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所写,我兄长是男主,而我,不过是一个挡在男女主之间的女配

发布时间:2025-06-04 00:07  浏览量:3

我有一个始终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兄长。

世人皆传,裴家三公子裴淮之最是珍爱自己的妹妹裴昭云,却不知,裴昭云也同样珍爱着自己的兄长。

或许我永远无法将这份爱意告诉兄长,但如若能一直保持这样我也甘之如饴。

直到无意间我发现了一个话本子,书中所写,我兄长裴淮之是男主角,而我,不过是一个挡在男女主爱情之间的女配。

1

当敲锣打鼓的队伍和圣上的旨意一齐来到裴府门前时,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裴淮之中了探花,而边关却传来裴家二子战死的消息。

圣上感念裴家战功,特允裴家永住将军府,另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然。不是因着黄金、良田,而是这永住将军府的优待。

这哪有没有将军的将军府?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裴老将军、裴淮之以及裴昭云。真真切切的只剩下祖孙三人。

裴淮之维持着惯有的冷静自持,接了圣旨,又打发走了前来祝贺他高中的队伍,这才迈着步子回了府。隔绝了外界一切探寻的目光。

裴淮之凝眸看着手中的圣旨,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此时的真实心情。

此时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裴淮之穿着玄色的袍衫,镂空雕花的白玉冠束着头发,衬得他愈发眉目精致,不愧是无数京中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此时他眉眼低垂,神色黯然,似是在努力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地按住他的手,“阿兄……”

裴淮之闻言抬起头,我看见了他微红的眼,他说,“昭云,就剩我们了。”

我也红了眼眶,“我知道,今日阿兄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镇定,也是为了告诉众人,尽管裴府人丁凋零,但我们裴府还有人在,任何人都不能来欺负了去,是不是?”

裴淮之轻柔地抚上我的发,“昭云,还是你懂我。”

今日这事一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他是家中的第三子,前两个哥哥都选择继承亡父衣钵,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他自己却不爱舞刀弄枪,更喜欢在朝廷上实现自己的抱负。

于是他走了一条与他们不同的路,他选择去考取功名。事实证明,裴淮之有这样的天分,一路高中直至探花。

裴老将军这时拄着拐杖从正厅缓缓走出,他一生杀敌无数,没想到到老却不断地见证自己的儿子、孙子战死,岁月流转,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我跟着裴淮之一齐朝裴老将军行礼:“祖父。”

裴华摆摆手,“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料到过今日的结局,斯人已逝,我们也不必过于悲伤,圣上也对我们多加恩施,丧事一切就从简。”

裴淮之点点头,“我知道了,祖父。”

裴华又指了指裴淮之,“你跟我来。”

两人一齐去了书房。

我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吩咐婢女秋枝:“裴府上下生活照旧,并未出什么乱子,裴家三人虽然悲痛,还是有条不紊地准备丧事事宜——将这消息传到市井去。”

秋枝低头应下,随后快步出了角门。

随后我找到府中管事,“吩咐下去,先将裴淮之中探花的事情搁在一边,先解决好二位公子的丧礼相关事宜。”

管事王裕忍着悲痛应好,两位公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出了事,他虽悲痛,却也要学着公子和小姐一样坚强。

王裕正要退下,我又叫住他,诚挚地开口,“王叔,我知晓您看着哥哥们长大,不止他们需要您,如今裴府,也同样离不开您。”

王裕听见这话,连连说不敢,心中却愈发感动,只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管好府中奴仆,才对得起我这一番信任。

书房。

裴华端坐在桌前,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

裴淮之安静地立在一旁,他看见窗外阳光照在了一旁的兰花上,兰花闪着细碎的光。

这盆花是大哥最喜欢的,走之前要自己照顾好它。

如今花还在,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家大哥二哥,对得起圣上,也对得起我们。”裴淮之酸涩地开口。

裴华抬起眼看着裴淮之,少年长身玉立,今日本该意气风发地打马游街,惹眼的容貌引起长街少女芳心萌动,如今却……

裴华叹了口气,“如今,如果他们死前还有放心不下的,便是裴府,便是照顾好昭云……”

说起我,裴华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昭云如今出落得越发动人,才艺又是不输皇家子女,从前有你大哥二哥在,一些求娶你妹妹的人还不敢过于放肆,如今这形势……”

“我知道的。”说起昭云,裴淮之立即打断他,“我绝不会让昭云被任何人欺负了去。”

听见这话,裴华放了心。

又是良久的沉默。

裴华终是动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我知晓你意在入仕,我裴家虽几代征战沙场,对朝廷中的事情却绝不是毫不知情。这里面是朝廷中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你拿去细细研读,往后入了朝堂,绝不可掉以轻心。”

裴淮之接过信,“孙儿知晓了,多谢祖父。”

裴华摆摆手,“唉……我终究是老了啊……往后这裴府,就交给你了。往后,我便永居秋暝阁,无事再不外出。”

裴淮之讶异地抬眼,“祖父!”

裴华:“出去吧。”

眼见裴华意已决,裴淮之只好拱手,退出了书房。

没走两步,就见一小厮匆匆赶来。低着头说:“公子,白公子请见。”

白衡卿进府时,已经瞧见四处有不少下人忙着挂白绸,行色匆匆,却丝毫不见乱。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

他穿过假山,前面小厮带着路,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这里再挂两个白灯笼,再将角落的石榴花放到库房里面去……”

白衡卿停下脚步,转过头,搁着一扇巨大的雕花窗,他看见身穿白裙的少女,不施粉黛,即使是侧影,却依旧掩不住艳丽的容貌。

我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正要转过头来,白衡卿心猛地一跳。

在这时,裴淮之挡在他的面前,隔绝了他的一切视线,“白公子,这边说话。”裴淮之维持着恰好的微笑。

白衡卿这才回过神来,“哦,好。”

秋枝问我:“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我望着阿兄的背影,他似乎是在与人交谈,只是他完完全全挡住了来人,我没看清。

“府中来客人了?”我问。

“是白家的公子。”秋枝答。

我点点头,没再问。

白衡卿跟着裴淮之到了一处茶室,裴淮之递给他沏好的茶,才缓缓开口:“白公子,不知所来为何事?”

