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去同学家借宿,半夜她姐悄悄进我屋:我妹睡了
发布时间:2025-10-07 21:07 浏览量:2
三十年后,我把那本泛黄的《榫卯述要》还给李晓燕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身后的李晓冉,我当年的同学,扶着她的胳膊,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一潭搅浑了的秋水,有疏离,也有埋怨。
我手里的那本书,书角都磨圆了,纸页脆得像随时会碎掉的枯叶。这三十年,它陪我走南闯北,从一个毛头小子,到一个别人嘴里小有名气的“陈师傅”,它是我半辈子的压舱石,也是我心里最沉的一笔债。
我一直以为,还书的那天,会是一个郑重的、充满仪式感的时刻,我们会坐下来,喝杯茶,说说这些年。
可现实却是,我们三个人,就这么站在一个老小区的楼下,风吹着我们花白的头发,像一场演砸了的默剧。
那一切,都要从1990年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天说起。
第一章 闷夏与屋檐
1990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黏糊糊的汗味和柏油路被晒化的味道。
我跟着师傅老周,在城里一个机关单位的家属院里打家具。活儿是老周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工钱给得痛快,但就是没个落脚的地方。
我那会儿刚二十出头,从乡下来城里学木工不到两年,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就是兜比脸还干净。
晚上,我们几个师兄弟就睡在还没完工的毛坯房里,铺张凉席,点盘蚊香,热得翻来覆去,脊背上全是痱子。
那天傍晚收工,我浑身是汗,正愁晚上又得挨蚊子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陈辉?”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点不确定的神情。
是李晓冉,我初中同学。
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她出落得像画里的人,白净,文静。我呢,一身的刨花和汗臭,脸上还沾着木屑,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你啊!”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挠挠头,老老实实地说了。
她听完,想了想,说:“要不,你今晚去我家住吧?我家就在这附近,有个小储物间,比你睡地上强。”
我当时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客气不客气了,连声道谢。能睡个安稳觉,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恩惠。
李晓冉的家,是个典型的老式单元楼,两室一厅,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木头的清香。
她把我领进门,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几岁的姑娘正从厨房里端着碗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
“姐,这是我初中同学,陈辉。”李晓冉介绍道,“他没地方住,今晚在我们家借宿一晚。”
她姐姐,就是李晓燕。
她没笑,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眼神很淡,像是在打量一件家具。她把手里的药碗端进里屋,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我爸病了,身体不好。”李晓冉小声解释。
晚饭很简单,稀饭,馒头,一碟咸菜。饭桌上,李晓燕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给里屋的父亲添点水,动作很轻。
我扒拉着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打扰了这家人本就沉静的生活。
吃完饭,李晓冉带我去了那个小储物间。说是储物间,其实就是阳台隔出来的一角,放了一张窄窄的木板床。虽然简陋,但有窗,有风,比工地上强一百倍。
最吸引我的,是房间里堆着的东西。
不是杂物,而全是木工的家当。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刨子、凿子,角落里堆着几块上好的木料,散发着好闻的樟木香。空气里那股木头的味道,源头就在这里。
“我爸以前是木匠。”李晓冉说,“市里最有名的木匠,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干不动了。”
我抚摸着那些工具,像是见到了亲人。那些刨子和凿子,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一看就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伙计。
“你爸手艺肯定特别好。”我由衷地赞叹。
李晓冉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再好有什么用,现在没人学这个了,又累又不挣钱。”
我没接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晚上,我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床硬,而是因为心里装着事。
我能感觉到,这个家,和我师傅老周的那个小作坊不一样。这里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东西,一种对木头的敬畏。
我悄悄爬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墙上那些工具。我甚至能想象出一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专注地打磨着一块木头,时间都为他静止了。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躺下装睡。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李晓燕。
她走到我床边,站了很久。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大气也不敢喘。
她想干什么?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
“我妹睡了。”
第二章 月光下的秘密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一个年轻姑娘,半夜三更,悄悄跑到我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说她妹妹睡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结结巴巴地问:“晓……晓燕姐,你……有事吗?”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她半边脸镀上了一层银辉。她的眼神很亮,也很静,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意味。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把小巧的鲁班刨,问我:“你看那把刨子,有什么不一样?”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把很常见的刨子,但仔细一看,刨刃的角度似乎比我师傅用的要更小一些,刨身也更薄。
我琢磨了一下,试探着说:“这刨子……是不是专门用来处理硬木的?角度小,进刀快,能刨出很薄的刨花,木面会特别光滑。”
这是我跟师傅学徒时,听他念叨过几句的野知识,自己也没实践过。
李晓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uc察的惊讶。
她又指着角落里一块木料问:“那块木头,你知道是什么吗?”
