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血绸缎
发布时间:2025-08-28 21:49 浏览量:1
明朝成化年间,湖广荆州府有个叫赵文进的秀才,家境贫寒却志向高远。
这年秋闱,他带着家中仅有的五两银钱,告别老母幼妹,踏上了前往省城赴考的路途。
临行前,母亲将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挂在他脖子上,哽咽道:“儿啊,这是你爹当年赶考时戴过的护身符,他行至黄石岗便一病不起,没能回来。你此番前去,若经过那里,务必绕道而行,莫要沾染了晦气。”
赵文进含泪应下,心中却暗自发誓必要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赶考路上,赵文进为省盘缠,多是昼夜兼程,风餐露宿。这日行至黄昏,忽然天降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焦急时,忽见不远处有座大宅院,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在雨中朦朦胧胧闪着光。
赵文进忙跑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个老仆开门探出头来。
“晚生赶考路过此地,遇大雨无处躲避,恳请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行。”赵文进恭敬作揖。
老仆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我家主人好客,相公请进。”
赵文进随老仆穿过庭院,只见这宅院甚是气派,雕梁画栋,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只是偌大个宅子却少见人影,静得出奇,唯闻雨打芭蕉声。
正堂上,一位四十来岁、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品茶,见赵文进来,起身相迎。
“晚生赵文进,叨扰先生了。”赵文进行礼道。
“不必多礼,鄙人姓杨,单名一个坤字。相逢即是有缘,赵相公请坐。”杨坤笑容可掬,吩咐下人备酒菜。
酒过三巡,杨坤问起赵文进家世,赵文进如实相告。听到赵文进提及要途经黄石岗时,杨坤手中酒杯微微一颤,酒水洒出些许。
“黄石岗那地方...赵相公还是绕行为好。”杨坤面色略显凝重。
“家母也是这般嘱咐,说是家父当年就是在那里一病不起的。”赵文进叹道。
杨坤闻言,手中筷子“啪”地落在桌上,盯着赵文进看了半晌,方道:“令尊莫非是赵启明赵秀才?”
赵文进惊讶道:“正是先父!杨先生如何得知?”
杨坤神色变幻,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来惭愧,当年我与令尊曾有一面之缘。那时我亦赴省城赶考,与令尊同行至黄石岗,不料他突发急病,我因赶考心切,未能相伴左右,至今引以为憾。”
赵文进闻言,忙起身行礼:“原来杨先生是先父故人,晚生失敬了。”
二人重新落座,谈及往事,皆是唏嘘。杨坤对赵文进愈发热情,不断劝酒夹菜。赵文进本就酒量浅,不多时便觉头晕目眩,恍惚间见杨坤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笑容,随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赵文进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站起身,发现似乎身处一个狭小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甜香。
“有人吗?杨先生?”他高声呼喊,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突然,前方透进一丝微光,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赵文进屏息凝神,只见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站在门外,手持烛台,脸色苍白如纸。
“救救我...”女子声音凄楚,伸出惨白的手。
赵文进吓得连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墙壁。
“快走,趁他还没回来...”女子急切道,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女子脸色大变,慌忙关上门,光线随之消失。
赵文进惊魂未定,心中疑窦丛生。这杨坤既是父亲故人,为何要迷晕自己关在此处?那白衣女子又是何人?为何要求救?
他定了定神,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发现这似乎是个地窖,四壁光滑,唯有一处墙角似乎有缝隙。他用力推了推,竟是一块活板,轻轻一推便开了,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
赵文进不及多想,钻入窄道,匍匐前行。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光线透入,他加快速度,终于从一处假山石缝中钻了出来,发现自己仍在杨府后院。
此时已是深夜,雨已停歇,月光透过云隙洒落院中,四下寂静无声。赵文进正欲寻路逃走,忽听不远处传来人声,忙躲进一旁花丛。
但见杨坤提着灯笼,与两个壮汉拖着一个麻袋向后院深处走去。那麻袋沉重,似乎装着什么重物,一路留下暗色水迹。赵文进借着月光细看,竟是血迹!