白衡卿放下茶盏,“听说裴家出了一些事,家父特来问候,顺带再带一些不甚值钱的东西,表示安慰。”

裴淮之望了望白衡卿身后小厮拿的箱子,“替我向白大人问安,裴家现下一切安好,不过,这礼却是过于贵重了。”

白衡卿摆摆手,“哪里的话,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两人又喝着茶聊了一柱香时间,白衡卿觉着也差不多该走了,他犹豫了几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淮之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笑道:“有什么话白公子但说无妨。”

白衡卿脸上却露出一抹红晕,“就是……方才进府瞧见了裴姑娘,不知裴姑娘可有许配人家?”

听见这话,裴淮之温和的笑僵住了,语气冷硬道:“昭云如今还小,不必考虑这些事情。”

白衡卿听出他的不悦,立即起身拱手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

裴淮之也站起身,语气淡淡道:“府中还有诸多事宜,就恕裴某招待不周了。”

这是要赶人了。

白衡卿自知自己方才的话过于急切,也顺着他的话:“也好,我也该回去了。”

裴淮之遣了人送客,冷冷地看向方才白衡卿喝过的茶杯。

2

夜色如墨一般化开。

裴淮之深夜还在看书,我端了一杯姜蜜水进了他的书房。

他端坐在桌前,薄唇微抿,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册子,一缕墨发划过他脸颊,更显得他容颜昳丽。

我感觉自己心跳都变快了。

“阿兄。”我将姜蜜水递给他。

裴淮之抬眼看了看我,“怎么还不睡?”

我顺势在他一侧坐下,“我睡不着,想来陪陪阿兄。”

裴淮之皱了皱眉,“睡不着?有心事?”

我摇摇头,“可能白日里睡多了。现在府中这么冷清,我就想和阿兄多呆一会。”

裴淮之放下心,“好。”

落地花枝灯闪着昏黄的光。

裴淮之拿起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

我趴在桌上,歪着头看他。

“看我做什么?”裴淮之头也不转地问我。

“你都没转过来,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说。

裴淮之嘴角噙着笑,“嗯,我猜的。”

我别过脸,拿后脑勺对着他,“没看!”

裴淮之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转眼,我看见窗台的小桌下散落着几张白色画纸,于是我起身,抽了一张画纸过来,又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开始画画,先是画花草,随后我又画了一只大花猫。

画完了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我又抽了一张纸,对着认真专注的裴淮之开始临摹。

墨色晕开,我满意地吹了吹,瞧见阿兄没注意这边,悄悄地将画藏进了袖中。花枝灯光亮越来越暗,我又趴在桌上,用手枕着头,光明正大地看裴淮之。

我知道他好看,吃饭的样子好看,在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看,他认真处理公务的模样也好看……

最后,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彻底睁不开。

……

裴淮之搁下笔,转头看向睡颜安静的人。我嘴唇红润,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极香。

他起身,轻轻将我抱起,似是对待什么珍宝,缓步将我放进里间的一张床榻上,盖好被子。随后,裴淮之轻轻地掩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了裴淮之的书房,秋枝早已在外面等着了。

我起身下床,边走边说,“我去换件衣服,今日是丧礼的第一天,许会有一些人前来吊唁,我也去帮着阿兄一些。”

秋枝跟上我,“小姐,方才裴公子吩咐,小姐可去正厅找他。”

我点点头,快速收拾好去了正厅。

正厅放了两具棺材,里面没有尸首,放着大哥二哥常穿的盔甲。

此时还没有多少人来。

裴淮之穿着一身白袍,正跪在两具棺材前。

我也跪在了他的旁边,磕了三个头。

“大哥二哥,你们是昭云的骄傲,我虽然想念你们,可我也会坚强,一定会好好生活,不让你们担心。”我说。

裴淮之看了我一眼,我笑的眼眶通红,“不要担心,阿兄也会照顾好我的。”

裴淮之也扯出一抹笑,“嗯,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白日里来了不少人,我和阿兄忙得脚不沾地,最后抬头一看天,夜幕早已降临。

我随阿兄来到正厅,暗色中,白色的绸带随风微微荡起。我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只因为里面躺着的是疼爱我的哥哥们。

今夜本该守夜。我叫住阿兄,“阿兄,你先回去休息吧,昨日你就没太睡觉,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裴淮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没事,夜晚寒冷,你守一会就回去吧。”

我看着他今日消瘦的脸,坚定道:“那我一起陪阿兄。”

裴淮之眼见劝不动我,只好作罢。他在心中盘算,只要眼见我睡着了,就让秋枝把我带回房去。

灯影婆娑,月下虫鸣。

令裴淮之没想到的是,最先睡着的却是自己,他这两日太忙了,晚上几乎又没好好睡过觉,这会子守夜,身体实在困乏,于是他靠着一边的柱子陷入了浅眠。

等我发现时,裴淮之靠着柱子双目禁闭,眉头微皱,即使是浅眠也睡的不安稳。

我吩咐秋枝,“去拿一床薄毯过来。”