那木头纹理很细,颜色深红,我凑近了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酸香味。
“是老红木吧?”我不太确定地说,“看着像,但颜色又比我见过的要深一些。”
“是交趾黄檀,俗称大红酸枝。”她平静地说,“这块料,我爸收了二十年,一直没舍得动。”
我心里一惊。这可是顶级的木料,这么一大块,放在现在,价值连城。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男人,更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师傅,在掂量一块璞玉,看看它到底值不值得雕琢。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悄悄地回来了。
她手里多了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东西,方方正正的。
她把布包放到我的床上,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本线装的、牛皮纸封面的旧书。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四个字:《榫卯述要》。
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风骨。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榫卯!这是我们木工行当的根,是魂!
我师傅老周也懂榫卯,但他会的,都是些常见的大路货。真正精妙的结构,比如那些不用一颗钉子,就能让家具百年不散的绝活,早就失传得七七八八了。
我颤抖着手,想去摸,又不敢。
“这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李晓燕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音,“里面记的,都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榫卯手艺,还有我爸自己琢磨出来的几十种变化。”
我抬头看着她,喉咙发干,“晓燕姐,你这是……”
“我下午听你和我妹聊天,你说你喜欢木工,想干一辈子。”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爸也常说,手艺这东西,不认姓,只认人。传给一个不爱它的人,不出三代就没了。传给一个真心爱它的人,它就能活下去。”
我明白了。
她白天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从我进门时的眼神,到我和晓冉的对话,甚至刚才对我那两个小小的考验。
“为什么……是我?”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家里没人能接得住这个了。”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我爸病倒了,晓冉对这个没兴趣,我一个女孩子,也学不来。我那些叔伯亲戚,只盯着我爸这点家当,想拿去换钱。”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陈辉,我把它交给你,但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我坐直了身体,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个神圣的仪式。
“第一,这本书里的手艺,你只能自己学,自己用,不能说是你自己的,更不能拿去卖钱炫耀。你要说是跟你师傅学的,或者是自己琢磨的。”
“第二,你要凭这门手艺,堂堂正正地吃饭,做对得起木头,对得起良心的活儿。不做偷工减料、糊弄人的东西。”
“第三,”她看着我,目光灼灼,“将来有一天,如果你遇到了像你一样,真心爱这门手艺的年轻人,你要把这东西传下去。别让它断了根。”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像有一面大鼓在擂。
这已经不是一本书了,这是一个沉甸甸的托付,是一个家族几代人的心血和传承。
我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晓燕姐,我陈辉对天发誓,你说的这三条,我一定做到!只要我活一天,就对得起这本书,对得起李师傅!”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那个寂静的夏夜,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头上。
李晓燕的眼圈,似乎红了一下。
她把书推到我怀里,站起身,轻声说:“收好它。天亮前,你最好离开,别让我妹看见。”
说完,她就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门外。
我抱着那本还带着她体温的《榫卯述要》,坐在床上,一夜没睡。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封面的那四个字上,我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个晚上,被轻轻地撬动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收拾好东西,悄悄地离开了李家。
我没跟李晓冉告别。
我怕她问我,我姐昨晚找你干嘛了?
