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头给乞丐买了份盒饭,被女友嫌脏,他竟是来视察的财阀
发布时间:2025-10-11 16:50 浏览量:1
我在街头给乞丐买了份盒饭,被女友嫌脏,他竟是来视察的财阀
一
雨下得很大,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一层白色的水汽。
我站在地铁站出口的屋檐下,等林薇。
手机屏幕上,她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亮着:“快到了,A出口等我。”
风裹挟着湿冷的空气灌进领口,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街对面商场的巨幅广告牌上,光影变幻,一个妆容精致的女明星正微笑着,展示着一款价格不菲的腕表。那笑容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像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
林薇的梦。
一个穿着单薄灰色旧外套的老人,就蹲在不远处的墙角,头发花白,被雨水打得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他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碗,里面空空如也。
他没有看行人,只是低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藏进这城市的阴影里。
commuters 们行色匆匆,撑着各式各样的伞,像一群被惊扰的蚂蚁,没人多看他一眼。
我口袋里没有零钱。
犹豫了片刻,我转身走进旁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店里温暖明亮,和外面是两个世界。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在翻滚,饭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我挑了一份最贵的套餐,双拼烧腊饭,还加了个卤蛋。又拿了一瓶温热的矿泉水。
结账时,收银员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眼窗外的老人,眼神里有种了然的平静。
我提着袋子走出去,蹲在老人面前。
“大爷,还没吃饭吧?这个给您。”
他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眼神浑浊,但在此刻,却透出一丝清亮。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盒饭,嘴唇翕动了一下,没说出话。
我把塑料袋放在他身前的干地上,将温热的水瓶塞进他冰冷的手里。
“趁热吃吧,下雨天,吃点热乎的暖和。”
他攥紧了水瓶,像是攥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声音沙哑,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站起身,退回到屋檐下,看着他笨拙地打开饭盒,拿起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一股热气从饭盒里升腾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便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他,我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停在我面前。
“周然,你看什么呢?”
是林薇。
她撑着一把漂亮的樱花图案透明伞,妆容一丝不苟,口红的颜色像雨中盛开的玫瑰。
我笑了笑:“刚到?”
她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正在吃饭的老人身上。
瞬间,她好看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买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嗯,看他怪可怜的。”
林薇拉着我后退了两步,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离那么近干嘛?脏不脏啊。”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责备:“周然,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人十有八九是骗子。你这好心泛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心里的那点平静,瞬间被她的话语击碎了。
“他看起来不像骗子。”
“不像?”林薇冷笑一声,“脸上写着吗?你看看他那身衣服,多久没洗了?一股馊味儿。你还把饭放那么近,万一他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湿纸巾,仔細擦拭着刚才拉过我的那只手。
那个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
“林薇,没那么严重。”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还没那么严重?周然,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品味和格调的问题。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也代表我。别人看到我男朋友跟这种人在一块儿,会怎么想我?”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冷静地剖开我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表皮,露出下面冰冷的、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三年的时间,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在此刻,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比这条雨中长街更宽的鸿沟。
我没有再说话。
沉默像潮湿的空气,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
老人已经吃完了饭,他小心翼翼地把饭盒盖好,放回塑料袋里,连同那个空水瓶一起。然后,他对着我这边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他佝偻着背,消失在雨幕深处。
林薇拉着我的胳膊,不耐烦地说:“走吧,还看?电影都快开场了。”
我被她拖着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墙角。
那里只剩下一小块被老人身体挡住而没有被雨淋湿的干燥地面,像一块小小的、顽固的疤。
二
两天前,我们还在为“未来”争吵。
那是在一家人均消费四位数的法式餐厅,林薇特意订的位子,说是为了庆祝她项目顺利收官。
烛光摇曳,小提琴声悠扬。
林薇穿着一条黑色的小礼裙,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着细碎的光。
“周然,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你知道她背的什么包吗?爱马仕的Lindy。她爸是咱们市里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她切着盘子里的鹅肝,说得云淡风轻。
我喝了口柠檬水,没接话。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还有我们总监,上周刚在城西的‘天悦府’定了套大平层,三百多平,全款。”
她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我:“周然,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写满了对某种生活的渴望和野心。
“我的想法就是,好好做我的建筑设计,争取早点评上高级工程师。”我说的是实话。
我喜欢我的工作,喜欢把一张张图纸变成现实的建筑,那种创造的成就感让我觉得踏实。
林薇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像被蒙上了一层灰。
“高级工程师?周然,你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岁。等你评上高工,黄花菜都凉了。你看看你那些同学,混得好的哪个不是自己开了公司,或者跳槽去了薪水翻倍的金融行业?”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我们不能总这么‘平稳’下去。生活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每天在公司里拼死拼活,跟各种人精打交道,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我反问。
我们有房有车,虽然都有贷款,但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超过了很多人。我自认不算没有上进心,我只是觉得,生活不止是追逐那些闪闪发光的价格标签。
