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兴亡录】07杨广之死,宇文化及与司马德戡发动江都兵变

发布时间:2025-05-22 04:38  浏览量:2

杨广似乎早已预感到自己的结局。

自从抵达江都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愈发萎靡,常常独自对镜自照。虽然他容貌俊朗,但在那张脸上却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每当杨广凝视镜中的自己,他总会对萧皇后说:“这么漂亮的头颅,不知道将来谁会来砍下它?” 这种话语令萧皇后心惊胆战,问他为何如此悲观,而杨广只是冷笑一声,淡淡地回应:“无论身份高低,只要活得快活便好,何必忧愁?”

从这些言行来看,尽管史书未明确记载杨广患有精神疾病,但他此时的行为举止已显露出异常,或许已经罹患间歇性精神病,极有可能是长期压力与恐惧所致。

即便如此,杨广仍未完全丧失理智,也并未彻底放弃希望。他或许早已预感大限将至,但仍试图用言语安慰自己和皇后。他曾多次对萧皇后表示:“如今群雄并起,都想取我而代之。但就算他们得逞,也会像陈后主那样封我为长乐公吧。到时候我们依旧可以安享生活,无忧无虑。”这听起来像是自我安慰,如同掩耳盗铃。

然而,帝王也是人,面对命运的无情,也会流露出人性中最真实的情感。在生死之间,大多数人本能地渴望生存——可惜,很多时候,选择权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随着李密对洛阳形成铁桶般的包围,李渊占据长安,隋炀帝杨广已然陷入四面楚歌之境。洛阳、长安皆是隋朝旧都,如今却已成他人囊中之物,杨广自知难以回归,遂萌生迁都丹阳(今南京)之意,意图依托江南富庶之地,图谋东山再起。

然而,这一决策却引发了朝廷内部的激烈争论。

右后卫大将军李才率先站出来表示反对。他认为,皇帝应有平定天下、安定四方的气魄,岂能因一时之困便退守江南?在他看来,此举不仅有失天子威仪,更会削弱隋朝的正统地位。

这番言论虽看似堂皇,实则不切实际。杨广何尝不想重振隋室?但现实是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他早已无力回天。李才的“忠言”更像是空谈理想,无法解决当下的危机。

真正让杨广感到棘手的是门下录事李桐客的反对意见。

李桐客从多个角度指出迁都江东的风险:

1. **地理环境恶劣**:江东气候湿热,土地狭小,难以承载大量人口。

2. **民生压力剧增**:百姓本就困苦不堪,若强行迁都,只会加重负担,引发民变。

3. **外部威胁严重**:周边有李子通、杜伏威等反王势力,随时可能威胁新都。

4. **军心动摇隐患**:禁军士兵多为关中人,长期滞留江南必然思乡心切,甚至出现逃兵现象。

这些分析直指要害,道出了迁都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尤其是对禁军稳定性的担忧,可谓一语中的。

面对李桐客的理性谏言,杨广内心极为不满。虽然李桐客所言句句属实,但却在无形中动摇了军心和士气。尤其在如此动荡的局势下,这种言论极易引发士兵的不安与躁动。

于是,杨广暗中授意御史弹劾李桐客,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将其下狱。此举虽表面上压制了反对声音,却未能真正解决问题。

相反,李桐客的话在禁军中迅速传播开来,士兵们原本就思乡情切,如今更是人心浮动,逃亡之势隐隐成形。

杨广虽贵为天子,但在风雨飘摇的大局之下,他的选择空间极其有限。压制异议或许能换来短暂的表面平静,却无法阻止王朝崩塌的脚步。

历史往往不是败于外敌,而是毁于内忧。李桐客之言虽被封口,却如一记警钟,在隋朝最后的日子里久久回响。

不久之后,禁卫军中郎将窦贤便带着一队人马试图集体逃亡。虽然他们尚未逃出多远便被追回,但这已然敲响了警钟。若不严惩以儆效尤,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杨广下令:凡私自逃亡者,一经抓获,立即处决,绝不姑息!同时,他委派自己最信任的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统领禁军,并命其率部驻扎于东城之外,扼守住逃亡的要道。

杨广的部署可谓滴水不漏,亲信统兵扼守关键之地,似乎再无人能轻易逃脱。

然而,倘若那位奉命镇守之人自己也心生去意呢?