我答不上来。
这个秘密,太重了。
第三章 师恩与心债
回到工棚,师傅老周见我眼圈发黑,以为我没睡好,还笑话我:“城里姑娘家的床,睡不惯吧?还是咱这硬板地踏实。”
我讪讪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怀里揣着那本《榫卯述要》,像揣着一团火,烫得我心神不宁。
白天干活,我总是走神。师傅让我开个料,我差点把尺寸画错。老周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骂道:“魂丢了?你小子昨天晚上干啥坏事去了?”
我不敢吱声,只能埋头干活,心里却像长了草一样。
晚上,等师兄弟们都睡熟了,我才敢摸出那本书,借着工地上昏黄的灯泡,一页一页地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上面画的榫卯结构,简直是鬼斧神工!什么“闷钉榫”、“走马销”、“三叉挂榫”,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每一种结构旁边,都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尺寸、角度、适用木材和制作要领。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木工技术了,那是一门艺术,一门力学和美学完美结合的学问。
李师傅的字里行间,透着对木头深入骨髓的理解。他把木头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顺着它的纹理,利用它的伸缩,让每一块木头都活了起来。
我看得如痴如醉,常常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白天,我就偷偷地用废料练习。师傅和师兄弟们都以为我是在练基本功,也没多想。
我的手艺,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
以前,我做一个最简单的方凳,接缝处总有点晃动。现在,我用书上学来的“暗销”,做出来的凳子,严丝合缝,像是从一整块木头里长出来的一样,人站上去蹦两下都纹丝不动。
师傅老周是个老实人,手艺扎实,但没什么创造力。他看我进步神速,高兴得合不拢嘴,总在人前夸我:“我这徒弟,有灵气,是吃这碗饭的料!”
每当这时,我心里就一阵发虚。
我知道,我这点“灵气”,都是从那本见不得光的书里偷来的。
大概一个月后,我们接了个大活儿。给一个老板的别墅做一套中式书房的家具,全套都要用红木,而且点名要做传统的榫卯结构。
其中最难的,是一个博古架。设计图画得天花乱坠,七拐八绕,全是异形结构,接头的地方特别多,还不能见钉子。
老周带着我们几个琢磨了好几天,都没想出稳妥的法子。用传统的法子,强度不够,怕将来放上重东西会散架。
大家都有点泄气。
那天晚上,我又在翻那本《榫卯述要》。翻到后面,看到一种叫“束腰楔钉榫”的结构,我眼睛一亮。
这种榫卯,是在两个构件的连接处,内部再加一个微小的、不同木质的楔子。利用不同木材热胀冷缩系数的差异,让整个结构越用越紧,牢不可破。
书上说,这是古时候修缮宫殿时用的秘技。
我心里砰砰直跳,这不就是为那个博гу架量身定做的吗?
第二天,我找到老周,把我的想法,拐弯抹角地跟他说了。我没敢说书上的事,只说是自己瞎琢磨的,不知道行不行。
老周半信半疑,让我先用废料做个小样出来看看。
我花了整整一天,小心翼翼地按照书上的尺寸,做了一个样品。当最后那个小小的硬木楔子敲进去的时候,两个木构件“咔”的一声,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掰不开。
老周拿着那个小样,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都直了。
“你小子……你小子真是个天才!”他激动得拍着我的肩膀,“这法子,我做了一辈子木匠,都没见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低着头,含糊地说:“就是……瞎想的,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老周把样品往桌上一放,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博古架,就交给你来做!我给你打下手!”
我当时就懵了。让师傅给徒弟打下手,这在行里是天大的事。
“师傅,这可使不得!”我连连摆手。
“有什么使不得的!”老周眼睛一瞪,“能者为师!你这脑子,比我好使!就这么定了!”