他心中骇然,屏息尾随。三人行至一处荒废的花圃,拨开丛生杂草,露出一个地窖入口。杨坤开启铜锁,三人拖着麻袋进入其中。
赵文进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靠近地窖,只听里面传来对话声:
“...这是第几个了?” “莫多问,快处理干净,老爷明日还要接待贵客。” “这些秀才也真是,明明可以走阳关道,偏要闯这鬼门关...”
赵文进听得心惊肉跳,悄悄退开,不想脚下踩到枯枝,发出“咔嚓”一声。
“谁在外面?”地窖内传来厉喝。
赵文进转身便跑,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和呼喊声。他慌不择路,在庭院中左冲右突,最终躲进一处厢房,屏息缩在床下。
不多时,门外火把通明,人声嘈杂。 “搜!肯定跑不远!” “老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文进心几乎跳出胸膛,忽觉颈间一痛,原来是那枚铜钱护身符被床板勾住,红线断裂,铜钱滚落床底深处。他不及捡取,听脚步声逼近,只得从后窗翻出,继续逃亡。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矮墙翻出府外,赵文进不敢停留,一路狂奔直至天明,见无人追赶,方才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回想昨夜经历,恍如噩梦。那杨坤表面谦和,实则是害人性命的恶徒;那白衣女子不知是何人,为何被囚;地窖中的对话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赵文进本想报官,转念一想自己无凭无据,且杨府显然非寻常人家,贸然报官只怕反遭其害。思索再三,他决定暂不回府城,而是在附近村落暗中查访。
他在附近村庄打听杨坤其人,村民皆讳莫如深,摇头不言。直到找到一位在杨府做过花匠的老者,老者见他诚恳,才悄声道:“那杨府邪门得很!这些年来,过往借宿的书生少了七八个,都说是继续赶路了,可谁见着了?尤其是雨夜借宿的,往往有去无回。”
老者继续道:“更邪门的是他家那红花场,原本是种满牡丹的花圃,自杨坤接手后便荒废了,谁也不让进,夜里却常听见里面有动静,还有人见过红衣女鬼在月下哭诉呢!”
赵文进越听越惊,问及白衣女子,老者变色道:“那怕是杨坤的原配夫人柳氏!听说多年前就疯了,被关在府里不见天日。造孽啊,当年柳家也是大户,自从把女儿嫁给杨坤后,家道中落,人都死绝了...”
辞别老者,赵文进心绪不宁。他想起父亲也是在赶考途中病逝于黄石岗,而杨坤自称与父亲同行,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正当苦思冥想时,忽见一顶官轿经过,村民纷纷回避。一问才知是本县知县杜大人下乡巡查。赵文进灵机一动,何不向父母官陈述冤情?
他拦轿喊冤,被差役带到知县面前。赵文进将经历娓娓道来,却见杜知县面色愈发阴沉。
“大胆狂生!”杜知县突然拍案喝道,“杨员外乃本县乡绅,乐善好施,岂容你污蔑!分明是你借宿不成反生怨恨,编造此等荒唐故事!来人,将这诬告良善的狂徒重打二十大板,轰出县境!”
赵文进被打得皮开肉绽,丢出县境。他这才明白,杨坤在此地势力庞大,连官府都与他沆瀣一气。
身无分文又伤痕累累,赵文进几乎绝望。此时,一位采药老者路过,见状心生怜悯,带他回山中草庐疗伤。
老者自称姓薛,原是荆州名医,因厌恶官场倾轧,隐居山林。赵文进养伤期间,将经历和盘托出。薛郎中听罢沉思良久,突然问:“你说那杨坤提及与令尊是旧识?”
