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官复原职即将入京之际,却骤然落水失了忆
发布时间:2025-06-09 11:42 浏览量:1
孟淮官复原职即将入京之际,却骤然落水失了忆。
他什么都没忘,只忘了我这结发妻。
拉着苏月浅的手,他说那才是他的一生挚爱。
儿子袒护他们:
「你什么忙都帮不上,便帮帮忙,别出现在父亲面前可好?」
婆母冷眸看我:
「阿淮病情迫在眉睫,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吃莫名飞醋吧。」
苏月浅也拽上了我的衣袖,掐得我手臂生疼:
「待孟大哥恢复记忆,我定将正妻之位还给你,求你行行好,放我们入京!」
孟淮假装失忆不带我入京的事,我已知晓。
如此甚好。
漠北儿子来了信,只盼与我母子团聚。
眼下,连离开的借口都不用找了。
1
迎着他们同仇敌忾般的咄咄相逼,我识趣地掏出了和离书。
「大楚有令法,一夫不可娶二妻。阿淮入京,便是要在天子脚下讨活路的,断不能留下如此软肋受人诟病。」
「和离总归是权宜之计,我愿意成全。」
冷着脸的孟母顿时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主动让出主院乃聪明之举,阿淮会记得你的恩情。林隐,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儿子孟叙朝也压着眼底的惊喜朝我喊道:
「但愿你说到做到,不要使用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惹人厌恶。如此,看在你知进退的份上,我勉强认你当我的娘。」
我浅笑着收回了视线,不置可否。
认不认的已经不重要了,今日过后,便是山长水远,见一面都不知猴年马月了,谁还稀罕你那一声言不由衷的娘。
「姐姐当真愿意成全孟大哥?」
孟淮与我和离,最开心的当数苏月浅,她急不可耐从我手上夺过和离书,反复查看后,才秀眉一皱,急切道。
「孟大哥都失了忆,姐姐该不会还想着欲擒故纵考验他吧?如此,若是耽误了孟大哥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望着她故意露出的、手腕上明晃晃的玉镯子,我吐了口浊气,淡淡回她:
「是不是欲擒故纵,让你孟大哥落个字便都知道了。」
孟母闻言收敛了唇角的笑意,不咸不淡敲打我:
「若有人拿我儿的身子骨行争宠的行径,便休要怪我不给人留脸面与余地。」
孟叙朝闻言便拉起了苏月浅的手,甜甜哄道:
「浅浅姐姐别怕,她若敢出尔反尔,我以后不认她做我的娘了便是。」
说罢,他狠狠剜了我一眼:
「诡计多端,她才配不上做我的娘。」
若说不心痛,定然是假的。
怀胎十月难产而出,心心念念地记挂了六年的孩子,却成了别人免费的儿子、趁手的刀和挡风的盾。
一次次出手,皆让我头破血流,如何能不痛?
母子一场,也讲缘分。
他心心念念要做苏月浅的儿子,便证明我们的缘分尽了。
苏月浅看透了我神色上的凄哀,挑衅般冲我勾起了唇角,一字一句暗讽道:
「难得姐姐顾全大局,懂得成人之美了,我想孟大哥落字后,也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这一次,我没有再火冒三丈地与她大吵大闹。
安静地等着拿落字的和离书时,我下意识去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子。
可捏了一手空,我才想起,因苏月浅一句「那镯子与我的簪子好配」,便被孟叙朝大哭大闹着将孟家给我的信物夺走了。
2
说好的试戴两日,可一戴便是一年。
孟家所有人皆默契地忘了此事,无一人提过物归原主。
但当我追去苏月浅的院子讨要时,又一个个都跳出来指责我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惹哭了苏小姐,还逼得人家收拾包裹要走人。
孟淮冷着一张脸质问我:
「是我要护着她,是阿朝非要送给她,你为何不敢找我们闹,只管揪着浅浅一人欺负!」
啪!