秋枝动作很快,我拿过薄毯,缓步靠近裴淮之,将毯子盖在他身上。

我伸手,轻轻地抚平了裴淮之微皱的眉。

随后,我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唇上。

看起来,很好亲。

心跳如鼓,我缓缓凑近裴淮之。

在两人距离不过方寸之间时,裴淮之蓦地睁开双眼。

视线相接,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错愕。

“阿……阿兄,我瞧见你脸上有蚊子……”说到最后,我已经声如蚊呐,“那个……我有些困了,回去休息会再来守夜。”

没等裴淮之回答,我落荒而逃。

后来的七日,我们照常守夜。裴淮之似乎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仍旧以往常的态度待我。

于是我也假装无事发生,像往日那样黏着他。

3

两月后。

裴淮之依着圣上的安排,进了户部,主要负责流民和赋税的事宜。

在处理公务上,裴淮之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与聪慧,因此渐渐深得圣上赏识,短短两月已连升三级。

“阿兄,念听前几日生病了,我今日才知晓,我想去看看她。”陈念听,丞相之女,整个京城中就她和我关系最好。

裴淮之放下手中的笔,“我陪你去。”

我摇摇头,“阿兄平日里已经够累了,我自己去就可。”

裴淮之定定地看着我,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我正好有事与宰相相谈,走吧。”

瞧见他是真的有事,我才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府。

马车上。我与裴淮之相对而坐,我不敢看他,随手抓了本书拿在手中看。却没想到抓了本医术,上头写的什么各种疑难杂症以及药材,我一概不懂。

裴淮之瞧见我慌张的模样,轻笑一声,“没想到昭云还看得懂医书。”

听见他语气中的揶揄,我唰地放下书,对上他带笑的眼,赌气道:“难道兄长就看得懂?”

裴淮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看得懂。”

他没说的是,昭云时常有失眠、觉浅的毛病,请了大夫吃过药却总是见效不长久,大夫说,这毛病需要长期调理,于是他才找来不少医书翻看。

我哼了一声,“那我来考考你。”

裴淮之看我又拿起书,在里面翻翻找找,他笑着应下,“嗯,你问。”

似是想到什么,我关上书,“好,那我就问了,这本书……是谁写的?”

裴淮之笃定的笑容瞬时僵硬了,又瞧见我狡黠的笑,语气无奈道:“我不知道。”

我挑了挑眉,甚少看他这样吃瘪的模样,于是看了看医书的封面,楚音著。

我问裴淮之,“阿兄认识楚音吗?”

裴淮之皱眉想了想,“有些印象,太医院医正之女,最近凭借着不输其父亲的一手好医术在京中声名鹊起,受到不少世家贵族的看重。”

我摩挲着楚音两字,总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裴淮之看我久久盯着书出神,问道:“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没怎么。”

3

丞相府。

裴淮之细细嘱托了我,就跟着小厮去了书房。

我则跟着婢女去了后院陈念听的闺房。

路过一则假山时,我远远地瞧见一青衣女子背着个药箱从长廊走过,似乎正浅笑着与前头的人说着什么。

“那是谁?”我问前面的婢女。

婢女转头看了看,回道:“那是楚医师,丞相请来为小姐医治的。”

看背影,楚音竟如此年轻,又受到丞相赏识,看来她的医术确实了得。

还没走进陈念听的房,我便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念听,给你带了最爱的桂花糕,身子好些了吗?”我问。

陈念听听见我声音,惊喜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昭昭!”

我拉住她的手,“把鞋子穿好。”

她接过我手中的糕点,笑道:“还是你懂我。最近生病,我爹什么甜的辣的都不让我吃,就因为楚大夫说了一句饮食最好清淡……你是不知道,刚才那碗药,真是苦死我了,现在嘴巴里还有味……”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倒是不烫,就是面色苍白了些。

我有些怨念道:“你生病也不告诉我。”

她笑道:“好啦,这不是没事吗,之前你府中出了那些事情,我看你都憔悴了许多,后来想着让你好好休息,就没告诉你这事。”

我依旧板着脸不说话。

陈念听放下桂花糕,用沾着粉末的手捏了捏我的脸,“昭昭,你知不知道,你这副生气的样子有多可爱,我要是个男人,我指定就亲上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不过,”她话音一转,“之前那么多人去提亲,都被你哥给拒了,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哥的意思?”

我疑惑道:“很多吗?”怎么我自己不知道。想了想,“差不多吧,反正我没想过这些。”

陈念听又拉着我神神秘秘道:“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心上人?”

这话问得我心头一颤,脑中霎时就出现了裴淮之那张俊朗的脸。

我眼神游移道:“没……没有。”

她凑近我,“真的?”

我恼怒地看她一眼,“不是来看你的病情吗,怎么盘问起我来了。”

陈念听哈哈大笑,“昭昭,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与她闹作一团。

等外头天渐渐黑了,才听见有婢女来敲门,“裴小姐,裴公子说是时候离开了。”

陈念听撇了撇嘴,有些依依不舍,“要不,你今晚在我这睡吧?”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犹豫了一瞬。

陈念听瞧见我这副模样,立即吩咐婢女,“你去告诉裴淮之,昭昭今晚在我这睡。”

那婢女领命离去,不到半柱香时间,她又回来敲敲门,“小姐,裴公子说,要接裴小姐一齐回去,今日就不在府中歇息叨扰了。”

就知道是这样。

陈念听啪地打开门,生气地朝外面吼道:“裴淮之,有你这么抢妹妹的吗?”