那个博古架,我做了足足半个月。
每天晚上,我都要把《榫卯述要》翻了又翻,把每一个细节都吃透。白天,在师傅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操作。
当最后一件成品组装起来的时候,整个工坊的人都看呆了。
那个博古架,线条流畅,结构精巧,宛如天成。最重要的是,它稳如泰山。
老板来看了,满意得不得了,当场多给了我们两千块钱的奖金。
老周把一千块钱塞到我手里,拍着我的背,笑得满脸褶子:“好小子,给师傅长脸了!以后,你就不是学徒了,是师傅了!”
我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我知道,给我长脸的,不是我陈辉,而是那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李师傅。
这笔心债,从那天起,就牢牢地欠下了。
我用这笔钱,给家里寄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我去旧货市场,淘了一套最好的雕刻刀。
我想,我得更努力,才配得上这份托付。
第四章 尘埃里的名字
九十年代的风,刮得又快又急。
没过几年,老周的那个小作坊就散了。师兄弟们有的转了行,有的去了南方的大家具厂,流水线上干活,挣钱快。
老周劝我跟他一起去,我拒绝了。
我知道,流水线上做出来的东西,是产品,不是作品。那里的活儿,用不上《榫卯述要》里的精妙手艺。
我用攒下的钱,在城郊租了个小院子,扯了根电线,开了个自己的小木工房,取名叫“陈氏木艺”。
其实我心里想叫“李氏”,但我没那个资格。
刚开始那几年,很难。
市场上流行的是那种贴着木纹纸的刨花板家具,便宜,样子也新潮。我这种费时费工的老手艺,根本没人看得上。
最穷的时候,我一连吃了半个月的挂面,连买木料的钱都没有。
但我没想过放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拿出那本《榫卯述要》,一遍遍地摩挲。书页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图,都像是李师傅在跟我说话。
他好像在说,小子,别急,好东西,得慢慢磨。
我开始不接那些普通的家具活儿,专门找一些修复古董家具的生意。虽然活儿少,但能接触到真正的好东西,也能把书里的手艺用在正道上。
我修过一张清代的八仙桌,桌腿断了,我用“抄手榫”把它接得天衣无缝,连最懂行的老师傅都看不出痕迹。
我也修过一个明代的黄花梨柜子,柜门因为年代久了,有点变形。我用“应力抵消”的法子,在柜门背面加了一根看不见的暗榫,慢慢地把变形的木头给“矫正”了回来。
我的名气,就在这个小圈子里,一点点地传开了。
大家都说,城郊有个姓陈的小木匠,手艺邪乎,像是得了古人的真传。
我知道,我得的,是李家的真传。
日子好起来之后,我心里那份债,也越来越重。
我好几次想过去找李晓燕姐妹。我想告诉她们,我没有辜负那本书,我靠着它,站稳了脚跟。
可每次走到她们家那栋楼下,我又退缩了。
我该怎么说?