赵文进点头:“他是这么说的,还声称当年与先父一同赶考。”
薛郎中摇头道:“这便奇了。老夫当年也曾赴考,与令尊有一面之缘。记得当时与他同行的是个姓李的秀才,并非姓杨。而且...”薛郎中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赵文进急忙追问。
“而且令尊之死疑点颇多。”薛郎中缓缓道,“当年我途经黄石岗时,恰逢令尊病重,曾为他诊治。依我行医多年的经验,他那症状不似普通疾病,倒像是...中毒。”
赵文进如遭雷击,猛然想起母亲曾说父亲临终前浑身发黑,七窍流血,当时只当是疾疫凶猛,如今想来,确是中毒之状!
“更奇怪的是,”薛郎中继续道,“令尊临终前曾交给我一枚玉佩,说若有人以此玉佩寻来,必是有缘人,要我转交一份遗物。这些年来无人来寻,我几乎忘了此事。”
薛郎中从箱底取出一枚半圆形玉佩,赵文进一见便觉眼熟,猛然想起杨坤腰间正佩着与之相配的另一半!
“先父可留有遗物?”赵文进急问。
薛郎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本日记和几封书信。赵文进连夜翻阅,越看越是心惊。
日记中记载,当年赵启明与杨坤(当时叫杨大坤)同行赴考,途中杨坤得急症,赵启明倾囊相助请医买药,救回他一命。二人结为兄弟,互换信物,半圆形玉佩各执一半。
行至黄石岗,赵启明偶然发现杨坤行囊中有荆州知府写给考官的密信,方知杨坤是知府远亲,早已打通关节,必中无疑。杨坤恐赵启明泄露机密,竟在茶中下毒...
书信则是杨坤后来写给知府的密信,提及“赵某已妥善处置”,还有知府回信夸奖他“办事得力”。
赵文进读罢,泪流满面。原来父亲竟是被杨坤这奸人所害!而那杨坤靠着知府关系,不仅中了举人,还谋得官职,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改名为杨坤,置办田产,成了地方乡绅。
“如此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赵文进跪地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薛郎中叹道:“杨坤在此地经营多年,与官府勾结,树大根深。你要报仇,谈何容易?”
赵文进沉思良久,忽然道:“他府中还关着一位白衣女子,似是原配柳氏,或许能从此处入手。”
薛郎中点头:“听说那柳氏本是富家小姐,带了大笔嫁妆嫁给杨坤。若真被关押,其中必有隐情。”
二人商议至深夜,定下一计。
几日后,杨府来了一位游方郎中,自称擅长医治疑难杂症。守门人本欲驱赶,恰逢杨坤最宠爱的五姨太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便请郎中入府一试。
这郎中自然是薛郎中所扮,而赵文进则扮作药童随行。
薛郎中妙手回春,几针下去便缓解了五姨太的疼痛。杨坤大喜,赏赐银钱,欲送客时,薛郎中却道:“老夫观府上隐有阴郁之气,恐对家主不利。若是方便,愿为府上看看风水。”
杨坤本就迷信,近年来常做噩梦,听此言心中一动,便允了薛郎中的请求。
薛郎中和赵文进在府中转悠,暗中记下路径布局。行至后院荒废花圃时,薛郎中突然驻足,面色凝重。
“此地怨气极重,怕是有冤魂徘徊啊!”薛郎中指着荒废花圃道。
杨坤脸色微变,强笑道:“不过是处荒园,何来冤魂?”
薛郎中摇头:“非也非也。此地土色暗红,似被鲜血浸染;草木虽茂,却无鸟兽栖居,乃大凶之兆。若老夫所料不差,此处地下必埋有冤骨。”
杨坤闻言,手中佛珠几乎捏碎,勉强道:“先生莫要危言耸听。”
正当此时,一阵阴风吹过,花圃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众人都变了脸色,杨坤更是冷汗直流。
薛郎中道:“此冤魂怨气极深,若不超度,只怕祸及家宅。老夫愿为设坛作法,化解此劫。”
杨坤犹豫片刻,终究怕祸事临头,答应三日后让薛郎中前来作法。
当夜,赵文进悄悄潜入杨府,依照白日记下的路径,找到关押柳氏的小院。只见柳氏枯坐灯前,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
赵文进轻轻叩窗,柳氏受惊抬头。见她惊恐模样,赵文进忙低声道:“夫人莫怕,我是来救你的。你可认得赵启明?”