我忍着笑,“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陈念听知道裴淮之的倔强性子,拉着脸吩咐下人,“把昭昭送到门口,另外,以后不准再让裴淮之进府了!”

下人顿时面露难色,裴公子,也是他们拦得住的吗?

我边走边道:“你家小姐只是气头上,不用管她刚才的话,走吧。”

到了前院,果然瞧见裴淮之正站在昏黄的灯笼下,看见我来,眼底才带了些笑意。

我快步走近,乖巧道:“阿兄。”

裴淮之点点头,正欲走,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我愣愣道:“怎么了?”

他微微俯下身,松香的气息瞬间笼罩住了我,我看见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上我的脸颊。

我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他的眼睛、鼻子、最后是唇上。

裴淮之眸色暗了暗,才道:“哪里粘的粉?脸上都白了一块。”

“嗯?噢……可能是桂花糕的粉末。”我摸了摸方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他直起身,“走吧。”

我听话地跟在他身后,又听见他说:“前几日靖王府给爷爷递了帖子来,说过几日会举办一场赏花宴,同时也是靖王世子满月宴,爷爷不欲参加这些宴会,便嘱托我们到时候替他去看看。”

我点点头,“好。”

暮色四合。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我随手推开雕花窗,霎时凉气扑面而来,秋枝在一旁道:“小姐,小心着凉。”

我摇了摇头,“没事,屋子里面有些闷……”啪嗒一声,一本书掉在了我的脚下,秋枝也吓了一跳,“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捡起书,没有封面,又翻开第一页,细细看了几句,竟是个话本子。

我问秋枝:“这是你买的话本子?”

秋枝有些不确定道:“之前小姐想看,奴婢就去外头搜罗了不少,但是具体有哪些……”

我知道她也记不住,索性让她先回去休息,我再看看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书。

深夜,大雨打湿了院里的芭蕉,芙蓉,走廊上挂着的灯笼也熄灭。一片寂静中,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心中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

我在一处墙角蹲下,接住灌木遮掩了自己的身影。

大雨噼里啪啦打在我身上,我仿佛毫无知觉,死死地盯着那面墙。

半柱香后,从那面墙上翻进了一个暗色身影,落在地上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闻见了一股血腥味。

那黑影四处看了看,瞧见没人,才捂着胸口回了院子。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即使穿着黑衣,那背影也是我看过千遍万遍的,是裴淮之。

半个时辰前,我越看那话本子越心惊。

那话本子说,裴淮之,会爱上一位名叫楚音的医女,他们会经历重重磨难,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裴昭云,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磨难。

书中的裴昭云爱着自己的兄长,因此见到楚音与兄长越走越近,她止不住地嫉妒,因此也做了许多挑拨离间之事。

起初裴淮之自然是更加相信自己的妹妹,因此与楚音总是矛盾不断,但随着裴昭云越来越过分,裴淮之也逐渐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乃至最后厌恶裴昭云。

结局的裴昭云被赶出了府,在一个冬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合上书,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外头狂风大作,无数芙蓉花瓣被吹落在地。

我忽地想起书上所写,今晚,裴淮之与靖王等人外出,谁知遭遇刺客,裴淮之为保护靖王,不慎中剑。恰好楚音在附近,听说这里出了乱子,急忙赶来救人。

受伤的当朝新贵,人美心善的小菩萨,这便是他们的初遇。

再看见阿兄真的受伤回来,我心中已然确定,这话本子就是我与他的故事,我的下场,早已确定。

我不知道在雨中跪坐了多久,才缓缓起身。望向裴淮之离去的方向。

裴淮之忍痛揭开衣裳,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左肩缠着白色的绷带,因着他之前的动作,现在隐隐渗透出暗红色的血迹。

一阵闪电划过,门外忽地出现一人的身影。

裴淮之敏锐地抬头,“谁!”

我调整了呼吸,“是我。”

裴淮之听见我的声音,裴淮之急忙拿起外套盖在身上,大踏步打开了门。

屋内的人只披了一件外衣,松松垮垮的在腰间系了个结,明明面色那么苍白,还强撑着,问我,“昭云,怎么了?”

瞧见他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我扯住他的衣角,“阿兄,我房中进了老鼠,我睡不着。”

裴淮之伸手握住我的手,忽地眉头一皱,“怎么手这样凉?”说着,终是把我拉进了屋。

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屋子,很干净,因此我一眼便瞧见了那件带血的衣裳——裴淮之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阿兄,你受伤了?”我皱着眉问。

裴淮之从我手中拿走衣服,“没有,这是其他人的血。”

我自是不信,定定地看着他,“那好,你把上衣脱掉我看看。”

裴淮之僵住了,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掩饰:“昭云……”

我步步紧逼,将他堵在墙角,伸手挣开了他的衣服。

果然,左肩被人包扎过,但此刻中剑的地方泛着暗红。

我再也忍不住,眼眶通红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却是你与她初遇的秘密。

裴淮之看我眼眶蓄着泪,一下子慌了,慌乱地为我擦着眼角,“昭云,这就是小伤,况且已经包扎好了。你别哭,我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已经包扎好了……我终于忍不住,“就因为我是你妹妹吗?所以我与她终究是不同的吗?”

裴淮之愣住了,似是在想我说的她是谁。

我正视裴淮之,一字一句道:“可你清楚,裴淮之,我根本就不是你妹妹!”

10岁那年,瘦小的我被裴华从边境捡回了家,在那之前,我本应该被卖给另一户人家当童养媳,是裴华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有了三个哥哥,也给了我无数的爱。

裴淮之面露痛苦,“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颤着手拥住他,“裴淮之,别不要我,好不好?”