说我靠着你们家的秘籍,现在过得不错?这听起来,太像炫耀,也太残忍。
我打听过她们家的消息。
听说,李师傅在我离开后没两年,就去世了。
再后来,她们家卖了那套老房子,搬走了。李晓冉嫁了人,嫁得一般。李晓燕,一直没结婚,在一家街道工厂上班,普普通通。
每次听到这些,我心里都像被针扎一样。
我拥有着她们家最宝贵的东西,我靠它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可她们,却在尘埃里,过着最平凡的生活。
这不公平。
有一年春节,我鼓足勇气,包了一个大红包,装了一万块钱,想托人给她们送去。
那是我当时几乎全部的积蓄。
可红包送出去,第二天又被退了回来。
托的人告诉我,李晓燕说的,无功不受禄,她们家跟陈师傅非亲非故,不能要这个钱。
“陈师傅”这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
在她眼里,我终究只是个外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去打扰她们。
我只能把所有的愧疚和感恩,都倾注到那些木头里。我做的每一件活儿,都用尽十二分的心力。
我告诉自己,我把手艺做好,把李师傅的名字发扬光大了,也算是一种报答。
2015年,市里要重修一座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刹——静安寺。
寺里的大雄宝殿,是纯木结构,因为年久失修,梁柱都有些腐朽了。修复工程难度极大,要求必须用古法,修旧如旧。
市里请来了好几拨专家和施工队,都打了退堂鼓。
最后,有人推荐了我。
我去看过现场,那大殿的梁柱结构,复杂精妙,很多地方用的,正是我在《榫卯述要》里见过的,那些已经失传的技法。
我心里清楚,这个活儿,除了我,没人能接。
这是我的机会,也是我的考验。
我接下了这个工程。
在开工仪式上,当着所有媒体和领导的面,我对着话筒,清清楚楚地说: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主持这次修复工作,不是因为我陈辉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我年轻时,有幸得到一位姓李的民间木工大师的指点。这位李师傅,才是真正的大国工匠。今天,我只是替他,来完成这项工作。我们所用的所有传统技艺,都源自这位李师傅的传承。”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名字,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被说出来了。
我希望,李晓燕姐妹,能听到。
第五章 榫卯与人心
静安寺的修复工程,一干就是三年。
那三年,我几乎是吃住都在工地上。
大殿的每一根梁,每一根柱,我都亲自上手。白天带着徒弟们干活,晚上就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对着图纸和那本《榫卯述要》,一遍遍地推敲。
那本书,已经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修复工作,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古人的智慧,超乎想象。他们利用木材的天然弧度,设计出可以抵御地震的斗拱;他们用看似简单的“燕尾榫”,就锁住了一整片屋顶的重量。
每解开一个古代工匠留下的“密码”,我都对李师傅,对这本书,更多一分敬畏。
这期间,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有个建材商,想用一批新料冒充老料卖给我们,被我一眼识破。那木头看着像金丝楠木,其实是用化学药水泡过的普通楠木,空有其表,内里早就糠了。用这种木头,不出十年,大殿就得塌。
我当场就把那批木料给退了,还得罪了人。
那人背后使绊子,散播谣言,说我沽名钓誉,说根本没有什么李师傅,都是我编出来抬高自己的。
还有一些所谓的“专家”,对我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工匠指手画脚,说我的修复方案太保守,太慢,应该用现代的钢结构加固,又快又省事。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条都没妥协。
我对他们说:“我们修的不是房子,是历史。每一块木头,都有它的脾气和记忆。你用一根钢钉钉进去,就是对它的一种羞辱。我们要做的是尊重它,唤醒它,而不是用现代的蛮力去征服它。”
我的固执,让很多人不理解。
连我的大徒弟都私下劝我:“师傅,您何必呢?差不多就行了,没人看得出来的。”
我把他叫到跟前,指着一处被虫蛀空的柱子说:“你看这里。古人是怎么修的?他们会用同一种木料,顺着纹理,雕刻成一个严丝合缝的‘补丁’,再用鱼胶粘上去,打磨光滑。这叫‘还它一块肉’。如果我们图省事,直接用化学胶水混着木屑填进去,这叫‘给它一口痰’。你说,哪个对得起良心?”
