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金瓶梅》：原来书中最狠角色不是潘金莲

作者：墨念

世人皆知，无论《水浒传》还是《金瓶梅》，世间最美当属潘金莲，恐怕西施与她生于同时代也要逊色三分，她不仅是荡妇而且还是毒妇，是那个时代的狠角色。可是，当你再读《金瓶梅》，仔细品之，好像王六儿比她还狠！

一听王六儿这个名字就不咋地，别说一名女子，就是男子汉叫这名字也不雅致。那么家长为何不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孩子用心起名字呢？粗略分析，主要是古代的医疗水平太差，婴儿成活率太低，死人如狗，甚至不如狗，那些狗狗没病没灾却活得好好的，所以叫“狗蛋”、“狗剩”等，随处可见。其次，封建社会迷信鬼神特别严重，起个难听的名字，既不招人待见也不会引起妖魔鬼怪妒忌，让孩子免受其害，所以叫“孬蛋”、“黑蛋”等也很多。再者，古代有学问的家长凤毛麟角，不会引经据典，孩子是几胎出生就按顺序依次起名，所以叫“大狗”、“二狗”等也不少见。王六儿就是在王家排行老六，故曰王六儿。

诸位看官，千万别小瞧王六儿，兰陵笑笑生非常赏识她，若不然，他怎会把她描写得如此风骚得体，迷得西门大官人神魂颠倒，最后因为她的身命丧黄泉！而她自己不仅空手套白狼，而且能审时度势，最后全身而退，成了《金瓶梅》一众美女中不可多得的人生赢家。

一、王六儿凭借一双大长腿跻身前三甲

众所周知，西门庆妻妾成群，玩过的女子众多，手下的美女若是来一场选美比赛，王六儿因为出场有点迟，但是凭借一双大长腿，也能跻身前三甲。用书中的话说：“她乃是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六儿，生的长挑身体，瓜子面皮，紫膛色，约二十八九年纪。”

由此可见，王六儿不仅名字不及潘金莲、孙月娥们有文采，而且姿色也要稍逊一筹。若是将西门府上的美女排出等次来，这冠军当属窈窕淑女五娘潘金莲，她是实实在在的大美人：樱桃小口柳眉弯，不高不矮看不厌。三寸金莲小蛮腰，秀发低垂身材纤。若是用书中第九回月娘所见来描述更加迷人：“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亚军当属白富美六娘李瓶儿，她即是五短身材，又肤白貌美，用书中第十三回里西门庆的眼看：“生得甚是白净，五短身材，瓜子面儿，细弯弯两道眉儿。”

这个王六儿虽然是大长腿，由于出场时已经年近不惑，所以只能屈居季军。其实现在人的审美观更是倾向于大长腿，和王六儿一样媲美的还有孟玉楼，她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大高个。用书中第七回西门庆初见孟玉楼的描述：“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湘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同样是季军，王六儿比那孟玉楼还少几点麻子，并且“日常涂脂抹粉，打扮得乔模乔样，常站在门口看人，有那浮浪子弟略作调戏，她张口就骂人。”

由此，她惹得那些浮浪子弟心有怨气，背地里商议：看这骚娘们也不是啥好人，打扮这样不知给哪个野男人看，肯定有野合之事。如果有那事，我们就抓她见官府；如果没有，我们几个就办了她，看她今后还骂不骂人！

二、王六儿嫁对了人，妇唱夫随

王六儿生在屠夫之家，从小就不缺钱花，后来嫁给一条街上的韩道国，更是说一不二，生活潇洒自在，觉得人生不能白白浪费，自己又比邻家的女人们多几分姿色，何不好好利用自身资源广开财路？这王六儿也真是太六了，有此想法便要开始实施了。