听到“赵启明”三字,柳氏浑身一震,眼中突然有了神采:“赵公子...他还好吗?”
赵文进心中一酸:“先父已逝多年。夫人如何认得先父?”
柳氏泪如雨下:“当年杨坤那奸人毒害赵公子后,一直忐忑不安。我偶然发现他与知府的密信,知晓了这桩罪行。他恐我泄露,便将我囚禁于此,一关就是十几年...”
原来柳氏早已恢复神智,却不得不假装疯癫以保全性命。这些年来,她暗中收集杨坤罪证,就藏在住处地砖之下。
“杨坤害死的不止赵公子一人。”柳氏泣道,“这些年来,但凡有赶考书生携带贵重物品或知晓他秘密的,多遭毒手。尸体就埋在红花场下,那些红花下面,全是累累白骨!”
赵文进听得毛骨悚然,正要细问,忽听门外脚步声,忙躲入帷幔之后。
来者竟是杜知县!只听他对杨坤道:“...那赵文进虽被赶出县境,终究是个祸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杨坤冷笑:“放心,他已是我瓮中之鳖。三日后那游方郎中要来作法,正好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文进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幸得提前潜入,否则便要自投罗网了。
待杨坤与知县离去,赵文进从柳氏处取得罪证,悄悄离开杨府。
罪证中有杨坤与数任考官的往来书信,记录着他如何买卖功名、陷害他人;还有他与知府勾结,侵吞柳家财产的契约;更有一本暗账,记录着这些年来被他害死的书生名单和财物分配,杜知县的名字赫然在列!
赵文进与薛郎中商议后,决定绕开本地官府,直接前往省城告状。为防止杨坤起疑,薛郎中依旧按计划前往杨府“作法”,拖住杨坤。
赵文进日夜兼程赶到省城,求见巡按御史。起初门卫见他是白丁,不肯通报。正当焦急时,赵文进忽见一位官员轿子经过,竟是当年受过赵启明恩惠的旧识!在这位官员引荐下,赵文进终于见到御史大人,呈上血证。
御史阅罢大怒,当即点齐人马,连夜赶往杨府。
再说杨府这边,薛郎中正在“作法”,杨坤早已埋伏刀斧手,只等信号便要动手。突然,大门被撞开,官兵涌入府中,将杨坤一举擒获。
杨坤初时还强作镇定,直至看到赵文进手持证据走出,方知大势已去,瘫软在地。
官兵随后挖掘红花场,果然掘出十余具尸骨,皆是被害书生。又在柳氏指引下,找到杨坤藏匿的财物账册,罪证确凿。
经三司会审,杨坤与杜知县勾结,残害人命、买卖功名、侵吞财产等罪行一一查明,被判凌迟处死;涉案官员也都受到严惩。柳氏沉冤得雪,重获自由。
赵文进大仇得报,本欲接母亲妹妹来省城居住,却婉拒了朝廷因功授予的官职,选择回乡设塾教书。
这年秋闱,赵文进终于高中举人。赴任前,他特地去红花场祭奠亡灵,超度亡魂。据说做法事时,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卷着花瓣在空中久久不散,乡人都说是冤魂终于得以安息。
后来赵文进官至知府,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每年父亲忌日,他都会佩戴那枚失而复得的铜钱护身符——原来当年他逃出杨府后,薛郎中设法买通杨府下人,竟从床下寻回了那枚铜钱。
有人说,这是赵父在天之灵保佑,让这枚铜钱引领儿子揭开真相,昭雪沉冤。
而那座闹鬼的杨府,后来被改建为书院,赵文进亲题“明镜书院”匾额,寓意“明镜高悬,邪祟不侵”。从此朗朗读书声取代了冤魂哭泣,成为当地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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