淋过一场雨,我冷得可怕,只想紧紧地抱住他,裴淮之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双手凝固在半空中。

我在他怀中闷闷道:“裴淮之,我不想当你妹妹了。”

屋外雷声轰鸣,那始终挺立的银杏终究支撑不住,低下了枝桠。

裴淮之缓缓垂下头,颤抖着在我头上印上一吻,却没想到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那晚我淋得厉害,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床边来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来给我把脉,还破天荒地听见了祖父的声音。

“这才多久,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还有昭云,你便是这样照顾自己妹妹的!”裴华朝裴淮之生气道。

裴淮之垂下眼,看向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的人,心中无比内疚,“对不起,祖父,是我没有照顾好昭昭。”

听见他这样唤我,裴华奇异地抬眼,眸中意味不明,半晌,他才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处事一切都要谨慎,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其他别的什么地方,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你让圣上如何看你?”

裴淮之乖乖听训,“孙儿知晓,靖王的事情,孙儿会处理好。”

裴华哼了一声,还想再骂,却听见一边传来声音:“祖父。”

裴华立即走到床边,软声问我:“昭云,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

我咳嗽了一声,“祖父,不要再说阿兄了,他昨日去见靖王,只是提前替我送去了靖王世子满月的礼物……还有我的事,是昨夜想吹风开了窗才吹了些冷气,怪不得阿兄。”

裴华听见这话,瞪了一眼裴淮之,“看在昭云替你说话的份上,我就不说那么多了。你也回去养伤吧,昭云这边有我。”

裴淮之摇摇头,“我陪着昭云就好,祖父昨晚基本上没睡,您去休息吧。”

听见这话,我坐起身,“祖父,昭云没什么问题的,您快去休息,这里有秋枝陪我就好。”

劝了半晌,裴华才迈着步子走了。

裴淮之就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假寐,后来大夫又来看了看我的情况,直到彻底稳定住了才离开。

隔着一道屏风,我伸出手,细细描摹着裴淮之的身影。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昨日我那样与他挑明了,我没能听得见他的回答,就晕了过去,此刻再让我问出口,却是觉得难以启齿了。

朦胧中,我看见裴淮之转过头来,“再过三日便是赴宴的日子,你这样实在不宜出府,就在家中养病吧。”

我想也没想立刻反驳道:“不行!”

我还记得书中所写,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靖王府中,裴淮之认出了救自己的人,他们也在那里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名字。

那边沉默了一瞬,软声道:“昭昭……”

我坚决道:“说好了我们一齐去,哪有反悔的道理。况且,我的礼物都送出去了,还不能让我见见世子。”

裴淮之拿我没辙,终是应下了。

好半晌,我才问:“裴淮之,你伤好些了吗?”

裴淮之:“之前换了一次药,已经不痛了。”

“谁的药?”

“……楚音,就是上次你问我的那位医师。”他答。

好啊,还没去赴宴就认识了。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此刻却只恨自己不会医术。

裴淮之察觉到我的不悦,轻声问:“怎么了?”

我没回答他,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4

靖王府。

说是来赏花,但多数人都是奔着小世子来的,不少身着锦锣绸缎的人围着中间白白胖胖的世子,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懒得凑那个热闹,便四处看府中开的正艳丽的花儿。

裴淮之倒是也一直陪在我身边,时不时问我要不要喝水吃点心。这副模样倒是惹得一些人羡慕,暗暗想自己要是也有个这样的哥哥多好。

这时候又从大门进来一人,穿着白色的裙衫,清理脱俗的脸,带着明媚的笑容。

我看见靖王妃迎上去打招呼。

那女子说完话后朝我们走过来,似乎在张望着什么,看到我们这边时,我看见她愣住了。

这样的神情,我看过很多遍,总是出现在偷看裴淮之的女子脸上。今日是太傅家的嫡长女,明日又是兵部尚书的小女儿,从前乃至现在,有不少人给我递过书信,拜托我交给裴淮之,或者试图接近我来接近裴淮之。

我心一沉,转头看向裴淮之,人群中,他同样看向了楚音,两人隔着人群对视,我看见楚音嘴角挂起了笑容。

随后,楚音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裴淮之立即挡在我身前,淡淡道:“楚大夫。”

楚音的声音响起,“裴大人,你伤怎么样了?”

“好很多,感谢楚大夫的救助,谢礼我前几日已经送到府上了。”

楚音答:“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裴大人实在不必送这么重的礼。”

……

我看着两人熟稔的交谈,心中郁闷,干脆扔了茶盏去别的地方透透气。

经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一看,却不是裴淮之。

白衡卿看我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裴小姐。”

我礼貌地点点头,“你是……”

白衡卿道:“我叫白衡卿,之前在诗会上见过一面,我作了那首诗,大家都笑我,只有裴小姐没有笑我,还来鼓励我……”

看着他的脸,我想起来了,之前跟着裴淮之参加过诗会,有个少年作诗一般,那字却写的奇丑,引得大家嘲笑,他却以为大家笑他诗写的不好,直到裴淮之低声对我说,“你瞧他那字,像不像你的字?”

我这才知道大家笑的是什么。

我十岁之前没读过书,自然也就没练过字,即使后来努力学习,那字依旧写的丑,裴淮之还安慰我,可能我就是没那么天赋吧。

许是有些感同身受,我后来去安慰了白衡卿,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想到这,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看向白衡卿:“白公子,我想起来了。那后来白公子可有继续写诗?”

