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叔(16)
发布时间:2025-05-31 06:41 浏览量:3
(作者 小松)
“良辰?”这一声吼之后,却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了大雪中的阿春,我的前妻……
看到阿春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周围的大雪都缓了下来,街上的车水马龙仿佛停止了喧嚣,被时间静止。分别了这么多年,一切过往都显得那么恍惚其然,时过境迁。
此时的阿春衣着单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被这西北风吹的有点乱糟糟的,站在店门口的一边瑟瑟发抖,在这黑夜的灯火中显得孤苦而又单薄。
路灯下,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再也没有往日的骄傲,眼角隐隐还有泪光闪现,仿佛就要被这冰天雪地冻成冰一般让人心疼。看到她此时此刻的情况,我的心顿时揪紧了,这个我曾经最爱的女人,此刻却这般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竟然在见到我之后,放下了以前高傲冷漠的态度。
“良辰……”她看我不说话,可能是以为我对她早已没有了感情,往前走了一步,又叫了我一声,而又嗫喏地说了一句:“救救我……”
说完,她眼中隐忍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跟着这鹅毛大雪簌簌落到地上。
“别哭,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她算是间接害死了我们的小壮壮,可毕竟是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看到她此时的处境,还是于心不忍,脱下我的外套,给她披上,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她却是怔怔地呆在了原地,眼中泪水更多,我看着着急,也想着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天这么冷,还下着大雪,就开了店门,让她进去说话,屋里的暖气刚关,却还暖和着。
“良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壮壮,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
她这话一说出口,我顿时觉得好像此时并不是跟她谈心的时候,她的情绪太激动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干什么的了。
“阿春,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北京,而且,怎么……还是这种情况?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我听着。”想着安慰她的情绪,我便坐到了她那边的沙发上,捧着她的肩膀,说道。
没想到,她竟然顺势,就倒在了我的怀里,紧紧抱住了我,我心里刹那间就想到了小松,立刻就让她松手,她抬起头,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
“你是不是有新的女人了,好,我知道,我走……”她哽咽着说出口,便要站起来离开。
“阿春,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现在也有烦心事,你既然能想到我,说明你还是了解我性格的,你有什么困难就说出吧!我看能不能帮你的。至于其他方面,我不会考虑的。”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尽管此时的她很可怜,但物质或者其他方面的帮助,我会帮她,感情却不复存在。
她的眼神变了一下, 却还是坐了下来,我也继续坐到了她对面去了,为了不必要的牵扯。
“我一天没吃饭了……”她忽然开口说,语气有点颤抖,仿佛说出这句话要付出很大的勇气一样。
“那,我去给你做饭,你先坐会儿,喝点开水。”
哎,这个让人爱恨交织的女人啊,你究竟来此何事,到底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的心乱如麻,脑子里小松的身影却是一直出现,他已经有三天没打电话了。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饭,反正是家常便饭,以前跟阿春没离婚之前,经常给她做的炒饭,虽然简单,但却有滋有味,以往的她最喜欢吃,如今,我却鬼使神差地给她做了这个,脑袋里几乎没有别的食谱。
她几乎是狼吞虎咽,我看着有些担心,还是叮嘱了一句:“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不够还有。”
“嗯……”她嘴里吃着饭,塞得满满的,咕哝着应了一声,显得有点狼狈,以前的她何曾如此,让我不禁也有些猜想,那个男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能够为了利益而毁了自己朋友的事业,不择手段,手段下作,可以这么说,这就是我对阿春最后跟着走的这个男人的评价。
她的脸上冻得通红,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和一个衬里,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她这样。
也就那么一会儿的沉默,我看着她吃饭,她狼吞虎咽,丝毫没有了以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架子。
吃完这一大盘炒饭,她抬起头,用纸巾擦了擦嘴,捋了捋头发,喝了口水,脸上有着些许的满足和红晕,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让你见笑了,只怕是咱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也没见过我这么狼狈过吧?”