杨广思虑周详,却唯独忽略了一点——司马德戡同样是关中出身。这个看似微小的疏忽,最终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虽为君之亲信,然我亦为人子、为人夫。千里之外,家中老小盼我归乡。亲情难舍,如今一切荣宠皆已不再重要。”司马德戡心中暗下决心,为了回归故里,为了那份血浓于水的牵挂,他决定背弃昔日的忠诚,对杨广出手。

司马德戡虽是隋炀帝杨广的亲信,却是个潜藏危机的人物。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悄然埋伏在杨广身边,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彻底引爆,将杨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如今,杨广自己竟无意中成了这颗炸弹的“引信人”,一步步走向毁灭。

让司马德戡统率禁军,无异于让一个潜在的叛徒去管理一群心怀不满的士兵。身为关中人的司马德戡,内心其实与禁军将士的想法并无二致——大家都渴望回家,思乡之情如潮水般涌动。然而,杨广却迟迟不肯西归,这让司马德戡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放任士兵逃亡,恐怕会因“管教不严”而被杨广问罪;若强行镇压,又恐激起兵变,连自己都性命难保。

眼见杨广毫无返乡之意,司马德戡心中充满了失望。既然你不肯带我们回去,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可窦贤的下场仍历历在目——他曾试图率众逃亡,结果被杨广处死,成为前车之鉴。司马德戡深知此事风险极大,不敢贸然行动。

要想成功逃离,必须联合更多人,组织一次大规模的集体出逃。于是,司马德戡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好友元礼和裴虔通,密谋对策。

“如今禁军人人思归,若我上奏皇上,恐怕会被责罚治军不严;但若不说,事情一旦败露,皇上照样不会放过我!”司马德戡试探性地说道。即便面对最信任的死党,他也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吐露真心。

“是啊,外面反贼四起,关中早已失守,我们的家人都还在那边,实在令人担忧。”元礼也是一脸愁容。

“咱们得尽快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裴虔通语气坚定。

三人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最终,还是司马德戡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不如我们干脆跟着禁军一起回关中!”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元礼和裴虔通的全力支持。

对!不再为杨广卖命了!

我们要回家!

于是,他们开始分头联络志同道合之人。计划一经传出,犹如干柴遇烈火,迅速点燃了众人的心。响应者众多,其中包括符玺郎牛方裕、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直长许弘仁与薛士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这些人将在后来诛杀杨广的行动中各司其职,成为推翻暴政的关键力量。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司马德戡,正是这场风暴的导火索之一。

一个返回关中的计划竟然得到了如此多人的响应,看来杨广确实失去了人心!

常言道:一个员工不努力工作,是员工的问题;所有员工都不好好干,那就是老板的责任了。

在司马德戡的煽动下,众人决定一个月后集体逃亡。然而,这一计划却遭到了将作少监宇文智及的反对。

宇文智及的理由很明确:虽然杨广已失民心,但他手中仍握有正规军和骑兵,若大家贸然逃走,恐怕会重蹈窦贤覆辙。

但既定的事怎能轻易改变?宇文智及则提出另一种思路——大丈夫要成就大事,必须谨慎行事。若就这么逃走,杨广必定派兵追捕,该如何应对?

最有效的“提防”,就是不再“提防”——干脆杀掉杨广,还怕他追捕吗?

这番话看似狂妄,却并非毫无根据。当时,想要逃回关中的人数以万计,甚至有人公开讨论制定逃跑路线,更有极端者扬言要弑君。

对杨广而言,落到这般境地实在可悲。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竟成了高贵的囚徒。士兵们敢于公开议论谋杀皇帝,而杨广的反应却令人匪夷所思——毫无反应!

