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传教士之女美苓

“好白菜被猪拱了呀！”第二天，乌雁沟的人见牛贩子焉拉吧唧，就问他咋了。牛贩子抬头望着五月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从那天起，牛贩子再也不死皮白赖的去纠缠桃花了，因为桃花已经成了洋鬼子传教士的女人。尽管他恨透了桃花和传教士，却没有将他们俩的事说出去。

来年春天，天降大雪。桃花为了糊口，挺着十个月的孕肚上山挖药，并在雪地里生下了美苓。牛贩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骂玷污桃花清白的传教士是个负心汉，一夜快活之后撇下她了无踪影。暗骂桃花是个傻蛋，轻易把自己交付给一面之缘，不知底细的洋人。暗骂自己窝囊无能，没能在去年五月的那个夜晚及时制止他们，为自己赢得机会。

美苓的出生，使牛贩子的一腔痴心彻底落空。当乌雁沟的人都在背后嘲笑桃花放荡，嘲笑她生了个YZH时，唯独牛贩子是沉默的。他的心在滴血，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出面帮桃花说话。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

传教士像被野狐子吃掉了，一直没有露面。

为了养活美苓，桃花学着种瓜种豆，养鸡养猪，喂鸭喂牛。日子最艰难的时候，用黑豆熬水喝。黑豆吃完了，差点背上美苓去要饭。

作为一个村里的人，又曾对她动过真情的牛贩子为了避免村里人说闲话，对于桃花母女的处境只能冷眼旁观。村里人都以为桃花会熬不下去，会把美苓给人。一些人都等着看她笑话，毕竟在闭塞的山沟沟里，没有什么事比桃花与洋人媾和，并怀上他的孩子，洋鬼子从人间蒸发了，她还甘愿把孩子生下来独自养活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可桃花偏偏是个犟驴，别人越嘲笑，她越坚毅。别人觉得她迟早会撑不下去，可她没求过任何人，硬是把美苓给磨大了。

“在咱乌雁沟，我谁都不服，就服人家桃花。别看桃花是屋里人（婆娘），比一些男人本事都大……。”牛贩子终究是认清了现实，桃花说的对，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尽管他曾恨过桃花，最后却也不得不承认，桃花确实有韧劲。他逢人就说，说桃花是村里的能人，这好那好。有的人听了一笑了之，有的人听了暗骂他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反倒认命灭自己威风，涨桃花士气。

“你呢，以后别在村里人面前给我戴高帽子了。咱俩非亲非故，你老这样，人家还以为咱俩有啥呢。”桃花不止一次听见牛贩子当着村里人的面夸她，她实在觉得臊得慌。有一回，牛贩子准备出村贩牛，和桃花在路上遇见了，桃花四下里瞅瞅，见田间地头没一个村民，于是就拦住牛贩子笑着提醒他。牛贩子不仅不以为然，反倒冷哼一声，说自己愿意夸谁就夸谁，她管不着。这倒弄得桃花脸上挂不住了，骂他无赖。牛贩子说，无赖就无赖，啥了不起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牛贩子明显老了，可历经磨难的桃花倒像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虽然同样是四十一的人，可她看上去明显要比牛贩子年轻。

“黑来一个人睡不怕啊？要不咱俩凑到一块过呗。”牛贩子也会开玩笑，他不止一次向桃花说这种话。

“我嫌你身上有牛蜱虱。”桃花倒也不生气，一句话就把牛贩子的嘴给堵上了。

眼下美苓的死分明把桃花伤得不轻，她就好比十月的绿树遭到冷霜袭击，虽然没有一夜白头，却实实在在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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