王六儿从小看惯父兄杀猪的场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流淌的哪是血液，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她同一个街巷里，还住着一位破落商户韩光头的儿子韩道国。这小子说话不靠谱，满嘴跑火车，还能把死猪吹上天。谁知王六儿就喜欢经商的，还会想法赚钱的，真是王八见绿豆对上眼了，要嫁就嫁这样的人。人的命天注定，这两口子真是三观一致，只要能赚钱啥事都干，什么脸啊腚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王六儿遇见韩道国，一个嫌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一个嫌巷子太短，走不到白发苍苍。不是年少受不住旧心，而是岁月慌了人心。小两口躺在一个枕头上深深感慨：人生本来就是一道减法题，来日并不方长，如何把人生过成一道加法题，那才是硬道理。于是，王六儿伏在丈夫胸口上轻轻哀叹：你看人家潘金莲活得多通透，遇见那个西门庆好像又年轻了十多岁，而且披金戴银，吃喝不愁，而那些长舌妇整日里这个骚那个色的，却穷得叮当响。韩道国一听这话有道理，立即回道：是的，世间哪个人不色，只是有人会装有人不会装，有人明显有人不明显罢了。王六儿又接过话茬：其实那些长舌妇们一旦遇到相好的，眼皮往上一翻，喊叫声比谁都大，不是叫哥就是喊爸，玩不过人家就叫渣男，玩过人家就叫大冤种。韩道国拍拍妻子的后背说:对啊，这个世道谁也别笑话谁，自己的口红自己抹，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谁给咱钱花就跟谁玩，扯别的没用，只要自己开心，自己得劲，管他别人怎么说。从此，王六儿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双唇涂得鲜红，口中唱着小曲：女人不是妖，性感不是骚......

一个人的行为取决于他的人生价值观，一个家庭的幸福取决于夫妻是否同频共振。王六儿与韩道国有着相同的价值观，只要有钱赚，即使男盗女娼也是幸福的，毕竟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由此可见，王六儿的人生观是赚钱没有底线，而韩道国的人生观是妻子爱咋咋地。后来，韩道国靠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在西门庆的绒线铺里求职成功，每天上班打卡，乐得屁颠屁颠的。王六儿因为大长腿，大高个，性感妖娆，不免引来一伙浮浪子弟盯梢。谁知这王六儿还真不守妇道，趁着丈夫去上班，竟然和小叔子韩二斗地主。她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和别人好也是好啊，万一不小心怀上了，也是韩家的种，不是杂种更不是野种。那个韩二也很识趣，俗话说得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和嫂子玩没错；再说，嫂子是大哥的妻子，大哥和自己又是一个爹娘养的，哥俩共妻古来有之，这个也合情合理。于是，大哥一上班，韩二就钻进嫂子的怀抱。

这一天，王六儿正和韩二斗地主，一群小混混闯进门来，不容分说就把他俩五花大绑送进衙门。这件事被韩道国知道了，立即去找主人西门庆。这样的事在西门庆眼里只是小菜一碟，官府衙门对于他这样的土豪来说形同虚设，那些所谓的“青天老爷”都是他喂饱的狗，所以，王六儿和韩二很快被放回家。刚一进门，韩道国就指着韩二的鼻子大骂：你这个笨猪，玩女人怎么会被人家逮住！韩二本以为大哥会痛打自己一顿，没想到如此怨言，心中窃喜。这时王六儿出来打圆场：我俩斗地主只顾防你了，哪曾想一伙小混混前来偷窥？你猜韩道国会怎样，他不慌不忙地整了整绿色长檐帽，一本正经地说：下次你俩斗地主，不要等我去上班，要趁我在家时，也好给你们站岗放哨。

看看，看看，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一家人，无耻下贱到何等地步！

三、王六儿正是西门庆的可口菜

世人皆知，西门庆不仅有钱还有势，他背后的靠山是干爹蔡京，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二把手，谁敢照他龇牙咧嘴？

有一天，蔡京蔡太师的大管家翟谦，知道西门庆的身边美女如云，就托他给自己找个小妾，虽然自己五十多岁，但小妾要豆蔻年华，更要如花似玉。西门庆一听犯了愁，自己喜欢的都是别人家的媳妇，都是老司机，这个老不死的，偏偏和自己爱好不一样，喜欢又小又美的哪里找去？哦，眉头一皱，有了，何不去找媒婆出面物色一个呢？

媒婆对谁家有俊男靓女了如指掌，听到西门庆一描述，她立马想到王六儿家有个女儿，名叫韩爱姐，芳龄十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西门庆有点不相信媒婆的嘴，自己员工家里会有貌若西施的女儿？他要亲自登门一探究竟。哪知一踏进韩道国家门，看见韩爱姐就止不住直流口水，心想：该死的老韩啊，家有如此美死人的小女，为何不曾在我面前提起？唉，这个小美人胚子，若是落到翟谦那个老流氓手里真是太可惜了，不如自己先享用后再交给他也不迟。还没来得及擦干哈喇子，王六儿从内室里走出来。咦，这个女人更有韵味，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性感迷人，分外妖娆，从外貌到气质与家中那几位娘们截然不同，到底还是老司机好。于是，他要媒婆把王六儿介绍给自己。媒婆接过银子，便在王六儿面前夸赞西门庆如何如何大方得体，如何如何怜香惜玉......没等媒婆说完，王六儿急不可耐地说：行了，我不是喜欢听好话的人，你就来点实际的，如果我和西门庆上床，他能给我什么好处？见到王六儿这般直爽，媒婆哈哈大笑道：娘子果然是个明白人，真是爽快！你若从了西门大官人，往后的日子，衣食住行他全包了。王六儿听了甚是高兴，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什么贞操啊脸面啊，统统滚一边去。