“没事!”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被那个男人害惨了,这些年,自从跟你离婚以来,我从来没有开心过,我时常想,当时鬼迷心窍,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她嘴角竟然有些狰狞,眼神也恨恨地看向了窗外。
“慢慢说,不急。”我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担忧。
于是,那天晚上,我跟她,在店里坐到了深夜,谈到了深夜,那个让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男人,此时此刻却还在深圳某个地方,逃避着黑道的追杀,他因为吸毒赌博,欠下巨债,最后竟然要阿春去陪他欠债的人睡觉,当时阿春已经再次怀孕,没想到那个老大竟然还特别喜欢这一口,逼得阿春到最后不得不偷偷忍着痛把孩子打掉,第二次失去孩子,对她打击更是巨大。
再加上这期间,她母亲重病去世,她一时间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无家可归,无处落脚,身上的钱也很快花光,最后也不知道在哪打听到我在北京,就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找我。
世事弄人啊,谁能想到一个家庭,两个家庭,就这么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沦落至此,物是人非。
我能怎么办呢,她来此地,无非就是已经穷途末路,没了去处,我总不能赶她走吧?
深夜,大雪依旧没有停,还好小松不在家,也只能先安排阿春住在客房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她此时此刻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撂在这黑夜的大雪中吧……
其实我心里特别担心,今天晚上,小松还是没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家里到底怎么样了,连个短信都没了。今天晚上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之前说过,痛恨让我受伤的这个女人。而现在,这个女人竟然就住在我们的家里,他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以他的直脾气,会发生什么。
回家的路上,我跟她都有些沉默,我的沉默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的沉默,我却不得而知。
“到了。”站在门前,我有些犹豫,心里刚才在路上的思想斗争越来越剧烈,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在外面给她单独租个房住,我虽同情她此时的处境和遭遇,但我并不是傻子,跟小松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我不能顾此失彼。算了,改天对她说明情况吧,租个房,让她自己去找工作就好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多一分相处多一分事,还是少接触为好。
“这是你现在的家?”开了门,阿春跟着我的脚步进来,四处打量着房间,丝毫没有陌生,或许曾经的相处让她再一次放下了自己内心的包袱吧。
“嗯。”我并不想多说话。
“你……还有人跟你一起住?”她走到了我和小松的卧室,一个回头,有些诧异的问我。因为卧室里,两个枕头。
“是的。”
“你不是说你没有再找其他女人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的疑惑很多,晚上跟她在店里也谈及了一些我现在的生活,只不过我不想对她袒露太多,毕竟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也不打算跟她长期接触,没必要让她知道我跟小松的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
“好了,你睡客房就好,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过两天,我出去给你找个房,然后我给你一些生活必备的资金,你在北京自己找个工作吧,以你的才能也不是很难。之前在深圳是因为有那么一个桎梏,现在在北京没有了,你可以安心生活了。或许将来还会遇到一个好男人,还可以照顾你。”
我心里有些厌烦,却并不想给她看出来,只能把心里的计划告诉她,让她有所准备。
“良辰,我知道你讨厌我,烦我,甚至恨我当初背叛你,可是我现在真的是悔不当初,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好,只是现在快过年了,能让我过完年再搬出去住么?”她没有反驳,却有些不自在。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但她话到此处,我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这些天,我就去你店里帮忙吧?”她试探性地问我。
“不用,你第一次来北京,还是出去转转比较好。”
我直接回绝了她这个提议,店里员工跟我和小松都跟一家人似的,平日里,大家打打闹闹,早已不分彼此,而我和小松的关系又是人尽皆知,他们没有丝毫的反对和仇视,倒是更加亲近,甚至连老店的大堂经理都跟我们出了柜。
“那好吧,我听你的。”她有些悻悻地看了我一眼,我把她带到客房,整理了一下床铺,就回到了我和小松的卧室。
小松啊,叔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这一夜,彻底失眠……
阿春就这么暂时住在了我和小松的家里,我和她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我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但也是有准则的,跟阿春没有离婚之前,生活就已经步入无法挽回的地步,更何况现在我有了小松的人生,我不愿再回到过去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而被这样一个女人再破坏。
小松也终于在将近过年的时候给来了电话,这个电话中,小松终于笑了出来,告诉我在家里,对母亲那边已经有所进展,至于什么进展,他还卖关子,说过完年回到北京再告诉我,总之,他那天的心情相当轻松,也给我说了前些日子不愿意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因为他觉得不开心或者不顺利的进展都没必要让我跟着一起担心。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暗自感叹,这个傻孩子,还是习惯一个人承担这些,殊不知,他没有消息,更让我无比担心和心疼。