“好?”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周然,你对‘好’的定义太低了。我说的‘好’,是夏天可以随时飞去希腊度假,冬天可以去瑞士滑雪。是逛街买东西的时候,不用先看吊牌上的价格。”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诱哄。
“你那么有才华,为什么不肯走捷径呢?你们设计院那个王副院,不是一直很欣赏你吗?他暗示过多少次了,让你多跟他‘走动走动’。你呢?每次都假装听不懂。”
“那不叫走动,那叫送礼,叫拉关系。”我皱起了眉,“林薇,我想靠自己的专业能力往上走,而不是靠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天真!”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邻桌侧目。她立刻压低了声音,但怒气未消。
“这叫人情世故,叫资源置换!你以为你是谁?象牙塔里的艺术家吗?这是现实社会!周然,你的清高,正在变成我们未来的绊脚石。”
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我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
我看着茶几上那个青白色的玉坠,那是我妈给我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让我以后给我媳妇。
我曾经想,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把它亲手给林薇戴上。
可现在,我看着那个温润的玉坠,再想想林薇脖子上那条闪亮的钻石项链,突然觉得它们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林薇认为,我给一个街边乞丐买盒饭的行为,是“品味和格调”的问题。
她所谓的“品味”,就是用价格和品牌来衡量一切。
她所谓的“格调”,就是与她认为的“底层”划清界限,哪怕只是虚假的、表面的界限。
而我,恰恰觉得,一个人真正的品味,在于他如何对待比自己弱小的人。
一个人真正的格调,在于他内心深处那份不因外界眼光而动摇的悲悯和善良。
我们的分歧,从来不是一盒饭,也不是一份工作。
而是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两套完全不同的坐标系。
三
电影院里,灯光昏暗。
银幕上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追车戏,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的摩擦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林薇看得津津有味,手里捧着一大桶爆米花。
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地铁口那片湿漉漉的地面上。
那个老人鞠躬的画面,和林薇擦手的动作,在我的脑海里反复交替播放,像两帧格格不入的电影胶片。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三年来,我努力地去适应她的节奏。
她喜欢奢侈品,我会在纪念日和生日时,刷掉近半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一个她心仪已久的包。
她喜欢高级餐厅,我便会提前研究菜单和礼仪,努力表现得不像个“土包子”。
她觉得我的交际圈“层次太低”,我便减少了和发小们撸串喝酒的次数。
我以为,爱就是包容和改变。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们就能把两个不同的齿轮,慢慢磨合成可以契合运转的一对。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们不是两个齿轮,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兼容的操作系统。
我的内核是“人本”,而她的内核是“物本”。
我可以为了她,去学习欣赏那些我原本不感兴趣的东西。
但她却不能容忍我,去共情一个她认为“不值得”的人。
这是一种根本性的不对等。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
林薇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那个男主角太帅了,开的那辆阿斯顿马丁,简直是我的梦想座驾。”
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电影院,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有种雨后特有的清新,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周然,你怎么了?从刚才就不说话。”林薇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林薇,我们分手吧。”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就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林薇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她像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我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就因为……因为今天那个乞丐的事?周然,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件这么小的事,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小事,林薇。”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一盒饭,那是一面镜子。它照出了我们俩到底有多么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吗?我不就是想让你变得更成熟,更懂得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吗?这有错吗?”她激动地反驳。
“你没有错。”我摇了摇头,“你只是和我想要去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
“我想要的生活,是温暖的,是有人情味的。是下雨天,可以心安理得地给一个饥饿的人买一份热饭,而不用担心这会拉低我的‘格调’。”
“我想要的伴侣,是当我这样做的时候,她会觉得我善良,而不是觉得我蠢。”
我的话,像一把把小刀,刺向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价值观。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以,你觉得我冷血,我势利,我嫌贫爱富,是吗?”她冷笑着,眼眶却红了。
“我没有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她尖叫起来,“周然,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在你设计稿被毙、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陪着你?是谁在你生病住院的时候,天天给你送汤?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吗?”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刺痛。
我没有忘记。
我记得她所有的好。
正因为记得,所以才更痛苦。
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薇,那些我都记得。但是,人是会变的。”我艰难地说,“或者说,我们以前没有遇到让我们看清彼此真面目的事情。”
“你变了,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你。”
“而今天,我认识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周然!”她在我身后喊道,“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我没有回头。
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混入这雨后微凉的空气里。
我不知道我走的对不对。
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那个曾经为了理想、为了热爱而闪闪发光的自己,会在一次次的妥协和迎合中,被彻底磨灭。
四
分手的过程,比我想象中更冷静,也更残酷。
没有争吵,没有拉扯,像一场商业谈判。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林薇带来了一份她自己打印的《财产分割协议》。
她做事,永远这么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房子是婚前财产,首付你家出的多,这个我不争。按现在的市价,我出的那部分折算成现金给我。车子归你,贷款你继续还。我们联名账户里的存款,一人一半。”
她把协议推到我面前,语气公事公办。
我看着那张A4纸上冰冷的铅字,觉得有些荒谬。
曾经我们坐在这里,讨论的是蜜月去哪里,未来孩子叫什么名字。
现在,我们却在计算着谁多谁少。
“我只有一个要求。”林薇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妈给你的那个玉坠,我要。”
我愣住了。
“为什么?”
