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称王的大成国起义,曾席卷大半个广西,王府遗址藏在小学中!
发布时间:2025-09-23 05:54 浏览量:1
水手与名伶的短命王国:桂平城里那口井
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多如牛毛,绝大多数都湮没于历史的尘烟中,只有极少数还被人记得,如陈胜吴广起义、黄巾起义、李自成起义、太平天国起义等等,这些起义都加速了当时王朝的灭亡,但其实一个朝代到了末期,农民起义都是遍地开花的,大家记得的只是规模最大的那个,例如在太平天国起义同期,广东天地会、上海小刀会、北方捻军、贵州苗民、云南回民等都爆发了反清起义,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如火如荼的农民运动确实加速了清王朝灭亡的脚步。
有时候历史像舞台背后的那盏灯,忽明忽暗。一个在船上混饭的陈开,一个在台上唱戏的李文茂,居然合伙去“开国”,还真把半个广西折腾得鸡犬不宁。你说荒诞吧,又不荒诞——那几年,南方的江河和戏台,本来就不太安分。
这段故事的开头要从珠三角说起。1854年,三水一带的木匠、水手陈开,被天地会推到前台,口口声声要“换个天下”;差不多同一时间,鹤山来的名伶李文茂也拉着戏班里会把式的兄弟,在广州北面举旗。戏班子的人本来擅长翻腾打跃,搁在行当里是吃饭本事,到了城墙边,竟真派上了用场——几杆梯子,几张绳索,身子一猫一纵就上去了。义军身上扎着红巾红带,彼此喊“洪门兄弟”,气势是有的。
他们围广州,不是三天五日,是实打实耗了大半年。问题是城里不挨饿。珠江口外来往的洋船——英美的蒸汽船——像从海上伸过来的手,一船船把米粮、火药、枪炮送进城。城墙外的人眼睁睁看着,没辙。到最后,谁都明白,硬啃这座城只会把自己消磨掉。陈开、李文茂转身撤了,沿西江往上走,先在肇庆一带折腾,随后把船头对着广西。
这一步推开去,便到了桂平。地图上看,这地方像被一条线轻轻划过——北回归线正好穿城。两条江,郁江和黔江,像两股麻绳在城里拧成一股,叫浔江,然后一路东去,到梧州换个名字叫西江,再往下游入珠江。要不是这脉水路从广东通到广西,陈开、李文茂这帮水里滚出来的人,未必能在内河深处安营扎寨。
说个插曲。比大成国更响亮的太平天国,其实早他们几年就从这片地里蹿出来了。1851年,洪秀全在桂平金田揭竿,后来把战火烧到半个中国。南方山水把人养得倔强,也把风波养得大。
1855年秋天,靠着水上功夫,陈开他们踩准了时机,拿下浔州,也就是今天的桂平。城里官署一夜之间易了主,第二天披上新牌匾——秀京。城头换了旗号,街上依然有米有肉,老百姓还是要过日子,区别只在于叩的是哪位“王”的头。
新朝廷搭起来了,封王像落雨。陈开号称“平浔”,有人叫他“镇南”“洪德”;李文茂成了“平靖王”;梁培友“平东”,区阿润“平西”,梁大昌“定北”。名字听着威风,背后都是刚刚从村镇里冒出来的人。1858年前后,他们的势力像涨潮时的水,一路涌,把当时广西境内的好些州县吞下,据说三十来座城池里都有他们的印章。也正因为是潮水,来得猛,退得也快。
在秀京坐稳那几年,有个细节挺人间。一朝之内居然出了两种“钱”——陈开打的是“洪德通宝”,李文茂也铸“平靖胜宝”。同一个政权,两位大佬各自出币,拿在手里分量差不多,名号却两样。你要说这是讲究权衡?也可以,你说是各自要脸面,也对。反正市面上两种钱都在兜里响,谁的面更响亮,得看哪支队伍多占几座城。