一耳光落下,我强忍落泪的冲动,笑道:
「这不,也跟你闹了。」
他气疯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镯子送给了苏月浅。
「这是我孟家,不是你林家!这里的一草一木皆为我孟家所有,我愿意送谁,愿意给谁,你没资格置喙。」
「我不仅要将镯子给她,最好的院子、管家之权,甚至阿朝的课业,我都要交给她。」
「你能忍就忍着,不能忍就给我滚!」
那日风很大,灌了满口凉意,我的心都凉透了。
我也想走的,可我的亲生骨肉才五岁不到,我如何割舍得下。
苏月浅很得意,闹到最后,镯子成了她的,好名声也是她的,连孟家也是她的了。
她自称被继母刁难,被继妹欺辱,含着两行泪来孟家,嘴上说小住两日,可一住啊,就是两年。
住到如今,孟府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我的夫君与孩子也都围着她转,我倒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外人。
好在,我这外人也要走了。
「你当真要我落字?」
孟淮长身玉立站在我身前,攥着和离书的手泛了白。
「可知此字一落,便回头万难。」
3
我仰头看向他疏淡如初的眉眼,这么多年了,里面还是墨黑深邃像不见底的潭水,只始终没有我的影子。
便自嘲般轻笑着回他:
「不是如大家所愿吗?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恰如那年,他问我可当真愿意嫁他时,我仰着头笑吟吟回他,「不正如你与伯母所愿嘛,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父亲对落难的孟父有救命之恩,便在临终之际将我托付给了孟父。
孟老爷磊落坦荡,要护就要护我一辈子。
孟家有三子,他直言谁若娶了我,并赌咒发誓一辈子不辜负我,他便将偌大的孟家交到谁手里。
那时候的孟母,夸我纯真,夸我单纯,夸我良善,夸我好脾气。
一次次制造我与嫡子孟淮的偶遇,而后意有所指地指着孟淮问我:「你瞧瞧,他如何?」
孟淮长得好看,唇红齿白,芝兰玉树,便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树盛开的白玉兰。
他骤然抬眸,与我远远对视的那一眼,便让我羞红了脸:
「好是好,只怕······」
「好就行!其他的,有伯母在。」
次日,孟淮便捧着孟家传家的玉镯子来了我的院子,问出了那句我可当真愿意嫁他。
那时他说,会做好夫君的本分。
也许他想过做个本分的夫君,但属实没做到的也是他。
只不知为何,此时我要成全他的满腹算计了,他倒是又犹豫不决了起来。
可我晓得,根本轮不到我开口规劝,他自会缴械投降。
苏月浅果然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抿着红唇拽了拽孟淮的衣袖,娇嗔里带着关切道:
「你的病情,再耽误不得了。」
连孟叙朝也仰头喊道:
「父亲,速速落字才是。入京的马车都已备好了,万莫耽误了吉时。」
说着,瞟了我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再犹豫不决的,她就该后悔了。狗皮膏药,黏上你就甩不掉了。」
六岁的孟叙朝仰着脖子瞪我的样子,带着与他父亲一般无二的厌烦与不屑。
他们心气儿高,看不上我。
我出身不高,是乡野大夫家的独女,与山上的草药打交道,沉默内敛不善交际。
不像苏月浅,出自世家大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走在何处都落落大方,像耀眼的太阳。
孟叙朝小小年纪却慕强得厉害,看苏月浅的眼神里总带着欣赏与仰慕。
他自落地便被抱去了孟母的院子里,对我实在说不上亲近。
每月来我院子的那几日,也是匆匆小坐片刻便被婆母催着回去练字、温书和画画。
这两年,更是因苏月浅的到来,与他父亲一般,时常守在她院子里。
孟叙朝自有说辞。
「浅浅姐姐初来乍到,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与父亲也不过是尽地主之谊。你既为主母就该大度,自己做不到,就不要横加阻挠。」
「只有心脏了的人才看什么都脏,你走,你走,你走远点,不要再惹浅浅姐姐掉眼泪了。」
被我夫君宠着,被我儿子护着,苏月浅底气十足。
堂而皇之与我打擂台。
好几次明目张胆污蔑我时,孟叙朝都毫不犹豫信了她的鬼话,站在我对面,斥责我无礼妒妇,刁难了父亲的恩人,满肚子坏水讨厌至极。
每次心痛到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我都问自己,幼苗没长好,便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扔掉吗?