说到这里，我们不要痛骂王六儿，其实她才是作者写《金瓶梅》的另一条主线，她是当时底层妇女的真实写照，只是多少人想攀高枝没有机会罢了。她活得很现实，觉得人活一辈子，转眼即逝，何不快活一天是一天，若没有几分姿色，那西门庆怎会看上自己？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单说那潘金莲不比自己漂亮十分？

西门庆得知王六儿乐于同自己行床笫之欢，就派韩道国出远门。他借此跑到王六儿面前，本想耍会儿嘴皮子，先来段踩台戏，可那王六儿一边脱光光一边直奔主题：干就完了，少来虚的。西门庆哪里见过美娘子如此豪爽，根本不用前戏就直接上演？于是，宽衣解带准备动手。正待西门庆来个饿虎扑食时，王六儿双手一摆：官人且慢，我欲全心全意伺候你，可是我的身边连个使唤的丫头也没有，实在不配做你的女人。西门庆很干脆地说：给你买一个便是了。这个王六儿真是个狠角色，她懂得掌握火候，只有在最关键时刻讨要好处，对方才能乐意答应。如果不能把握分寸，纯粹为钱而肉欲，那样与妓女有何区别？其实，她就是另类的青楼女子，只是“偷书不叫偷书”而已。若不能讨到好处，自己出卖了美丽年华，岂不白白忙活一场？

西门庆大可不必担心韩道国，你看待他回家时，王六儿把与西门庆通奸之事毫不害臊地和盘托出，他不仅不生气，还板着指头说：你俩真好，算起来，我那上司一共来家里九次了，每次二两银子，应该是十八两了，再加给你买个丫头四两，这样我们家一下进账二十多两。那个西门庆还说要给你买套房子，真是太好了。甭说别的，我就一个小小要求，你今后设法让西门庆多来我家几次。听到这里，王六儿狠狠拧了丈夫一下，跺着脚说：你个窝囊废，哪里知道臣妾付出的辛酸啊！韩道国却嬉皮笑脸地回道：能者多劳是天经地义的事，今后西门庆再来时，我就假装出门，让你俩好好斗地主，只是为了这个家，夫人付出的太多太多，我于心不忍啊。说完，两口子都漏出了幸福的笑容。

不一样的嘴脸不一样的活法，别说在古代，就是现实社会，你们身边有没有王六儿这样的两口子，靠着一张恬不知耻的嘴脸，却活出强于常人的快乐人生？西门庆的色欲纯粹为了快活，而王六儿出卖肉体，纯粹是为了利益。初会就买个丫头，再会就套房子。夜以继日地狂欢，西门庆体力不支，他便买来刺激药，首先拿到王六儿处实验，这下可要了他的命。

西门庆死后，韩道国带着一千两银子回家，准备拿出一半给遗孀们生活，可是王六儿坚决不允，她说西门庆死了，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应该带着这些银子去京城投奔女儿，有翟总管保护，还怕什么呢？韩道国还是觉得有些理亏，王六儿又狠狠拧了他一下说：你个窝囊废，西门庆霸占我的身，我是你的妻，你占他的银子，这不是等边三角形吗？韩道国虽然没学过几何，但也茅塞顿开，连忙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说完，两口子又一次露出甜蜜的笑容。

王六儿夫妇带着银子逃往京城，在那里买了商铺。你可知，吃屎狗到了哪里都改不了吃屎。在京城，王六儿又勾搭上湖州贩丝绸的商人何官人。等到韩道国和何官人死后，她又带着家产和何官人的财产，回乡与小叔子韩二成婚了。

读罢《金瓶梅》，我等不敢妄加评判，可是东吴弄珠客序中分明写道：“金莲以奸死，瓶儿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较诸妇为更惨耳。”然而，王六儿兜兜转转这一生，阅透男人本色，与一众男人交际都是为了钱财，直到晚年方才寻得真爱，而且甘愿付出。至于她与韩二夫妻生活如何，这位兰陵笑笑生没做交代，想必她的生活像她的名字一样，六六大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