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太子大婚那日 执意要娶他的白月光 我穿着嫁衣 在偏殿独守空房 下

发布时间:2025-11-14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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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谋深远

萧景玄果然没有再提落胎之事。

但苏晚晚的处境,并未因此好转。

份例依旧,宫人的怠慢却更明显了些,连每日的膳食,有时也会拖延或是冷了才送来。

苏晚晚心知肚明,这必然是萧景玄的默许,或是林素音那边施加的影响。

她并不在意。

只要孩子能平安,这些磋磨,她都能忍。

她开始更加小心地保护自己和孩子。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让碧珠先用银针试过;所有的衣物用具,都仔细检查;非必要,绝不出栖鸾阁半步。

同时,她开始暗中联系宫外的人。

她需要为自己和孩子,留一条后路。

她写信给母亲,言辞恳切,只说自己孕期不适,思念家人,希望母亲能时常递牌子进宫探望。实则,是希望借助母亲的手,与宫外保持联系,传递一些不易被东宫察觉的消息和物品。

她又通过陈太医,暗中打听前朝的动向,尤其是关于她父亲苏侍郎的。她知道,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吏部多年,门生故旧不少,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她必须未雨绸缪。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手中最重要的棋子。

她要利用这个孩子,在这吃人的东宫,争得一席之地。

第十一章:假意怜

或许是苏晚晚那日的“提醒”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顾及皇家颜面,萧景玄虽然依旧冷落她,但明面上的苛待渐渐少了。

甚至,在林素音的“劝说”下,他还偶尔会来栖鸾阁坐坐。

每次来,都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她身体如何,可有不适,需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语气淡漠,眼神疏离,仿佛看的不是一个怀着他子嗣的女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苏晚晚也总是配合地扮演着温顺恭谨的侧妃角色,低眉顺眼,有问必答,绝不多言。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日,萧景玄又来“探视”。

苏晚晚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手里依旧拿着那件未完成的小儿肚兜,细细地绣着。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低着头,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神情专注而宁静。

有那么一瞬间,萧景玄看着她的侧影,恍惚了一下。

这画面,莫名地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曾这样安静地坐在阳光下,为他缝制衣物。

是谁?

是……音儿吗?

不,音儿性情活泼,不喜女红,更不会露出这般……恬静得近乎忧伤的神情。

那会是谁?

他蹙起眉,试图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模糊影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殿下?”苏晚晚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

萧景玄猛地回过神,对上她那双清澈的杏眸。

这双眼睛……不像音儿。

音儿的眼睛明媚灵动,像是盛满了星光。而苏晚晚的眼睛,更像是一汪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厌恶这种看不懂。

“无事。”他冷硬地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你好生养着,缺什么让下人去领。”

说完,便起身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晚晚看着他几乎是仓促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不过,与她何干呢?

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针线,一针一线,绣得认真。

这是给她孩儿的礼物。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她总要为她的孩子,挣一个未来。

第十二章:真心误

萧景玄心烦意乱地回到书房。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苏晚晚方才在阳光下低头绣花的模样。

还有那双……不像音儿的眼睛。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那张脸驱赶出去。

他爱的明明是音儿,从年少时便刻在心底的人,怎么会因为苏晚晚的一个侧影而失神?

一定是因为她怀了孩子的缘故。

对,一定是这样。

他告诉自己,他对苏晚晚,只有责任,没有感情。留下那个孩子,也只是为了东宫的声誉,为了不让音儿背上善妒的恶名。

他走到书案前,想处理政务,却瞥见案头放着一幅画。

是去年他命画师为音儿画的肖像,画中的音儿巧笑嫣然,眉眼生动,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

他拿起画,仔细端详,试图用音儿的笑容,来覆盖掉脑海中苏晚晚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然而,看着看着,他却忽然发现……

画中音儿的眉眼,不知为何,竟与苏晚晚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尤其是那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

他猛地放下画,心头巨震。

怎么会?

