕。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该松开手。

可真要行动,他又不想松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的呼吸都越来越急促,紧贴的肌肤温度也在急速攀升。

周凝初能从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她忍不住抬起手,想摸摸他长长的睫毛,接着直接闭上了眼。

有时候,不回应也是一种答案。

何律言深谙此道,俯下身,轻轻凑到她耳边:"可以吗……"

听着他轻声的问询,周凝初只觉得心跳都快停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浑身发烫,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他揽进怀里。

唇齿相触的瞬间,两人的呼吸终于融为一体。

而今夜,还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