徒弟听了,满脸通红,再也不敢提这事了。
人心,有时候比榫卯还复杂。
榫卯错了,可以拆了重来。人心要是歪了,就很难扶正了。
那三年,我瘦了二十多斤,头发也白了大半。
但看着那座古老的大殿,在我手里,一点点地恢复了它原有的庄严和神采,我心里是踏实的。
22018年,静安寺修复工程竣工。
开光那天,人山人海。阳光照在重新焕发生机的飞檐斗拱上,金光闪闪。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我做到了。
我用李师傅的手艺,做了一件对得起木头,对得起良心的活儿。
竣工仪式上,市里的领导特意把我请上台,给我颁发了一个“杰出工匠”的奖章。
我拿着奖章,对着台下无数的镜头,又一次提到了“李师傅”。
我说:“这个荣誉,不属于我陈辉。它属于那位已经故去的李师傅,属于所有默默无闻,坚守着传统手艺的匠人。”
我的事迹,被媒体报道了出去。
一时间,“工匠精神”、“寻找李师傅”成了热门话题。很多人都在打听,我口中的这位“李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没有透露更多。
这是属于李家的荣耀,我不能越俎代庖。
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去面对李晓燕姐妹了。
可我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她们的感谢,而是一通冰冷的电话。
电话是李晓冉打来的。
她的声音,我隔了快三十年,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清脆,只剩下疲惫和疏远。
“陈师傅,你现在是大名人了。”她在电话那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踩着我们家的名声,感觉怎么样?”
我当时就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晓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了。”她打断我,“我姐想见你。你把我们家的东西,还回来吧。”
“东西”两个字,她说得特别重,像是在说一件赃物。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六章 久别不成重逢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她们现在住的小区楼下。
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墙皮都剥落了。
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蓝布包,里面是那本《榫卯述要》。
我把它重新用上好的宣纸包了一层,生怕有一点损伤。
这三十年,我自己的东西可以丢,这本书,我看得比命还重。
我在楼下站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想象了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是这样一种。
我以为,她们会理解我的苦心。我以为,我把李师傅的名声传扬出去,是对她们最好的报答。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或许,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偷了别人家武功秘籍,练成绝世高手后,回来耀武扬威的伪君子。
远远地,我看见两个人影朝我走来。
是李晓燕和李晓冉。
三十年的光阴,在她们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
李晓燕瘦了,也老了,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李晓冉胖了些,眉眼间带着一股被生活磨砺出来的倦意和市井气。她搀着她姐姐,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冷硬起来。
我们之间,隔着三米的距离,站住了。
谁也没有先开口。
空气,尴尬得像是凝固了。
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我走上前,把手里的布包,双手递给李晓燕。
“晓燕姐,这本书,我……还给你。”
这就回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李晓燕没有接,只是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旁边的李晓冉却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抑的怒火:“陈辉,你可真行啊!拿着我爸的心血,给自己挣了个‘大国工匠’的名声,现在还回来,是想撇清关系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晓冉,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这本书占为己有。”
“误会?”李晓冉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三十年都不跟我们联系?我爸去世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们家卖房子的时候你又在哪儿?现在出名了,想起我们了?在电视上说得那么好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什么尊师重道的典范!”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句句都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
是啊,我为什么不联系?
是我胆怯,是我懦弱。我怕面对她们,怕面对这份沉重的人情债。
我总想着,等我功成名就了,再风风光光地去报答她们。可我忘了,她们需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什么风光。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沙哑,“这些年,是我……做得不对。”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李晓冉不依不饶,“你知道这些年,我姐是怎么过的吗?为了照顾我爸,她耽误了自己的婚事。我爸走了,她又为了我,进了个破厂子,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我们最难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无言以对。
我所有的解释,在她们这三十年的艰难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晓燕,终于开口了。
她对李晓冉说:“晓冉,别说了。”
然后,她转向我,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布包。
她的手指,在触碰到布包的一瞬间,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打开布包,看着那本熟悉的牛皮纸封面的书,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把它保护得很好。”她说。
“我每天都看。”我轻声说,“书里的每一页,我都记在心里了。”
“静安寺的活儿,你干得不错。”她又说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心里一动,急忙说:“晓燕姐,静安寺那个项目,我挣了些钱。我没别的意思,这钱,本来就该是你们家的。我想……”
“钱,我们不要。”李晓燕打断了我,“这是你凭手艺挣的,跟我们没关系。”
“可是……”
“陈辉,”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觉得我们不理解你?”