白衡卿道:“多谢裴小姐的鼓励,使得我没有放弃。”

我笑着朝他说不客气,又听见他说,不久后又有一场郊外雅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说,若是得空,我定得去看看。

白衡卿露出笑颜,“那到时候我可去接裴小姐。”

正说着话,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唤,“昭昭。”

我转过头,正是裴淮之与楚音。

不知怎的,两人看着我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怎么,他们谈话还能谈不高兴了?摆臭脸给我看什么?

见我没动,裴淮之面色不虞,又唤了一声,“昭昭,过来。”

我捏着帕子,始终不过去。

四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着,直到小厮的声音响起:“几位贵客,主子请你们用饭。”

我这才迈着步子回了正厅。

宴会上,众人谈笑间,忽然聊到了楚音,一边夸楚音医术高超,一边又问楚音可有意中人,楚音摆摆手说没有。

可我分明瞧见她朝裴淮之这边看了好几眼,我转头看向裴淮之,发现他也时不时看注视着楚音。从前在外面时,他从来不会这样注意一人。

我心下难过,两人的气氛不说别人有没有看清楚,可我却看的真切。

宴会结束,大家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回家。

等小厮牵来马车的间隙,裴淮之派了护卫跟在我旁边,又对我道:“昭昭,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回去。”

我正想开口,楚音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对着裴淮之道:“裴大人,我家马车出了点问题,你们能不能送我一程?”

裴淮之呼出一口气,沉默良久。

我哂笑,她怕是不知道这马车上只有我一人吧?如此还要坐裴家的马车吗?

却没想到裴淮之对着楚音道:“我送你回去。”

楚音:“啊,那个,多谢了。”

我睁大了眼望向裴淮之,他却走得匆忙,楚音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倒像是一对眷侣。

走到半路,裴淮之对楚音说了什么,他又转头回来,看我视线盯着楚音,立即挡在她前面,遮住了我的视线,对我说:“离楚音远点。”

我愣住了,裴淮之,你知晓我对你的感情,却也害怕我会伤害你的心上人吗?我在你心中,便是这样的人吗?

我平静地上了马车回了府。

那天的事情好像在我心中扎了根刺,生疼。

回去后,我想再找之前看到的话本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不想做打扰裴淮之爱情的恶人,裴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怎么会恩将仇报。

于是我选择了缄默。

这之后,裴淮之怎么来找我,我都不见他。我拒绝与他讲话,拒绝他送过来的一切东西。

与此同时,楚音开始三天两头地往裴家跑,多数时候都是裴淮之见的她。

一开始我还不知,直到有一日楚音闲逛,逛到了我的院子,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走这么近了。

自从知道了我这个妹妹的存在,楚音来我这的次数变多了,我知道,这是不少女子接近裴淮之所用的招数。

但因为裴淮之喜欢,所以我关于府上的问题,很多都认真、如实地回答她。将来她做了女主人,我也好……

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我瞒着所有人,开始收拾行李。

在我决定离开的前一天,楚音又来到了我的院子,她说,最近新研究了一种针灸,可以更好地通经活络,扶正祛邪,想为我试试,我想了想,同意了。

可我没想到这针灸竟要脱掉上衣。

我脱得只剩一件素白的中衣,“这样……可以吧?”

楚音摇摇头,“针灸呢,就是要把背全部露出来。”

她说着,跳上我的榻,手伸过来帮我脱掉最后一件衣服,我被她压得躺在榻上,撕扯间,楚音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她突然低头凑近我的脖颈,问我:“裴小姐,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砰——”木门被来人一脚踢开,裴淮之手提着剑,满脸怒气地看进来。

榻上,楚音跨坐在我身上,我的上衣被脱得干净,被撕扯着,露出雪白的肩,此刻转过头来,眼角发红,满脸都是委屈与不可置信。

裴淮之感觉自己额头突突地跳,剑都拿不稳了。他千防万防,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他的昭昭,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女人钻了空子。

楚音一看见裴淮之手上的剑,心头猛地一跳,顿时就跳下了榻,边走边道:“那什么,我就是来给裴小姐针灸的,但是感觉今日不宜施针,我改日再来啊!”说完,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裴淮之冷着脸,扔了剑,又转头关上了门。

我仍旧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楚音……她她她……

裴淮之走到榻边,沉着脸将我的衣服往上拢了拢。

我急忙坐起身,无措地看向裴淮之。

裴淮之顺势也坐在了榻边。

我一个激灵下了榻,“我……我去穿个衣服。”

没想到他起身跟上,长臂将我一捞,直接把我抱上了一旁的桌上。

裴淮之站在我面前,微微俯身看着我,“哭什么?”

我脑子一下子乱的很,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淮之又用指尖轻轻按了按我的唇,“她亲你这里了?”

我红着眼看向他,“没……唔……”

裴淮之捧着我的脸,低头吻了上来。

很柔软的触感,他轻轻吮吸着,我被他亲得恍惚,只觉得唇上又热又麻。

直到我快呼吸不过来,他才微微松开我,只是还贴着我的下唇,像含着一块糖糕,时不时轻轻咬上一口。

我看见他长长的眼睫微微颤着,泄露了他此刻并不镇定的心情。

良久,他才喘着气撤离,哑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离楚音远点,她对你心思……不简单。”

我恍然,一切的巧合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何之前还……亲自送她回家。”

裴淮之埋在我肩头,声音闷闷道:“我早就知道她喜欢你。所以我不愿她靠近你,之前送她回家,也是知道她想与你同乘一辆马车,我不同意。后来她来府中找我,谈话间总是问起你,我把她赶出去了。没想到她拿救我的事情为借口,三番五次地来,我若是把她拒之门外,她便大声嚷嚷自己救了个白眼狼……我没办法,只得把她放进一间茶室,等她自己无趣了便走了。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你的院子……”

后来的事,我也知晓了。

裴淮之这几天又是处理楚音的事情,又忙着四处联系人处理关于我的事情,再加上我又不理他,他觉着自己要疯掉了。

裴淮之有些委屈道:“昭昭……这些天,为什么不理我?”

