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卖线被拐、认盗贼作爹 魂守百日,居然死而复生

发布时间:2025-10-30 05:09  浏览量:1

安县胡家村有个叫王文德的人,自幼孤苦无依,小时候给人放牛,长大後当雇工,村里人都叫他 “王老幺”。他为人忠厚耿直、勤快本分,在胡家帮工几十年,五十岁了也没换过雇主。可他一辈子命运坎坷,能挣钱却存不住钱 —— 但凡攒下一点,就会遭遇灾祸,把钱花掉後才安稳。胡家念他忠诚勤恳,就划了几亩薄田给他耕种。

王文德住处附近,有个叫倪秦氏的寡妇,四十岁丧夫,家里贫穷又没孩子。胡家主家从中说和,让王文德娶了她。秦氏贤惠勤俭,夫妻俩辛苦劳作,勉强能糊口。王文德却总叹气:“我一辈子勤劳,却没後代延续香火。虽说娶了妻,可我年纪大了、体力衰了,怎麼能生养呢?”

秦氏劝他:“儿女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就像种子要隔年留存才会发芽。该有孩子总会有,年纪大了怕什麼?就算年轻没孩子,多行善事求神也有用。要想盼来孩子,千万别丢了善心。”

王文德说:“咱们家穷,哪有银子行善?”

秦氏说:“老话讲‘修补古墓能积阴德,填平路沟会有吉星照’,这些事不用花钱,你怎麼不多做呢?” 王文德答应了,之後一直坚持做这些善事,从没想过放弃。後来秦氏四十五岁时,突然生下一个儿子,夫妻俩高兴坏了,给孩子取名 “毛子”。

自从有了儿子,王文德想多挣点家业,每天起早贪黑种地,盼着多收成。可慢慢的,他的善心越来越淡,贪利的心越来越重。毛子四岁那年,王文德突然得了重病,吃药没用,请人算卦也不灵。秦氏对着灶神焚香,甘愿减自己的寿命来换丈夫活下去。可人的寿命早有定数,任凭她真心祈求,王文德的病反而越来越重。

王文德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叫秦氏凑到跟前,哭着说:

“我躺床上这阵子,浑身都出汗,这会儿怕是活不成了。想我这辈子,打出生就命苦,年纪轻轻就给人割草放牛;稍大些当长工,什麼活都干,从没偷过懒。在胡家帮工几十年,主家可怜我忠厚,才帮我娶了妻。自你进门後,咱们日子更难,你白天熬汤、晚上煮粥,才勉强维持生计。我也想多挣钱,给家里留些家业、给後代留点东西,可没想到老了还是一分钱没攒下。多亏祖宗显灵、老天保佑,才生下毛子,总算是有後了。本以为有了孩子,穷日子能熬出头,谁知道我又得了这治不好的病。万一我哪天走了,你一定要咬牙坚持,靠自己的双手挣衣食;毛子这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教他成人,千万别让他养成暴躁轻浮的性子。他小时候你多费心教,什麼事都讲明白,长大了成个好人,才能有出息。”

说到这儿,王文德突然痰涌气喘,没多久就断了气。秦氏痛哭一场,之後带着毛子去附近村落乞讨,求些钱米衣物;胡家主家又送了一副薄棺,夫妻俩才草草把王文德下葬。

从那以後,秦氏立志守寡抚养毛子。她靠勤纺棉花,托人代卖换钱,有时还帮人做针线活。毛子也很懂事,听教听话,每天去捡柴割草补贴家用,要是饭少了,就故意忍着不吃。秦氏怕儿子饿坏,总把自己的饭留给毛子,母子俩互相推让,常常哭着不肯吃。秦氏见儿子孝顺,再苦也觉得欣慰。

毛子八岁那年,家里突然断粮了。秦氏有一斤棉纱线,想托人代卖换米,可当时正是栽秧季,没人有空去赶集。秦氏想自己去卖,可她从没赶过集,又是寡妇,怕被人说闲话,心里又急又愁。

毛子说:“妈,不如让我去卖吧?”

秦氏说:“你年纪太小,怎麼能去?”