之后的每一天,他又恢复了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的习惯,心情舒畅了许多,他父亲的病也好了很多,最起码恢复了说话能力,现在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了。我一直想不到,小松到底是怎么疏通的,他父亲那边已经能开口说话,估计也会提结婚的事情,但是以小松的性格,我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能让他的父母暂时放下结婚这件事,对啊,是暂时放下,不结婚对于父母来说始终都是个心结。
两个店面早在年二十三的时候就给员工放了假,一直到初十才会开门,这些天一直闲着,而我也遇到了第一个难题,曹莉也要带着小石头回家了,说是会在回家之前来我家,让我看看小石头,她知道我今年一个人过年,不容易,又不好说什么,她们单位是二十九才放假,她买的票是年三十当天的,所以就准备二十九晚上过来,还要我给她做大餐招待。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很开心,最起码她在回家之前能够想到一个人的我,表明她对我的态度就像小松对我的差不多。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阿春住在这里,平日里曹莉过来都是去的店里,很少来家里坐,哎,本来真的不想让她知道家里有个人,现在倒好,不让知道也会知道了。
曹莉告知我之后,我一直在想怎么面对阿春和她的相处,还有小石头。在这之前,只好找来阿春,告诉他,家里会来一个客人,是我现在的一个贵人。她表示,自己会知道轻重的。这些天的相处,她是安分了许多,知道我不待见跟她在一起,也从不主动跟我多说话,除非每天的吃饭相处时间,只不过她也不会随便问什么问题,也许是寄人篱下才会这样吧。
二十九下午,曹莉下了班就直接奔我这里来了,她母亲也跟着来了,抱着小石头,虽然平日里不经常来家里,但也来过几次,进屋倒也没有什么陌生感,家里的偏房里还有小石头的婴儿车,她们坐下,我就去把婴儿车推了出来,还有一些小松给儿子买的小玩具。
“老余,小松什么时候过来呢?之前我打过几次电话,他也没接,不知道怎么回事?”曹莉看我推着婴儿车出来,有些疑惑地问,她跟小松虽然不经常联系,但是近来这一年,倒是也没有发生过不接电话这种情况,她打电话或许是在小松还纠结的时候打的。
“说是过完元宵就过来,我也等着呢。这孩子前些日子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最近几天才好了,说是那边已经有所进展了,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也说自己过完年就过来。你放心好了。”我不由地有些无奈,这孩子封闭自己的时候真是“六亲不认”呐!
正说完,阿春从客房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眼前这情形,眼中掠过一丝失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笑了笑问我:“良辰,这就是今天的客人了吧?”说完,眼神还有些戏谑地看了看曹莉和她母亲,当然,还有小石头。
“是……”我的语气有些僵硬,她的话,说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客人两个字还加重了说,这女人,说好不惹事,却还是给我一个开门绊脚,敢情你是这里的主人?
“老余,这是?”倒是曹莉的母亲先问了我一句,眼睛里有些诧异,来北京之后,我和小松的关系当然也瞒不住她,久而久之,她倒也是慢慢接受了,但她也并没有告诉老曹,老曹在家里,也不需要知道。曹莉也跟着母亲,一同用疑问的眼光看了看我和阿春。
“哦,这是我前妻,阿春。暂时在这里住几天,过完年就走。”我也是故意把前妻两个字加重了说,强调了一下,曹莉知道我心里对这个前妻的印象到底有多差,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阿春阿姨,你好。”曹莉站了起来,伸出了手,面带微笑地看着阿春说道。
这个阿姨,直接让阿春傻在了原地,一双戏谑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不过还是很快晃过神来,握了握曹莉的手,说:“这位小姐是?”
她这一说完,我这心里顿时就想发火了,而曹莉却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告诉我自己没事,而后又对着阿春自我介绍:“我是余叔的侄女。”说完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坐了下来,不再搭理阿春。
阿春一只伸出去的还兀自留在那里,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以她的性格倒是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坐在了沙发上,不再言语。
一时间,客厅的气氛都有些尴尬,阿春的不礼貌直接影响了我们几个人的心情,尤其是曹莉的母亲,那眼神,如果不是因为在我家,恐怕以她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也正好这时,小石头咿咿呀呀地嘟哝着:“叶……叶叶……”呵呵,这小石头,还真是会解围呢。
我一把抱起来,毫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石头,心情倒是也并不那么不爽了,等她们走了,再找阿春说说吧,这个惹事的女人,我还真以为她变了,几天的养尊处优,就让她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曹莉的心理状态很好,肯定不会为这些小细节而纠结的,不过她肯定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前妻怎么会暂居于此处。
“付姐,你先照顾下小石头吧,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小莉来帮下我。”
时间也不早了,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年二十九了,她们回家,就当这是除夕了,饺子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包好了,其他的几样菜也都准备好了,只等她们过来就开始做。
其实叫上曹莉来给我帮忙,也是想把这件事跟她商量一下了,发展到眼前的状况,也只能让她知晓了。
一进厨房,小莉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我:“小松肯定不知道吧?”