他当初注意到苏晚晚,确实是因为她那与音儿略有几分神似的容貌。可相处下来,他明明觉得她们截然不同,无论是性情还是气质。

为何此刻,竟会觉得画像也……

一个被他刻意忽略、深埋心底的疑问,再次浮上水面。

当年桃花林里那个让他心生怜惜的少女,那个递给他素帕让他擦拭尘土的女孩……他当时醉意朦胧,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那双惊慌却清澈的眼睛,和那一声软糯的“多谢公子”。

后来,他查到那日是吏部苏侍郎的家眷在别苑小住,而京中传闻,苏家小姐苏晚晚容貌秀丽,性情温婉……

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人就是苏晚晚。

所以后来,他才会几次“偶遇”,想看看这个让他有一瞬间心动的女孩。

直到……真正的音儿回到京城。

他才恍然明白,他对桃花林里那个少女的好感,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那么一点点音儿年少时的影子。而他真正爱的,自始至终,只有音儿。

所以,他冷落了苏晚晚,甚至因为那份“认错人”的尴尬和对自己情感“不纯粹”的恼怒,而对她更加冷淡。

可如果……

如果当初桃花林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晚晚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他想起苏晚晚每次看他时,那平静眼神下深藏的哀伤和倔强。

想起她得知有孕时,那异乎寻常的冷静。

想起她在他盛怒之下,捡起碎瓷片时,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不得宠的怨恨吗?

还是因为……别的?

比如,一场始于错误的相识,和一场阴差阳错的辜负?

萧景玄的心,第一次因为苏晚晚,而乱了。

第十三章:查往事

萧景玄是个行动派。

既然起了疑心,他便立刻派人去查。

不动用东宫明面上的势力,而是动用了几个埋得很深的暗桩,去调查三年前京郊别苑桃花林之事。

他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究竟是谁。

等待消息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他去凤仪宫的次数依旧频繁,面对林素音温柔的笑靥,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林素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问:“景玄,你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朝政太繁忙了吗?”

萧景玄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底掠过一丝愧疚,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无事,只是有些累罢了。”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可能在那么早之前,就对另一个女人动了心,甚至可能……一直认错了人?

这对他骄傲的自尊,对他和音儿之间“完美”的爱情,都是一种讽刺和背叛。

几天后,暗桩送回了消息。

消息很简单,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三年前春日,京郊别苑桃花林,殿下所遇之女子,经查证,并非当时亦在别苑小住的苏家小姐苏晚晚。而是……时任吏部侍郎苏明远之侄女,名唤苏晚音,小字音儿,因其父外放,寄居苏府,与苏晚晚小姐一同在别苑小住。此女性情娴静,甚少出门,那日是被其堂妹苏晚晚强行拉去桃林散心,才偶遇殿下。事后不久,其父任期届满,她便随父离京,前往江南任职,至今未归。”

苏晚音。

音儿。

轰——!

萧景玄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不是苏晚晚。

是苏晚音。

是那个他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印象里总是安静地跟在苏晚晚身后,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苏家侄女。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他所以为的那一点点属于“音儿”的影子,根本就是那个人本身!

而他,却因为一个名字的巧合,因为京中的传闻,因为那张与林素音略有几分相似的脸,便武断地将苏晚晚当成了那个人,冷落她,忽视她,甚至……在新婚第二天,跑去警告她,他的音儿才是正妃。

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些他以为是对林素音的深情和坚守,此刻都变成了对另一个女孩的残忍和辜负。

那个在桃林中惊慌失措的女孩,那个被他错认、被他冷落、被他醉酒后当做替身侵犯、甚至怀上他孩子却被他威胁不许生的女人——苏晚晚。

她才是他最初心动的那个人。

而他,却亲手将她推入了地狱。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起苏晚晚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里面,原来早已盛满了被他亲手碾碎的……绝望。

第十四章:悔已迟

萧景玄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书房。

他要去栖鸾阁。

他现在就要见到苏晚晚。

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认错了人,他辜负了她。

他要祈求她的原谅。

然而,当他冲到栖鸾阁门口,看到那扇紧闭的宫门时,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该怎么说?

说“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我爱的应该是你”?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她还会信吗?

在她经历了那么多的冷落、羞辱和伤害之后,在他刚刚为了另一个女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林素音,还是只爱那个记忆中的幻影)威胁要打掉她的孩子之后?

她只会觉得他更加虚伪,更加可恶吧?

而且……音儿(林素音)怎么办?

他已经娶了她,她如今怀着他的孩子,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的爱和他们的未来。

他若此刻揭开真相,对林素音又是何等的残忍?

她何其无辜?