4
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挖了一棵野杜铃,它长势不好,蔫头巴脑是个歪脖子。
爹爹嫌它娇贵难养,让我卖掉算了。
我舍不得,栽进木桶里,晴天搬出去晒足了太阳,雨天护在廊下免受风雨。
一年辛苦照料,他不仅长得粗壮精神,连歪掉的脖子都昂扬了起来。
后来,它开花结果,出了许多小株苗,一盆一盆,给了我好大的丰收与喜悦。
那年父亲病重,我们还是靠着它在贵人面前卖了个人情,拿着盘缠入的孟府。
我以为,养人如养花。
我给足耐心与细心,总能看到他开花结果的。
可孟叙朝终究不是一盆野杜铃。
我生他时差点没了命,那时候我不后悔选择九死一生做母亲。
可昨夜湖心亭外,我后悔了。
舒了口气,我直视着孟叙朝的冷眸问道:
「我既掏出了和离书,便是无悔的。」
「只你父亲能不能恢复记忆、这东陵的旧院我要住多久,你当真不清楚吗?」
5
他瞳孔一颤,面色青白:
「我……我怎会知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孟叙朝不擅长说谎,竟心虚得连对视都不敢了。
昨日我在花园修枝,被密密匝匝的枝丫挡住了身影,便恰好听到苏月浅的两个贴身嬷嬷的对话。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孟老爷也在名单上。已下了官复原职的文书,他不日便要入京了。」
「想来小姐也是要跟着去的,只京中冬日严寒,不知道该备几身厚衣裳。」
咔嚓一声脆响,我的剪刀打落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花骨朵。
孟叙朝父子与苏月浅在湖心亭作诗下棋,夜晚风急,带了几分凉意。
我走得有些着急。
一来,为孟淮苦尽甘来,终是熬出头感到欣喜。
二来,孟叙朝到了求学问道的年纪,却整日跟着苏月浅厮混,实在不成体统。去了京城,必定能在与世家子的比较里,得到更好的教育。他得偿所愿,我也忍不住激动。
三来,我自觉他们忘了通知我,自己知晓得晚了些,许多东西未来得及替他们准备,便要抓紧时间为他们多周全几分。
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惆怅与担忧。
京城远在千里之外,我们母子就此分离,只怕再难有见面的那日了。也不知道,少了我这他厌烦的母亲碍眼,孟叙朝会不会不习惯。
想起孟叙朝,我的心还是暖了一下。
饶是他没有养在我跟前,对我总是满眼的不耐与抗拒,可天长日久,他还是知晓我是他娘的。
书院回府时,他扭扭捏捏捧着一对耳坠子。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迫不及待当着他的面戴了上去。
耳坠子款式老旧,又长又重,扯得耳朵很疼。
可我不愿拂他心意,便眼尾笑开了花。
一遍遍夸他的眼光好,礼物贵重,我喜欢得不得了。
他垂下眸子,难得轻了语气:
「你喜欢,便戴着吧。」
那抹乍得之欢的喜悦压在我的唇角,直到湖心亭边上,我还舍不得收起。
「若是浅浅姐姐是我娘亲就好了,就可以直接与我们一起入京城,父亲便不用如此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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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刮着面颊,砸得门帘噼啪作响。
门缝里孟叙朝的嗓音压着风声,将我唇边的笑意砸僵在了脸上,甚至连抬脚都忘了。
「她只会说,今日吃了几碗饭,学堂里有没有听先生的话,课业完成了吗,冷不冷热不热,吃饱了吗······絮絮叨叨,没一句有用的。」
「眼皮子还浅。祖母不要的耳坠子,我准备带去书院赏看门的下人,被她看到了,便如珠如宝地要了去,戴在耳边招摇过市,被人笑话让我丢尽了脸。」
「不是我看不起她,她一副穷酸做派,真担不起主母之责,要不是挟恩图报,她如何配得上父亲。带她入京?岂不是让父亲与我被人笑掉大牙。」
冷夜寂寥,他的一字一句在泛着涟漪的湖面上,来回地荡。
一下接一下,席卷进我的胸口上,痛到我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油灯将孟淮的身影投到了纸糊的窗户上,他磨着砚台,语气清冷,头也没抬:
「虽是如此,可我在你祖父面前发过誓,除非你娘主动提起,否则,我这辈子都只会有她这一位妻。」
「既是无可奈何,明日我便知会她一声,出发的马车在后日,足够她带上她那些盆盆罐罐花花草草了。」
带我,于他而言原是如此勉强。
他们不是忘了通知我,是自始至终不曾想过带上我。
我才是被赤裸裸抛弃的那一个。
静默如刀,扎在所有人胸口上。
苏月浅轻笑一声垂下了眸子:
「正好,我的马车给姐姐用正合适。」
「父亲来信,命我下月回陇西。家里定下一门婚事,为永宁侯府二爷的续弦。家里几个子女与我一般大小,正是需要主母操持婚事的时候,遂催得急了些,说不得年底便能请孟大哥喝上我的喜酒了。」
哐当!