“嗯,没敢跟他说呢,这几天他本就心情不好,这种事情,让他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想,反正过完年,阿春就走了,也没必要让小松知道了。”我也有些无奈地说。
“叔,不是我说,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你得有所提防,我知道她是你前妻,但是今天这初次见面,她的表现,就足以说明她不是什么善茬,我怕她会影响到你和小松的感情,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本来你和小松就有一点裂隙的情况之下。”曹莉一点也不忌讳,直言直语。
“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时间过得快一点,阿春越早离开越好,我已经在外面给她找了房子,初十我就让她搬出去了,你放心,在这方面,我也很操心,事不过三,我不会让她影响我和小松的未来。”
这些天店里放假,我早就在外面找好了房子,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让她过了年,就让她过完年再搬走,也没什么影响,小松元宵过了才来。
“可我还是有些不好的感觉,老是觉得不妥。”曹莉有些担忧地说。
“好了,小莉,谢谢你为我和小松打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和小松的感情都是牢不可破的,你放心吧。”我只好安慰她。
她也不再说什么,沉默了下去。
这个“年夜饭”,吃的有点尴尬无比,本来好好的气氛,都给阿春搅和了,哎,事与愿违,这女人还真是不改初衷,让我彻底失望。
曹莉和她母亲走了以后,阿春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屋子,我看了她一眼,心里简直是怒火中烧。
“你别收拾了,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她违背了自己之前答应我的话,现在我也不想多跟她说什么。
“良辰,我知道你……”她脸色有点不好,有点怯懦地看着我,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样子,这个女人变得真是太快了!
“你知道什么?小莉和她目前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来着?你一进门就给人家台阶下?这是你答应我的?你来这里就成了主人?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你懂么?”
不待她解释,我直接一通吼,以往忍她让她也就够了,那是因为我的儿子小壮壮,而现在为了小松、小石头、小莉,对她,我不想做过多的忍让。
“良辰……”
“别叫我良辰!我听着恶心。”没来由地她说什么我都烦。
“良……老余,我知道我今天错了,我是真没想过要这样,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么?在深圳,我怀着身孕,遭受的侮辱让我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每次我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说话,你看我今天开始,我已经知道我错了,不该这样对待你的贵人,我恨自己这样,后面吃饭我也没多说话了,是因为我在极力的忍着……”,
她的眼中眼泪已经夺眶而出,说话缀缀泣泣,竟然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那,改天给你看看心理医生吧。哎……”她已然悔过,可我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什么事都可以事后去说,博得别人的原谅,那让这其中的第三方怎么看?小莉估计会认为我还是那么懦弱吧?
