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尤三姐,王熙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发布时间:2025-09-21 16:54  浏览量:1

都说王熙凤十分厉害,但其实远远比不上尤三姐!王熙凤靠的是后台,尤三姐靠的是智勇。

据说,王熙凤所谓的“十分厉害”,既体现在她手段高明,年纪轻轻,就能把荣国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表面都服服帖帖,甚至以兼职的身份,顺带把宁国府丧事,协理得妥妥当当;又体现在她用计狠毒,既能把风流倜傥的贾瑞活活玩死,又能把尤二姐并腹中已成形的男胎借刀杀死,更能把金哥和守备之子强行拆散生生逼死,还能以“隔山打老牛”方式把贾琏染指的鲍二老婆迂回弄死,也曾在辗转间经由心腹巧设陷阱欲将张华暗中治死。

但客观点说,王熙凤这根本不叫厉害,像她那样能治理贾府的大有人在,只是贾母根据个人喜好,偏向性选择了她,没给他人机会。同时,她时时算计,处处害人,动辄置人于死地,那不叫厉害,那叫纯种的坏,还坏得漏洞百出,后患无穷,算不得高明,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世上真正的坏,永远属于那种坏事做到无影无形,坏人做得神鬼不知,到死人还发誓他是好人!

好像扯远了。本文评论的是尤三姐,本质上与王熙凤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有了王熙凤这个坏靶子和冤大头,正好可突出反衬尤三姐有勇有谋、自尊自重、刚烈不屈和智慧超群。

虽说曹雪芹在写作过程中,一再暗示尤三姐有过某些世所不齿的丧伦败行,如柳湘莲在大闹自己“不做这剩王八”,欲强行退婚时,“尤三姐明明听见”“便知柳湘莲得到消息”“嫌自己淫奔无耻”;再如尤二姐不堪凤姐折磨,心灰意冷、准备自尽时,尤三姐夜里托梦告诫姐姐“你我生前淫奔不才”“故有此报”。这都说明,尤三姐算是亲口承认了自己确实有过太多不堪之举,并发自内心忏悔过,试图悔过自新,还认为“此系理数应然”。

但广大读者在反复通读、仔细研究后发现,尤三姐虽与贾珍、贾琏、贾蓉有过一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暧昧举动,但自始自终,即使恶棍如贾珍,尤三姐都保有足够底线,从未让贾珍他们真正得手。

书中写到,贾敬宾天后,在外瞎忙的贾蓉“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会心地“和贾珍一笑”,并被打发先行回家。贾蓉“巴不得一声”“骑马飞来至家”,然后就“忙着进来看姨娘”,可见贾蓉归心似箭的动因,并非因为死了爷爷而悲伤过度,却是因为能早点见到两个姨娘而兴奋异常。贾蓉一进门就笑嘻嘻看着尤二姐,并胆大妄为地调戏道“我们父亲正想你呢”,猥亵不堪,又伤风败俗。

可尤二姐却红着脸骂他,并拿起熨斗假意要打他。贾蓉则撒娇卖萌,反趁势抱着头滚到尤二姐怀里。一旁的尤三姐,同样是非常快意地假装要撕贾蓉的嘴。最为炸裂的是,贾蓉和尤二姐抢吃砂仁,尤二姐则将嚼了一嘴的渣子,吐了贾蓉一脸。可天打雷劈的贾蓉,竟“用舌头舔着都吃了”,连“众丫头都看不过”,群起训他。从这可看出,贾蓉在尤二姐、三姐面前十分放肆,“关系融洽”到似乎不分彼此、不分男女,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顶多不过是调笑无度罢了。

最精彩的片段,莫过于第六十五回的“二马同槽”。先是贾珍偷摸着又来三姐处图谋占便宜,千方百计制造机会“和三姐挨肩擦脸”“任凭自在快活”“不知作些什么勾当”。后是贾琏“光明正大”来看尤二姐,贾珍四个人正吃得高兴,不妨贾琏撞了进来,气氛一度尴尬失控,连彼此拴在一起的马都不能相容,互相蹶踢,何况两个青壮男人?为永久性解决这种难堪,二姐竟和贾琏想出一个“妙招”,撮合三姐嫁给贾珍,从此一劳永逸,皆大欢喜。

酒到杯干,正要入港,早已识破诡计的尤三姐断然喝骂,一阵狂飙,又是警告他兄弟俩不要装神弄鬼,“好歹别捅破这层纸”;又是怒批贾珍他俩“仗着几个臭钱”“拿我们姐俩权当粉头取乐”;又是威胁要“把你们兄弟俩的牛黄狗宝掏出来”。骂着骂着,突然就“自己绰起壶来斟酒”,“搂过贾琏脖子就灌”,顿时把贾琏吓得魂飞魄散,缩脖蔫脑;连惯耍风月的贾珍也被惊得错愕不已,眼看招架不住,便想“趁便一溜”,反被三姐一把揪住,惊魂未定的贾珍暗自叫苦,万没料到,平时娇喘滴滴、沉鱼落雁般的尤三姐,竟突然露出如此一副老辣可怕的面孔,反把自己给唬蒙了,再也“不好轻薄起来”。