“我……我以为你与楚音情投意合……”

原来是这样。裴淮之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终于捋顺了,他开心道:“昭昭,你吃醋了,是不是?”

这件事情他竟然不与我讲,我赌气般想推开他,他却抱得紧,“昭昭,我又何尝不是,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啊。”

裴淮之又道:“你将我拒之门外,我很害怕,我也害怕失去你,昭昭。”

从前因为妹妹这个身份,他不敢过于放肆,即使有感情,也只敢深埋于心。直到那个夜晚,他看见我凑近自己,眼里满是情意,他才明白,原来他在意的人,心里一直都有他。

可在外人看来,他们始终是兄妹。

面对昭云,他只能选择先逃避,因为他要先为他的昭云铺好路,让我光明正大地来到自己身边。

却没想到我冷漠的态度却让他慌了神,让他的一切胸有成竹、运筹帷幄都没了底,他想,他要再快一点,用尽一切办法将我捆在身边。

5

近日里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礼部侍郎对外宣称自己找回了十多年前失踪的小女儿李芸,与此同时,裴淮之求娶礼部尚书之女李芸。

先不说这尚书怎么忽然多了个女儿,就裴淮之求娶一事,便轰动了整个京城,让不少京城少女伤透了心。

我从丞相府回来时已是晚饭时候。

我花了好长时间同念听解释这些事情,她听完,捶胸顿足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裴淮之护你跟护个绝世珍宝一样,敢情他早就对你动了歪心思!”

吓得我连连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小声点。”

下了马车,奇怪的是,裴府静得有些可怕。

裴淮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我。

正厅没人,茶室没人,我的院子里也不见他。

我一路寻到他的书房。

推开门,我便被入目的场景震惊住。

地上铺满了我的画。

我在写字、我在看风景、我在弹琴……什么样的我都有,神态各异却又栩栩如生。

裴淮之听见我进来,也没抬头,一直低头写着什么。

我愕然地看向这些画,“裴淮之,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裴淮之搁下笔,朝我招招手,“昭昭,过来。”

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语气虽平静,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瞧见我没动,主动起身把我拉到书桌前的长凳上,我低头看去,他方才写的就是这封信。

“给白衡卿的?”我带着疑惑看下去,信上写,我就要嫁人了,恕之后的雅集不能到场,往后,也请不要再来联系我,否则我的夫君会生气。

我不敢再看下去,睨了眼裴淮之的神色,“白衡卿来找过我?”

裴淮之嗯了一声,“向府里递了信。”

我疑惑,“那我怎么没收到?”

裴淮之咬着牙道:“被我拦住了,怎么,你很想收到他的信?”那情书被他看过一次就被他撕了去,白衡卿竟敢邀请我同去雅集!

我摇摇头,“我不去雅集就是了呀,怎么还写我要嫁人了?”

裴淮之将笔递给我,诱哄道:“把这封信抄下来,我拿去送给白衡卿。”

笑话,我那么丑的字,拿出去不是惹人发笑?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白衡卿。

我扔了笔,“不写。这封信就挺好。”

不过就是裴淮之的字太有他的风格了,别人一下子就能认出来罢。

裴淮之耐心地捡起笔,递到我手上,“昭昭,乖,把它写了。”

“我不写。”说着,我准备起身,却没想到裴淮之拦腰抱住了我,欺身将我压在长凳上,哑声道:“昭昭,你知道我在画那些画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吗?”

细密的吻一直从眉心蔓延到鼻尖,随后,那抹柔软终于压了下来,吻在了我的唇上。

不同于上次的轻柔,攻城略池之间,我被他亲得舌尖发麻,伸出手推了推裴淮之,他松开我,修长的指按上我的唇,艳丽的红衬得他的指越发的白。

他眸色暗了暗,又低头吻了上来。

一旁摊开的画被风吹动,咕噜咕噜滚到了书桌下。

最后,我带着些许哭腔说:“我错了,我写,我写就是。”

6

我最后一次见到楚音,是在一次南下,裴淮之奉命安置暴动的流民。

彼时的我正在施粥,就见楚音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我好饿,也能给我一碗粥吗?”

我道:“当然可以。”

楚音就在我旁边喝完了粥,“之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声抱歉。我是想帮你针灸来着,可你当时那个样子……我就没忍住。”

我笑了笑,“没事的,只是,当时确实吓了我一跳。”

楚音放下碗,“唉,真是便宜那个裴淮之了,这么漂亮又多才多艺的人,在我们那肯定是个大明星……”

我疑惑地看向她,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楚音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张纸条,“再过几日可能会发生疫病,这是治疗疫病的方子——作为这碗粥的答谢。”

远远地瞧见裴淮之朝我这边走过来,楚音背上医箱,“好了,姑娘我也要去追求我的爱情了!”

我捏着方子,抬眼看向走近的裴淮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又把纸条交给他。

裴淮之拿着方子,倒是难得的没有说什么。

到了夜晚,我才知道他醋了一天。

往日里我说停他便依着我,这次发了狠,任我怎么哭都不肯放过我,我红肿着唇咬在他肩上,他抓住我的手,力道更大了。

折腾到最后,我实在累急,昏睡了过去。

这次放纵的下场便是后来几日,我都没让裴淮之上我的床。任凭他日日用那委屈巴巴的眼看着我。

果然后来发生了时疫,裴淮之及时拿着那方子,将疫病遏制在了源头。

我不禁想,楚音怎的如此料事如神,难道她也看过我之前那种话本子?