进退维谷。

萧景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在栖鸾阁外站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

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凤仪宫外。

殿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林素音愉悦的歌声,她在为他准备晚膳。

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和满足的一幕,此刻却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失去了推开这扇门的力气,也失去了面对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的勇气。

他转身,走向了冰冷的书房。

这一夜,东宫的书房,灯火彻夜未熄。

第十五章:裂痕生

自那日后,萧景玄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依旧会去凤仪宫,但对林素音的态度,却在不自觉间疏离了几分。常常看着她出神,等她看过来时,又仓促地移开目光。

他去看苏晚晚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不再只是例行公事的探视,有时会沉默地坐上一炷香的时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

他甚至开始关心她的饮食起居,过问太医请脉的情况,赏赐也如流水般送入栖鸾阁,规格几乎要与凤仪宫比肩。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整个东宫都为之侧目。

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猜测殿下是不是终于发现了苏侧妃的好,要移情别恋了。

林素音自然也察觉到了。

女人的直觉最是敏锐。

她能感觉到萧景玄的心不在焉,能感觉到他看向苏晚晚时,那不同于以往的、深沉而复杂的目光。

那不是单纯的愧疚或者责任,那里面,有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情愫。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开始变得不安,情绪起伏变大,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有时又会抱着萧景玄默默垂泪,问他是不是不再爱她了。

萧景玄总是安慰她,说她想多了,他最爱的一直是她。

可他的安慰,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东宫表面平静,内里却已是暗流汹涌。

苏晚晚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对于萧景玄突如其来的“殷勤”,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更深的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态度的转变,太过突兀,太过诡异。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良心发现”,但她绝不会再傻到去相信他。

她和他之间,隔着她破碎的心,隔着那些冰冷的夜晚,隔着他对她孩儿的杀意。

早已回不去了。

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有腹中的孩子,和如何利用眼前的局面,为自己和孩子谋一个安稳的未来。

第十六章:惊变起

就在这诡异而紧绷的气氛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东宫表面的平静。

这日,林素音邀请苏晚晚一同去御花园赏荷。

或许是出于试探,或许是想要彰显自己正妃的地位和气度。

苏晚晚本不想去,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拒,只得在宫人的小心搀扶下前往。

荷花开得正好,接天莲叶,映日别样红。

两人在湖心的水榭中坐下,品茶闲谈。

林素音似乎心情不错,话里话外,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妹妹这肚子,是越来越显怀了,看着比我的似乎还大些呢。”林素音笑着,目光落在苏晚晚隆起的小腹上。

苏晚晚抚着肚子,淡淡道:“陈太医说,孩子长得壮实些。”

“是么?”林素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殿下近日对妹妹很是上心呢,连带着对妹妹腹中的孩儿,也期待得很。”

苏晚晚垂下眼帘:“殿下仁厚,关爱子嗣。”

“是啊,殿下是仁厚。”林素音放下茶盏,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只是不知,若这孩子并非殿下所期待的,他是否还能如此‘仁厚’?”

苏晚晚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

却见林素音正看着她,眼神冰冷,带着一种了然的、近乎恶意的光芒。

她知道了什么?

还是……只是在诈她?

苏晚晚稳住心神,面上不动声色:“娘娘此话何意?妾身愚钝,听不明白。”

林素音冷笑一声,正要说话。

忽然,水榭外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伴随着宫女的惊呼。

“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养的那只西域进贡的狮子猫掉水里了!”

林素音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想也不想就朝着水榭边缘冲去:“雪团!”

那猫是萧景玄特意为她寻来的,她极为喜爱。

水榭边缘湿滑,她情急之下,脚步一个趔趄,竟直直朝着湖面栽去!

“娘娘!”

“太子妃!”

周围的宫女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冲上前。

苏晚晚离她最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住她。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林素音的衣袖,林素音却在坠落的瞬间,猛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慌,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

然后,苏晚晚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不仅没能拉住林素音,自己反而被带得向前扑去!

“啊!”

噗通!噗通!

两声落水声,先后响起。

水榭中顿时乱作一团。

“快救人!太子妃落水了!苏侧妃也落水了!”

第十七章:风波恶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苏晚晚不会水,拼命地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疼痛。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心中充满了恐惧。

孩子!她的孩子!

混乱中,她看到同样在水中挣扎的林素音,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很快,有会水的太监跳了下来,率先朝着林素音游去。

毕竟,那是太子妃,身份尊贵。

苏晚晚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沉……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水面带去。

“晚晚!撑住!”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恐慌。

是……萧景玄吗?

怎么可能……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已经躺在了栖鸾阁的床榻上。

身边围着陈太医和一脸焦急的碧珠。

“娘娘!您醒了!”碧珠喜极而泣。

“孩子……我的孩子……”苏晚晚虚弱地开口,第一时间抚向自己的小腹。

“娘娘放心,孩子无恙!陈太医已经为您施针用药,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好好静养。”碧珠连忙安慰道。

苏晚晚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想起落水时的情形,心又提了起来:“太子妃……她怎么样了?”