我愣住了。
“我告诉你,你把李师傅的名字说出来,我很高兴。我爸的手艺,没白传。”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你错就错在,把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她看着身边的妹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情。
“你知道吗?晓冉一直以为,这本书,是你当年从我们家偷走的。”
我如遭雷击,猛地看向李晓冉。
李晓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咬着嘴唇,别过头去。
“当年我把书给你,没告诉任何人。我怕家里人知道了,会去找你要回去,卖掉。”李晓燕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后来我们家搬家,晓冉发现这本书不见了,就认定是你拿了。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她恨你,也恨我。她觉得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得李家唯一的念想都没了。”
我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李晓冉眼神里那复杂的怨恨。
原来,在这三十年里,我背负的是一份承诺,而李晓燕背负的,却是来自至亲的误解和怨恨。
我们三个人,都被这个秘密,困了半辈子。
第七章 一碗阳春面
真相大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沉重的尴尬。
李晓冉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抠着自己的衣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敢看我,更不敢看她姐姐。
三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堵墙,横在她和我们之间。
我看着李晓燕,她依然那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我能感觉到,她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着多少年的委屈。
她为了保住父亲的心血,宁愿被自己的亲妹妹误解,这份隐忍和担当,让我感到无比的敬佩,也更加的愧疚。
“晓燕姐,对不起。”我再次开口,这一次,是对着她们姐妹俩说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早点来找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晓冉突然抬起头,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让我……让我恨了你们这么多年!”
“告诉你?”李晓燕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情绪,那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告诉你,让你跟我一起守着这个秘密,整天提心吊胆吗?还是让你去把他找回来,把书要回来,然后被那些叔伯们抢走,换成几张钞票?”
“我……”李晓冉语塞了。
“晓冉,你从小就不喜欢木头,你觉得它又脏又累,不挣钱。”李晓燕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扎心,“爸活着的时候,总想让你摸一摸刨子,你哪次不是躲得远远的?我把书给他,是因为我那天下午,隔着窗户,看见他趴在储物间里,看着爸的那些工具,眼睛里有光。那种光,我只在爸的眼睛里见过。”
她转向我,继续说:“我当时就想,这或许是爸在天之灵的安排。李家的手艺,传内传外,不重要。重要的是,传下去。”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原来,那天下午,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
原来,那不是一次冲动的托付,而是一次深思熟虑的传承。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看着眼前这对被岁月和误会隔阂了半生的姐妹,心里堵得难受。
“走吧。”我打破了沉默,“我请你们……吃碗面吧。”
她们俩都愣了一下。
“我记得,以前你们家附近,有家面馆的阳春面,味道特别好。”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李晓燕的眼神,闪过一丝怀念。
李晓冉却撇了撇嘴,“早拆了。”
“我知道一家新的,味道也很好。”我说,“就在前面不远。”
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同意,这或许是个很唐突的请求。
但出乎我意料,李晓燕点了点头,说:“好。”
她拉了拉李晓冉的胳膊。李晓冉虽然还是一脸不情愿,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面馆不大,但很干净。
我们要了三碗阳春面。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白色的面条,绿色的葱花,几滴酱油,清清爽爽。
我们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面。
面馆里很安静,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我吃得很快,一碗面下肚,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似乎也随着热气,散去了一些。
我看着对面的姐妹俩。
李晓燕吃得很慢,很斯文,跟三十年前一样。
李晓冉一开始还带着气,吃了几口,似乎也放松了下来,眼圈还是红的,但紧绷的嘴角,柔和了许多。
一碗面,吃完了。