从这旋风般的一阵叙述来看,尤三姐虽然风姿绰约、国色天香,却也花大刺猛、笑里藏刀,十分招惹不起。这足以说明,无论是恶棍如贾珍,还是恶少像贾琏,对尤三姐,都不曾真正入手过。

尤三姐不但敢于发飙弄狠,而且还擅于撒泼玩横。尤三姐这次悍然发飙后,像是彻底看透了贾府主宰的世道,便拿定主意要下死劲作贱他俩兄弟。天天故意整出各种花样来折磨他们,不是挑吃,就是拣穿,横竖不满意;不是吵着买金子,就是闹着打银器,左右不痛快;“吃过肥鸡”“又要肥鸭”,里外都不爽,一不开心,还要掀桌子摔碗,指鸡骂狗,要不就剪衣服剪头发剪活人,剪一下,骂一句,恨一次,闹一回,数落“你们爷儿三个诓骗了我们寡妇孤女”,特别难听,活像捅了马蜂窝,没完没了围追堵截,甩都甩不掉。

把个贾琏闹得天天心惊肉跳、不得安生,贾珍也早被烦得提心吊胆、束手就擒,“反花了许多昧心钱”。这是“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贾珍,首次栽倒,遭遇重创,且彻底没辙,只好远远躲着不肯再见。仔细观摩完贾珍贾琏的这通表演,广大读者大呼过瘾,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又道是“一物降一物”,像贾珍这类老牌恶棍,横行霸道干坏事,正妻尤氏是根本拿他没办法的,不想横空出世一个尤三姐,反到釜底抽薪,将贾珍擒拿得规规矩矩、俯首帖耳,这正好应了那句至理名言——欺善怕恶,就看谁更狠!

但尤三姐的撒泼玩横是被逼出来的,她天生其实是个善于深谋远虑的女人,且有勇有谋,机智过人。她这次豁出去,要往死里玩残玩废贾珍贾琏,不过是为了震慑对手,遏制邪恶,争取权利,保全她姊妹俩的将来,却被见识浅陋的姐姐和母亲十分劝阻,只图短暂苟且。三姐因此急得发恨痛批姐姐糊涂,说“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给这两个现世宝玷污了”。

因此,当看透了贾珍欲行图谋不轨之际,尤三姐并没有选择沉默和屈就,而是主动出击,从容应对,以毒攻毒,以狠制狠,反其道而行之,大开孔屏,一展斗公鸡的惊艳:一面松挽秀发,一面半解香衣;有意露出内搭,无意乍隐酥胸;两脚不停翘并,两眼滴溜顾盼,摆出青楼女子万般风情,玩出半坏女人顶级浪态,勾得贾珍贾琏愈发酥麻如醉,却又忌惮三姐发飙作狂,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瞪眼睛咽口水、心内痒痒意蠢蠢,百般煎熬,活像尤三姐玩弄了他们两个老男人,而不是他兄弟俩强迫了三姐。因此,只此一段,就把尤三姐的聪明机智展现得酣畅淋漓并精彩绝伦。三姐有着非同寻常的逆向思维,在险象环生的境遇中,能从容不迫与贾珍贾琏两个老色鬼,斗智斗勇,往来周旋,并出其不意,祭出绝招,以退为进,拒邪恶于千里,迅速掌握主动,控制场面,从而一举抵定乾坤。

尤三姐灵魂深处最令人敬重的是她特别看重亲情,肯奋不顾身保护姐姐,且敢做敢当,哪怕赴汤蹈火。贾琏拐了尤二姐做二房后,三姐深感形势不妙,认为“偷的锣儿敲不得”;后又得知贾琏家中“有一个极厉害的女人”“非常难缠”,便深为姐姐前途担忧,料定将来“必有一场大闹”,且关乎“谁生谁死”!从这一刻起,尤三姐便发誓要保护好姐姐,必要时亲自下场,“会会那凤奶奶”“看他几个脑袋”,直至“和那泼妇拼命”!就在尤二姐吞金自杀前夜,先已剑刎而亡的三姐,魂灵犹有不甘,依然想着要帮姐姐出口恶气,捧着宝剑劝姐姐“别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听我的,拿此剑和那妒妇同归于尽”“免得白送了性命,还无人可怜你”。