碧珠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低声道:“太子妃娘娘……也救上来了,只是……情况不太好,见了红,太医说……龙胎怕是……保不住了……”

苏晚晚心头巨震。

林素音的孩子……没了?

怎么会……

她想起林素音落水前回头看她的那一眼,那复杂的眼神……

当时,她感觉是被林素音带下去的,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通传:“太子殿下到——”

声音未落,萧景玄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身上还带着水渍和狼狈,显然是刚从湖边赶来。

他冲到床前,一把抓住苏晚晚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晚晚!”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某种濒临崩溃的痛苦,“你告诉孤!是不是你推的音儿下水!是不是你害死了孤的孩子!”

苏晚晚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肩膀传来剧痛,但更痛的,是心。

他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她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她看着他布满痛苦和愤怒的脸,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悲凉。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挤不出丝毫弧度。

“殿下,”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在您心里,妾身就是如此不堪吗?”

萧景玄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当时那么多宫人都看见了!是你伸手推了她!”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妾身是想拉她。”苏晚晚闭上眼,不再看他,声音疲惫到了极点,“信不信,由您。”

“你!”萧景玄气结,看着她苍白脆弱却依旧倔强的脸,想起暗桩查回的消息,想起自己可笑的误会和辜负,那滔天的怒火,竟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下,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绝望。

他害了他最初心动的女孩,害得她落入如此境地,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

可是……音儿(林素音)的孩子……那是他期待已久的嫡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看好侧妃!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栖鸾阁半步!”

他扔下这句冰冷的禁足令,然后,像是无法再面对这一切,转身,狼狈地逃离。

苏晚晚睁开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一片冰凉。

禁足?

也好。

这吃人的东宫,她早已待够了。

只是,经此一事,她与萧景玄之间,那一点点刚刚因他态度转变而生出的、微弱的可能,也彻底断裂了。

他们之间,隔着他失去的嫡子,隔着他对她永久的怀疑。

再也无法挽回。

第十八章:尘埃定

林素音小产,在东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萧景玄下令彻查,但当时水榭边一片混乱,众说纷纭。有宫女说看到苏侧妃伸手推了太子妃,也有人说看到太子妃是自己滑倒,还带累了想救她的苏侧妃。

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苏晚晚。

加上苏晚晚自己也怀有身孕,且同样落水受惊,动机不足。

最终,此事只能以“意外”结案。

萧景玄没有惩罚苏晚晚,但也没有解除她的禁足。

栖鸾阁,成了东宫里一座华丽的冷宫。

林素音经过此事,身心俱损,在床上养了许久。萧景玄对她心怀愧疚,陪伴她的时间更多,但两人之间,似乎也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依旧会想起那个错误的开端,想起苏晚晚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心,像是被分成了两半,拉扯着,煎熬着。

时光荏苒,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苏晚晚在栖鸾阁里安心养胎,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有陈太医的精心调理,她的胎像一直很稳。

临盆的日子,终于到了。

或许是因为孕期心情郁结,又或许是落水留下了病根,生产过程并不顺利。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

产婆和宫女们忙碌着,鼓励着她。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桃花林,那个一身月白常服的少年,递给她一方素帕,笑容温和……

然后,画面一转,是他冰冷的目光,是他捏碎酒杯的狠厉,是他质问“是不是你推的音儿”的愤怒……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可更多的,是累。

在这深宫里,爱恨情仇,都太沉重了。

她只想带着她的孩子,离开这里,去过平静的生活。

“娘娘!用力啊!看到头了!”产婆焦急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栖鸾阁压抑的天空。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孙!”产婆喜悦的声音传来。

苏晚晚脱力地躺在床上,汗水浸透了发丝,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虚弱的、释然的微笑。

孩子……

她的孩子,终于平安降临到这个世上了。

第十九章:抉择难

苏晚晚产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宫。

萧景玄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听到内侍来报,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红墨滴在奏折上,迅速晕开。

他怔怔地坐了良久,才起身,朝着栖鸾阁走去。

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栖鸾阁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苏晚晚已经收拾干净,虚弱地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用明黄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儿。

她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慈爱。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萧景玄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婴孩脸上。

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苏晚晚的影子,也有几分……像他。

这是他的孩子。

他和……晚晚的孩子。

那个,他曾经不期待,甚至想要扼杀的孩子。

此刻,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而复杂的情绪,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有深深的愧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柔软。