风向变得快,是从桂林那一仗开始。1858年,义军北上攻桂林,费尽力气,还是没啃动这块硬骨头。没多久,李文茂病倒,人也没了。这个当过粤剧台柱子的平靖王,唱难了,最后倒在了乱世里。主人一倒,台下的锣鼓就散了些。秀京在1861年被攻破,陈开被擒,结局凄凉。大成国的旗帜还在各地晃了晃——黄鼎凤又把残部聚起来,重新夺过浔州;但到1862年,湘军的刘长佑率兵南下,又把城夺了回去。一直拖到1866年春天,北路大元帅姚新昌在大容山落入敌手,这出戏才算彻底落了幕。
说了这么多打打杀杀,换口气,聊点慢的。现在你去桂平,真要找大成国的影子,得往西山镇中心小学里走。别惊讶,确实是小学。那块地方,在明清时候是浔州府的衙门口,轮到大成国时,人家不过借用了几年,设了个“王府”的牌子。等风浪退了,衙门还是衙门,后来又变成了学校。
学校也有故事。清末停了科举,老一套破掉,1906年本地的绅士们筹了钱,把原来城里的宾兴馆拆了,在原址办了个“城厢文明小学堂”。再往后到民国二十四年,学校又改了名,叫“桂平表正中心校”。“表正”这两个字,有点古意,意思差不多是“做个样子给天下看、把道理端正起来”。校园里有一座小亭子,就叫表正亭,民国风味,安安静静地站在树阴下。
你当然会问,王府遗址现在还留着什么?说实话,不多。多半的东西或者早没了,或者睡在操场底下。如今能摸到的,是一处青石台阶,十几块石板,一层层往上,踩着有凉气;还有就是足球场边上的那口老井,口沿被孩子们摸得发亮。有人说这就是那时王府里人来人往必经的井,挑水的人走过的脚印早就被时间磨平。
再往城里走,去中山公园门口,抬头看那对石狮子。它们曾经就蹲在浔州府衙门前,后来也守过“大成国王府”的门。石狮子年纪大了,据说明代就立在那儿。它们看过人间太多热闹:敲锣打鼓迎新官,兵荒马乱换旗帜。如今被移到公园门口,恰好和另一位广东来的先生——孙中山的铜像——互相望着,像是一个时代把手里的钥匙交到了下一个时代手上。
地理再说一句。桂平是个让船工喜欢的地方,江路通畅,得天独厚。也正因此,广东起事的人最终在广西立了脚。你看那条水线,像是一根被命运拉直的绳子,从佛山绕过肇庆,到梧州,再往西,直到浔州。沿着它走的人,有人折回,有人沉底,也有人侥幸上了岸。
再说点人情世故。李文茂这人,戏子出身,成过王。你说“戏子称王”听着像笑谈,可乱世给了他舞台,他也真在舞台上站住过三年五载。陈开是底层人,手上有老茧,撑船、放杉排,日子是靠力气换的。这样两个人,靠着一个“义”字把人马聚拢,靠着水把一座城盘下来。等到潮水退了,他们站在沙滩上,各自有各自的命。有人说他们走错了路,也有人说,他们只是比别人更早撞上了墙。
如果你来桂平,别忘了吃碗粉。这话听着像是插科打诨,但真的应景。广西是米粉的天下,每个县、每个镇都有自己那一口汤的脾气。桂平的罗秀粉、谷山粉,各有各的香。城里粉店挤挤挨挨,上午来一碗,下午再来一碗,也没人笑你。吃到嘴里,你会明白,那些兵荒马乱的年岁过去之后,留在这座城里的,除了石狮子和台阶,还有被日子熬出来的味道。
大成国这段事,往往被大浪盖住。其实从1854年到1866年,前后整整十二年,从广东打到广西,一度席卷三十多座城池,气势不算小。只可惜,队伍多由草根拼起来,各自为阵,谁都想当主心骨,合不到一条线上;再加上天下早就到了清军与地方团练、洋枪洋炮混战的局面,拖着拖着,就被一处处掀翻。桂平这地方,在短短几年间,接连看过两次大起义从城头掠过——前有太平天国,后有大成国。一个把半个中国带进火里,一个把半个广西点着了。如今我们站在操场边看那口井,听孩子们的哨子声响,有时候还是会问:当年那些热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里,究竟有几分是真想改天换地,几分只是活不下去的倔强?这问题没人能答准,也许只能交给江水继续往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