「什么?」
孟淮打落了手边的茶盏,落了一裙摆的茶水。
向来爱干净的他顾不得擦拭,急吼吼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苏月浅笑得牵强:
「能得孟大哥护一程,浅浅已万分满足,怎敢奢望孟大哥护我一辈子。再说,无名无分跟着你们入京,岂不是让你被人戳脊梁骨。」
「浅浅只希望孟大哥好,一直一直好。」
孟叙朝顿时摔了手上的果子,哇地哭出声来,胡搅蛮缠地又踢又打:
「我不要和浅浅姐姐分开。」
「都怪那个狗皮膏药,她为何要如此霸道,都嫁入了高门,还逼着父亲赌咒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为何不摔下马,撞破头,失了忆,最好连自己是父亲的妻子、我的母亲都一并忘得一干二净。如此,浅浅姐姐不仅能做我的母亲,还能与父亲一起入京,白头到老。」
「扔她一人在老家看宅子,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苏月浅被他逗笑了,娇嗔地数落道:
「小傻瓜,不准那般说你娘亲。她虽然总有许多自己的小算计,也始终不待见我,但她毕竟是你娘。我与你父亲······只恨相识太晚,有缘无分,也别无它法。」
「有办法!」
孟淮骤然抬起眸子,掷地有声:
「她忘不掉承诺,我可以。」
「只阿朝,你愿意陪为父演场戏吗?」
孟叙朝蹭地站起身来,一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压不住满腔雀跃保证道:
「只要浅浅姐姐不用走,我什么都愿意。」
「若让浅浅姐姐和我们一起入京,扔下那个狗皮膏药,阿朝更是万死莫辞。」
风号得悲凉,一寸寸咬我的骨头,冷得我眼泪嘀嗒嘀嗒地往下掉。
胯下生出了割肉的刀,宰得我好痛啊。
一双耳朵烧得厉害,那对坠子像有千斤重,拽着耳垂将我的希冀和尊严都扯得稀烂。
我狠狠拽了下来,将带血的坠子扔进了草丛里。
不要了。
耳坠子和那对白眼狼父子,我都不要了。
冷夜逢雨,从我脸颊一遍遍往身上砸。
深一脚浅一脚往院子走时,我蓦地崴了脚。
被管家姑姑一把扶住了手臂。
她向来规矩规矩地压得我透不过气,这个时候却红着眼圈哄我:
「只是一时气话,老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会如此荒唐与糊涂的。」
7
可假借救命之恩留苏月浅一住就是两年,便不荒唐吗?
日日带着儿子与她一起,进进出出宛若一家人,便不荒唐吗?
借着学习管家为由,将半个管家之权都交给了苏月浅,便不荒唐吗?
甚至为了她,当众训斥我,罚我这结发妻抄书数本,还不荒唐吗?
我只是出身低了些,却不是傻的。
他的例外,给了苏月浅。
白眼与冷漠,就都留给了他看不上的我。
攥着姑姑的手,我带着坚决地哀求:
「求你了,把信和信物都给我,让我走吧。在孟家七年,我也好累了。」
「是他们给了我离开的决心,姑姑,成全我吧。」
姑姑唇瓣抖了抖,摸到了我手指上抄书抄出的血泡时,怜悯地擦了擦我耳垂上的血,吸着鼻子将漠北的书信和夹在里面的路引掏给了我,她闪着泪花温声道:
「好孩子,不是高门的规矩压死了你,只他们不是对的人。」
「今夜,我不曾去过湖心亭。」
「只来日雨大,你生产时落下了寒症,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把玉骨伞。」
在孟家七年,唯一关心我的,竟是孟母请来给我立规矩的姑姑。
我含泪点头,刚要开口道个谢,便听有人大叫道:
「老爷为救公子坠湖后伤了额头,快叫大夫!」
姑姑面色一白。
她知道,他们的表演,开始了。
而我,也是。
次日午后,孟淮醒了。
深情款款地拽着苏月浅的手,声称那才是她的挚爱。
而我,站在他三尺之外的距离,被他冷冷地挥退到了门外:
「我与你不熟,你不便站在我床前,出去!」
8
「姐姐既然愿意退让这一步,孟大哥,为了你的身子,便全她美意吧。」
苏月浅噙着委曲求全的泪花,递上了湖笔。
孟淮默了一瞬,接了过去。
只攥着湖笔的手肉眼可见地在发抖。
孟叙朝等不及,催促道:
「父亲快些落字吧,再晚了,便赶不上送去官府备案了。」
连孟母也烦躁地嘟囔道:
「还犹豫什么?难得林隐一片好心,你怎能不承她的美意。」
孟淮顿了顿,抬眸问我:
「便连阿朝你也不要了?」
孟叙朝的不耐烦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般直勾勾看向我。
可不等他开口,苏月浅便急忙劝说道:
「阿朝求学用的是孟家的关系,如此,在京中也有说法。姐姐为自己的孩子思虑周全,你便莫要再犹豫了。」
那句自己的孩子像定心丸,让孟淮舒了口气。
他想,是啊。
林隐不过是以为自己伤了身子入京看病罢了,怎会真的与自己和离。