我以为,她一向是看不上那个“老土”的挂件的。
“没有为什么,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吧。”她别过脸,不看我。
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被这句话彻底浇灭了。
精神损失费。
她把我们三年的感情,量化成了一个玉坠的价格。
我突然笑了。
“好。”我说,“我给你。”
我从脖子上取下那个一直贴身戴着的玉坠,红色的绳子已经有些旧了。玉坠在我手心,还是温热的。
我把它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我签字了。”
林薇看着那个玉坠,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没了。”
我拿起笔,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然。
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像是要告别过去的自己。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动完大手术的病人,身体被掏空了,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我自由了。
也一无所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搬出了那个曾经被我们称为“家”的公寓。
我租了一个老小区的小单间,面积不大,但朝南,阳光很好。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们设计院正在竞争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城东新区的地标性建筑“未来之门”。
业主方是一家名为“景明集团”的巨头企业,实力雄雄厚,背景神秘。据说,他们的董事长极少露面,行事风格雷厉风行。
为了这个项目,整个设计院都疯了。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地画图,修改方案。
疲惫的时候,我就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碗泡面,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
我好像又回到了刚毕业时的状态,一腔热血,一无所有。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苦。
反而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我不再需要去考虑,我的衣服是不是名牌,我的手表够不够档次,我交往的人“层次”够不够高。
我只需要专注于我的图纸,我的设计。
那种纯粹的、创造的快乐,又回来了。
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路过一个街心公园。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老人。
他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旧外套,坐在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大爷,又见面了。”
他转过头,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
“是你啊,小伙子。”
“您住这附近吗?”
他摇了摇头:“到处住。”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上次的饭,很好吃。”他突然说。
“您喜欢就好。”
“你是个好孩子。”他又说。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发酸:“算不上。为了这事,我女朋友都跟我分手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我不需要任何伪装。
老人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有些东西,丢了,不一定是坏事。”
“就像一棵树,要想长得更高,就得砍掉一些多余的枝丫。虽然会疼,但能让主干吸收到更多的阳光。”
他的话,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敲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不像一个普通的流浪汉。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和智慧。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从建筑设计,聊到城市变迁,再到人生的意义。
他懂得很多,见解独到,完全不像一个没读过书的人。
临走时,他突然问我:“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然。然并卵的然。”我开了个玩笑。
他笑了,露出一口发黄的牙:“我叫陈景明。风景的景,明天的明。”
“陈大爷,您多保重。”
“你也是,小伙-子。你的路,还长着呢。”
告别了陈大爷,我往回走。
心里那片因为分手而留下的荒芜之地,仿佛照进了一缕月光。
五
“未来之门”项目进入了最终的竞标阶段。
我们设计院和另一家国际知名的设计公司,成了最后的两个候选者。
最终的方案陈述会,定在景明集团的总部大楼。
那是一栋耸入云端的摩天大厦,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威严的光。
我们整个团队都紧张得不行,王副院长反复叮嘱我,一会儿陈述的时候一定要沉着冷静,发挥出最好水平。
我是这次方案的主设计师。
会议室里,坐着一排西装革履的“大人物”。
他们是景明集团的高管和评审专家。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是空着的。
“陈董事长马上就到。”一个看起来像秘书的人恭敬地说。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依旧花白,但精神矍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深邃。
他不是别人。
正是那个在雨夜街头吃着我买的盒饭、在公园长椅上和我聊天的“流浪汉”——陈景明。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看到他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他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然后,他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开始吧。”他淡淡地说。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王副院长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我才如梦初醒。