解决好流民问题,裴淮之邀功似的到我面前,拿出一幅画送给我。

画上,他端坐着,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一旁,我面朝裴淮之,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画的右侧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裴淮之道:“昭昭,还在生气吗?”

我哼了一声,“都是看在画的份上。”

裴淮之亮着眼,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月亮。窗外,阳光正好。

裴淮之视角

十五岁那年,爷爷带回来一个十岁的女孩。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皮肤也被晒得发黄。爷爷说,这孩子差点被卖去当别人家的童养媳,他给买回来了。

裴淮之听说过童养媳,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怜惜。况且,他在京城长大,看见的都是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瘦小的孩子。

裴华说,往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

自从他们的母亲去世后,将军府从来都是他们几位男子生活,一下子来了位女孩,裴淮之和两位哥哥高兴坏了,把最大的院子腾出来给妹妹住,还四处打听女孩子一般喜欢什闺房,几人给她布置了一间粉嫩的闺阁。

裴华给她取名为裴昭云。

裴昭云刚来将军府时,很是怯懦,平日里两位哥哥要出去练武,只有裴淮之呆在府上,于是裴淮之渐渐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小尾巴。

一日,裴淮之发现裴昭云在翻看自己的书,于是他随口问了几句,没想到她都能答上来。可他明明记得她进书塾还没多久。

裴昭云很聪慧,学什么她都是一点就通,很快就学会,裴华也夸了她好几次。

裴淮之更为自己这个妹妹骄傲了。

后来两位哥哥回府中的时间增加了,裴昭云不再整日围着自己转,裴淮之心中失落,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巧遇”裴昭云。

裴昭云及笄那日,裴淮之看着盛装打扮的妹妹,心跳如鼓,他终于发现了自己那份不一样的感情。

后来,当裴昭云告诉他自己的感情时,裴淮之一颗心像是泡在甜水中,又甜又涨,于是他从那时起就开始谋划,给裴昭云一个全新的身份,然后他再去娶她。

可他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

他替靖王挡下一剑,遇到了一位奇怪的女子。裴淮之能听见她的心声。

楚音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走到他面前,她温和地笑,我会医术,我来帮你治伤。

可裴淮之却听见她在心中说:“系统,这就是男主吗?”

另一道声音回答:“是的,请宿主快快救治男主。”

楚音无语道:“又不是生死一线,催什么?”

裴淮之讶异地看向面前为自己涂药、包扎的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在靖王府,楚音一来,裴淮之又听见她说,“唉我就说不想来这宴会,你非逼我来,说好了,这次过后,你不许再逼我做什么了。”

楚音四处张望着,一下子就看到了裴淮之的身影,正要说话,忽然看见他旁边的女子,尖叫道:“我去!那女子是谁?这脸蛋,这盈盈一握的身段,这清冷的神情,我好爱!”

系统似乎惊住了,半晌才答:“那是裴淮之的妹妹,裴昭云。”

楚音依旧尖叫道:“我好喜欢!这是我的菜!”

裴淮之惊住了,他没想到那面上一派平静的女子,内心竟说出这样放肆无礼的话。

于是裴淮之不动声色地挡在裴昭云身前,假装热络地与楚音交谈。

宴会上,有人问楚音有没有心上人,楚音表面说没有,实则内心:“有有有!我喜欢裴昭云,她好可爱!能不能亲一口?”

系统:……

裴淮之皱着眉望过去,啪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折断了。

楚音听见裴昭云要自己一个人走后,立即道:“系统,有机会了!裴淮之要入宫,那我就可以同裴昭云一起去坐马车了!”

系统:“你不是有马车吗?怎么坐?”

楚音邪魅一笑,“装可怜啊,我看那些绿茶都这样做,我也来试试。”

她当然没成功,楚音冷着脸,被裴淮之亲自送回了家,她在心中骂了裴淮之十几次还不解气,问系统,“我能不能给他一刀?”

裴淮之听着那些话,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系统:“宿主,你打不过他。”

楚音沉默良久,又给自己打气来,“没事,我往后多去将军府走动走动,就可以趁机与裴昭云多接触接触。”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宿主,你的任务是接近裴淮之,而不是……”

“我去将军府也可以接近裴淮之呀。”楚音道。

系统被她一噎,良久不说话了。

楚音厚着脸皮去了将军府几次,终于摸清了裴昭云住的地方,找到了她。

后来,楚音被提着剑的裴淮之吓跑了。当晚裴淮之又去到她家,告诉了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心中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得见……和你那劳什子’系统’,往后,不许再去见我的昭昭。”裴淮之说完话,冷冷地转身离开。

留下楚音在原地尖叫:“系统!”

她再也不敢出现在裴淮之面前,笑话,面前的人能听见自己与系统说的所有话,那她之前表现的岂不是像个小丑?况且她还当着裴淮之的面骂过他,甚至还想给他一刀,楚音捂住脸,轻轻地碎掉了。

这下子,系统也不敢再让楚音去接近裴淮之了。

裴淮之再见到楚音,是在一处施粥的棚子前,楚音边提起药箱子边走,离开的动作那叫一个麻利,心中对着裴淮之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啊!听说你们已经成婚了,来送你们一个新婚礼物,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话,楚音跑的飞快,生怕裴淮之追上来。

昭昭反应倒是快,立即向他解释刚才的事情。

裴淮之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心中却想着,嗯,晚上要好好惩罚一下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