“他……”萧景玄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像你。”

苏晚晚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着孩子,没有多余的话。

疏离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在萧景玄心头。

他知道,他伤她太深。

那些伤害,不是一句认错,一点补偿,就能抹平的。

他看着她们母子,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晚晚……当年桃花林……”

“殿下。”苏晚晚打断了他,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她不想听了。

无论是认错,还是解释,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错误已经造成,伤害已经刻骨。

她累了。

萧景玄剩下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一片沉寂,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忽然明白,他失去她了。

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时候,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灭顶之灾,将他彻底淹没。

“晚晚……”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苏晚晚却不再看他,只是轻轻拍着怀中的孩子,哼起了轻柔的眠歌。

逐客之意,显而易见。

萧景玄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颓然地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栖鸾阁。

背影,萧索而落寞。

第二十章:尾声·各自归

一个月后,苏晚晚出了月子。

萧景玄解除了她的禁足,赏赐更加丰厚,几乎要将库房搬空。

他甚至提出,要晋升她的位份,给她仅次于太子妃的尊荣。

都被苏晚晚以“产后体虚,恐难担当”为由,婉拒了。

她不再需要这些虚妄的荣宠。

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

林素音经过小产和调养,身体渐渐恢复,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痴缠着萧景玄,变得安静了许多。

东宫,似乎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是三个人各自破碎的心,和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

又过了半年,边关突发战事。

萧景玄主动请缨,挂帅亲征。

临行前,他去了一趟栖鸾阁。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宫门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苏晚晚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下,她逗弄着怀中的婴孩,脸上带着浅淡而真实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暖模样。

孩子咿咿呀呀地伸着手,去抓她垂下的发丝。

岁月静好,仿佛与他无关。

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心底。

最终,他默默转身,离开了。

这一战,便是三年。

三年间,萧景玄屡立战功,威名远播。

三年间,苏晚晚在栖鸾阁深居简出,一心抚养孩子。萧景玄每月都有家书和赏赐送回东宫,给林素音,也给她。但她从未回过只言片语。

三年后,边关大捷,太子凯旋。

然而,在回京的路上,萧景玄却遭遇了敌国残余势力的埋伏,虽被部下拼死救出,却身中奇毒,性命垂危。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

太医署束手无策,言道此毒诡异,除非找到传说中的“雪上一枝蒿”,否则回天乏术。而“雪上一枝蒿”只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雪山之巅,百年难遇,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东宫一片愁云惨淡。

林素音哭成了泪人,日夜守在萧景玄病榻前。

苏晚晚听到消息时,正在教孩子认字。

她的手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当夜,一道纤细的身影,拿着东宫侧妃的令牌,悄然离开了皇宫,一路向北。

两个月后。

萧景玄的毒奇迹般地开始消退,太医们都称是殿下洪福齐天。

他在一个清晨醒了过来。

守在他床边的,是憔悴不堪的林素音。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殿下,您终于醒了!”林素音喜极而泣。

萧景玄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是谁……找到了‘雪上一枝蒿’?”

林素音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声道:“是……是父皇派去的暗卫,历尽千辛万苦才寻到的……”

萧景玄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

他没有再追问。

养病期间,他暗中派人去查。

查到的结果,让他心如刀割。

在他中毒垂危之际,离开东宫,前往极北之地的人,是苏晚晚。

她回来了,带着染了风寒、几乎去掉半条命的身体,和那株救命的“雪上一枝蒿”。

然后,将他苏醒的“功劳”,留给了林素音。

她甚至没有来看他一眼,便再次回到了她那冷清的栖鸾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景玄躺在病床上,望着帐顶,眼角,终于滑下一行滚烫的泪。

他这一生,拥有江山权柄,拥有美妻娇妾,却弄丢了最初的那份心动,辜负了那个最该被他珍惜的人。

他错把珍珠当鱼目,错把真心付流水。

如今,江山在手,美人依旧,可他心底的那个洞,却再也填不满了。

而苏晚晚,在某个阳光晴好的下午,抱着已经会跑会跳、咿呀学语的孩子,看着宫墙外飞过的雀鸟,脸上是一片释然的平静。

她救他,无关情爱,只是偿还那一年桃花林中,少年递过一方素帕的恩情。

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她的余生,只想守着她的孩子,在这深宫里,平静地度过。

至于那些爱恨痴缠,那些阴差阳错,都随着那一年御花园的湖水,和极北之地的风雪……

彻底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