况她最爱的不过是儿子阿朝,便是与自己和离,她也定舍不得扔下阿朝。
签下和离书也好,自己就可名正言顺给浅浅正妻之位。
她出自世家,教养与礼节都是百里挑一的。
由她做自己的正妻,不仅后院无忧,便是前院的人情交际与来往,也比林隐体面周全。
林隐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扔在祖宅晾一晾、磨一磨也好。
等她坐不住了,等不及了,求着要见自己与阿朝时,再赏赐般给她个贵妾的身份,包她只会含泪点头。
说是贵妾,关起门来还不是与平妻一般,谁还能刁难她不成。
扔在后院锦衣玉食过完余生,也对得起她嫁自己一场了。
想到这里,孟淮彻底舒了口气,大笔一挥,落了字。
抬头望向我时,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既你退了这一步,我不能不领你的情。日后……」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收起和离书,马不停蹄奔出了门,急急切切往官府赶去。
再晚了,恐要耽误我出城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这一步,已退到了千里之外。
塞上积雪深三尺,从此音尘各悄然。
孟淮,我与你再无以后了。
9
三年后,我儿卫溪得天子诏命,入京袭爵,便带上了我。
十四年前,父亲自溪水旁将他捡回去,便成了我林家的人。
幼时,他也跟着父亲「林隐林隐」地叫我。
可两岁多的时候,他非要叫我娘。
彼时我才十二,吓得腿脚发软,差点将一桶浇草药的水砸在脚背上。
他不依不饶,质问我:
「别人都有娘,我为何没娘?李春花说,娘就是给她洗衣做饭、照顾她饮食起居,对她最好最好的人。那你不就是我娘。」
「是你给我喂的羊乳,洗的衣服,也是你哄我睡觉,给我洗澡,你不是我娘谁是我娘。」
「我要娘,我就要娘。」
他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父亲急了,捧着一个窝窝头哄他:
「她不能是你娘,她还没成家呢,成了你的娘就嫁不出去了。」
卫溪很倔,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不吃不喝躺地上较劲。
烈日炎炎,晒得他嘴巴起了皮,身子都不动了也不肯妥协。
我养起来的孩子,自然心疼。
「娘就娘吧,十里八乡谁不知他是爹爹捡的,我养的。」
「叫声娘又要不了一坨肉。」
「林溪,快起来,娘做了你爱吃的烩面片。」
他蹭地从地上翻起来,歪着小屁股噔噔噔扑过来:
「我有娘咯,我有娘咯,我娘是林大夫家的林隐。我才不是捡回来的没人要的野娃娃。」
后来父亲病危,自觉时日无多,要拿着旧时恩情送我去孟府。
我捧着满院子的草药去宫里出来的张公公手上换些路费,他一眼便从卫溪脖子上的玉珏里认出了他的身份。
还未去东陵,漠北的傅家便来接人了。
马车高大又华丽,接他的人是他舅父,那人冷面寒霜,腰间的长刀刀柄磨得锃亮。
他说卫家满门覆灭,卫溪是他姐姐拿命护下的孩子,他傅家五湖四海找了四年。
那也是别人舍命护下的骨肉,是旁人望眼欲穿的血亲。
我爱他,便不能拿着养了他的恩情自私地占有他。
确保傅家说的都是真的以后,我才放了手。
傅大人问我何所求。
我看着哭闹着不肯与我分开的卫溪,忍着心痛含泪求道:
「我要他好,吃饱穿暖,不被欺负。」
「你们若带不好他了,不爱他了,便将他还给我。他也是我捧在手心里养的孩子,也是我与父亲的命根子,千般不是,你们也万不能再扔他一个人。」
卫家的骨肉是不能被人知晓的,傅大人带着杀心来接的人。
却最终,软了手。
两千两银票被他塞在我手里,买断了我与卫溪四年的母子情分。
我追了三里地,看着他们上了船,再听不到卫溪的哭声了,才跌坐在黄土圪瘩上哭出声来。
两千两银票,我一个子儿都没动过。
我想,卫溪有长大的一天,有娶妻生子的一天,这些需要娘亲周全的事情,他都需要我、需要银钱。
傅家不愿养了,这两千两足以给他买个小院子,娶妻生子过安稳的一生。
我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抓药女,能为他做的最长远的打算,也不过如此。
10
刚去傅家那段时间,傅大人拧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总是远远站在廊下,不动声色看着卫溪一声声叫着我娘亲,为我端茶倒水喂果子,与我谈天说地满堂欢喜。
我享受了傅大人的姐姐、卫溪的母亲不曾享受过的一切。
他看得难过,对我左右为难,我知道。
直到京城里试探卫溪的那一箭,被我挡下了。
他才知道,爱卫溪这件事上,她姐姐是真诚的,我也是。
后来,傅大人说:
「这世上无人比得上我姐姐的,也无人能替代得了她。」
「可你也是很好的人,两个都是很好的人不该拿在一起比较。她是漠北狂妄的风,无可抵挡。你是江南温润的雨,润物细无声。你们本是不同的人,只恰好都义无反顾地爱着卫溪。爱同样的人就要非谁不可吗?是我狭隘了!」
「若她还在,定然比卫溪还要喜欢你。」
我以傅大人义妹的身份留在了卫溪身边,照顾着他的一切。
傅大人与如今的陛下一起,从昏聩的先帝手上夺得了皇位。
也为卫溪的满门报了仇。
他说,剩下的就拜托给我了。
如今,十四五岁的卫溪已然要挑起卫家的门楣了,却还像孩子一样赖在我跟前软磨硬泡,非要我陪他入京一趟。
「万一陛下赐婚,我这般年纪又看不懂女子心,好的不好的,若是错过了,或娶错了,都将抱憾终身。」
「你是我娘,你不帮我掌掌眼,还有谁管你儿子的死活?」
「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经不起他哀求,我放下了手上的花花草草,与他入了这一趟京城。
本以为来去一趟,不过是三两月的事情。
可天子看到卫溪那张像极了故去的武安侯的脸,便想起了武安侯满门忠烈的种种,授爵位、赐府邸、赏黄金,更命良将遗孤定居长安街与皇子公主比邻而居,受皇室庇佑,以抚万民之心。
这一来,我便走不了了。
京城里的武安侯府恢宏气派,雕梁画栋里尽显张扬与华贵,只单单少了烟火气。
我便内外操持,一点点用心布置。
只等卫溪婚事提上日程,完完整整地给新妇一个好操持的家,如此,我回漠北也好,去故居也罢,都能安心了。
一马车种花草的盆盆罐罐都是我亲自精心挑选的,什么样的颜色与形状,配什么样的花草,我心里都有盘算。
唯恐下人不慎,磕了碰了糟蹋了我满肚子的成算,我便站在马车边上,一个个亲自盯着入马车。
黄地五彩菊花长方花盆适合种迎松,前院的五方桌上,正好缺这一盆。
铜鎏金掐丝珐琅圆盆里,栽种上幽兰,放进卫溪的书桌旁,香气怡人,心情也好。
豆青破裂贴花盆里,种上一株红豆······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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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街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让我双手顿在了原地。
缓缓转身,对上了孟叙朝那张惊诧的脸。
他越发像他父亲了,眉眼清冷,锁着浓浓的不耐。
「去一趟官府而已,你究竟跑去了何处?可知我们找了你整整三年······」
看着我手上捧着的花盆,和马车上摆满的瓶瓶罐罐,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所以,你挺着腰杆跑出去,是跪着给人当下人去了?」
他长高了,但也如我所料那般长烂了。
我垂下眸子,不欲理会他。
却被骤然冲过来的孟淮攥住了手腕:
「林隐?」
他神色急切,压着莫名怒火。
「我不过伤了脑袋,暂时失了忆,又死不掉。你便那般急切地骗去和离书,仓皇逃离吗?」
「林隐,你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不成,竟是半分人情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攥得我手臂发麻。
挣脱不得,我抬手便是一耳光,落在了他脸上:
「自是比不得你孟大人有情有义,在湖心亭谋划半晚,才想出失忆这招,扔下我这狗皮膏药,与你救命恩人双宿双栖入了京城。」
孟淮与孟叙朝皆是一惊:
「你知道了?」
我无比讽刺回道:
「所以,我成全了你们啊。」
二人如遭雷击,顿时满面煞白。
「可姐姐也不该为了怄这口气,来毁阿朝的前程啊。」
苏月浅挺着肚子拽上了孟淮的衣袖,满面愁容。
「大儒门下,非富即贵,最是讲究出身与地位。可若传出阿朝的母亲乃粗实奴婢,谁还愿与阿朝同桌而坐?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阿朝送入了门,姐姐莫不是带着怨气入京与我较劲,刻意让阿朝被人嗤笑为贱奴所生,坏了他所有前程?」
她叹了口气,一脸心疼地看向怒火中烧的孟叙朝,柔声安慰着:
「若当真如此,阿朝,你便不能怪母亲没为你周全了。母亲……也是尽了力。」
她成功地转移话题,并将矛盾砸在我身上。
更是在一声声自称的母亲里,刻意往我心口扎软刀子。
可我早在离开孟家那日,便已将一切都送给了她,还当真半点都不在意了。
「说完了可以让路吗?我要走了。」
「你还要去往何处?」
孟淮脸上带着我看不透的愤怒。