毛子说:“前几天我跟邻居伯伯去街上过两回,你跟我说要卖多少钱,要是给少了,我就把线拿回来。”

秦氏还是担心:“你别被人拐走了。”

毛子说:“拐子走路会拐,我认得,不卖给他们就是。” 秦氏没办法,只好把线交给毛子。

毛子到了街上,不知道集市在哪,在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都没人买线。快到中午时,有个男人问他:“你拿著线要干嘛?”

毛子答:“卖的。”

男人问:“要多少钱?”

毛子说:“要六百三十文。”

男人说:“能少点吗?”

毛子说:“我妈说了,要这个数才卖。” 当时旁边有个摊位正在数钱,那男人说:“你把线给我,他数钱给你。”

毛子叮嘱:“我要够数,少一个子都不卖!”

男人说:“知道了。” 拿了线就走。毛子见摊位上的人把钱数完丢进钱斗,却没给自己,就问:“你把钱给我,我好回家。”

摆摊的人反问:“什麼钱?”

毛子说:“卖线的钱啊。”

摆摊的又问:“谁买你的线了?”

毛子说:“刚才有个人买了我的线,让你给钱。”

摆摊的说:“我答应给你钱了吗?” 旁边有人劝毛子:“孩子,你遇上骗子了!他没答应给钱,哪来的钱给你?”

毛子吓得哭起来,在街上来回跑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买线的人,最後又回到摊位前放声大哭。摆摊的见他年纪小,给了他两文钱:“拐子跑远了,你拿这钱买个饼吃,赶紧回家吧。”

毛子拿着两文钱哭着回家,边走边想:“线丢了,妈问起来我怎麼说?家里断粮,本来指望卖线买米,现在线没了,妈吃什麼?” 路过一处茅房时,他看见外面晒着几件衣服,四下没人,心里冒出个念头:“我丢了线,要是把这衣服偷回去换几升米,就能不让妈挨饿了。”

当时他急昏了头,没顾上想後果,就伸手去收衣服。没想到竹竿 “哗啦” 一声滚倒,屋里立刻走出一个人,一把抓住他,扇了他几个耳光,骂道:“小杂种!毛都没长齐,敢来虎口拔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毛子吓得魂都没了,跪在地上求饶,哭着把自己卖线被骗的事说了。那人听完,心想 “这孩子不像说谎,年纪这麼小就知道孝顺,也难得”,当下就笑了:“你认我当干爹,我就放你。”

毛子赶紧磕头,喊 “保保”(方言,指干爹)。那人很高兴,把他带进屋,跟妻子说了这事。毛子又上前给女人磕头,喊 “保娘”。女人见毛子伶俐嘴甜,也喜欢得很,留他吃了酒饭。毛子吃完想回家,女人笑着对丈夫说:“你这干爹,不给干儿子点打发吗?”

男人说:“还要给吗?”

女人说:“连干儿子的打发都没有,你这干爹也太没面子了。”

男人对毛子说:“你明天再回去,我今晚给你准备些银子当打发。”

毛子问:“為什麼不现在给?”

男人说:“得天黑了才去拿。”

毛子说:“我等不及,怕妈担心。” 男人见毛子实在急,又想着有银子留他,毛子就答应住下了。

各位读者,这男人姓韩,名大武,其实是个强盗,胆子极大 —— 常一个人去远处偷窃,附近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不远处有个叫林茂春的人,家里很有钱。大武当天听毛子说要孝顺母亲,一时良心发现,心里可怜这孩子,就想偷点银子送给毛子。

当晚,大武收拾好撬门的刀、开锁的工具,准备出门。毛子问:“保保,拿银子要走多远?”

大武说:“五六里地。”

毛子说:“我跟你去,好帮你拿。”

大武说:“行,但别多嘴。” 之後就带着毛子走到林茂春家後院停下。

毛子问:“怎麼不进屋?”

大武说:“等他们睡了再去。”

毛子又问:“他们睡了,谁给你银子啊?”

大武说:“我自己去拿。”

毛子纳闷:“又不是强盗,怎麼自己拿别人的银子?”

大武骗他:“不是强盗,是‘模模匠’(方言,指偷偷拿东西的人)。”

毛子吓得躲後退:“呀,我怕!我不去,要是被抓住怎麼办?”

大武说:“别乱讲,有我在不用怕。”

毛子说:“那赶紧去,拿了就走。”

大武说:“得先知道银子放哪。” 说完捡了块石头朝房子扔去,狗立刻叫起来。

屋里林茂春喊道:“今晚有贼!老婆子,银子收好了吗?”