“你,我不去!”没想到我这一句话说完,她竟然直接头也不回地回了客房,发脾气似的把门狠狠关上了。
事到如今,我也能看出来,阿春的精神是受了刺激,在某一个方面上,或许有着不可愈合的创伤,她如今的状态难免会自己出去再发生什么。我一方面暗恨,她如此不识抬举,第一次见到小莉就这样让别人难堪。但另外一方面,她的解释,她的遭遇也令她控制不住自己,她说的话,我八分信,相处这么多年,虽然她平日里傲慢不堪,但是她基本不说谎,在一些事上,也算是有原则的人了。
我竟然有些犹豫,这样的她到了社会上难免磕磕绊绊,遭遇别人的冷眼,到时候也不是我在她身边。说不清,是对她的怜悯还是什么,总之,感觉不对。
跟曹莉接触这么长时间,她是心理学毕业的,有些东西,她也给我讲过。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世上的一些事,仿佛是冥冥中,天注定一样,不可避免的去发生。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是让她过了年先住出去再说。
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接到了小松的电话。
年二十九了,他在电话里又给我说起了去年我们在一起的除夕夜。是啊,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去年他偷偷买的“我爱你”的烟花,连我都不知道,一起包饺子,一起放烟火,一起看春晚,一起睡觉。
“叔,想我没?”这是他开头第一句话。
“没有……才怪。”我也笑了笑,学着他以前说的话。
“你就学我的坏毛病,这种东西以后不准跟我学。”他佯装生气的在那边轻轻哼了一声。
“你看你,别人说相濡以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天在一起耳濡目染,怎么也都学会了。叔要向你看齐。”我又逗他。
“叔,不开玩笑了,我好想你,你知道我脾气,有时候不懂事,你一直都在惯着我,其实我都明白的。”他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些严肃地说。
“小松,我的傻宝贝。哪天不都是你在惯着我,我都快被你惯上天了。”我呵呵一笑,心里却是有些感动,他在这些事上有些后知后觉,但是总会发现问题所在。
“叔,你听我说,这些天一个人在家,我把咱俩在一起这一年多,从头到尾想了想,我发现咱俩在一起彻头彻尾的沟通从来就没有过,包括一些大问题上面,就比如现在我家里这些事,我爸的病,还有结婚这事儿,虽然我们都提过,但总是避之不及,现在事情发生了,我却一直想着还要去逃避。”
“这一个月,我知道,把你冷落了,让你心里不好受了,一开始我只以为我要是给你说了情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我们是爱人,是伴侣,什么事都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帮衬着,我这么做是自私的,如果换做旁人估计还会猜忌误解,导致矛盾发生。我知道你不一样,你惯着我宠着我,替我遮风挡雨,再唯恐我受伤,所以我也设身处地的在你的角度想了这些问题,这一想,就发现,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在北京着急的不得了,电话不打,短信不回,整天闷闷不乐。”他打断我的话,却说了这么一大篇的话来。
我的眼中竟然有些湿润,人都是会长大的,每经历一次大事,都能让一个人重新审视过往的自己。
“好了,不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快点回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回来了我们再商量以后的路,叔真的很想你,真的需要你在我身边。”这大半辈子了,哎,到这个年纪还说情话,但却是发自肺腑之语。想着小松,心里头就是一阵热流,这就是情和爱吧。
“叔,元宵节过完我就飞过去,等我,这一次我是迫不及待想赶快见到你,分开了才更知道,想念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明天晚上除夕了,我陪不了你了,我爸的病刚好的有了起色,能说话了,但还是不清楚,我还要在家照顾一段时间!”
“医生也说了,这里面有我的原因,所以才能好的这么快,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他这病之前挺严重的。”小松一说到他父亲的病,话语中都带着闷闷不乐,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毕竟还病着,而且这病也好不全,时刻都有可能发作,所以他才老是放不下心。
“傻孩子,你就算在家多呆一点时间也没事,父母的事都是大事,多陪陪他们也说得过去,将来有机会,我们可以回到你老家去做生意,这样也方便照顾你父母,省的在北京,时时担心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样说,其实我是早有打算,毕竟小松的父母都健在,而他又不打算结婚,我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北京,他在家是独生子,父母离了他也没有人给他们养老了,以小松的性格肯定心里特别愧疚。
“嗯,谢谢叔,爱你。”小松像是哭了一样,抽了抽鼻子,说。
“挂了吧,去陪陪父母。傻孩子,叔也爱你。”每次电话,我都要等他先挂。
“好。”
嘟嘟嘟……
本来阴郁的心情,在这个电话之后,竟然舒爽了许多,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之前阿春的事,更是跟现在这小幸福不能相比。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我肯定是嘴角含着笑睡着的,感觉做了个冗长的梦,繁杂却幸福,睡梦中小松在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最终的结局都是幸福美满的。
一早醒来,却发现身上已经盖上了被子,鞋子也脱了,窗帘拉开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显得格外刺眼,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尽管心有所想,但生活就是这样,总不会一直圆满。