我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的。
我只知道,我把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理念,都倾注在了这次陈述里。
我讲了我的设计灵感,来自于一颗种子。
它破土而出,向着阳光野蛮生长,最终长成参天大树。这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力和未来的无限可能。
我讲了建筑与人的关系,它不应该只是一个冰冷的钢筋水泥盒子,而应该是一个有温度、有情感的空间。
我讲了环保和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如何利用自然光,如何做雨水回收……
当我讲完,鞠躬致谢时,全场一片寂静。
我看到陈景明坐在那里,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没有了那晚的落魄和沧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威严和气度。
但我认得那双眼睛。
那双在雨夜里,因为一盒饭而亮起的眼睛。
接下来,是竞争对手的陈述。
他们的方案非常华丽,充满了各种高科技元素和炫酷的效果图,引得在场不少评委点头称赞。
相比之下,我的方案显得有些“朴素”。
我心里没底。
陈述全部结束后,是评委讨论和打分环节。
我们被请到了外面的休息室等待。
王副院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着手。
“周然啊周然,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没在状态?那个‘种子’的比喻,是不是有点太文艺了?对面的方案多震撼啊,一看就是国际大公司的手笔。”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我的心,很乱。
这个世界的魔幻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一个被我当作流浪汉的大爷,竟然是执掌着一个商业帝国的财阀。
他为什么要伪装成那个样子?
是在体验生活?还是在考察民情?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一次是偶然,两次呢?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开了。
陈景明的秘书走了出来。
“各位,陈董事长请周然先生进去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嫉妒,有疑惑。
王副院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去!周然,我们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我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走进了那间决定我命运的会议室。
六
会议室里只剩下陈景明一个人。
他摘下了眼镜,正在用一块绒布慢慢擦拭着。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身体绷得像一根弦。
“紧张什么?”他笑了笑,把眼镜重新戴上,“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的笑容,和在公园长椅上时一模一样,亲切而温和。
这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陈……董事长。”我艰难地开口。
“叫我陈大爷吧,我听着习惯。”他说。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意外?”他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让人意外的事情。”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紫砂茶杯,给我倒了杯茶,“就像我,也很意外。”
“意外什么?”
“意外在这个年代,还能遇到像你这样,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放弃一段感情的年轻人。”
他的话,让我瞬间红了脸。
“我……我不是因为他,我是因为……”
“因为你们的价值观不同。”他替我说了下去,“我知道。”
我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你女朋友,叫林薇,在‘盛世’集团市场部做副总监,对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调查你。”陈景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只是那天,你和她在地铁口吵架的时候,我还没走远。”
我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伙子,你的方案,我很喜欢。”他话锋一转。
“真的?”
“真的。”他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代,人人都追求快,追求炫,追求标新立异。很少有人还愿意静下心来,去思考建筑的本质,思考它和人、和自然的关系。”
“你的那个‘种子’的理念,很好。一个城市,需要的不是冰冷的奇观,而是有生命力、能够和人一起成长的地标。”
得到他的肯定,比拿到任何奖项都让我激动。
“但是……”他看着我,“你的方案,也有问题。”
“什么问题?”
“太理想化了。”他说,“很多细节,在实际施工和成本控制上,会遇到巨大的挑战。你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但还不是一个成熟的‘产品经理’。”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方案的软肋。
“不过,这不重要。”他话锋再转,“技术问题,都可以解决。但一颗‘初心’,却千金难买。”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
“周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扮成那个样子,在街上闲逛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看看,这座我亲手参与建设的城市,它的肌理,它的温度。我想看看,那些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生活着的人们,他们过得怎么样。”
“我看到了很多。有麻木,有冷漠,有为了生活奔波的疲惫。但那天晚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转过身,看着我。
“那是一份热饭的温度,也是一颗人心的温度。”
“我们景明集团,盖了无数的房子,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人服务。如果我们的员工,连对人最基本的悲悯和尊重都没有,那我们盖再多的高楼大厦,又有什么意义?”