他妻子答:“已经锁箱子里了。” 大武正想进屋,屋里林茂春的妻妾突然吵了起来。毛子赶紧喊:“快走!屋里吵架了,他们醒了!” 大武急忙捂住他的嘴。

原来林茂春的正妻姓熊,长得丑又性子凶,还没生孩子。林茂春只好娶了个小妾何氏。熊氏又淫荡又善妒,总冷嘲热讽,说林茂春偏爱小妾、嫌弃自己,所以妻妾俩一直不和,经常吵架。这天林茂春喝了点酒,给何氏使了个眼色,被熊氏看见了,立刻大闹起来:

“你这杀千刀的真可恨!做事像屎一样臭!对人两样心,疼这个嫌那个,真让人恶心!就爱你那小老婆年轻貌美,嫌我年纪大、脸上长斑。既然分了房,就该安分,為什麼背着我跟她暗通款曲?”

林茂春辩解:“我又没喊她,怎麼叫偷情!”

熊氏说:“你嘴上没喊,眉眼都在勾她,当我瞎吗?既然嫌我老,不肯跟我睡,我难道要去偷男人吗?要守活寡大家一起守,我怎麼能一个人独守空房?”

林茂春说:“大家都不跟谁睡,难道不要後代了?”

熊氏骂:“你这没良心的,欺负人太甚!那贱女人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惯会搬弄是非、暗中害人,不管别人死活。家里大小事她都不管,喊她做事不是装聋就是作哑。茶不烧、饭不煮,还总装病;见人走路就唉声叹气。每天就知道搽胭脂抹粉,不穿红就穿绿,一天换好几身衣服。走路扭扭捏捏,故意装媚态勾男人。你连这种贱女人都要,早晚要后悔!”

何氏见熊氏骂得狠毒,也发火了,指着熊氏骂:

“你这泼妇说话没谱,自己长一脸麻子,还敢说别人!当正妻没正妻的样,真是丢人现眼!就爱说别人坏话,一张嘴叽叽喳喳没停。脾气又怪又野,不懂尊卑礼节,连丈夫都不放在眼里,天天找茬闹事。长得丑、人才差,嘴歪眼斜一脸麻,额头皱、鼻子塌,两条腿像烂冬瓜。越丑越作怪,还偏要搽胭脂,装模作样像个丑八怪,还想让丈夫只爱你一个?不怕人笑不怕骂,硬逼着男人跟你好。见我比你年轻漂亮,就天天盯着我眼红,想独占丈夫当霸王,不许别人沾一点边。天天找我吵,脸皮厚得没羞没臊,越让你越得寸进尺,恨不得把我赶出家。今晚到底為什麼?平白无故乱骂人!张口就说守活寡,谁不让你跟丈夫睡了?既然那麼想男人,你拉他、拽他都行,再敢动手,我就揍你!咱们各凭本事,谁也别让谁!”

熊氏气得冲上去打何氏。何氏身材瘦小、动作灵活,熊氏脚大转身慢,反倒被何氏打了好几下。熊氏打不过,又见林茂春不来拉,就哭闹着要拼命:“你这狠心的!為什麼让小老婆打我?不跟我说清楚,这事没完!” 林茂春赶紧拉开两人,好言劝解,可熊氏根本不肯罢休,吵得鸡都叫了。

林茂春没法,只好说:“别吵了!以後都听你的行不行?”

熊氏说:“要我答应,除非你跟那贱女人永远不同房!”

林茂春说:“这容易,不同房就是。”

熊氏又说:“既然这样,咱们换房住!要是谁不要脸暗中往来,被我抓住,我就要他的命!” 林茂春没办法,只好换房 —— 熊氏住中间房,他住左边房,这才平息下来。

大武等屋里没了动静,叫毛子乖乖等着别出声,自己打了个洞钻进屋。他刚躲到熊氏床底下,就听见熊氏说:“你敢过来,我就抓住你!” 大武吓得一哆嗦,後来听见熊氏打起了呼噜,才敢悄悄剪开箱子,摸出一大包银子。刚要走,熊氏突然叹口气,大武赶紧往外钻。