穿了衣服,又仔细想了想,昨晚上睡觉之前,饭桌也没拾掇,鞋子没脱,窗帘没拉,被子更是没盖。
走出卧室,却看见饭桌上已经重新摆上了几个简单的菜,都是以前在深圳的时候,我比较爱吃的,阿春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打盹,一脸的疲惫,仿佛是昨晚上就没有睡觉一样。
看来,这一切都是她帮我的了,哎,从卧室拿出一个毛毯给她盖上,却没想到把她吵醒了。
“良辰,你醒了。先吃饭吧,我知道以前你在深圳爱吃这些清淡的粤式早餐,专门起早给你做的。”她有些局促地说。
“好,一起吧,年三十了,等下一起出去转转吧。”我的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这样一个女子,如果以前能够好好珍惜,何以落得如此地步,抛开其他不说,她有时候的确也挺好的。
这一个简单的早餐,仿佛让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一样,细嚼慢咽,品味人生,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有过这样的闲暇,吃着粤式早餐,跟阿春一起,也不着急去饭店里,乐得自在。
“良辰,饭都凉了,我把粥再热一下吧,这北方的冬天,吃凉的不行,对胃不好。”正恍然间,阿春突然手伸了过来说道。
“不用了,早上也吃不了多少,吃完了带你出去走走吧,在家呆着也没事,这些天你也在家待够了,说不定出去转转能喜欢上首都的风土人情。”
我这心里一点都不踏实,有时候一件事左右不定也让我心底更加的踟蹰,尤其是在小松快要回来的日子里。
阿春又尴尬地把手放了回去,也没说话了。
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是个不愿欠着别人一点点的性格,但凡有一点小事都能让我记在心底,藏着掖着许久都忘不掉。阿春她好歹也是我的前妻,曾经我那么爱她,对她百般的好,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妥协,可如今这情形却是颠倒了过来一样,这细微的生活琐事,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跟小松过日子的时候和现在这情况完全不一样,虽然小松心细,什么事都会照顾到,但跟一个女人比,还是有所不同,女人如水,这让我的脑袋瓜里一阵疼痛油然而生。
我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余情未了,还是其他方面原因?
这几天对阿春冷冷的态度,是因为我之前的确对她很生气,但她这几天一个人在家也的确没做错什么,而且还给我洗衣服做饭,就像还是我的妻子一样照顾着我。昨天晚上,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她立刻就承认了错误,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照顾有加,似乎也没什么怨言。
阳光通透的照在屋子里,阿春早已放下了碗筷,而我,则出神的吃着饭,心里头在胡思乱想着,一个年过四十的人,却还是这么犹豫不定的,小莉之前也说过我,可我在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榆木疙瘩般迟钝呆滞。
“良辰,你快吃呀,你这一勺子粥,端在面前一分钟了都快。”又是一个发呆,被阿春有些担心的话语打断了。
“哦哦。”这次我端起碗直接呼噜呼噜把剩下的粥全部喝完了,快刀斩乱麻吧,该怎么就怎么地!
其实我犹豫的就是对阿春的态度,以及怎么向小松解释,之前我的确是不打算告诉小松这件事的,但是经过这么几天,思前虑后,还是告诉他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天小松知道了阿春曾经来过我们家,而我却选择对他隐瞒事情真相,他那倔脾气,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哎,以后能帮衬的地方还是帮衬一下她吧,毕竟一个女人,在这社会上举目无亲,那个男人还没有跟她离婚,这就是个头疼的事,羁绊着她也不能彻底地放下深圳的事,独善其身。
之前所有的打算,都在此刻分崩离析,当然,阿春还是要出去住的,初十给她搬家,虽然决定了告诉小松这件事,但是在小松回来之前,还是要让她不再出现在家里比较好。
也不知是过年了,大家都回家了车少了的原因,还是怎么的,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也特别的蓝,走在大街上,空气都比以往好多太多了,跟阿春并排走着,两个人都沉默着。
许久,我才开口问她:“我们去北海公园吧?虽然没有夏季的凉风,但冬天景色也挺好的,现在湖面估计还结着冰呢。”
“好,你说去哪里都行。”阿春也没拒绝,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几根头发,转头笑了笑,宛如一个刚刚恋爱的小女孩一般,她的眼睛清澈透明,仿佛已经放下了所有烦心事一般,让我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不过,这一愣倒是很快被手机铃声给打断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下,是小松的,今天怎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这才八点多,平日里这孩子但凡碰到能睡懒觉的时候,绝对会睡到十点以后才会起来的。
“我接个电话,你在这儿等我下哈。”我对阿春说,她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接通了电话,那头直接传来了小松的恸哭声,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他这一大早就哭的这么伤心,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仔细想了想,别是他父亲出了事。