不是没人上报,而是杨广的态度让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一位宫女得知此事,在萧皇后允许下向杨广禀报:

“皇上,现在外边的人都在议论要逃回关中,甚至有人扬言要杀了皇上,您一定要小心啊!”

“想杀我?你有证据吗?”

“奴婢没有证据,但确实是听到的……”

“胡说!没有证据就敢来诬告!朕已经够烦了,你还来添乱!来人,推出去斩了!”

宫女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你还敢再上报吗?反正我不敢。

为何杨广的反应如此反常?按理说,他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彻查才对。然而,他的沉默恰恰说明了一件事——他已经心如死灰。

或许杨广并非不知外面的风声,只是不愿面对。造成这种状态的根本原因,正是他自身的性格缺陷所致。

杨广是一个极度自负却又无法承受挫败的人。他本性高傲,曾渴望成就千古一帝的伟业,追求至高无上的荣耀。然而,现实却让他逐渐失去了信心——他的理想破碎,江山动荡,最终走向了极端。他不愿平庸,若不能成为最伟大的帝王,他便宁愿彻底沉沦。

曾经权倾天下,但随着局势恶化,他的内心却愈发脆弱,甚至变得麻木。他并非无知,而是选择逃避,因为他实在无力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对危机四伏的国家局面,他逐渐丧失斗志,对政事懈怠放任,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变得无所谓,缺乏周全的考量与规划。

外部势力悄然行动,而杨广则像一只把头埋进沙中的鸵鸟,只求眼不见心不烦。最终,一场兵变悄然酝酿。宇文智及提出杀掉杨广的计划,竟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除掉杨广,才能顺利逃回关中,这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要想铲除杨广,首要任务是选出一个能取而代之的领袖。那么,谁才是合适的人选?最终,众人一致推举宇文智及的兄长宇文化及担任首领。

问题是:为何宇文化及能够获得众人的共同拥戴?原因主要有两点。

其一,出身显赫。宇文化及兄弟三人(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是隋朝名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述在当时极受尊敬,声望极高。按照中国人“父英雄,子亦强”的传统观念,他的儿子自然也被视为不凡。如今推出这样一位名门之后作为领袖,自然更容易服众。

其二,深仇大恨。宇文化及对杨广怀有刻骨仇恨。除了杨广的暴政令人愤慨之外,他本人也曾因触怒杨广而险些丧命。当年杨广即位之初与突厥关系紧张,下令禁止与突厥交易。宇文化及胆大妄为,私下仍与突厥进行贸易。事情败露后,杨广震怒,下令将其处死。幸亏宇文智及的妻子、隋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出面求情,才得以免死,但从此被罢免官职,不再重用。

后来,宇文述临终前恳请杨广在他死后照顾自己的儿子们。杨广念及旧情,恢复了宇文化及的职务,任命他为右屯卫将军,希望他能将功赎罪。尽管此事已过去多年,但宇文化及始终铭记于心,心中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时机到来,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翻身复仇的机会。

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当宇文智及告诉宇文化及,准备拥立他为首领时,宇文化及竟吓得脸色发白,冷汗顺着脸颊流下。这不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心里虽然对杨广有怨恨,但远没到要起兵造反的地步。在复仇与保命之间,我当然选择后者。

然而宇文化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早已卷入了叛乱的旋涡。如果杨广一旦彻查此事,自己也难逃干系。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又怎能置身事外?幸亏宇文智及及时点醒了他。而且,只要除掉杨广,他还能登上皇位,这无疑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即便宇文化及再谨慎,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也不禁心动。

其实宇文化及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当年他曾冒死与突厥人私下交易,如今在宇文智及等人的鼓动下,他那隐藏已久的野心再次被点燃。既然天下群雄纷纷起兵争夺皇位,我又为何不能一试?虽然我没有重兵在手,也没有占据一方地盘,但我有一个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我离杨广最近!谁比我更容易取他性命?

