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象:第三帝国的腐败与反腐
发布时间:2025-08-18 13:17 浏览量:1
1933年,希特勒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就像一场启幕太久的暴风雨,带着当时德国社会复杂的情绪和各种声音砸了下来。一开始,纳粹靠着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投票制度,将自己稳稳嵌进魏玛共和国的权力中枢,很快变天,把宪法推翻干净利落。德意志人的生活方式、司法体系、报纸上的新闻,全部都变了脸色。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民族主义热潮里,腐败不但没有被一扫而空,反而搞得更大、更糟,到处都是见不得人的交易和明晃晃的权力交换。
德国弗兰克·巴约尔翻遍了文献、庭审、纳粹党会议的只言片语,把碎片拼成一面镜子。《纳粹德国的腐败与反腐》像个温度计,把那种体制性溃烂赤裸裸晾在阳光下。有英国人说,腐败几乎就是第三帝国权力机器的油和骨头,把这个国家黏在一起。可真要仔细一看,却不是一句"权力绝对腐败"就能说清的。
这个政体的单一程度,甭管当时谁是纳粹的“战士”还是一般小卒,都已被绞进一台只讲姓氏不讲规矩的机器。老党员,哪怕只是混了个头脸也好,很快在机构里有了“编制”。比如邮局,就是个新纳粹集体大迁徙的缩影。几年,三万人进门,捧上了好差事。这些人前一天也许还在冲锋队搞集会,第二天换上制服,工龄直接倒算。过去干的事、不管当“演讲家”还是站岗,也都能算数,退休金更丰厚。有时候光是算一段“党龄”,都能从无业游民一口气跳到企业主管。
在纳粹时代的官员晋升路子里,现行标准是“结党营私”。用家乡话讲,不看本事,主要看是不是自家人,好笑的是,有的人本事很一般,混混出身,却能靠一纸“私人合同”变成领导。比如,汉堡冲锋队的一个干部,存钱没多手艺,原本干的是售货员,居然短短两年爬升成了帝国总督的秘书,紧接着又升高级顾问,水涨船高。
工程项目也是同理,不看报价合不合理。纳粹高层明说了,党人优先,理由只有一句:德国能变这样都是党的人牺牲出来的。可你真以为他们是人人平等吗?呵,多得资源和提携机会的,无非还是老关系、死党,你出多少价都比不过“同志之家”的面子账。
宣传部长戈培尔把这些底层暴富和政党亲信的蹿升说成是民族平等的大进步,写成新闻稿到处传。搞得许多人都信,人家纳粹是给草根翻身的机会。要真这么想,那真是没看懂底色。钱和权的分配方式换汤不换药,嘴上喊理想,手上都在算经济账,往自己兜里塞油水。
利益的体量有多大?数据不会骗人。光是希特勒的核心圈子,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奖赏和礼银。凯特尔,陆军元帅,收了76万帝国马克,算下来那会一马克能换七八美元。古德里安拿的是好地皮,价值上百万。其他人,过生日、过寿,都是十来万的红包。你说元首收买人心有啥不好?好不好不是重点,反正大家都照学——干部兼改任职,专门设小金库,不写进官方账本,只给亲信花。
很难说,元首大笔一挥给人安家,是政治算计多,还是出于怜悯老兄弟。但他一直防着有人不甘心反水——扔块地、塞一万,让落势者嘴上有糖吃,心里没疙瘩。可这种捆绑,不就是一种有组织、有制度的“腐败奖励”吗?你要真信施恩就是有情有义,可能也行,毕竟政治有时候就是着眼大局对吧?
“特别基金”这种东西,全流程不见阳光,像是专为维稳存在。掌钱的人多得是。基层、内政部门,也都把基金变成私人小账本,下属、工会头子,谁讨好谁拿钱,谁用心让谁靠边,制度上解释不通,但现实里管用。
工会和左翼党财产走向更隐晦。被抢来的机器、办公室,直接管分,谁动手抢到就是谁的,还有冲锋队员直接把工会的钱箱拖回家。尴尬的是,对外宣称是“为国家复兴”,实际上呢?分肥局而已。这份“没有规则的分配”,成了纳粹兴旺的活教材,搞得社会新贵遍地开花,谁见了不眼红?