“怎么了,怎么一打电话就哭起来了?快告诉叔,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心里猜测,但还是不敢去多想。
“叔,我……我爸,我爸他,他走了。”这一句磕磕绊绊的话,随着他抽噎的声音半天才说完,却让我的心里顿时就如同被一个千斤巨石砸了下来一般沉重。
“不是……昨天打电话还说病情好了很多吗?怎么会这样……”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怪我,都怪我太着急了,昨天晚上给你打完电话,我妈说今天让我见一个女孩儿,看我中不中意,我没同意,说,说过完年再说这事,反正我是不见,我爸在旁边说了两句,我还是没同意,还顶了两句嘴,但是后来一想我爸病还没好,就没敢继续顶嘴,自己回了屋子,谁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呜呜呜呜……”
他已经泣不成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会自责后悔,况且还是我的小松,他一向对这种自己做错的事深埋在心,久久不能释怀,而且这次还是他的爸爸。
“人死不能复生,小松,已经发生了,就去面对吧,不怪你,这病我知道,以前,以前我一个故人也是这种病,说走就走了。你别过度伤心,你母亲此时肯定也特别难过,如果你们两个人都伤心难过,谁去处理你爸的后事呢?你现在得振作起来,是个大人了,就要负起责任,让你爸走好。”
想着小松在家里的心情,肯定不好受,我的眼中也浸满了泪水,他伤心我也不好过,我不愿看着他难过,但是男人总是要有担当的。想到这里头真的阵痛起来,我捂着头蹲在地上,想着怎么处理。
“……叔……”他仿佛失语了一般,呜咽着,叫着我,我能理解他那种感情和痛苦,当初地震,失去小壮壮和母亲的时候,我也一样,后悔自责,甚至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而那时,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直到小松出现。但此时小松却不一样,他还有我,我是他的避风港,是他失去了所有之后,唯一的一个港湾。
“小松,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叔在。叔想了想,不准备在北京过年了,我去趟你们家,我太担心你了,傻孩子,你等着我,我不想让你承担一切你感觉承担不了的东西,所以我跟你一起承担,你懂么?等着我。”
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哭声,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他,他此时已有心结,如果不能及时解开,会出大问题的,除非是我亲自去找他,否则,我真的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担当是得担当,可是面对有些问题,再多的担当也承担不起,反而会被压垮。
“叔……叔,我,我等你。”
“好,那你先别哭了,回家吧,跟你妈,还有你的叔伯们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你爸的后事,现在的你已是个大人,别让他们瞧不起你,让你爸体面的走。”我有些沉重地说,头疼的厉害。
“嗯,那我先挂了。”小松止住了哭声,挂了电话。
哎,事情总是在有所好转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本以为小松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完年,然后回北京来,却没成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轻轻拭掉眼角的泪水,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阵痛的脑袋,站起来转过头,看到阿春竟然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阿春,过年得委屈你一个人在这里了。”突然经历了小松失去父亲的这一幕,看到阿春我竟然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毕竟是壮壮的母亲。
“我知道,你有事就去忙你的,不用管我,这几年我也就这么过来了,什么都习惯了。”她说着说着,眼角竟然又有了泪花,我一时间更加的内疚。
“年货我都买好了,全部放在你旁边的屋子里,今晚上,鞭炮先别放了,对联也别贴了。”
对联在小松家里的习俗是亲人去世三年以内都不能贴,所以这边我也不会贴的,鞭炮也一样。
“我都知道。”她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抬起头,挽了一下头发,勉强的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北海吧,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得赶回去买今天的机票。对不住你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令我内心深处的不忍愈发的深切,可能是小松的情形感染了我,让我此时的心竟然这么彷徨不安。
跟阿春一起回到了家里,忙不迭地打开电脑,订票,最早的也是今天下午五点以后的票了今天是除夕,大家都要赶在晚上之前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但是越晚的票却越是多,因为大家都到家了。
尽管如此奔波,但我一颗心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疲惫,相反却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
冷静下来的我坐在飞机上,想了想此举的妥当性,忽然又觉得有些莽撞,这次去小松家,以什么理由去呢?
虽然小松的母亲见过我,也从小松那里知道我是他领导,可是一个领导竟然能在过年的时候赶来帮助一个员工办丧事,这对谁来说都有点不可思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