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我下放到农场,一个女犯人总接近我,后来我才知她身份

发布时间:2025-11-14 00:35  浏览量:1

1973年的秋风,裹着北大荒的寒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叫沈念祖,那年刚满二十,背着一个打满补丁的帆布包,踩着没膝的黑土,跟着押送的干部走进了青河农场的地界。在此之前,我是上海某中学的高三学生,父亲是大学教授,一场风波袭来,家里的天塌了,我也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被下放到这片据说能“改造思想”的广阔天地。

青河农场很大,一半是耕种区,一半是劳改队。我们这些下放的知青住在场区边缘的土坯房里,而劳改犯们则被铁丝网圈在另一个区域,每天由荷枪实弹的警卫看着,干着最累最苦的活。白天,我们能远远望见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囚服,低着头在田埂上挪动,像一群沉默的影子。

我的日子过得单调而压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大伙去地里割麦子、挖土豆,天黑透了才能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宿舍。宿舍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泥土的腥气,夜里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床的鼾声和磨牙声。我很少说话,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在这里,祸从口出是常有的事,一句无心之言就可能招来无法预料的麻烦。

父亲临走前塞给我的那本《唐诗宋词选》,被我小心地藏在床板下,每天晚上等大伙都睡熟了,才敢拿出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上几行。那些平仄韵律里的江南烟雨,成了我对抗这片苍茫黑土的唯一慰藉。

大概是到农场的第三个月,我注意到了一个女人。

她是劳改队里的犯人,中等身材,梳着齐耳短发,脸色总是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和其他犯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很亮,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寻常犯人的麻木和畏缩。她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袖口磨破了边,却依旧扣得整整齐齐。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一次抬粪的路上。我们知青队和劳改队的干活区域挨得很近,那天我正弯腰扛着沉重的粪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我的桶杆。我愣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了她。

“小心点。”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南方口音,和这片黑土地上常见的粗嗓门格格不入。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旁边的警卫就厉声呵斥:“林晚秋!干什么呢!回队伍里去!”

她迅速收回手,低下头,默默地归队了。囚服背后印着的“376”号,像一道刺目的烙印,刻在我的记忆里。

从那以后,我总能在干活时“偶遇”她。有时是在割大豆的地里,她会有意无意地挪到我附近,趁警卫不注意,悄悄递给我一个烤熟的土豆;有时是在去水井打水的路上,她会装作不经意地掉下半块窝头,正好滚到我脚边。

我心里很不安。农场有严格的规定,知青不准和劳改犯私下接触,更别说接受她们的东西了。每次她靠近,我都下意识地躲开,那些她递过来的东西,我也从来不敢碰。

有一次,她又把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我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甩开,压低声音说:“你别这样,被人看到不好。”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轻声说:“这是我攒的几块糖,你看你最近总头晕,补充点糖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水土不服加上长期劳累,确实经常头晕。但我还是硬着心肠别过头:“不用了,谢谢你。”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包,转身走了。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和其他知青不一样,看起来更沉默寡言?还是有别的原因?

同宿舍的老王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私下里提醒我:“念祖,那个376号可是个‘大角色’,听说以前是大城市里的医生,犯的事不小,你可别跟她走太近,小心引火烧身。”

我心里一惊。医生?怎么会成了劳改犯?

从那以后,我虽然还是刻意避开她,但心里却忍不住多了几分留意。我发现她干活很麻利,不管是割麦子还是挖渠,都比不少男犯人还能干。休息的时候,她很少和其他人扎堆聊天,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要么望着远方发呆,要么就低头在地上画着什么。

有一次,我无意中瞥见她在地上画的是人体骨骼图,线条流畅而准确,显然是极熟悉的。这让我对老王的话多了几分相信——她以前说不定真的是个医生。

深秋的一天,场里组织我们去沼泽地附近割芦苇。那天风特别大,吹得人睁不开眼。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蹲在一个土坡后面啃窝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掉沼泽里了!”

“是二柱子!快去救他!”

我赶紧跑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知青在沼泽里挣扎,越陷越深,已经快没到胸口了。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却没人敢下去——那片沼泽淤泥很深,下去了很可能自己也上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去,是林晚秋!

“都让开!找根长杆子来!”她一边喊,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硬一点的地皮往沼泽里挪。

警卫想拦住她,却被她甩开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很敏捷,很快就靠近了那个知青。她让那知青抓住递过去的杆子,然后自己趴在地上,用尽全力往回拉。淤泥没过了她的小腿,囚服沾满了黑泥,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用力!再用力!”她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周围的人也赶紧上前帮忙拉杆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个知青拉了上来。而林晚秋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陷进了淤泥里。

“快拉她上来!”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规定,冲过去抓住她伸过来的手。

她的手很凉,却很有力。我和几个知青一起使劲,终于把她拖了上来。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是黑泥,只有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道光,划破了她脸上的污泥。“没事了。”她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林晚秋救人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劳改犯,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救人本能?为什么她懂那么多?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去场部送报表,回来时路过劳改队的放风区,正好看到林晚秋被一个管事的干部训斥,好像是因为她干活时“偷懒”。那干部说话很难听,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半天,她却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等那干部走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窝头递给她。那是我省下来的晚饭。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拿着吧,你今天肯定没吃饱。”我把窝头塞到她手里。

她接过窝头,却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我,轻声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这个‘犯人’连累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沉默了片刻,说:“你救了人,不是坏人。”

她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夕阳,缓缓开口:“沈念祖,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接近你吗?”

我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因为我认识你父亲,沈敬之教授。”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父亲?她认识我父亲?

“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以前是协和医学院的学生,你父亲是我的客座教授。”她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回忆的神色,“1966年,你父亲被批斗的时候,我去看过他,想帮他做点什么,结果被人发现了,扣上了‘包庇反革命’的帽子,还查出我家里有海外关系,最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原来她不是无缘无故地接近我,她认识我父亲,那个在我记忆里温文尔雅,却在风暴中被摧垮的男人。

“我……我爸爸他……”我想问父亲的近况,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自从被下放,我就和家里断了联系,不知道父亲是否还活着。

林晚秋的眼圈也红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别担心,沈教授是好人,会没事的。我接近你,就是想告诉你,有人还记得他,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带着一丝暖意。铁丝网外的风依旧很冷,但我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这个总在默默接近我的女犯人,原来藏着这样一份善意。

我看着她沾满泥土的囚服,看着她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在这片被苦难笼罩的黑土地上,即使身处绝境,人性的光辉也从未熄灭。

而林晚秋,就是这光辉中,离我最近的那一束。只是我不知道,这份来自囚牢的善意,会给我接下来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