「你既已来了京城,便直接回孟府吧。浅浅温柔大度,断不可能委屈你。只你日后断不能再在人前露脸,给孟家抹黑。」
「至于你的身契,你且说在哪个府上为奴?我命人拿着银两去为你赎身便是。」
他似是给了我很大的体面与退让。
不屑地将我手上的花盆夺过去,一把扔进了马车上,发出了哐当一声脆响。
算账的管家闻声急急切切冲出了门:
「夫人,您没伤在何处吧?都说了您不必亲自动手,您为何就是闲不住,若是伤到了哪里,少爷少不得又要发脾气了。」
「夫人?你嫁人了?」
12
孟淮的音量极高,带着莫名的颤抖。
「与你何干?」
卫溪打马而来,冷声回完孟淮便转头冲我撒娇道。
「肚子好饿了,我们速速回府吧。乌烟瘴气的人,别脏了眼睛。」
「回府?」
苏月浅便掩着帕子叫出了声。
「母亲说姐姐离家之时偷走了一笔银钱,浅浅以为是姐姐用于安身立命,却不想······」
她玩味十足地扫了卫溪一眼,刻意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姐姐竟狂放至此,拿夫家的银钱开府立院,养这样标致的小郎君。」
「可怜夫君放心不下,找寻你三年。阿朝更是担心你的安危,时常叹息不止。」
我怔然。
抬眸看向卫溪时,才骤然发觉,他已经比我高出了一个头来。
轮廓分明,眼鼻犀利,他已经长成了如他父亲那般雄姿英发的意气儿郎。
难怪苏月浅会那般污蔑我。
见孟淮与孟叙朝面色越来越阴沉,看我的眼神里犹如带着利刃一般。
苏月浅便越发放肆,压着唇边的得意揶揄我。
「一把年纪了,还能养这般标致的小郎君,到底是丢下了廉耻就什么福气都能享受到了······」
啪!
卫溪的一鞭子打散了她满头乌发,打乱了她满脸嚣张。
「你放肆!」
孟淮瞬间挡在苏月浅身前。
他心疼坏了,将人紧紧护在怀里,冲卫溪大喝道:
「你乃何人?」
「如此狂悖无礼,当街行凶,好不嚣张。天子脚下,我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便以为我孟家好欺负。来人······」
「哦?好大的口气。本侯便要看看你孟家何来的体面,能让我武安侯吃苦头。」
孟淮面色一白:
「武安侯?你······是刚入京的武安侯卫溪?」
卫溪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屑道:
「正是本侯!侮蔑我武安侯府的主母夫人,本侯今日便要个说法!」
苏月浅身子一晃,带着一脸的苍白赶忙攀亲戚:
「卫溪?你母亲与我陇西苏家还有些渊源在的,听闻你入京,我早已备上了礼物,只等着去府上拜访。她乃孟家被休弃的妻,如何能是你的母亲,你······」
「她不是我母亲莫非是你母亲?哪里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要跟本侯攀亲戚?你脸好大!」
苏月浅被噎得面色难看至极,卫溪继续道。
「本侯幼时丢失,四岁时才被寻回漠北。而那四年,便被外祖父捡回去,被母亲养在了她的膝下。若非她要进孟府,我们母子断不可能分开。至于你嘴里的银钱,只怕是母亲带入孟府的嫁妆吧?和离带走自己的嫁妆,原来在你眼里是为偷啊。」
说着,他冲大惊失色的孟淮勾唇一笑:
「多谢孟大人瞎了眼,把鱼目当珍珠,与母亲和离,许了我们母子团聚。」
「孟府她是断不可能回去了,和离书已签,她只会是我武安侯的主母、我卫溪的母亲。」
孟叙朝终于反应了过来,眼圈一红,看向我:
「所以你抛弃了父亲与我,就是去找他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子,你怎糊涂到亲生儿子都不要,去给别人养儿子。」
「还不速速与父亲认错,早日回府才是。看在你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我不会计较你丢失的那三年作为母亲的责任。」
看他那副自以为是、实则愚钝可笑的样子,我冲他轻笑道:
「你不也是连亲生母亲都不要,要与外人一起做戏逼我和离,扔我在老宅孤独终老的吗?」
「我尚且不曾算计你,不过是与你一般,掐断血脉,选择了自己要的亲人,你怎么就气愤成了这般?」
「我选的路我不后悔,你堂堂男子汉,更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才是。」
孟叙朝双眼瞪得老大,再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孟夫人当街侮辱我,孟大人作何交代?」
孟淮不可置信般看向我:
「林隐,浅浅也是无心之失,说错了两句话而已,你便不能放下过去恩怨,高抬贵手一次吗?」
「你不在的这些年,若非她费心劳力,你儿子如何能被教养得如此之好。便当作还她恩情,莫要再追究了!」
「况她有了身子,如何经受得起责罚。」
啪!