没想到熊氏梦里还在防着丈夫和小妾私通,总想抓住他们出氣。她看见床前有个影子晃过,以为是何氏偷偷过来,立刻爬起来抱住,大喊:“今晚可被我抓住了!你终於认老娘的厉害!” 拼命拽着不放。

林茂春问:“抓住什麼了?” 大武左右挣扎都挣不开,又见林茂春要起来,急得抽出刀捅过去。熊氏 “哎哟” 一声,大武趁机挣脱,拉起毛子就跑。林茂春起来见熊氏倒在地上,提灯一照,她浑身是血,问怎麼回事,熊氏已经说不出话,眼睛一闭就断了气。林茂春又看见箱子被剪开、银子没了,赶紧大喊:“有贼!” 家里人都起来了,见是强盗杀人,四处追赶。

有个雇工追到堰塘边,看见大树下躺着个人,手里拿着尖担,就冲上去抓住喊:“贼在这!我抓住贼了!” 其他雇工也围过来,一顿拳打脚踢,把人拉回林家 —— 这人是下湾的汪二麻子。

汪二见了林茂春,赶紧磕头:“林老爷,我杀错了!我给您补一次,以後再也不敢偷了!”

林茂春说:“箱子里的银子是小事,谁要你补?你不该乱杀人!”

汪二说:“我已经杀错了,求您饶了我,我还是给您补好吧。”

林茂春说:“人都断气了,怎麼补?”

汪二说:“林老爷,我跟您没仇,就是一时糊涂,不该来偷您的东西。”

林茂春骂:“你这狗杂种,还敢偷!大家把他绑起来送官!” 随後报了保甲(古代基层治安人员),保甲查看了强盗挖的洞,把汪二押送到安县县衙。

汪二和林家是邻居,本来是个老实农民,嘴还笨。现在被众人绑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县官看了林茂春的诉状,知道是强盗杀人,立刻升堂审案,问:“汪二麻子,你偷人白银已经是重罪,还敢拿刀杀了失主!现在到了本县面前,还不从实招来?”

汪二麻子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哭着说:

“我跪在大堂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求大老爷听我说实话。我虽然人笨、家里穷,但平时一直守本分,靠种地过活。今年四月天太旱,田里的禾苗都枯死了,又没水灌溉。林茂春家的地里水却很多,田也满、堰塘也满,到处都是水。我跟他明着借水,他肯定不答应,没辙了才学坏,起了偷水的心思。我拿著尖担等到没人,从堰埂上戳了个洞放水,水往下流的时候,我上岸坐在树下歇脚,太累了就睡着了,没想到被抓住了。”

县官拍惊堂木:“大胆奴才!本县问你偷银杀人的事,你怎麼扯到偷水放水了?”

汪二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假话,能对天发誓!大老爷要是不信,去看堰埂上,还有碗大的洞痕呢!”

县官骂:“你这奴才一派胡言,还想骗本县?好好问你不招,左右!重打四十!”

衙役一顿板子打下来,汪二两腿流血,疼得浑身像火烧,五脏六腑都像要碎了。他哭着喊:“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平白无故摊上人命,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县官问:“招不招?”

汪二说:“我没杀人,怎麼招?”

县官怒:“你还敢狡辩!左右,上美人桩(古代酷刑,将人绑在木桩上折磨)!”

汪二受刑後,浑身是汗、疼得半死不活,心里想:“要是不招,大老爷的刑法太狠,肯定活不成;要是招了,承认盗银杀人,按律法也是死罪。与其这麼受苦,不如招了,还能死得痛快些。” 於是哭着说:“大老爷快松刑!我招!我招!偷银子、杀熊氏,都是我干的!”

县官问:“既然杀了人,银子藏哪了?”

汪二说:“当时杀了人,我慌慌张张跑了,没拿银子。”

县官又问:“银子明明被你偷出来了,怎麼会不在身上?”

汪二只好胡编:“这是林老爷有福气,银子想必还在他家里。”

县官又问:“把凶器拿出来!”

汪二说:“我是用尖担杀的人,没拿刀,拿什麼给您?”