我静静地听着,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思考的都是商业、利润、和版图。
我从没想过,他会去思考这些“形而上”的问题。
“所以,‘未来之门’这个项目,我决定交给你们。”他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必须是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希望你的设计,在执行的过程中,被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和‘成本考量’,改得面目全非。”
“我要你,亲自把它,从一张图纸,变成现实。”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知遇之恩。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我……我怕我做不好。”我有些没底气。我的资历,在院里根本排不上号。
“我相信我的眼光。”陈景明说,“我看人,比看图纸准。”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伙子,别怕。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其他的,我来解决。”
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
和那天晚上,他攥住那瓶温水时一样。
充满了力量。
七
我成了“未来之门”项目的总负责人。
这个消息,在设计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觉得我走了“狗屎运”,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王副院长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现在见了我,都是一口一个“周总”,热情得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没有去解释什么。
就像陈景明说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我组建了自己的团队,都是院里和我一样,有热情、有能力,但因为不懂“变通”而被边缘化的年轻人。
我们没日没夜地泡在工地上,完善图纸,和施工方沟通,解决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
过程很辛苦,但我们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作品。
这期间,林薇来找过我一次。
她是从我们院的同事那里,听说了我当上项目总负责人的消息。
她约我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
“周然,我没想到……”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欲言又止。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用你自己的方式。”
我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不是运气。”她摇了摇头,“是我错了。我以前总觉得,你太理想主义,太不接地气。现在我才发现,是我自己太俗气,太急功近利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周然,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看着她,心里很平静。
我摇了摇头。
“林薇,我们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就算勉强在一起,也只会互相消耗。”
她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
“那个玉坠……”我突然想起,“你为什么要那个?”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和你有关的东西了。我以为,拿着它,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我把它卖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惨淡的笑,“卖了三万块钱,给我妈交了手术费。”
我愣住了。
“你妈妈……生病了?”
“嗯,癌症。”她说得很平静,“我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也不想你觉得我是在用这个绑架你。”
“我那么拼命地想赚钱,想往上爬,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怕,怕有一天,我连救我妈命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拜金,只是势利。
我从没想过,在她那副坚硬的、闪亮的外壳下,包裹着这样沉重的负担和恐惧。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让你陪我一起焦虑吗?”她自嘲地笑了笑,“你连跟王副院吃顿饭都不愿意,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我无言以对。
是啊,在她最需要“捷径”的时候,我却在坚持我的“原则”。
我没有错。
她,好像也没有错。
我们只是,都被生活逼到了各自的角落里,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用尽了全力。
“对不起。”我说。
“不用说对不起。都过去了。”她站起身,“周然,祝你幸福。”
她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就像分手那天一样。
我坐在那里,很久没有动。
窗外的阳光,照在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上,反射出晃眼的光。
我突然明白了陈景明说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让人意外的事情。
而人心,是其中最复杂,也最难懂的一件。
八
“未来之门”项目,历时两年,终于顺利竣工。
落成典礼那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这座由无数玻璃和钢结构组成的建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它不像一座冰冷的建筑,更像一颗拔地而起的巨树,枝桠伸向天空,充满了力量感。
媒体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我和陈景明站在一起,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我看到台下,有我的父母,他们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有我团队里那群年轻的伙伴,他们激动得又笑又跳。
我没有看到林薇。
我听说,她已经从原来的公司辞职,带着她母亲,去了一个南方的小城,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典礼结束后,陈景明把我叫到了“未来之门”的顶楼。
这里是观光层,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怎么样?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作品,感觉如何?”他递给我一瓶水。
“像做梦一样。”我说的是实话。
“这不是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
我们凭栏远眺,城市的车流像一条条彩色的河,在我们脚下缓缓流淌。
“周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还没想好。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吧。”
“有没有兴趣,来景明集团?”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
“我们集团下面,新成立了一个‘城市更新与文化保育’事业部,我希望你能来当负责人。”
“这个部门,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我希望它能像一个‘修复师’,去修补这座城市在快速发展中被忽视的角落,去保护那些有历史价值的老建筑,去关注那些被遗忘的人。”
“就像你当初,在那个雨夜,做的事情一样。”
我看着他,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激动。
他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职位,一个机会。
他给我的,是一个可以安放我所有理想和抱负的平台。
“我愿意。”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答应的。”
我们站在城市的之巅,相视而笑。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未来的气息。
我的人生,好像从那个雨夜开始,就拐上了一条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充满了意外,也充满了惊喜。
晚上,我一个人回到了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的微信。
是林薇发来的。
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开在街角的温馨花店,门口摆满了盛开的向日葵。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正站在门口,笑容灿烂地给一盆绿植浇水。
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
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周然,我现在,也找到我的‘未来之门’了。”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周然先生,还记得‘盛世’集团的林薇吗?关于她母亲的病情,有些事情,我想您或许有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