更何况,我的理由冠冕堂皇:为了士兵们能重返家园,想必所有人都会支持我。想到这里,宇文化及不禁放声大笑,笑声中透出一丝诡异。

此时的杨广,身边早已不是那些任他呼来喝去的臣子,而是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他正处在一群心怀不轨之人中间,随时可能被撕碎。而杨广似乎也察觉到了命运的终点将至,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倦意。

别急,那一天即将到来。

然而,所有参与密谋的人都清楚,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如何让禁军听从指挥。尽管他们平日里满腹牢骚,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真正动手。于是众人一致决定:必须激怒禁军士兵,让他们也加入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之中。

人在愤怒时往往难以保持冷静。只要禁军士兵的情绪失控,一切便皆有可能。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煽动性演说悄然拉开帷幕。

三月十日,阳光晴朗。在宇文化及的幕后授意下,司马德戡召集了所有禁军将士,发表了一番情绪激昂的讲话。

“兄弟们!今天我把大家叫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极其重要的秘密!”司马德戡的声音高亢而有力。

“秘密?什么秘密?”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听说大家都想回关中,竟然准备了毒酒,打算借着宴请大家的机会,把我们全都毒死!”这话虽然荒唐,但一经出口,立刻在禁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广那人性情残暴,什么事干不出来?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手,我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要毒死我们?杨广你还有一点人性吗?”有人已经愤怒难平。

“老子不给他拼命了!他不让咱们回去,咱们偏要回去!”

“我们要回家!回家!”

看到将士们群情激奋,司马德戡心中暗自得意。

“大家安静,听我说!”他压低声音试图安抚众人,“我和你们一样,日夜思念家乡亲人。可杨广早就说过,谁敢擅自离开,格杀勿论!窦贤就是前车之鉴啊,如果我们贸然逃走,恐怕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唉。”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们就是要回关中!将军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士气高涨,众人已完全被鼓动起来。

时机已到,司马德戡终于抛出那句关键之言:“唯有除去杨广,方能确保我们平安返回关中!”

“只要能回关中,别说杨广,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敢动!”

“没错!干掉他!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一切如计划般推进,士兵们的情绪逐渐失控,理智逐渐丧失。杨广此刻真正陷入了绝境。而实际上,这些禁军将士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是被杨广逼到了墙角。

怒火已在军中燃起,接下来只需完成几个细节安排。

当晚正值元礼与裴虔通在宫内值守,二人与宇文智及、司马德戡等人密议后,决定命城门郎唐奉义将各道宫门关闭,但不上锁,以便禁军随时进入内殿,一旦事有差池,也能迅速撤离。

同时,宇文智及与鹰扬郎将孟秉各自带领千余人,分守城中要道,以防杨广提前察觉意图,仓皇逃脱。

最后的环节,则是由裴虔通稳住杨广。毕竟外头动静如此之大,杨广不可能毫无察觉。果不其然,当夜他看到宫外火光闪烁,便向裴虔通询问缘由。裴虔通随口编了个理由,说外面失火,正在扑救。

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竟也骗过了杨广。看来,连天意都在宣告——杨广气数已尽!

三月十一日清晨,政变正式进入执行阶段。

一场军事政变绝非个人行动,而是一项严密的组织行为,每个参与者都有其特定的角色与任务。不可能像街头斗殴那样,一群人一拥而上直接扑向杨广。毕竟,周围还有众多其他人物和事务需要处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全盘失败。

因此,组织必须有明确的分工。此次刺杀杨广行动,主要安排如下:

1. 宇文智及负责率领一支队伍包围整个皇宫,逮捕皇室成员和朝廷重臣;

2. 司马德戡则带领另一支人马进入宫中,控制关键位置,清除行动障碍;

3. 裴虔通带领一路人直扑杨广寝宫,目标是将其当场擒获。

或许有人会问:那作为这次行动总指挥的宇文化及在做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首领的职责就是在事情成功之后露个面,慰问一下参与人员,说几句“大家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当然,一旦失败,第一个承担责任的也是他。

因此,此刻的宇文化及只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候消息,顺手点燃一炷香,向佛祖祈祷行动顺利。