13
我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落在孟淮的脸上。
「她受不起,你可以啊!」
「她如何能有今日之嚣张,你不知道根源出在哪里吗?纵容、包庇、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为她撑腰的事,你做了多少,自己当真不知吗?」
「你怎可······」
啪!
又一耳光落下,我冲嚣张碎了一地的苏月浅冷笑道:
「从前我在孟家无依无靠,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时候你说,仗势欺人本是如此,怪就怪我无人撑腰。」
「今日,我便也仗势欺人一回。你该挨的耳光,自有你的孟大哥替你受了。怎么?你不会与从前一般,要拿肚里的孩子嫁祸我吧?我不碰你,但你狡辩一次,我便给他一个耳光。」
她身子一颤,大叫道:
「你胡说,我没有······」
啪啪!
这两耳光下去,孟淮的鼻子渗出了鲜红的血。
苏月浅终于知道,我有了武安侯府撑腰,今时不同往日,必定说到做到。
孟叙朝见他父亲被打碎了体面,落下了满脸狼狈,小声嘟囔道:
「你快道个歉吧!」
「本就是你张口就来闯下的祸事,还连累了父亲受辱。再不速速道歉,我们孟家的脸面就要丢光了。」
苏月浅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叙朝。
这便是她一手一脚教出来的,薄情寡义万分利己的好儿子。
回旋镖扎在她眉心,她万分屈辱地看向孟淮。
后者被卫溪马鞍上的冷刀压迫着,被我一耳光一耳光打到老老实实。
视线闪躲,甚至一句开脱的话都不再说了。
苏月浅别无选择,她咬着屈辱与狼狈,朝我屈膝行了一礼:
「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夫人,请夫人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
我掀开车帘,头也不回道:
「卫溪,回侯府。」
14
卫溪怕我难过,心疼地冲我保证道:
「娘亲看开些,没了那个儿子,还有这个儿子。卫溪不是孟叙朝,不会忘恩负义白眼狼,会一生一世对娘亲好的。」
他生怕我不信,还举起手发起了誓。
威风八面的武安侯,在我面前却幼稚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我笑道:
「说得好听,再过两年你就要成亲了。届时你便会像孟淮一般,他理直气壮将他母亲扔给我,命我小心伺候,命我周到顺从,命我体谅他母亲的不易,彻底将他的重担丢在我身上。」
「我吃了那样的苦头,可不愿新妇再步入我的后尘,受那样的委屈。待你成了亲,我便回清水镇,院子里还有父亲的草药,我回去好好养着也好。」
卫溪眉头一皱,郑重其事道:
「母亲大可放心,这天下的男子未必个个都是孟淮。儿子不会将孝心外包。新妇不必为我背上侍奉母亲的枷锁,母亲也不必挑起振兴门楣的重担。都是儿子该做的事,儿子不遗余力去担当。」
卫溪幼时与我长在清水镇,被我背着找草药换羊乳喂养,风吹日晒雨淋,甚至挨饿受冻,我们都一起经历过。
父亲病重之下挣不来分文,还是将他捡了回来。
我为父亲养病已费尽心力,骤然多了一张嘴更是不堪重负,却从未动过扔下他的念头。
那些稀碎的付出,那些底层人的善良与真诚。
他知道,他都知道。
才在能主事的年纪,就要接我去漠北,脱离孟家的一潭苦水。
这三年,他对我很好。
尊我敬我,待我如亲生母亲一般。
银钱账本都交到我手上,内外琐事只关乎我辛不辛苦、累不累,从未多问一句。
他走得不易,伶仃孤苦到如今。
我心疼他,与他相依为命时,自然也竭尽全力。
「太傅之女前日送来一幅她亲手画的比翼双飞图,你要看看吗?」
「那是个温柔娴静、进退有度的女子,我也很喜欢。」
卫溪刀削般的脸上,顿时爬上了绯红,连耳根子都像煮熟的虾一般。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惊喜万分:
「你这副样子,是见过了?你也喜欢?」
他不自然撇过脸去,扭扭捏捏嘟囔:
「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她的发钗掉在了地上,我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