腐败不是局限在圈内,还是一个链条。你若问有多猖獗,柏林每月工会+福利机构的贪污金额能跑到三万马克上下。这些新组织人多,贪的也多,就是一锅快烂的汤,分仓分地分金子。
元首是心知肚明。高层的利益输送和奢靡成风,有目共睹。军备部长施佩尔说过:“九年统治,党内腐败已经病入膏肓,即使战争烧到门口都舍不得舒适安逸。”他自家人,在短短几年,财产暴增到一百四十几万帝国马克——这是当年德国部长里,唯一敢全额报财产的人。他的新房子建得比谁都豪华,装修成本超过了自家房价二十倍。可施佩尔说自己当初真信理想,到后来反被权力染黑。这话真假,其实无从分辨。
戈培尔更是有本事…还是一个穷研究生出身。没几年,薪水翻上了几十万,主要靠党内关系,稿酬名义上一年拿三十多万,是出版社老板用“奖励”给他的。财产倒腾也如鱼得水,能把刚从犹太人手里低价收来的别墅高价转手,再免费用,变着花样空手套白狼,还从来没为这笔账交过一分钱税。别人敢吗?他能。
倒说戈林,比前俩就是有钱人天花板。他把200多万美元投到一个猎庄装修里,建个狩猎小屋、私人火车队、艺术馆,动用的一切都是国家给的。他财产申报,几年时间连年缩水,后来税务机关查查,他的上级直接一句话:别查了。这种王朝心态,和那一代德国人的血性,合着时代的虚与委蛇,像幽默吗?可明知荒诞也没法子。
你说腐败一点用没有,那也未必。在纳粹权力分配的体系里,这种“收买、赏赐”本身就成了润滑剂。没有油腻腻的金钱与权力利益链,帝国机器恐怕运转没这么带劲。但问题在于,这不是长久之道,社会撕裂、官民对立、分配失序只会更极端化。
纳粹的反腐,其实很搞笑。刚上台时还皮紧肉细地查魏玛时期的腐败,折腾一圈无非是挑刺,真要说巨贪都在自家门口。等权力坐稳,反腐就成了空头支票,要么内消,要么直接放水。试试看,反腐案件查着查着查到自家党兄弟头上,动也不动他们半根指头,被党内法庭一“警告”就过去了。成了自己人,高度纪律,违反也没事,除非你倒霉摊上派系斗争。
“党内法庭”是纳粹反腐的“神器”。制度上说审判权在党,不在独立机构。法律上没规定,只看领袖和统治集团的心思。只要你有圈子,后台硬,再严重的腐坏也能摆平。就像杜塞尔多夫的埃施案,党内保护伞罩着,受害人是举报人,不是贪官。只有在纳粹不同派系争斗时,才会把人的案子“扳倒”。至于法庭的独立性?不存在。
反腐象征性的,又象征性地被反复利用和抛弃。没人真信这些,不如说是一场场权力的下棋。柏林那会,纳粹高层想怎样就怎样,没有真规则。
也就是说,腐败伴随权力的集中,无可避免。在一个民主、有限权力的体制下,腐败还可以靠新闻、司法制约。一旦像纳粹德国这样,权力集中、独裁、干掉言论监督,腐败渗透得比想象中还要快、还要深。魏玛时期再糟糕,也有多方抗衡,到了纳粹,全社会只有一条消息、一个权力、一个利益出口。那么纳粹的反腐本质上就是:不反腐,或者,只反外人,仅用来巩固自己人的苟安。
不过,这一切是不是全然黑暗,并非彻底说死。纳粹体制的腐败最终撕裂了自身。它让社会阶层流动失衡,却也带来短暂表面的稳定;它用金钱、职位、表彰、奖励把人心凝结在核心,反面呢,也激发更强的对抗与怀疑。权力只要无法分散,腐败就永远有温床。纳粹德国正是一个极致范本。
谁也不会想到,遭遇极权的社会并不会自动消灭腐败,反而可能让腐败成为根本的制度黏合剂。可是,真到危机来临时,这种体系却最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