在这几路人马中,裴虔通的任务最为关键。如果让杨广逃脱,整场政变就等于失败,所有努力都将白费。为此,裴虔通不敢耽搁,立刻率一千精兵火速奔向杨广所在的成象殿。

途中虽有零星抵抗,但此时士兵们早已怒不可遏,来一个便杀一个,毫不留情。很快,他们便抵达成象殿门前。就在他们准备冲入殿内搜捕杨广时,一个人挡在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人正是时任右侍卫将军的独孤盛。

“让开!”裴虔通厉声喝道。

“呵呵,该让开的是你们吧!”独孤盛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尽管独孤盛只身一人,但他那凛然无畏的气势震慑了在场所有人。众人面面相觑,不解他为何要在此刻以卵击石,这分明是以死相搏。

“别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杀了他!”一名士兵怒吼着想要上前,却被裴虔通伸手拦下。

“我敬你是位将军,有胆有义。”裴虔通望着独孤盛,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但杨广如今已众叛亲离,你又何必为他殉葬?”

他们或许不明白,生命固然珍贵,但更珍贵的是心中坚守的道义。

我承认杨广残暴不仁,但我更明白身为臣子的责任——忠义二字,重于生死!

听罢裴虔通的话,独孤盛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你们……不会懂的!”话音未落,他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独孤盛猛然挥刀冲向人群,大笑着喊道:“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皇上!哈哈哈!”

当他的身影冲至众人面前时,数十把兵刃瞬间刺入了独孤盛的身体。

“你们……你们……是……找不到……他的……”独孤盛的身体缓缓倒下,那一抹笑仍挂在脸上。所有人都惊愕不已,不明白他临死前为何反复强调这句话。

看着倒在地上的独孤盛,裴虔通心头一震。昔日同僚,今日生死相隔。倘若世间没有纷争,该有多好?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些动容。

忽然,他神色一凛,猛地抬头——

“糟了!独孤盛说我们找不到杨广,一定另有深意!”

没错,独孤盛的真实意图其实是为杨广争取宝贵的逃亡时间,这一点正如裴虔通所预料的一样。当他们赶到大殿时,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给我仔细搜!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杨广找出来!”裴虔通怒声下令。

随着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在整座宫殿中展开地毯式搜索。半个时辰过去,各路禁军将领陆续回来复命,却带来了裴虔通最不愿听到的消息——没有发现杨广的踪影。

“这太奇怪了,他不可能逃出去啊!司马将军早已封锁所有要道,就算杨广能插翅也飞不出去,怎么会不见了?”裴虔通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继续搜!”他显然不肯就此罢休。毕竟,抓不到杨广,这场政变就等于功亏一篑。

“将军,我们都已经搜遍了,真的找不到!”

“是啊将军,我们连寝室床底下都查过了,周围的宫殿也都翻了个底朝天!”

“我们那一路甚至查看了水井,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禁军将领们纷纷汇报。

裴虔通额头已渗出冷汗。如果杨广真的逃脱了,万一他向外联络某位忠诚的将领,并发布一道平叛诏书,那么今日参与政变的所有人恐怕都将难逃灭族之祸。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之际,一名禁军士兵突然开口:“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搜过!”

所有人瞬间将目光投向他。

什么地方?——永巷!

永巷,是皇宫中一条幽深的长巷,既作为尚未分配到各宫的宫女们的集中居所,也是幽禁失势或失宠妃嫔的地方。这处地方在宫中最为隐秘而不起眼,杨广会躲藏在那里吗?虽然不确定,但事不宜迟,先去查看一番再说。于是众人一拥而上,纷纷朝永巷奔去。

永巷分为东阁和西阁两个区域。

刚进入永巷,裴虔通便看到一名宫女。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拽过来,利刃架在她的脖颈上。

“快说!杨广在哪?”他厉声喝道。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只是摇头不知。

“不说实话,就让你人头落地!”裴虔通继续恐吓。

宫女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早已吓得腿软,慌忙用手指向西阁。

裴虔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阁内漆黑一片,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也许杨广就藏身其中,可此刻却无人敢贸然踏入。