县官见汪二的供词没证据,又怕冤枉好人,只好把他关进牢房,等验尸结果出来再审。随後带著仵作(验尸官)去林家验尸 —— 熊氏是被刀捅中肋骨而死,又去床底看了强盗挖的洞,再去堰埂查看,果然有个碗大的洞痕。县官问保甲:“汪二平时为人怎麼样?” 保甲说:“他是个老实人。” 县官命人把熊氏的尸体埋了,回衙後再审,汪二还是那套供词。县官心想:“看这情形,凶手应该是惯犯,汪二一个老实农民,怎麼敢杀人?这里面肯定有冤枉。” 於是把案子定为 “疑案”,慢慢查访,暂时搁置下来。

再说韩大武带毛子回家,清点偷来的银子,有三百两,他拿了一百两给毛子,叮嘱:“你回家别跟人说,把银子藏好,等林家的事平息了,再用。” 毛子答应了,拜谢後就回家,把银子交给秦氏。

秦氏又惊又怕,问:“你这孩子,怎麼一夜不回家?把娘的眼睛都望穿了,胆都吓破了!哪来这麼多银子?” 毛子没敢说跟大武去偷银的事,只说自己卖线被骗、哭着在街上走,後来偷衣服被抓,求饶後认了干爹,银子是干爹给的。

秦氏说:“现在的人情,都是锦上添花,谁会雪中送炭?你偷衣服被抓,能被放回来就不错了,哪有给一百两银子打发穷孩子的?娘不信!”

毛子说:“银子真是保保给的。”

秦氏严肃地说:“你别骗我!肯定是你这孩子人小鬼大,要么是在街上拐骗,要么是偷了乡里人的钱!你毛都没长齐,就敢做这种事?娘今天非要打你!”

毛子急得哭:“妈!我年纪这麼小,怎麼能偷这麼多银子?我被抓後,是保保可怜我孝顺,才给的银子啊!”

秦氏说:“就算是他给的,也不能要!老话讲‘一两黄金要四两福气扛,四两黄金能让人丢命’,来路不正的钱不吉利,留着肯定招祸。人要安分守己,靠辛苦挣的钱才能养家。这种不义之财,咱们不要!你赶紧拿去还了!”

毛子没办法,只好拿着银子去找韩大武。大武说:“这是我打发你的,怎麼要还?”

毛子说:“我妈说这是不义之财,怕招灾祸,让我还给你。”

大武心里一慌:“他不肯要银子,肯定是起了疑心。要是他把偷银的事说出去,我就完了!” 於是留毛子吃饭,跟妻子商量。他妻子说:“他不要银子,肯定没安好心!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杀了他,死无对证!” 大武点头同意,把毒药放进鸡蛋里。毛子吃了鸡蛋,没多久就毒发身亡。大武趁夜把毛子的尸体背到屋後,埋进土里。

毛子的魂魄飘回家,看见母亲倚在门口张望,上前喊 “妈”,喊了好几声,秦氏都没回应;他扑进母亲怀里,秦氏也没感觉到。只听见秦氏哭着喊:“毛子啊,天都黑了,你怎麼还不回来?” 毛子说:“妈,我回来了!” 可秦氏像没看见他一样,还是哭着喊。毛子心想:“怎麼回事?妈看不见我?” 突然想起自己在韩家吃了鸡蛋後肚痛倒地,“难道鸡蛋里有毒,我已经死了?”

他转身飘回韩家,看见大武夫妇正在挖土坑,就问:“你们挖坑做什麼?” 大武夫妇也没回应。又看见地上躺着个死孩子,衣服、手脚都跟自己一模一样。正疑惑时,大武把那孩子(毛子的尸体)拖进坑,说:“毛子,你死了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愿你早点投生。” 毛子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死了,放声大哭,冲上去想打大武,可手却穿过大武的身体;他捡起石头扔过去,正好砸中大武的妻子。大武的妻子喊:“今晚有鬼!” 大武骂:“别胡说!快埋了,别被人看见!”

毛子哭着飘回家,见秦氏坐在床上哭;天亮後,秦氏出门四处打听毛子的下落,没人知道,回家後又接着哭。毛子一直跟着母亲,心里又痛又急,眼泪止不住地流,心想:“我一时糊涂,跟着强盗去偷东西,被人害死。留下妈年纪大了、家里又穷,没人照顾,要是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怎麼对得起她?”