可见,尤三姐有多么疼爱自己这个亲姐姐,又有多么不忍眼睁睁看着亲姐姐被王熙凤折磨至死。同时,尤三姐又为姐姐太过善良和太过糊涂且执迷不悟而痛心不已,满是失望和无奈。这就说明,尤三姐本质上是非常善良的、头脑里是非常清醒的,还非常富有责任与担当,哪怕自己同样只是一名身处险境的弱女子,能力非常有限,最多只能拼命,却始终如一地保持无所畏惧的刚强,决计不做恶类的玩物和恶棍的炮灰,哪怕死后的魂灵,依然要坚持守护姐姐的安全。

最为独特的是,尤三姐在个人感情上,绽放出了金子般宝贵的个性,她天生忠于本真,听从内心,情感不容掺杂使假,表现出极为罕见的刚烈不屈与自尊自重。尤三姐到底和谁有过哪些淫奔无耻之事,曹雪芹在书中并未清白明说,但从各种迹象暗示可以断定,确有此事,只是不明就里,无法评判。但从她和柳湘莲的情感交织来看,她绝对是个情感专注的女性,坚持“只拣一个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否则任凭什么再好的人她都不行。

原来,只因五年前和柳湘莲有过一面之缘,便一见钟情,心心念念,发誓此生非他不嫁,且一直在等他,已经五年了,依然初心不改,立志“一年不来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他死了,自己剃头去当尼姑”,了却今生,并且“说的出来,干的出来”,从那之后,果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后经贾琏巧妙包装和光速运作,终于成功与柳湘莲定了婚事,尤三姐高兴得无可不可,深以为“终身有靠”。不料,柳湘莲随后听得风声不雅,又从宝玉那取得旁证,便大呼上当,跌足痛斥“我不做这剩忘八”,愤然提出退婚。可骇人听闻的是,羞恼激愤且无法接受的尤三姐,突然走将出来,摘下宝剑,项上一横,瞬间结果了鲜活的生命,举坐震惊!

这说明,尤三姐不但非常看重自己的纯洁,更看重自己的尊严,宁愿以死自证清白,也不愿苟且乞求廉价施舍,展现出少有的刚烈与贞洁,这分明与书中隐隐约约非议她淫奔不才的种种表象格格不入、自相矛盾,且不可理喻。读者绞尽脑汁思考过后,只好承认尤三姐在情感处理上,具有多重性、复杂性和游离性。如果一定要深入探究,那不妨听听宝玉对柳湘莲的规劝:“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已得了,何必再疑?”,也就是如何取舍,全凭自己,别再啰嗦。果然,柳湘莲后悔不已,泣血跪拜:“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随后,受不了刺激的柳湘莲,就地遁入空门,了无踪影!

此外,尤三姐还格外具有一层超凡脱俗的识人本领,这就是看人看事她从不看表象,只看本质,且一眼就能洞穿个中乾坤,并形成理智而独道的深刻认知。书中说到,闲时,尤二姐、三姐向贾琏心腹小厮了解贾府情况,兴儿得意,大兴波澜,劈里啪啦把宝玉贬得一文不值,“成天疯疯颠颠”“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看着好”“谁知外清内浊”“所幸没上过学却认得几个字”“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在丫头群里闹”,直至“没有刚柔”“没人怕他”“无人敢管”,古古怪怪,什么烂话都有。三姐听不下去,直戳兴儿,骂他胡说,并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只不大合外人的式而已”。

看过这一幕,天下读者,无不惊叹尤三姐具有独立的个人判断和敏锐的洞察能力,能超越表象,跳出人设牢笼,审视凡尘,绝不像市井闲人那般人云亦云,也不像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那般,只管造谣毁谤,搬弄是非,而是一针见血地对宝玉做出新颖独道的客观评价。同时也透露出,尤三姐能在灵魂深处读懂贾宝玉,也能发自内心欣赏贾宝玉,但她对贾宝玉的欣赏,只是胸怀广阔的博爱,是爱惜英年才俊的本能,反更加突显了尤三姐具有非同凡响的人格魅力,同时还拥有既能读懂他人内在品质的兰质蕙心,又能倍加呵护天下良人的优秀品格。

总之,尤三姐的形象不失正面,也不失高大,是一个典型的睿智型、刚烈型的好女人,却无法为其树碑立传,标成楷模。她真正的悲哀,不在于她能清醒地认知世界,而在于她死在刚烈上,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上,只为一个情字,“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就挥剑自刎,实在不值,不宜提倡。同时,按曹雪芹的草蛇灰线,尤三姐身上还有许多挥之不去、纠缠不清的淫奔谜团,成为她永远迈不过去的社死大坎,难保有人随时会跳将出来,指指点点、骂骂咧咧,让她七上八下、死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