“进去看看!”裴虔通语气一沉,对身旁的人说道。

可谁也不傻——先前几乎毫无抵抗的时候,你冲在最前头;现在可能有危险了,反倒让我们打头阵?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分明是想拉人垫背。于是谁也不动,沉默地站在原地。

如果实在无人敢率先行动,作为领队的裴虔通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然而裴虔通也是血肉之躯,自然也怕丢掉性命。好在这时有人替他解了围,此人正是校尉令狐行达。

“我去!我倒要看看这鬼地方能把我怎样!”别看令狐行达是个粗犷之人,可这种时候,粗中有细反而成了优势。

“抓住杨广,头功一件!”撂下这句话,令狐行达便握紧兵刃,迈步闯入西阁。沿着昏暗的路径前行,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光亮,一间屋子出现在视野中,在微弱光线的映照下,窗边赫然立着一道人影。

果然有人!令狐行达顿时警觉起来,握紧刀柄,悄声靠近。就在靠近窗户的一刹那,他猛地出手,一刀捅开窗纸,随即屋内的情形清晰可见——脸色苍白的杨广正呆坐在窗边。

杨广依旧神情颓废,见到突然出现的令狐行达,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用疲惫的目光望着对方,缓缓开口:“该来的终究来了,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这一句话,让原本准备迎接激烈反抗的令狐行达一时语塞。他本以为杨广会求饶,或是试图逃跑,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平静。确切地说,那不是冷静,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对生命已然无所眷恋。既然无法掌控生的长度,那就只能坦然接受死的归宿。

杨广的声音虽略带颤抖,却依旧蕴含着帝王的威严。即便如今身处困境,犹如猛虎落于平阳,仍令人心生畏惧。“臣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能随我返回关中。”

面对杨广的质问,令狐行达仿佛被施了魔咒,语气竟一时温顺如绵羊。

能成就帝业者,必非凡人。即使不怒而威,那种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也足以震慑人心。在杨广目光的压迫下,令狐行达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出西阁。

然而刚踏出西阁,杨广便看见了领头的裴虔通。这一幕令他震惊不已——这个从他在晋王时期就追随左右的亲信,竟也会背叛自己。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杨广愤怒地质问,“多年来我让你担任监门直阁,统领数百名宿卫,没想到我身边竟养了一只白眼狼!”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变得哽咽。

不可否认,尽管杨广以暴虐闻名,但他对裴虔通始终给予极大的信任,将其视为贴身护卫。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当杨广发现连身边的亲信都参与政变时,他的心彻底崩溃了。

听到杨广这番话,裴虔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毕竟多年来杨广对他恩宠有加,如今却反戈一击,这让裴虔通颇感羞愧,一时羞得面红耳赤。

"陛下,臣并非有意谋反,只是将士们思乡心切,臣也是迫不得已,只想随陛下返回关中。"裴虔通连忙解释。

"罢了,不必多言。"杨广轻叹一声,"朕何尝不想回去?只是长江上游的粮船未到,本想再等等。既然诸位等不及,那便一同启程吧。"

天色渐明,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即将到来。

这时众人引着宇文化及来到大殿。只见他已端坐在龙椅之上,神采飞扬。

"报丞相,杨广已被擒获,现已押至殿外!"

"带进来!"

当裴虔通与司马德戡等人将杨广及其幼子赵王杨杲押入大殿时,宇文化及与在场众人一样,都被杨广身上残存的帝王威仪所震慑。

“快,立刻解决掉他!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宇文化及急忙摆手道。很显然,坐在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内心多少有些不安。

此时的杨广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小人!平日里与我共享富贵荣华,如今为何要背叛我?”他的声音充满愤怒与绝望,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然而,他的咆哮并未震慑众人,反倒吓得年幼的儿子——十二岁的赵王杨杲失声痛哭。

裴虔通站在一旁,最清楚杨广的口才有多强。他担心若再不动手,杨广或许会煽动部分人心生怜悯。于是,在杨杲刚刚发出一声哭泣的瞬间,裴虔通手中的利刃已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孩子的胸膛。

这一幕让杨广彻底崩溃,他万万没想到,昔日最信任的心腹,竟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你为什么这么做?天理何在?”他仰天质问,神情已然扭曲,精神濒临疯狂。

“哈哈哈!看来今日我注定难逃一死!不过,你们这些卑微之人,也配对我这个天子动手?来人,给我拿毒酒来!”杨广冷笑连连,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神情。

可惜,此刻的他已无权选择死亡的方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的终结。

杨广最终被令狐行达用一条帛巾活生生勒死。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口中喃喃自语,始终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非要杀我?”