中午时,毛子看见秦氏去借柴借米,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更痛了,暗暗想:“我生前没能好好孝顺妈,死了也要尽孝,帮妈备好油盐柴米,才不辜负妈养我一场。” 之後,毛子白天帮秦氏捡柴,赶集时就悄悄帮衬 —— 看见卖米的洒水,就偷偷抓一把;看见卖肉的灌水,就偷偷拿一小块;看见卖油的掺假,就偷偷舀一瓢;知道卖盐的是小本生意,不忍心偷,只在地上捡些碎盐粒。就这样过了十天,突然有祥光瑞气从东边飘来,天上出现一位菩萨。菩萨看见毛子的魂魄头顶有灵光,叫他过来问话。毛子把自己生前被骗、被毒杀,死後想孝顺母亲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菩萨说:“看你阳寿还没尽,只是要受一百天的灾难。但人死后一百天,尸体已经腐烂,怎麼能还阳呢?我可怜你有孝心,就施点法术,帮你实现心愿。” 说完用柳枝蘸了净瓶里的甘露,洒在毛子的魂魄上,然後就消失了。毛子磕头谢恩,起来後觉得浑身清凉、神清气爽,虽然不知道怎麼还阳,但记住了 “一百天” 这个期限。

秦氏自从毛子失踪後,每天哭,四处打听都没消息,可家里的油盐柴米却总够吃,从没断过,心里又惊又疑 —— 以为是毛子偷了东西怕被打,躲起来偷偷送回家;可她特意留意,却没发现任何痕迹,只能每天偷偷掉泪。

再说林茂春见县官不判汪二的罪,熊氏的娘家人又天天催着结案。县官被这案子拖了三个月,既不能定汪二的罪,又没找到真凶,心里很烦闷。逢初一这天,他去城隍庙上香,祈求城隍爷显灵。当晚,县官梦见一个像判官的小吏,递给他一张禀帖,上面写着 “林熊氏案情”。县官拆开,里面有四句话:

“若要此案清,路外一草庭。

能使人为鬼,自然鬼为人。”

正看着,突然被打更声惊醒,县官不明白诗的意思。第二天跟师爷说起这事,师爷想了一会儿说:“第一句是说要查清案子;第二句‘路外一草庭’,应该是指路边的草房;第三句‘能使人为鬼’,是说让人装鬼去引真凶出来;只有第四句‘自然鬼为人’难理解,可能是指让‘鬼’(受害者的冤魂)指认凶手,也可能有别的意思。”

县官想出一个办法,吩咐衙役:“你们从林家出发,沿路找路边的草房,晚上装成鬼叫冤,杀人者心虚,肯定会说漏嘴,这样就能抓住真凶。” 衙役领命,晚上装成鬼哭,走了好几处草房,都没异常。走到一处草房时,听见屋里有人害怕的声音,衙役就接连喊:“还我命来!” 屋里一个女人急忙说:“林大嫂,你别来找我!那是我男人杀的!等这事平息了,我给你做场大道场,多烧些纸钱!” 又有个男人说:“毛子,你别乱喊!这是你保娘出的主意,我明天给你烧钱!”

衙役等天亮後,冲进去把屋里的人锁了,带回县衙 —— 这人正是韩大武。

县官升堂问:“你偷林茂春的银子,為什麼还杀了他的妻子?现在到了本县面前,还不招认?”

大武狡辩:“我一辈子安分守己,从没做过坏事!大老爷说我偷银杀人,真是冤枉我!”

县官说:“你没杀人,為什麼对着‘鬼’认错?实情都露了,还敢狡辩?”

大武说:“那是衙役想讹钱没成,故意编瞎话陷害我!大老爷要明察!”

县官怒:“好一张利嘴!左右,重打四十!”

大武喊:“大老爷何必仗势欺人?平白无故用命案赖我!照这麼问,我说这是大老爷的衙役杀的,也是我亲耳听见的,请大老爷严查!”

