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情结

发布时间:2025-10-05 11:08  浏览量:1

原创 侯耀强 耀强志远 山西

周末回到老家,上午在窑背洼洼上捋了一会扎蒙花,眼前毒辣辣的阳光炙烤着故乡的山川原野,地里的庄稼耷拉着叶子奄奄一息,村子对面的山溪悠悠欲断,脚下的河床裸石露草,河水犹如一根细细的绿带缓缓向前流淌。

我们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热的汗流浃背,累的腰酸背痛,坚持了一个小时后终于捋完了。吃过午饭在曾经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土炕上盖着被子睡了一觉,觉得和城里的平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太舒服了。

土炕是人们打窑时就地取材留下睡觉用的长方形土台,上面铺着席子,下面留的孔道和烟囱相通,能够烧火取暖,育红薯苗,冬暖夏凉,结实美观。
我的老家在陕西延长县的农村,十多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利用冬季农闲时间起早贪黑,一镐一锨地挖,一架子车一架子车地推,硬是靠人工挖了三孔土窑洞,接下来就是把中间的一孔窑洞用粗泥细泥过泥两遍,紧接着开始穿烟囱、盘土炕,烧窑,直到人进去后闻不到潮湿的泥土味后才搬进新窑居住。

记得在穿烟囱那天,我家雇了一个山西人,他用两把锋利的镰刀左右开弓从窑掌往上面挖,我在下面取土,休息时间他开玩笑地说:“好兄弟哩!你得快点,我钻在烟囱里干活,上下要是都不透气就会窒息而亡。” “那可不敢,那怕把我在外面挣死,也不能把你在里面捂死,还能由于穿一根烟囱动下人命乱子。”我说。

这位师傅干活利索,不到半天就把烟囱穿开了,我把炕烧干后就住了进去。后来这个土炕又成为我的写字台,每天晚上下地回来后把煤油灯放在炕栏上,搬个小凳子坐在炕头上看小说学习、用钢笔写新闻稿件,每次去乡里赶集时邮寄出去。我在《陕西日报》《陕西农民报》《延安日报》发表过的100余篇豆腐块新闻稿就是在我家的土炕上写出来的。

记得那时候,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我们村家家户户要“摊米饭”(大宁方言:摊黄煎)就是把黄谷小米泡好在碾子上压成面,然后头天晚上泡在水里发好,第二天早上在土炕上支起十多个“鏊子”,用柴火烧热后抹点油,倒上米面糊糊盖上后不一会儿就能听见“鏊子”里面吱吱吱的声音,一个香喷喷的“米饭”就出锅了。

这一天,我家的土炕上烟雾缭绕,欢声笑语,前来帮忙的邻居们轮流换班,有的抱柴火,有的照“鏊子”,一刻不停地摊着米饭,直到日头偏西,晚霞满天时才能做完。

腊月二十九这天,我们一家人要在土炕上裱墙,首先用白面熬一锅浆糊,再搬来案板铺上新买来的年画和报纸,一张张刷遍后整整齐齐地贴在墙壁上。母亲坐在前炕上剪出许多窗花和大红“福”字和“喜”字点缀其中,土窑洞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父亲去村里找人写好对联,我们一起贴在门框上和窑掌中间,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燃放起鞭炮和“花子”(俗语:烟花)浓浓的年味便从土窑、土炕、土院里弥漫开来。

有一年冬季,村里和我同龄的明虎去世后,我和妻子回去帮忙,头天晚上睡在邻居家里,一盘大炕人挤人本来就不舒服,十二点左右又来了几个“醉疯子”吵吵嚷嚷了半个小时,弄的人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第二天起来头昏脑胀,晕晕乎乎,走路就像踩着棉花团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当天下午干完活后,我和妻子商量说,咱把自己的窑烧热住一夜吧!

于是,我俩收拾了一下土炕和窑洞里的卫生,在院畔上抱来几根粗木头,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土炕烧得热腾腾的躺下去舒服极了。晚上吃完“八碗”早早回来一觉睡到七点半左右,邻居在外面吆喝:“走吧,压面都好了,过吃饭走。”我躺在土炕上翻了下身子答应:“你先走吧!我一会就来了。”说完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回忆土炕岁月,脑海中浮现出的真真切切的回忆场景温馨而又难忘!这次回乡盘腿坐在自家的土炕上,顿觉回到了儿时那天真无邪的美好时光,仿佛听到了土院子里那一声声清脆悦耳的童音。如今土炕虽然已经退出或正在退出历史舞台,但在我心里依然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留给我的是满满的幸福回味,让我一生都在留恋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