我把那个装着静安寺项目分红的信封,又一次推到了李晓燕面前。
“晓燕姐,这个,你们必须收下。”我语气很坚决,“这不是我的钱,这是李师傅的手艺应得的。我只是代他保管了几年。”
“我们不能要。”李晓燕还是摇头。
“姐!”这次开口的,是李晓冉。
她看着李晓燕,又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说:“姐,收下吧。这不是陈……陈师傅的施舍。这是爸该得的。”
她终于,改口了。
李晓燕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些年,是我小心眼了。”李晓冉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总觉得,爸偏心你,什么都跟你说。我总觉得,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今天我才知道,你替我扛了多少事。姐,对不起。”
李晓燕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妹妹的手。
我看着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碗阳春面,或许,没有解开所有的心结。
但它至少,融化了那层最坚硬的冰。
第八章 木头会说话
最终,那笔钱,李晓燕还是没有以私人的名义收下。
我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用这笔钱,成立一个以李师傅名字命名的“传统木艺传承基金”。
基金的用途有两个。
一是把李师傅留下的那本《榫卯述要》进行专业的修复和整理,影印出版,让更多的木工爱好者能够学习到这些宝贵的技艺,但原稿,由李家姐妹永久保存。
二是资助那些有天赋、肯吃苦,但家境贫寒的年轻木工学徒,让他们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把手艺学下去。
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李晓燕和李晓冉都沉默了。
良久,李晓燕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辉,谢谢你。”她说,“我想,这才是爸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李晓冉也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怨恨,多了一份释然和感激。
她说:“陈师傅,以前……是我不对。”
我摆了摆手,笑了。
“别叫我陈师傅了。”我说,“在李师傅的手艺面前,我永远都只是个学徒。”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
聊起了李师傅生前的点点滴滴,聊起了晓冉的家庭和孩子,也聊起了晓燕这些年的生活。
原来,她一直没有嫁人,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没遇到合适的。她所在的工厂效益不好,早就下岗了,现在靠打零工维持生生计。
生活虽然清苦,但她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脸上没有丝毫怨怼。
我忽然觉得,李师傅最宝贵的遗产,或许不是那本书,而是他的风骨和品性,这些,都完完整整地传给了他的大女儿。
基金会成立那天,我把我的大徒弟,也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年轻人,带到了李晓燕面前。
我让他恭恭敬敬地,给李师傅的遗像,鞠了三个躬。
然后,我当着李晓燕的面,把一本影印版的《榫卯述要》,交到了徒弟手上。
我对他说:“这本书里的东西,够你学一辈子。但你要记住,手艺是根,心术是魂。根不正,走不远。魂歪了,会摔跤。以后,你要把李师傅当成祖师爷一样敬着。”
徒弟郑重地点头。
李晓燕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三十年来,我见过的最欣慰的笑容。
从那以后,我的木工房,就成了基金会的第一个实践基地。
我会定期从基金资助的学徒里,挑选几个好苗子,带在身边,亲自教他们。
我教他们的第一课,不是如何握刨子,也不是如何拉锯子。
我带他们到木料仓库,让他们用手,去触摸每一块不同的木头。
我告诉他们:“木头是活的,它会呼吸,有脾气。你只有懂它,尊重它,它才会听你的话。当你用心对待它的时候,它会用一百年的时间,来回报你的真诚。”
“木头,是会说话的。”
有时候,李晓燕和李晓冉也会过来看看。
晓燕会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干活,一看就是一下午,眼神里,有父亲的影子。
晓冉则会带着她的孩子来,她那个十来岁的儿子,对这些叮叮当当的工具充满了好奇,总喜欢缠着我的徒弟们问东问西。
有一次,他拿起一块废料,歪歪扭扭地想学着做一个小板凳。
晓冉没有像以前那样嫌脏,反而走过去,帮他扶着木头,笑着说:“小心点,别伤着手。”
阳光透过工坊的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满地的刨花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那么安详。
我时常会想起1990年那个闷热的夏天。
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夜晚。
李晓燕的托付,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埋了三十年。如今,它终于生根发芽,长成了一片小小的树林。
我不知道这片树林,未来能走多远。
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听一听木头说话的声音,那么,李师傅的手艺,就不会消失。
那份沉甸甸的,跨越了三十年光阴的情义,也终将,像那些历经百年的榫卯一样,在岁月的长河里,愈发坚固,温润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