为什么杀你?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那些在东征高句丽中战死的数万将士,他们的英魂飘向何方?可曾想过数十万为你修建东都洛阳而劳累致死的民夫,他们的家人承受着怎样的悲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杨坚、兄长杨勇究竟犯了什么罪,竟落得那般下场?你可曾悔过,像高颎、宇文弼这些忠臣良将,他们又有什么错,却被你轻易地处死?

历史终究是公正的,它会为每一个人作出评价。

杨广最终迎来了历史的审判,在一片愤怒与唾弃声中结束了生命,至死双目未阖。

是啊,这个世界有太多令他不舍的东西——昔日的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今皆成泡影。死后,他也只能占据一口小小的棺材,长眠于尘土之中。

人们陆续离去,转眼间,大殿恢复了寂静,那种静谧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杨广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中央,此刻陪伴他的,只有他的妻子——萧皇后。

虽然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出面阻止。因为她明白,这一天终究会来。

她无力改变命运的安排,在她心中,杨广早已是个“死去”的人,至少灵魂早已消亡。因此,她所能做的,就是在他肉体消亡后,妥善安葬这个曾带给她荣耀与尊贵的男人。萧皇后缓缓地为杨广合上双眼。

“现在,你终于可以安息了。”她低声呢喃,轻抚着他冰冷的面容,泪水悄然滑落,带着深深的哀痛。

尽管杨广一生中曾拥有过无数女子,但此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却只有这一个女人,而她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有句话说得好:女人或许不会忘记那个让她流泪的男人,但如果有一个男人能给她真正的幸福,她最终还是会留在那个人身边。杨广曾经带给她幸福,虽然也带来了无尽的伤痛,但她始终没有离开他。

两个月后,宇文化及率领大军北上,临行前任命陈棱为江都太守。这位陈棱,正是之前我们提到的那个被杜伏威打得大败的将领。虽然他在军事上并不出色,但却有一个难能可贵的品质——知恩图报。为了报答杨广生前对他的信任与重用,他依照天子之礼,将杨广安葬在了江都城西北的吴公台下。

至于萧皇后,则随着宇文化及等人一同北上。后来宇文化及兵败,萧皇后被乱军带到聊城。随后,窦建德率军攻城,将她迎回,并暂时安置于武强县。由于突厥处罗可汗的妻子义城公主是萧皇后的小姑(即隋炀帝杨广之妹),出于这层亲属关系,处罗可汗派遣使者前来迎接萧皇后。窦建德不敢违抗,于是萧皇后便随突厥使节前往突厥,开始了她在异域的生活。

萧皇后在唐太宗于贞观四年(630年)击败突厥后,被迎回长安。回到京城的她受到了唐太宗的尊重与优待。直到贞观二十一年(647年)去世,享年约八十岁。唐太宗以隆重的礼仪将她葬于隋炀帝杨广的陵墓旁,并追谥她为“愍皇后”。

生前未能相伴终老,死后终于得以相守。经历了无数风雨之后,萧皇后最终与她的丈夫长眠在一起,完成了她人生最后的归宿。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隋炀帝杨广的陵墓位于扬州邗江区槐泗镇。那里已经被开发成一个大型旅游景点,商业化气息浓厚。

站在杨广的陵墓前,游人稀少,或许是因为人们不愿过多回忆那段由他统治所带来的苦难历史吧。

尽管杨广已成为历史人物,但他死讯传开的那一刻,如同一颗划破黑夜的信号弹,宣告着中国大地上一场争夺皇权的战争即将全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