县官气得拍惊堂木:“你这该死的奴才!还敢顶嘴!左右,上美人桩!” 大武受不住刑,昏过去又醒过来,恍惚中看见有人喊他 “快招”,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好从头招认:

“大老爷别再用刑了,听我说实话。我打小就不成器,年轻时把家业败光了,没活路才学偷东西,手艺还练得挺熟练。在本地我装成好人,每次偷东西都一个人去远地方,从没犯过案、没见过官。有一天,我看见路边晒着衣服,一个孩子来偷,我抓住他,他说叫毛子、姓王,卖线被骗了,没脸回家,才偷衣服想换米养妈。我可怜他年纪小还孝顺,就收他当干儿子,留他在家吃饭。想给点银子打发他,可家里没现钱,就带他去林家偷。我钻进屋偷了银子,被熊氏抓住,挣不开就用刀捅了她,然後拉着毛子跑了。後来我给毛子一百两银子,他带回家,他娘说不义之财不能要,逼他还给我。我疑心他要揭发我,就跟妻子商量,把他毒死了,埋在屋後。後来听说汪二被抓,我还偷偷高兴,以为有人替我顶罪。那天晚上,我听见鬼叫,吓得说了实话,没想到是衙役装的,被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求大老爷开恩!”

大武招认後,县官立刻把汪二从牢房里放出来,命衙役押着大武去埋毛子的地方,准备验尸,自己第二天亲自去查看。

秦氏自从毛子失踪後,天天哭,眼睛都肿了。一天,邻居妇人约她去看县官验尸,秦氏问验谁的尸体,邻居妇人说不知道,只听说跟林熊氏的案子有关,在韩大武家附近验。秦氏跟着去了,见现场围了很多人,县官已经到了,命大武指认埋尸的地方。衙役挖下去,果然挖出一个孩子,面貌跟毛子一模一样。

县官看完,问保甲:“王毛子有亲人吗?叫他亲人来领尸安葬。” 众人喊秦氏过去,秦氏上前一看,果然是毛子,伸手摸了摸尸体 —— 身体竟然不僵硬,她把毛子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哭了一会儿,她感觉毛子的手脚越来越软、还渐渐变热,就喊:“毛子啊!娘在这,你快醒过来!” 刚喊两声,毛子喉咙里传来痰响,还喘了口气,慢慢动了起来。秦氏不停地喊,县官让人递来一杯茶,毛子喝下去後,睁开眼睛看了看,秦氏问:“儿啊,你去哪了?怎麼今天才回来?”

毛子把自己送银子被母亲逼着退还、吃了毒鸡蛋被害死,死後怕母亲挨饿偷偷拿油米,後来遇到菩萨点化、说自己阳寿未尽只需受一百天灾难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後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活过来了。”

秦氏带着毛子到县官面前磕头谢恩,县官骂韩大武:“秦氏拒绝不义之财,逼儿子退还;毛子听母亲的话,把银子送回来 —— 这是贤母孝子,你本该可怜他们、送他们回家,為什麼还毒杀毛子?真是罪上加罪,就算千刀万剐也抵不了你的罪!”

大武狡辩:“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我妻子田氏的主意!”

县官又怒视田氏:“你这恶妇!為什麼帮丈夫做坏事,谋害孝子?”

田氏说:“都是我男人干的,我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

县官说:“出主意的和动手的,罪一样重!” 命人把田氏也锁起来,亲自去韩大武家抄家 —— 家里有很多货物,却没找到银子。县官问:“韩大武,你这辈子偷的银子藏哪了?” 大武说:“没多少,都花光了。” 县官又问田氏,田氏也不肯说,县官命人拶田氏的手指(古代酷刑,用夹棍夹手指)。田氏疼得大喊:“大老爷饶命!银子都藏在柴房地下!” 县官命人挖出来,有三千两银子,其中林茂春被偷的银子还封得好好的。县官让林茂春领回银子,写了结案文书;又问保甲:“韩大武有多少田产?” 保甲说:“田是租来的,只有五百串押租金。”

县官叫毛子上前,说:“看你生前顺从母亲,死後还不忘孝顺,孝心是天生的,不用人教,真是可喜可贺。现在把韩大武的家业、货物、银子和押租金,都赏给你,奖励你的孝心!” 秦氏母子磕头谢恩。县官把韩大武押回县衙,关进牢房,写文书上报上司。後来上司批文下来,判韩大武斩首,田氏终身监禁。

秦氏母子在县官走後,就在韩大武的房子里住了下来,请人耕种田地,用赏的银子买了些土地,送毛子去读书。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顺,不到二十年,就成了当地的富户。毛子後来考中了秀才(古代称 “入泮”),秦氏也活了很大年纪。

由此可见,老天对坚守贞节、孝顺父母的人,回报难道不丰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